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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是今非
作者:果贝
文案
跌宕的戏剧人生,因着一个骗局而开始,坠入悲愁中笑抹开艳若锦丽的刀锋生活。
君虽无情,奈何柔肠牵挂,
妾本佳人,难敌仇怨盖天。
到头来,无情仍被佳人误,丝萝乔木两重天。
内容标签:黑帮情仇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凤(苏雨晴),凌森,付青云 ┃ 配角: ┃ 其它:
01
苏雨晴赶到车站的时候,吴晓还没到。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她紧张而又不安的四下张望,既要躲避家人,又要找寻吴晓,十九岁的生命里,第一次明白了惶恐的滋味。
这一天是很普通的一天,可即便是很多年过去了,旧时伤痛已随着岁月平复在流逝中,她却仍旧强迫自己记住这一天。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这是个初夏的午后,阳光懒懒散散的投下来,别有种傭倦的滋味。虽然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但对于苏雨晴来说,却瑟索得尤如置身寒冬。她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好怕、好担心的。吴晓会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他会给她一个普通小女子最平凡的愿望——幸福,一定会幸福的,因为她有吴晓!
至于父母那边,吴晓说了,过一阵子,等他们气平了,再回来斟茶认错。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一样的,也无不是之子女。爸妈会原谅她的,而她,也会得到爱情的。
爱情!多美好的两个字,特别是,和吴晓联系在一起。世袭书香门弟的苏雨晴自适龄以来,身边从不乏追求者,可见多公子哥儿后,似乎并无视觉的麻木,否则,也不会在看到吴晓的刹那,心花徐徐绽放:就是他!
就是他。
很高大很帅气,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喜欢酷酷地斜着眼瞅她。每次他的眼光这样飞过来时,苏雨晴便象那次开灯时不小心让带电的灯绳弱弱地击了一下般,酥酥麻麻的感觉流遍全身。他不象一般男孩子那样老围着她献殷勤、送花送果蓝,他只是会在一块外出游玩时,不声不响地将西装上的帕结取下让她垫着坐;还会买荷兰水她喝,那是种市井小摊上不知用什么兑就的薄荷水,爹娘若是见着,别说喝,自街上遇见都要绕远点走,唯恐沾惹上蓬荜人家的俗气。可是,经他手端过来,别说还是杯清凉饮料,就算是杯毒酒,苏雨晴也愿喝。
色不迷人人自迷,所以,她听不进父母的反对。
“阿晴,那姓吴的说他家也是教书的,可你看他虎口上的老茧,使过枪还是锄,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现在兵荒马乱的,帮派、堂口又多,我们规矩人家,不准去招惹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况且,你爹在教育局也算是有头有脸,苏家的女婿,家世、学历、人品,一件都不能少。吴先生那,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爹娘是绝不会同意。”连平时宠她宠上了天的母亲也这样坚定地说,那一刻,苏雨晴知道,家里,不可能成全他俩的。
“那就分手呗!你回去做你的孝顺女得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苏雨晴舍不得。
“再不就私奔!”他同样轻淡得就象是去城郊逛庙会,“去香港,我的事业在那边,还有个姑妈在那做药材生意,也算是富裕人家,她没有子嗣,从小就把我当亲生儿子来疼,我们去请她主婚,到时,等生米煮成熟饭,再托人向你爹娘告罪,隔个一阵子,两老气消了,咱们回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私奔?
多刺激的一个词。十九个年头,苏雨晴在父母的羽翼下循规蹈矩,乍听这两字,“嘭”然一声心跳,有些害怕,又有些退缩。
“所以,还是分吧。这个年代,虽然到处都鼓吹自由、爱情,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他嗤笑一声,一张俊脸显得格外冷峻。
苏雨晴就是瞧不惯他那副轻蔑的模样。想她苏家本就是新派家庭,父母甚至开明到让她念书,还有什么是寻常旧式门户能做到的呢?他却偏要将她扫入另类。
“私奔就私奔!”她赌气地说。
他的手瞬时就握住了她。苏雨晴又是一下剧烈的心跳。那双手,那双又大又有力的手,暖暖地将自己的一双手包裹在掌心,那有些糙又有点硬的手茧无声地向她传递着男性的刚强与力量。刹那间,新潮得敢于去尝试那种苦苦的、涩涩的、名叫“咖啡”的苏雨晴,蓦然就想起了那句古词:妾本丝萝,愿托乔木!
即便是受再多新意识形态的影响,苏雨晴的骨子里,仍是个地地道道的传统女子,渴望一生一世依赖着一个被称之为“夫君”的人,被他呵护,被他宠溺。
就这样,真站在了车站。
……
“雨晴!”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循声望去,吴晓正从一辆出租车里探出头来向她招手:“上车!”
