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牵着手回到乌鸦观,刚赶上吃晚饭,师傅脸一板,胡子抖抖的:“你们两个到哪儿去了?居然跑了一下午,让我等你们吃饭!哼!”
猩猩忙施礼:“师傅莫气,带天歌散心跑的远了些,赶回来多用了些时间。”
我狗腿跟上:“是滴是滴!”
师傅道:“天歌身子还很弱,不要随便出观乱逛,出了事怎么办!”
猩猩:“谨遵师傅教诲,下次不会了。”
我:“是滴是滴!”
老头这才放过我们,嫣然和明堂坐在一边摆着八卦脸嘿嘿直笑。林师姐谁也不看,只顾自己的面前的饭。
我与猩猩分坐两侧吃饭,我一边吃一边眉目传情,猩猩偶一抬头,看见我的飞眼,立刻就涨红了脸,赶紧低头。明堂一边吃一边偷瞄我俩,看向猩猩时就是一脸的惋惜,看向我时就是一脸的鄙视,师傅偶被我的飞眼砸到,便不住的咳嗽。假装的,老头儿身体好着呢。
正吃着,忽听外檐铃动,明堂站起来道:“师傅,有人敲门。”那铃便是由线连着观门的。我很诧异,无涯山那么诡异的进出口,谁也找不到,又怎会有人敲门?
明堂去应门,猩猩停了筷子,神色有些不对劲,貌似…紧张?我忙问:“怎么了?”
猩猩道:“我上山前交了一支响笛给林中浩,嘱他有事便请申伯来寻我。恐怕……”
正说着,明堂与申伯已走了进来,申伯向师傅行了礼后便冲猩猩道:“辛公子,山下有位姓林的将军托我带话,皇上请您速回,有密报称,西坎与蚕羽两国联手起兵,在西坎国都兴城屯兵十万,大军二十日内就将压境!”
“啪嗒!”筷子掉落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师傅坐在正中面如死灰,持筷之手僵在半空不住的发抖,我忙扑过去:“师傅,你怎么了师傅?”猩猩明堂申伯嫣然全涌了过来。
师傅哆嗦着嘴唇,半晌开言:“语儿…语儿他…定是去了西坎!”
我大吃一惊,项语还未死心?寻他三舅一同造反了?这人…叫我怎么说他好呢?蚕羽国又跟着瞎掺和什么的?看来都冲着翼国这块儿山肥水美的大肥肉流口水呢。
猩猩紧锁眉头,略一思忖,对申伯道:“你去回话,明日一早我便下山。三日快马急舟赶回京城!”
明堂将师傅扶回了房,看着他的微弯的背影,仿佛人在一瞬间就苍老了许多。我心中凄叹不止,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甘平淡,京城呆不下去了,凤凰山老巢被剿了,跑回西坎继续动心思,定要争个你死我活,这摆明了是要与皇帝对抗到底,结局怎样尚不可预料,可师傅深埋心底的爱子之情,是绝对不会想让儿子冒险的,这为人父母的心意,项语这辈子怕是不会明白了。
我对猩猩道:“我与你一同下山。”
猩猩道:“不可,此去必战,我不能分心照顾你。”
我挑眉:“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只管点好你的兵指挥好你的仗,我在府中呆着即可。”
猩猩仍不同意:“不可,你要每日吃药,清毒之事不能落下。”
我道:“我将药包好带着,我下山就是为了寻解药,你现在要打仗了,就别为我操心了,我自己救自己。”
猩猩正欲说话,明堂又回来了:“师傅请师兄过去。”我忙问:“我能去吗?”
明堂白我一眼:“师傅没说要你去。”没说就是能去。
我与猩猩一同踏入师傅房门,一股药味儿扑面而来。师傅正坐在床沿发呆,见我也跟来,并未多言,指指椅子,“坐下吧。”
我俩尚未坐定,师傅已经急迫开口:“星儿,为师有一事求你!”
猩猩忙起身:“师傅何必言“求”,有事只管吩咐。”
师傅眉目间犹豫之色笼罩不去,我看着他,已隐隐猜到他要说些什么。
果然,师傅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皇帝定会让你点兵迎战,若…若遇见语儿…你。。你能否。。。”
猩猩忙道:“师傅请放心,我与项语从小一同长大,他虽做出许多错事,但我绝不会不念兄弟之情置他于死地,即便师傅不言,我也定不会这样做。”
猩猩是多么的宽宏大量,项语几次陷害他为难他,他竟仍保着兄弟情谊,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顶天立地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师傅摇摇头:“这个孽子,我从未发现他有一丝一毫反意,从小到大我只道他善良懂事,只道雷云雪总算没有教坏儿子,谁料他竟……”
回想我初醒那日,师傅在我床边哭的希里哗啦,定是已知道项语在山下所做之事。唉,一位胸怀如此深远宽博的人,竟有一个心机如此深重的孩子,骗过了父母骗过了朋友,只为积蓄力量夺取江山,可是师傅也做过皇帝,他应该能体会项语的不甘心;只是他藏的太好;没有发现罢了。师傅与云妖怪身上所有奇怪的特质,全被项语给综合了起来,对项语个人而言是不是福不敢说,但对翼国来说,就一定是个祸!
