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之前用被杀公鸡一样的语调开始嘶喊:“你们虐待我!你们虐待我!你们虐待我!……”只这一句话,呐喊了一个下午,谁也制止不了,观者如堵,后来居委会老太太们都来了——那场景,不由得人不信。
李如玉一战成名,终于争取到了部分权利,我爸终于意识到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开始关注我,甚至后来更加偏爱我一点,虽然大病一场没有能够参加运动会,可是从那开始,我该有的我妈会酌情准备一份儿,而我哥,其实也是个老实人,为这事儿内疚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嫂子都知道,我小时候因为他受老委屈了,要对妹妹好……
第二次,应该是第一个男友毕业酒会上说不要我了要去美国。
过程我不记得了,只知道心头火起开始喝酒—— 一片空白 ——宿舍床上醒来的时候,手脚酸痛。
陆陆续续听说,我砸了酒瓶子,拎着男友厉声质问早就决定要走了,为什么还玩弄我的感情?对方回答不上来,不耐烦的要甩手走人的时候,扑上去拳打脚踢。
舍友冯萧形容给我听:“南拳加北腿,少林武当功都用上了,打得那男的七窍流血,魂飞魄散,求饶都不管用,三个男生都拉不住你,楚云轩都拉不住你,直问我‘你们二姐练过吧?’”
啊,你说书呐?
刘星儿笑:“说书?不能形容现场那个精彩的十分之一!”
全宿舍一起点头。
我也说不好,后来大家怕我尴尬也不提了,反正据说,那个男的去美国的时候,还是个猪头。
唯一遗憾的是,忘记了当天喝的是什么酒,以后再喝酒,也没有那么超水平的发挥了,基本上是没怎么喝就醉得站不稳了,估计是酒不对。
这一次,就觉得胸口一股闷气不发泄不痛快,没有办法控诉人家对我不公,也没有立场打人,万般委屈苦楚一瞬间化成滚滚的热泪,一泻千里。
李如玉哇哇哭,嗷嗷的哭,止也止不住。
开始郝铭准备不理睬我,去安抚受到感染和我一起哭的元宝。
等元宝哭得累了睡着了,我还是泪如泉涌,他象征性的踢踢我:“别哭了,没完了是吧?”
继续哭。
一会儿对方说:“我也没说啥啊……”
继续哭。
再一会儿郝铭倒了杯水,我停顿了片刻,也是,哭得有点脱水的感觉,喝下去继续哭。
哭到半夜,风云变色,头昏脑胀,倒在地上,继续哭。
恍惚中,郝铭一直蹲我旁边,看不清表情,机械的说:“别哭了,求求你了……”
还哭。
他终于没招了,把哄元宝的招数都拿出来了,抱我起来放沙发上,把我的头抱胸前摇一摇:“啊,李如玉,你这个可怕的生物。”
“别哭了,乖,别哭了,你要是不哭,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我也发泄的差不多了,慢慢终于收了声,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出来,无声无息的湿透了一大片。
“别哭了,再哭就成木乃伊了,啧啧。”对方给我拿纸巾不停吸水,并且哄骗我:“不就是去美国吗,下个季度我安排个时间,我带你去美国旅游。”
我抽抽噎噎了半天,哑着嗓子说:“不去,我讨厌美国。”
“那你干嘛学英语呢?明明想去吧?”
“我要……考研……”
“哦?”
“我知道我笨,你们都觉得我考不上。”眼泪又来了。
“哪有,现在还肯学习的人多可贵啊。你看我,以前也不喜欢读书的,功课也很差,结果咬牙努力了一年就考上了,你这么努力一定没有问题的。”
“骗人吧,你们都说我笨,看不起我,都欺负我——”继续酝酿感情。
“那是说着玩儿的,你看,都这么熟了互相夸奖也没有什么意思,其实你人又善良,又勤劳,做事情态度认真,对人诚恳,人缘又好,还努力学习,现在这么有进取心的人太少了。你还尊老爱幼,有公德心……”他说的虽然有点儿慢,有点儿勉强,但是态度还是很好。我终于觉得心里面熨帖一点儿了。
收了神通微微坐直了看他,提出要求来:“那你从今以后不能骂我笨,说我智商不够,要尊重我的学习热情,要对我有礼貌,要……”要求提着提着就刹不住车了,越说越多。
对方的脸色从认真到扭曲,最后变成了好笑,果然等我住了嘴,他一张口还是:“笨女人!”
