叵罗那耶摇头笑道,“小僧不懂中原的繁文缛节,只道强者为尊,至于小僧万里迢迢,十年东行,却是为了见识东土绝顶武学,诸位打得过小僧,小僧自然离去;打不过,就得奉这女子为盟主,什么非我族类不族类的道理,小僧一律不懂。”
邱无需冷笑道:“强者为尊,也算是武林的道理。那就请你上来,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
叵罗那耶一步踏出,礼还没有施完,邱无虚的铁剑已然刺了过来。
一股冷风挟着剑气,骤然向叵罗那耶袭来。空中闪过两道耀眼的光芒。剑光霍霍,就如下了一场大雨,将叵罗那耶周身罩住。
眼前人影晃动,也不知怎的,叵罗那耶已经脱离了剑网笼罩的范围,站在了邱无虚的身侧,摇头道:“这样的剑法还不够,还有没有更强的?”
邱无虚一声怪啸,剑光在手中炸开,化作万千碎片,向叵罗那耶追袭而去。剑光碎影,接合强猛的内力,顿时形成极为猛烈的爆炸,将长剑震碎,飞星一般向西域番僧溅了过去!
叵罗那耶皱了皱眉头,突然转了转身子,他身上披拂的麻衣迎风抖开,夺夺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长剑的碎片尽数击中麻衣,却连一点都没有伤到他的身体。
叵罗那耶摆了摆手,道:“下去!”掌风呼啸而出,邱无虚必杀之招失手,正在错愕间,被掌风正正击中,一声大叫,撞在了擂台外的甲板上。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举场震惊!
百余艘大船上登时一片寂静。
台下的凤陵焱、杜轩格和雾、云二人均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紧皱着双眉看着那装扮古怪的西域僧人,此人武功修为极高内力深厚,场中众人恐怕凶多吉少。
“还有没有想上来送死的啊?”叵罗那耶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语气却十分不敬。
台下一片哗声,但眼见峒山派的高手在他手下撑不到三招就毙命,众人还有些自知之明,都不敢上场动手,却将目光投向南面交椅上坐着的夺冠热门,三十六岛岛主凤陵焱、眉山派静心师太和乾云观木桑道人。
静心师太从人群中陡地跃起,凌空一剑向叵罗那耶刺下!一剑刺出,剑芒幻化成万千寒星,每一粒寒星就是死神的一道目光。
叵罗那耶身形没有动,他满头赤发却纷纷扬起。他的脸色郑重起来,只因为静心师太的确是位高手。
只是高手大多太过自恃,静心师太凌空出剑,虽然炫目好看,但在叵罗那耶的眼中,却至少暴露出了七处破绽,每一处,都足以要他的命。
剑光幻化出的寒星本来密密麻麻,再无一丝空隙,但叵罗那耶的手竟不受阻挡,一把抓住了静心师太的前襟。劲力发出,将她胸前的穴道闭住。
静心师太目中尽是惊骇,不能置信自己竟然会被一招制住。
整个会场一片寂静,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叵罗那耶,不能相信这一惊人的事实!
叵罗那耶脸上划过一丝残忍的笑,一用力,静心师太一声惨嚎,一条右臂硬生生被撕了下来!场中一片木然,只剩余静心师太那压抑不住的凄厉的叫声。
鲜血如散天花,将叵罗那耶的全身染红,他高大的身形顶着一头烈焰般的赤发,宛如魔神挺立,于暗夜中无声嘶吼!
台下几个人影跃起,高叫道:“休伤我掌门!”几柄冷森森的剑同时递了过来。叵罗那耶一伸手,抓住最前面的那柄长剑的剑身,真气运起,将长剑夹手夺了过来,一剑刺入了那人的体内。惨啸声中,叵罗那耶长剑挺出,将那人的身体挑在空中,向后面几人砸了过去。
叵罗那耶内力何等凌厉?这一下全力施为,顿时鲜血四溅,几人被他立毙于剑下。
强猛霸道的武功,凶残毒辣的屠戮,顿时激起全场的愤慨,难道此人出战,并不是想招安武林,而是要借刀杀人,将武林高手一网打尽么?
