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便过去坐下拼起积木来。
医生替麦坚时的耳涡接上电流。
“逐格调高声响,直至她听见声音为止。”
麦坚时的父母紧张得牢牢握住对方的手。
护士处理仪器。“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声音,也许会惊惶。”
突然之间,小小麦坚时放下手中玩具,抬高头,诧异地看天花板。
医生立刻笑说:“她听到了!”
纪文看到麦坚时的父母微笑,可是眼泪就在该刹那溅出眼角。
赵容走到她认为最好的角度,拍下几张照片。
医生与看护一起恭贺麦坚时的家长,赵容拉一拉纪文,纪文与她静静退出。
纪文说:“希望多留一会儿,分享他们的喜悦。”
“这不过是第一步,会有特别语言老师跟进,帮麦坚时学习。”
“他们真有忍耐力,只一点点眼泪,随即抹去。”
赵容笑,不说话。
纪文失恋的伤痛渐渐淡却。
“陪我去冲洗照片。”
接着,她们在闹市中逛了一会儿,纪文一直未能忘记麦坚时。
“还可以去看她吗?”
“我替你安排。”
“你将在本市逗留多久?”
“一个星期左右。”
照片冲印出来,麦坚时在前端,与医生坐在一起,她的父母在后边,面孔没有对准焦点,可是眼角泪水晶莹可见。
“拍的真好,赵容,你会成名。”
“谢谢你。”
纪文立刻察觉。“可是,成名不是你的盼望吧。”
赵容想一想。“我不介意成名,但不会刻意追求名气。”她笑了,她的人生目标十分准确。
那一个晚上,纪文终于从积郁里走出来,她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她梳洗上班,赵容比她更早起。
纪文拿起公事包。“你今天到什么地方去?”她非常有兴趣地问。
“去一个演唱会,拍摄歌迷们见到偶像时流下的热泪。”
“那可是最无聊的眼泪。”
“是吗?”赵容看着纪文。“当事人可不是那样想。”
纪文轻轻说:“你仿佛是特地来教训我的。”
赵容笑。“我怎么敢,还想问你借衣服呢!”
“随便用,不必客气。”
那天,纪文在公司里仍然低调,但是积极的多,努力把著名难伺候的客户招呼得心满意足。
下班后,她急忙赶回家,一进门便说:“赵容,带我去演唱会。”
赵容微笑。“幸亏有两张票子。”
“你真有办法。”
“纪文,你也不差呀!”
纪文突然感慨。“真的,我勤力上进,能吃苦,自费留学,努力工作,一直经济独立,算是不错了。”
“的确需要这样肯定自己。”
“赵容,你像一个安琪儿。”
傍晚,她俩出发到演唱会,只见场馆附近已经人山人海,热闹喧哗,进场、坐好,更听见歌迷喇叭、哨子声不停,他们摇晃旗帜、布条、荧光棒。
赵容笑说:“我保证今晚不会失望。”
开场了,尖叫声排山倒海涌到,纪文用手掩着耳朵,吃不消。
偶像一出来,少女扑向台上,被护卫员拦住,立刻有人痛哭出声。
赵容按下快门。
纪文看着台上的男歌星,黄且瘦、长发披肩,穿钉亮片衣裤、戴耳环……看着纪文忍不住笑出来。呵!为着这样的人,动用那样强烈的感情值得吗?
纪文突然掩住嘴。“咦!这不是在说她自己吗?”
只见赵容收好照相机。“可以走了。”
她俩笑着逃一般离开现场。
“耳膜都震碎。”
“噪音不是音乐。”
“哗!简直泪流满面。”
“你还以为只有至亲躺在病榻上,孝子才会那样伤心?”
她们回家。
赵容静静收拾行李。
“你不是要走吧?”纪文不舍得。
赵容答:“我一贯四海为家。”
一把琴,两套衣服,一个照相机走天涯,真潇洒。
纪文也找到她的照相机。“我来与你拍照。”
她随意替赵容拍了几张照片,又一起合照。
赵容看着她。“我好像见到欢容。”
“是吗?我决定从头来过,多谢你的启示。”
“是你自己开导了自己,是你纪文的功劳。”
纪文用手撑着头,不出声。
“你与王天宇,在什么地方认识?”
“一个舞会?不记得了,不!也许是一个新闻发布会。”
“怎么样分手?”
“嫌我不够好,看到更好的机会,马上跟着去。”
“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整个都会都是这样风气,得到裙带关系,受益不浅。”
“你不再痛恨他?”
纪文不出声。
是,不再怨恨,人的脚步总得向前,时间即是前途,需要好好掌握。
“我可没有拍到你的眼泪。”赵容轻轻说。
“你来迟了一步。”
“曾经哭得很厉害?”