师傅眼神黯然,沉默半晌又道:“我不为难你,若是这孽子一意孤行定要送死,你也不必手下留情,只是…我一直想告诉他,怕是没机会了,若你能逮到他,就在他被处死前告诉他。。。。。”师傅眼睛有些湿润了。
“告诉他…他并不是独子!”
啊??我与猩猩对看一眼,你二儿子没死?云妖怪不是把他摔死了吗?
“他还有个妹妹。”
啊???我与猩猩又面面相觑,不是弟弟是妹妹?这又唱的哪一折子戏?狸猫换太子?
师傅擦擦眼睛,道:“我对不起他们,多年来只顾自己逍遥,未尽到一点为人父的责任,只想着他们能够平安的长大,好好的做人,我便也知足了,可是。。。。。”他很激动,我心里也跟着难过,师傅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承受这样一次次的打击,真受不住。
“语儿与他妹妹早已相见,只是他二人并不知彼此身份,保密只为怕雷云雪再对月儿下毒手,”月儿?他女儿叫月儿?
见着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我有些耐不住了,“师傅,您就把事情说出来吧,压在心里几十年您不难受么?”
师傅看我一眼,叹了一声却并未反对,从枕头下掏出块帕子抹抹脸,便攥在了手里,估计准备随时擦眼泪。
“当年我在凤凰山时,偶尔会下山转转,有一日遇一女子被人调戏,我便出手救了她,她在那山脚下开了一家卖玉石的小店,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一人,她脾气很好,人也秀气,常遭些歹人的捉弄调戏,我见她可怜,便时常去她店里转转,帮她应付应付,她对我很好,每次去,她都会早早的备好酒饭,与她说话也很开心,渐渐的。…。。唉!”
哦,您的家花有了孩子忘了夫,您又寻了朵野花护着。
“她听闻语儿有失魂症,便拿出了家传宝玉要我交给语儿,说可以稳人心脉,我存了私心,想让雷云雪对她有些好感,以后若收了她,也不至于太突兀,雷云雪也不会太气愤。便让她自己去送。”
你低估了云妖怪的魔性和恐怖程度。
“语儿有了好转后,雷云雪果然对她另眼相待,但她这人心很善良,始终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未敢久留便下山了,我想寻个恰当的时机对雷云雪说一说她的事情,没想到,这时她却有了身孕。”
你们的苦日子来了。
“我想,等孩子出生后,生米成了熟饭,雷云雪应该也不会反对,便嘱她安心养胎,九月后她生了一女,我为她起名项月,月儿满月后,我欲与她一起抱着孩子向雷云雪告知实情,景夜恒却拦住了我。”
不用说了,定是狸猫换公主了!幸亏老景啊,不然你家闺女的小命就玩完啦!
“景夜恒道雷云雪性格多变难以琢磨,贸然上山恐有不测,为确保孩子无恙,还是妥当行事为好。”
这老景被妖怪吊起来毒打过的,对妖怪的性子肯定清楚啦。妥当行事。。。。不就是拿别人孩子的命换自己孩子的命嘛?唉,你们都挺无情的。
“景夜恒替我寻了一个满月男婴,我便带着他们上山了,后来。。。后来。。。”
我了然的点点头:“师傅,您不用为难了,后来的事我知道了。”
师傅叹了口气:“作孽啊。”
可不是吗?太作孽了!那孩子家的大人恨你们一辈子!
我问:“可是云夫人说那女子跳涯了。”
师傅道:“没有,雷云雪干了那等恶事后,我再也不想看她一眼,只觉得她心肠太坏,虽然她多年样貌丝毫未改,我却觉得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那个时候的云雪了。”
我又点点头,明白,那个时候单纯美丽的公主自从遭受了巨大的纳妃压力、毁了丈夫皇位的内疚以及项语的失声后,就已经变成了吃人的老妖婆。
“我不愿每天看见雷云雪的冷眼和月儿娘的哀哭,那陌生婴孩的死更是让我自责不已,只觉心如死灰,凤凰山无一丝值得留恋,狠下心肠抛妻弃子,回了我师傅的无涯山。”
哦?原来您年轻时就是从这儿走出去的啊?也是,皇帝也做不成了,老婆也有了儿子不要您了,小妾又没有名分,闺女又差点丧命,您说您…还有意思吗?