一念之间,又是几人跃上擂台,向叵罗那耶杀来。
叵罗那耶冷笑道:“中土武林,就只剩下你们这些人么?”长剑不停刺出,一剑便是一条性命,鲜血迅速蔓延,将夜色中的洞箜湖水染得宛如一块澹荡的墨玉。
“想阻止我的屠戮,你就站出来!”他的声音魔咒般在洞箜上空盘旋。
声势煊赫的武林大会登时变成了修罗屠场,叵罗那耶脸上的神色更加疯狂,肆意屠杀着不断冲上来的人群。
就在此时,湖面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长啸。
啸声初出时苍苍茫茫,并不真切,一旦入耳,却轰然震响,众人都觉脑中一阵晕眩,情不自禁退开一步。
叵罗那耶手中长剑被啸声激得嗡然长震,竟在空中停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不信之色,又渐渐变成不可遏制的惊喜。
他转目望向那啸声传来的方向,长剑垂下,不再肆意屠杀。
月华陡盛,湖面朦朦雾气向扁舟两边无声退避。那人独立舟头,袍袖猎猎凌风,似乎以真气激发风浪,催动那小舟行驶。
叵罗那耶的目光更炽烈。
小舟转眼就来到了擂台之前,舟中那人显然并不想多耽搁时间,劲气骤提,小舟被他硬生生地拔了起来,从人群头上越过,如落叶一般飘落擂台上面。
叵罗那耶披满赤发的头颅缓缓抬起,盯在舟上。
他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讶异。
小舟挺立,船头一人当风而立,竟然是位看似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难道方才隔空发啸,震慑当场,连自己的真气都不由自主受了影响的,就是此人么?
云月站在倭人中间,双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船上的少年,是他!那个画中的美丽男子……
叵罗那耶一时之间,有些不可置信。
那少年缓步走下小舟,站在叵罗耶那的面前。他身上穿的是一袭白衣,料子不是很华贵,却纤尘不染,十分整洁。
叵罗那耶并没有看这些,他的目光盯在那少年的脸上。
月色如水,照得那少年微散的长发泛起一阵极幽暗的蓝光。长发下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长久的跋涉的风霜都未能淹没他的风采,但叵罗耶那的目光并没有在他脸上多做停留,深深吸引他的,是那少年的眸子。
这双眸子生的并无特异之处,更没有特殊的颜色,却宛如两泓深潭,古镜照神,其中竟仿佛有一种洞悉天地间一切玄异的成熟与睿智——无论星辰变易、四时交替,万物生衍,阴阳运行一切的奥义都可这样的神光中得到解答。
这个人,就是刚才他在枫叶林中看到的那人。
阿九只是淡淡扫视了一眼场中的景象,看见雾隐几人时,目光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并没过多的关注,只是那淡淡的一瞥已经明显带着疏离和淡漠,雾隐看着她的冰凉的没有一丝柔情的眼,心里蜿蜒环绕起一种无法抑制的疼痛,那痛细腻的、象丝一样的触觉透过衣服、透过血、透过肉,传递进全身。
阿九举步向这边走了过来。她走得并不快,可那轻盈的脚步却给人无比沉重的压抑感,但众人忽然就觉得这遥遥相对的两人之间,已不能再存在任何东西。
存者必死。
这是种压力,压得众人不断后退,在两人中间空出很大的一片空地来。
叵罗那耶的眼中显出一片欣喜,随着那少年的走近,这欣喜越来越重,“你是我要找的人吗?”靖南候告诫他,一定要杀了白衣少年,难道就是他?
“我不过是来杀你的人!”阿九语气淡漠到了极点,好似杀他就好比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叵罗那耶号称西域第一高手,来到中原之后,又遍会天下英雄,但这等纯粹的杀意,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这难道就是中原第一高手?
叵罗那耶心中涌起一阵惊喜,什么武林大会,什么靖南候,已被他完全抛到脑后去了,他忍不住引动体内的真气,催发出浩瀚的杀气,迎了上去。高处不胜寒,作为一个绝顶高手,世上已无人是他对手之时,他的心就会寂寞,如果不是有更高深的武学去等待他追寻,他就会陷入一种疯狂的境界而不自知,很显然叵罗那耶就是这种人,能看到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是多么的难得。
一阵强劲的劲风逼得群豪连连后退。
苍白的月华下,湖岸两侧枫舞落叶,赤血纷纷,绞飞满空!江边巨大的灯盏中的烛火被这劲风吹动的忽明忽暗。
两人杀气交击,枫林秋叶被杀气所激,顿时落英纷乱。这江边枫叶久受风霜侵袭,到了暮秋,全都如血色殷红,在雪一般的月光下,如舞赤雪、如雨天花,带上了一种触目惊心的凄艳。
叵罗那耶眼睛缓缓闭上,他修习的天眼通打了开来,从卷空飞舞的红叶中直透而过,定在对面那人身上。
这并不是攻击,只是一种佛法神通,并不能够伤人,却可以将敌人的踪迹看得清清楚楚的。修习到了最高境界,还可以感知到敌人的功力、绝招等,以图在决战中一举致胜。
阿九有所感觉,顿时从身上升起一串银白色的涟漪,将天眼通隔在外面。
叵罗那耶大为吃惊。他这天眼通自修成之后,可以说是无敌天下,这等靠神识来引导真气的方式,中原绝无人识,此人又怎知防御之法?