苏雨晴抱着小皮箱,有些发愣。
见状,吴晓疾步下车,拉上她往出租车走去。
“我们去哪里?”不是说搭车去广州,再转到香港吗?
“广州呀,说好的。”
苏雨晴惊呼起来:“你包车去?从宁城包车去广州?那得多少钱呵!”
吴晓边拉开车门将她往里塞,边回答说:“傻妞,公车好晚点不说,一路慢慢摇,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呀?你老爹那有辆jeep车,一旦他发现不对追出来,说不定比警察还先追上我们。”
他喜欢叫她傻妞。每听他这样唤,仿似是配合般,苏雨晴就傻笑开。可今天听着,她不安起来:他考虑得可真是周全、缜密!包车走,即便家里发现她私奔,也不可能追得上了。看吴晓平时大咧咧,却是连她家里有辆jeep车也是记在心里了的。
“想什么想?”吴晓吩咐司机开车,见她在座位上频频扭动,伸手揽住她,“到现在了你又后悔吗?为着你大小姐,我可是连报馆的工作都扔了,这样回去,指不定还会被炒鱿鱼。你要说不去了吗?”
他的脸色因她的犹豫而变黑,略带些凄苦的表情惹得苏雨晴难受得忘了其他。
“哪有哪有,”她一迭声地说,“我只是有些担心爸妈早早地就看到了我留的纸条追上来。”
他安慰地拍拍她的手:“那就好。你睡会吧,一觉醒来,我们就到广州了。”
一觉醒来,苏雨晴十九年的家、亲人,就统统不见了,生活了十九的宁城也作别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认识了不足十九个月的男子。
苏雨晴不敢再多想,她侧过头望向车窗外,熟悉的街景一一自眼前滑过,车驶出市区,驶过郊区,陌生的景色越来越多,阳光倒射在地上,回刺入她的眼,生生发疼。
“吴晓!”她背着他低唤。
男子正不停地回望着车后,心不在焉地自鼻腔里应了一声。
“我肯和你走,自然就是铁了心跟你,答应我,不能欺负我、不许骗我!”
没有应声。苏雨晴转回头。吴晓望过来,脸上的表情原来似笑非笑,却见已不知自什么时候始,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了出来。他有些愣住了。
原来,她哭泣时,没有一点声响。
吴晓见过很多女子流泪,有的真真哭得是如梨花带雨,悲艳绝伦。但从来没有哪个女孩,会哭得如此伤心却又没有丝毫声音和语言。瞬间,车内一片寂然,静得令他仿佛听见了泪水汩汩涌出、轻坠入地的声音。
他扭头望向窗外,沉着脸:“你放心,打现在起,我不欺负你,不骗你。”
汽车在蜿蜒崎岖的道路上颠簸,折腾得从不晕车的苏雨晴就差没把胆汁吐完了。
天色渐渐入暗,夜色越浓,苏雨晴的一颗心,就如这辆车般,摇摇晃晃地坠入越来越黑暗、越来越深幽之地。为什么放着大道不走专挑羊肠小道走?看这光景,到广州定然已是子夜,加上人生地不熟,两人又该怎么办?吴晓……?她惶恐而又不安地望向他,沉沉暮雾中,只见他抿着嘴,一副冷漠轮廓。
不知为什么,苏雨晴竟有些怕起他来。她扭扭身子,心道,等下到了广州,先找个地落脚,天一亮就给家里打个电话,或许……私奔这事,还是,冲动了一些。她有些刻意地叹口气,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吴晓却是没有反应,于是,苏雨晴幽幽地再次长叹口气,暗自下了决心。
凌晨两点,苏雨晴正歪着身子晕睡得迷迷糊糊时,被吴晓推醒。
“到了?”她勉强睁开困乏的眼睛,打个呵欠,还没自恍惚中清醒过来,吴晓推开了车门,一股冰凉的夜晚风袭入,苏雨晴重重地打个冷颤。
“下车,动作快点。”不知为何,吴晓显得很是着急,声音也再不复平时的温柔。他取下行李,付了车钱。苏雨晴听他在向司机打听去香港的车次,心里忍不住泛起怪异:他不是香港新时报的驻外记者吗,怎么会连往来香港的车次都不知道?
思考是可怕的,苏雨晴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汗,她环顾四周,陌生的地方,头顶上有“广州车站”四个大字,然而,白日里熙来攘往、热闹非凡的车站,此刻却显得如此诡异而又狰狞,站门口孤伶伶地亮着盏灯,一排黄包车停在那,车夫们本都各自偎在自己车上打着盹,听见人声,纷纷抖擞起精神,将一双双贪婪、争斗的眼神投过来,指望着能听到要车的声音,有两人甚至还拖着车跑上前,围着他俩不停打转。好吓人!