“是,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了。”
“过几年想起来,不知多可笑。”
“是,熬得过当然会成熟成长,熬不过也就完了。”纪文突然大胆地问一句,“你呢?你可曾为一个人流泪?”
赵容很坦白地说:“我从未死心塌地坠入爱网,但是我的确曾伤心落泪。”
“你的题目一定是特别的。”
“像三百年老红木无端遭到砍伐,像幼小病童终告不治,像第一次看到灰鲸群被追杀……纪文,世界很大,你只要愿意抬头看一看就知道。”
“我现在明白了。”
“你终于开了窍。”
赵容把一只手放在纪文的肩膀上。
第二天,纪文照常去上班,忙了整天,才从会议室出来。
秘书说:“一位赵小姐打过两次电话来,你都在开会。”
赵容?“她说什么?”
“第一次没说什么,第二次说后会有期。”
“什么?”
纪文立刻赶回家去。
小小公寓恢复静寂,收拾得十分整洁,碗都洗干净了,借穿过的衣服也洗烫,放在床角,衣物旁有一封信。
纪文连忙拆开来看。
“纪文,谢谢你招待,出版社急召我到纽约面谈,刚好有特廉飞机票,于是立刻赶往飞机场,后会有期,赵。”
纪文哎呀一声,恍然若失。
她一早知道客人要走,可是没想到会这样匆忙。
刚在惆怅,电话响了。
“是赵容吗?”
“纪小姐?我是麦坚时的医生叶嘉铿,你可有兴趣来圣心医院看她学字?”
纪文立刻说:“我即来。”
她带了一个音乐盒子去。
到了诊所,麦坚时已经在数一二三,小小孩童看上去与正常的孩子一模一样,十分可爱。
叶医生用手掩着嘴。“麦坚时,母鸡怎样叫?咯!咯!咯!”(原文是口字旁的谷)
麦坚时一怔,看牢医生,纪文急了,突然学鸡叫,“咯咯咯。”
麦坚时又转过头来看着纪文,突然笑,她也跟着说:“咯咯咯,并且站起来,撑着腰,学母鸡的样子。“
纪文鼻酸,喜极而泣,送上音乐盒,小小麦坚时立刻拥在怀中细听。
叶医生笑了,“真叫人振奋。”
纪文点点头。
“多谢你支持。”
纪文纳罕,她?她做过什么?
“赵容说你会在一本家庭周刊上介绍麦坚时的治疗过程,鼓励其他有聋儿的家长。”
纪文呆呆看着叶医生,是吗?赵容这样说过?
“拜托你了。”叶医生愉快的说。
回到家,电话跟着来。
“纪小姐,我们是华英周刊编辑部,特别报告写好没有?只剩三天期限。”
“照片─”纪文急了。
“照片不成问题,赵容一早已经交到编辑部,我们急着要文字。”都替她安排妥当了。
“呵!我马上写。”
“一定真挚动人。”
“我怕写得不好。”
“你手写你心,一定好看。”
编辑挂了电话。
纪文立刻取出纸笔,伏在桌子上把故事写出来。
深夜,把特稿传真出去。
赵容已在太平洋上空,可是,还安排这许多工作给她。
特写刊登出来,叶医生打电话来称赞,纪文做了圣心医院义工记者,时时报道儿童医院病例。
是,她与叶医生开始约会。
一日,纪文问:“有没有赵容下落?”
“不知道,她也许在热带雨林,也许在北极冰川,可是你放心,她会与我们联络。”
纪文真想念她。
一日,在一个下午茶叙,纪文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呵!他是王天宇。
这时,她用客观的眼光看,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在都会中,这种所谓能干的年轻人还是很多的。
他也看到了她。
纪文礼貌地微笑。
他走近来。“纪文,你的气色真好。”
“谢谢你。”
“听说你高升了。”
“不过是虚衔,照样做以前那些事。”
他觉得客套完毕,已经无话可说,刚想走开,纪文又叫住他。
“有什么事?”他像是怀着一丝希望。
“赵容有没有与你联络?”
“谁?”王天宇莫名其妙。
“你介绍来的朋友赵容。”
王天宇更加糊涂,“我没有一个叫赵容的朋友。”
“她说你们在伦大同学会认识。”
她想半晌。“不记得了。”
纪文只得说:“呵!没事了,我们再联络吧!”
这时,叶嘉铿走近纪文。“碰到朋友?”
纪文不想多讲。“咦!陈教授来了,我有话与他说。”
赵容真是神秘,她这次来着纪文,仿佛是特地来帮她走出深渊。
像上帝派来的安琪儿,抹干纪文的眼泪,任务完成之后,又到另一个站去帮助别人。
纪文抚摸自己的脸颊,真不能想象,不久之前,面孔一直是濡湿的。
“在想什么?”叶嘉铿问她。
她答:“有关眼泪。”
“什么?”