“我知道雷阅山不会动雷云雪和语儿,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月儿娘俩,便将她二人托与景夜恒照顾,后来。。。。她便成了景夫人。”
日久生情,人孤儿寡母的难道要为你守活寡吗?嫁人是对的,我支持她!
“景夜恒多年间只来过一趟,告知我他娶了月儿娘,将月儿带上了凤凰山,我也无话可说,想着让他们兄妹多多相处,以后相认更容易些。没想到,语儿竟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月儿她也。。。。唉!”
我这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又升出来了,非常强烈,非常不祥,刚欲张口询问。只听猩猩已问出了声道:
“月儿。。。。。可就是柳琴?”
! ! ! ! !
师傅突然起身冲到我面前,眼泪奔着,紧握住我的手道:“天歌,为师对不住你,两个孩子都对你做了灭绝人性的恶事,为师对不住你呀!”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开丝
不论智商高低,一个活了二十年的人与活了六十年的人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就是阅历。
在来这里之前,我甚至都无法从我的生命中寻找到哪怕一点点惊心动魄的故事出来,硬要算的话,跟男同学打架算么?而来了这里之后,一桩一接一桩,一件接一件,忙着谈恋爱,还要忙着应付绑匪,忙着哄皇上,还要忙着受伤中毒,搞的我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到了六十岁的时候,我也终于有故事讲给我的孙儿们听了。
回到房中,我仍无法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柳琴便是项语的妹妹项月,这个消息听到我耳中的刺激,不亚于当时听到老头是项语爹的那个强度。师傅前半生的故事给我的震撼太大了,我一直觉得他是个仙人般的人物,又有博大的胸襟,单说从皇帝位上不动一兵一卒的退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今晚,我却发现了他性格中的缺陷,极为懦弱的一部分,过分追求平安,惹了桃花又没本事负责,老婆发怒了担当不起便逃跑,唉,也非大丈夫所为啊,项语有今天也与他的淡薄有很大关系,他以为他躲在无涯发誓一辈子不下山皇帝便不会来找茬,可自己的儿子却不愿意躲一辈子,越看老子越不争气,儿子不要顶上么?
若说我昨天之前还在对柳琴恨之入骨,这一时听完故事心中竟少了些恨,多了些同情。也是个苦命的娃。
她与项语都是畸形家庭的产物,亲兄妹多年不得相认,这到底怨谁?怨他老爹不该找野花?怨月儿娘不该当第三者?怨云雪发疯摔死男婴逼得老爹出走?还是怨老景到死也没讲出这个秘密?
谁都不怨,怨只怨那动荡的年代,诡谲的背景,使得每个人心都变的自私起来,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害怕自己的东西被抢走,害怕自己的儿女得不到保护,一瞒再瞒,终酿惨剧,这一幕家庭伦理大戏可让我看了个心尖发颤,若是云雪知道那“贱女人”与师傅的孩子没死,若是柳琴与项语知道了彼此的身份,若是师傅知道自己的闺女爱上了自己的儿子。。哦买疙瘩!乱成一锅粥,我再也不敢想下去!
猩猩立在我的房中,看着我坐在床边张个大嘴扮着痴呆,面部还不住的风云变幻,微笑了笑,伸手摸摸我脑袋:“想睡觉了么?。”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师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惊讶!”
猩猩道:“有何惊讶,惊讶项语的妹妹没死,又是害你之人?”
我连连摇头:“不不,我不是惊讶这个,我的天哪,这可怎么办。师傅知道了就活不了了。”
猩猩见我神色紧张,也认真起来:“怎么?”
我望着他:“项语的亲妹妹是柳琴,你可知柳琴的心上人是谁?”
猩猩猛的一震:“项语?”
我点点头。这狗血大发了,不知道项语真心喜欢的人是不是柳琴,听柳琴那日的口气,项语定也是给了她不少甜言哄过的,老天保佑!我不愿看到这样的人间悲剧!
猩猩消化了一阵,道:“你勿再多想,终归他们现在没在一起。”
我道:“可是他们以前在一起亲近的很。”
猩猩扑闪着睫毛,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他们又未成亲……”
“哎呀!”我气的蹦起来捶他肩膀,“你不要那么死脑筋啊,没成亲也未必不能在一起啊。”
猩猩听懂了我这“在一起”的意思,脸色倏地红了,吭哧道:“没成亲…怎么能在一起。”
我翻眼:“师傅和柳琴她娘也没成亲,柳琴打哪儿出来的?”
猩猩不说话,面露惊色,貌似又得消化一阵。
我颓然坐倒,想到在那张大虎家中我叫他到床上来坐,他都气的不行,想到看见我歪在段凯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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