“师傅先别走,载我们去旅馆过一夜再说吧。”苏雨晴鼓起勇气,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司机。她想起车是宁城的牌号,也就是说司机是家乡人,在这人生地不熟之处,相比较边上这些个虎视眈眈的黄包车夫,他应该是可以信赖的吧。
吴晓貌似亲昵地将她揽入怀里,他的臂膀是如此有力,苏雨晴使尽了全身力气都挣脱不出来。只听他对司机笑着说:“天一亮我们就可以转车去香港了,没必要浪费钱住店。你走吧,女人嘛,就爱瞎捣鼓。”
他不能走!苏雨晴想喊,嘴却被吴晓捂在胸口处发不出一句声。耳听着汽车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她颓然放弃了挣扎。一泄劲,吴晓也松了膀。
“你……”苏雨晴涨红着脸,惊恐地望向吴晓。
吴晓没有理睬她,一到广州,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手指打个响哨,颇有气势地招来辆黄包车,将行李丢给车夫,自己径直拉上苏雨晴便上了车。
“码头。”
苏雨晴大骇:“我们不是等车去香港吗?到码头做什么?”她被颠簸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吴晓没有答话。
苏雨晴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不敢看他,只怕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孔会令得自己崩溃所有的理智,宁愿失去思考也不愿失去对他的信赖。
“吴晓,你不要这样子,我……我很害怕,求求你……”她突然说不下去了,求他什么?她甚至连他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吴晓仍旧一句话也没说。黄包车夫见惯不怪,拉着车呼呼往前跑着,车铃声在寂静的深夜响得格外碜人。
没隔多久,苏雨晴听见了珠江水拍岸的声音,她又累又怕,却是除了流泪也不知能再做些什么。这趟路,似已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得精光,还是换不来吴晓半句言语。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象不到这一天将给自己的一生带来何种变故,但仍是本能地挣扎着想跳下黄包车。见状,吴晓索性揽她入怀,外表状似亲密,实际上,无论苏雨晴怎么拉、怎么推,那只手臂却尤如铁腕般紧紧地制住了她。抓着他那一大块一大块冷硬的肌肉,苏雨晴顿悟:这根本不是文人书生的力量!
吴晓指挥着黄包车夫在码头一处平房门口停下,半搂半拽地将苏雨晴拖下车,扬声高喊:“小四!阿威!”
屋里闻声亮起灯,有人影闪出:“二爷,回了?”
“哟,真带个了妞?我就说这么晚了二爷怎么会来这。”
“不用说,又是让我们二爷那张冷脸迷住,自己贴上来的。唉,你说现在的女人,怎么就那么贱?赶明把二爷拐回来的妞编排去侍侯廖大胡子,反正她们喜欢被人糟痞。”
两个男子说笑着替吴晓付了车钱,自他手中尤如捉小鸡般抓过苏雨晴,推搡进里面一间黑屋子,反手上了锁。
昏噩中,听得这番话,苏雨晴死的心都有了。那个她一直拒绝承认的事实清清楚楚地摆在了面前:她被骗卖了,被她自己执意一生相托的男子骗卖到此!
刹那间,泪水复如雨奔,她近似发疯般拍打着房门,用凄厉的声音一遍遍地喊着:“吴晓,放我出去!吴晓,你不能这样对我……”
“没用的,他不会理你,不如省点精力想想怎样活下去吧。”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苏雨晴惊恐地转过头,就着一格小铁栏窗外透进的月光,这才发现这间徒有四壁的房里,稀稀疏疏地坐躺着几名女子。
苏雨晴颓然依着墙瘫坐下来,极力撑起已快涣散的精神:“你们……他是……”
“都是被骗或掳来的,”说话那女子看上去略比她年长,虽说头发有些凌乱,但容貌端庄,“等够了人数,就装船卖去南洋做妓女。”
南洋是哪里?做妓女?不要!苏雨晴双手抱肩,颤栗着软入冰凉的地板,她无法相信,早晨还温文尔雅的情郎,一天不到,就变成了推她入地狱的恶魔。天啊!她紧闭上眼,强迫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她依然在自己家,倚着院子里那株香樟树,在含笑花香中,朗朗读书。
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02
天刚发白,昏睡中的苏雨晴便明白,不是梦,她真真实实地是被骗卖了。
门锁扭开,一名男子用脚将她踢醒,嘴里嚷嚷着:“都起来,都起来,船到了,都给我上船去。”
苏雨晴头疼欲裂,却还是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衣角:“吴晓,我要见吴晓。”
男子甩开她的手,叱道:“什么吴晓,那是我们付二当家,吴晓,哼哼,笨婆娘,这样的假名都想不通,难怪被哄到这儿来。”
是呵,吴晓吴晓,无人知晓。苏雨晴如醍醐灌顶,一时间,面容惨白,心上似被刀剜了般痛得连个“痛”字都呼不出来。却没等她有所反应,有人上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