难道西域宝典《梵文经卷》,在他手中?那书文虽为佛经,可佛礼中含带着最为高深的西域武学……难怪靖南候说只要杀了此人,定会有那宝卷下落。
叵罗那耶惊疑不定,气息登时有了一丝纷乱。
阿九也不理会他气息紊乱,真气微抬,银色的涟漪带起层层月色,隔空向他头顶罩下。
这一下以虚击虚,阿九竟以杀气而运神识,虚空搏击,凌厉无俦,此中修为早已超越了武学的范畴!
而叵罗那耶的天眼通本为域外神技,无人能挡,但阿九将月色调和进神识中!阿九的真气原本就源自月光,月圆之时她的武学修为远比平日高处数倍有余。(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那狼人……有点晕!)
杀意、月色内外交互,一炽一冷、一动一静、一阴一阳、一君一辅,借天地之威而为己用,顿时威力大到不可思议!
叵罗那耶修为虽高,但方才心神微分,被他抓到了先机,层层叠压过来,立即落了下风。
银白波涛如雪如月,轰然塌下,满天碎雪乱散,如烟如雾。
叵罗那耶突然一声暴喝,真气从口鼻中直喷了出去,满头长发受激,根根直立,尽数向后甩出。但他却为战斗的狂喜冲激着,猛然一步踏了出去。
就在同时,空气中传来身行破空的声音,一击掌力直砸而下。
他这一步踏出,顿时胸口如受重压,一口真气逆流而上,直攻他的丹田。他猛的一声大吼,硬生生将那口真气压下,身子挺立不动,这气团便被他推动着,直向对面压了下去!
长空中,红雨乱飞,枫声啸响,满空月色仿佛也顿时为之黯淡。那些碎叶仿佛利刃一般,切割着叵罗那耶□的胸膛。
暗暗夜色中,突然闪出一道明亮的光华。这光华出现得是如此突然,仿佛天地裂开一般,让人兴起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但它又极为自然,仿佛本身就已存在,只是愚蠢的人类从来视而不见,到此刻才震惊于它的威力。
这道光华一显,夜色跟月光立即同时消退,天地间再无余物,只有这清冷冷、傲兀,但却无所不在的光华。
叵罗那耶呆呆地看着光华,眼前却突然一暗,光华尽数消散,只余一个白衣男子站在原地,如若不是身体的痛感告诉他刚才一刻是真实存在的,恐怕他自己都会以为那男子根本一动未动。
叵罗那耶嘴角的鲜血一滴滴滑下,五脏六腑已是撕裂般的痛感。阿九看在他是佛门中人的份上,最终手下留情,没有取他性命,只废了他的武功。
他咽回口中喷薄而出的鲜血,颤抖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阿九脸上冷冷的,并不见任何表情,只有一丝嘲讽,回转过头的时候,看到了云月脸上那抹惊慌失措的不安。
她缓缓走到云月身边,就在她抬步的同时,那十几个忍者已经做好戒备的姿势,阿九也不甚在意,她缓缓俯下身,漆黑如墨的眼睛直射入云月的心底,那瞬间崩射出的光芒,云月几乎不敢相对。她一向冷极了的声音,几乎是夹杂着冰霜:“你的胆子真的很不小。”
云月
云月抖动着唇角,脸上扯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容,目光游离着始终不敢去看她的眼,“奴……奴家……”她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却毫无办法。
阿九用两个指头抬起了她的下颌,微眯的眼睛里似乎含上一丝嘲讽,嘴角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说你叫森罗?”
“啊……不……”云月一愣,抬起了头,正对上阿九的眼眸,她的眼薄冰般的凉阴阴盯着她。
云月的头仿佛“嗡”的一声炸开来,那双眼深邃的象两汪寒潭,墨色的眼,有着琉璃的色泽,很美。她一时间忘记周遭的一切,脑海中只有这双独一无二的眼眸。
“怎么?敢做不敢认?”阿九的唇向上挑起,手却更加的施力,即使刻意隐藏起那股压迫感,煞气还是隐隐浮上了眼梢。
“奴家……”云月紧张的抿了抿唇,幽幽盈盈的双眸似要滴出水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声音柔嫩甜软,似要将人溶化。那甜软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有了片刻的眩晕。
阿九看着她的眼睛,眼帘轻敛之际,那极冷的笑意在唇边轻轻漾开,“你还想用媚术?”
云月浑身猛的一震,阿九松开她的下颌,力道不大,但却推的她后退了几步,不消片刻,云月开始痛苦的呻吟,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强忍着浑身灼骨的痛楚。
“啊……你……”云月痛苦的爬跪在地上,全身伴随着隐隐的抽搐。踉跄着去抓阿九的手,阿九轻轻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手。
云月紧紧抱住阿九的脚,跪在她脚边,蜷缩在地上:“公子……求你……奴家受不了了……”
阿九看着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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