“我慢慢跟你说。”
讲情
刘以毅正卷起衬衫袖子,松了领带与小姐开会,大家为了一个观点争得面红耳赤。
刚叫秘书拿几瓶冰水进来降温,以毅的助手宝宝进来说:“有人找你。”
以毅扬声。“有没有预约?我走不开。”
宝宝的语气有点神秘。“以毅,是一位女客。”
以毅好奇。“是谁?”
宝宝降低声线:“是生客,一位非常优雅秀丽的女士,讲明没有预约,但是希望见一见你,说有急事。”
以毅纳罕。“我只可以走开五分钟。”
“她在外头等了有大半小时了。”
刘以毅走到会客室,只见一个女子转过头来。
那的确是一张清丽的面孔,神情有点焦急,相信的确是重要的事。
他伸出手去。“我是刘以毅,请问是那一位?”
“我是周嘉琪的母亲。”
“周太太,有什么事呢?”
“你叫我荣瑜好了。”
以毅一怔,大抵她已经离婚。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为她做什么?
“我正开会,没有时间,可否另外约一个下午详谈?”
“我在这里等好了。”
“恐怕要等到七八点钟呢?这样好了,荣小姐,明天中午我们在美国会所吃饭好吗?”
她不愿意走,十分无奈。
“荣小姐,明天见。”
她不得不离去。
以毅发觉她衣着名贵,这样的女子,身份应该矜贵,为何心急地要与陌生男子会晤?
助手宝宝过来问:“是谁?”
“她说是周嘉琪的母亲。”
宝宝奇怪。“谁是周嘉琪?”
“我也莫名其妙,同事、同学、朋友中都没有周嘉琪这个人。”
“她是否托你找工作?”
“现在没时间,先开完会再说。”
幸亏没叫人等,这会一只开到晚上九点,组长又拉大队去吃日本菜,大喝清酒,闹到午夜。
回到公寓,以毅累得蓬一声倒在床上。
读书时真想不到赚钱是这样一件艰难的事,而赚钱的本领也不简单,不是人人都有。
清晨,宝宝的电话催他起床。“客人一个小时后来见你。”
“我马上回来。”
以毅所有的西装都是深灰色,又只穿白衬衫,只要淋一个浴,很快便可以出门。
他与客人握手。
人家一看到他满面笑容,朝气勃勃的样子就有好感,谈判非常顺利。
人客走了,他坐下来喝杯咖啡,与助手商量细节。
宝宝说:“别忘记你有饭约。”
“与谁?”
“周嘉琪的母亲。”
以毅仍然想不起来。“谁是周嘉琪?”
宝宝跟了以毅五年,他的朋友,她都知道,查翻通讯录,的确没有这样一个人。
“今天中午,问清楚不久得了。”
“那我去吃饭了。”
交通挤塞,以毅迟到十分钟,赶到会所,看见荣女士已在等他。
“对不起。”他迎上去。“我并不时常迟到。”
她轻声说:“没关系。”
他替她拉椅子,替她叫了饮料,问她吃什么:“法式八宝鸭子十分可口,清淡些的,煎条鱼...”
荣女士咳嗽一声,他立刻看着她。
“我有话说。”
“啊!请讲,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她欲言还休,说不出的无奈婉约,以毅从未见过女子这种温柔的神情,不禁有点向往。
这样难开口,是借钱吗?
只听她轻轻说:“请不要离开嘉琪。”
语气有点凄婉,低声恳求,令以毅震荡。
“嘉琪?”
“是,她天天晚上都在房里哭泣,非常伤心,叫我寝食难案,她有什么缺点,你告诉我,让我说给她知。”
以毅真想说,喂!我不知道嘉琪是谁,但是这样一叫,她一定会站起来离去。
不知为什么,以毅很想与她多谈几句。
他好奇地打探:“嘉琪几岁?”
“下个月足十八了。”
“你真不像她的母亲。”
荣瑜苦笑。“开始得太早。”
没想到在这时候还有幽默感。
她说下去:“嘉琪最认真的是你。”她叹口气。
“她还在读书吧?”以毅试探地问。
“嘉琪的功课不谈也罢!”
他对嘉琪一无所知,可是三言两语之间,已经猜到她是个受宠任性的女孩子。
不过,如果长相有一半像她母亲,已经是个美女。
“你有带着她的照片吗?”
荣瑜打开皮夹,里面有一张母女合照,周嘉琪的确漂亮。
“看上去,像个大姐姐。”他是由衷的。
荣瑜并没有对这类赞美在意。“答应我打个电话给嘉琪。”
以毅反问:“我怎样与你联络?”
她取出一张卡片,叫在以毅手中。
以毅没有想到她有工作,留意看卡片上小字。
“荣誉室内装修公司总经理荣瑜”。
“呵!鼎鼎大名的荣誉是你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