啊,啊,啊……我……
对方一句话打消了我的嚣张气焰:“李如玉,现在还哭得出来吗?”
做朋友
我还是那个笨女人。
郝铭好笑的看我,开始对我进行鉴定:“李如玉,其实,其实你这个人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讨厌,虽然粗鲁了点,智商低点,但是……人还是个好人……”
只听这话,说实在的,实在不是什么好话,可是结合着郝大爷难得的闪烁其词,再参考他那说不出来是羞愤还是别扭的奇怪表情,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在恭维我?
这种想法很新鲜,让我忍不住直起腰来目光炯炯的鼓励他讲下去。
对方却更加别扭了,憋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
厄,半天就说这么一句!
朋友吗,也好,就是说,以后我有权力要求他为我两肋插刀么?嗯,这么高的境界有难度的话,起码请客吃饭的酒肉朋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郝大爷有钱有势,我可以理直气壮的揩油了,吃好的,穿好的,出去玩……
脑袋里面高速的算计起来,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点奸笑。
郝大爷等着我的反应呢,此刻:“李如玉,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会子,绝对、肯定是恼羞了。
开心地爬起来,自顾自找个茶包躺沙发上敷自己红肿的眼睛,也许是因为发泄的比较到位,心里面说不出的舒坦,说不出的轻松,忍不住在沙发上抖起腿来。
郝大爷……看不见,反正对方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用忍无可忍的语气强调:“笨女人!”
这句话听得太多了,习惯了,耳朵自动过滤掉了,继续抖。
郝大爷郁闷到无以发泄,自己个拉开阳台的门出去了,我摸索着扔个靠垫过去:“把纱门合上,进来蚊子!”
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你们家26楼有蚊子!”
“厄,我在想……”
“什么?!”声音仍然很大很愤怒。
“你说,这么晚了,会不会有人投诉你扰民……”
“刚才就不怕扰民?你这个……”
“笨女人?”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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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和这个有法律婚姻关系的情敌,终于破除成见,初步建立了友谊关系,共同迈出了通向和谐社会的第一步。
哈哈哈,果然是有利好的!
也许终于意识到了我也是个需要人呵护的女性?郝大爷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闲暇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猫在家里,我复习功课,郝铭也一起看看书,做做文案,抽空指导下我那可怜的英语。
虽然坚定了考验的决心,但是目的是盲目的,我甚至没有想好该考什么专业,郝大爷曾经劝我考法学硕士,因为那个在职研究生也是承认学历的,而且他可以找熟人开后门,或者照他说的,他完全可以教我到毕业。
“而且,万一哪天你被银行扫地出门了,可以到我那里混口饭吃。”某人得意地说。
“才不呢,我要考MBA,你们学法律的太累了,心里跟着累。”看得多了他那些案例,我知道中国这个不是很健全的法律环境下,好多人还是冲着郝铭的‘背景’来的,那些无奈和纠结不足以和外人道也。
况且那个时候,念MBA是多么流行的一件事情啊,行长们、处长们都在读,有拿到文凭的同事,立刻就镶上了一道金边——虽然,还是那个人,我没有觉得水平怎么见涨。
不过没关系,能镶金边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我们这些参加工作浑水摸鱼了几年的人,都不再把什么青春的理想呀信念什么的挂在嘴边,对神圣学府的教育也做到了心里有数,对我们来说,‘这玩意儿’有没有用处,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真才实学嘛,学到当然好,但不是最重要的。
没事的时候,郝铭也愿意偶而带我参加他那个圈子的活动了,当然是有好吃好喝好玩儿的花钱如流水的那一类,对此,我不能免俗的充满了好奇,兴致勃勃。这好像让郝大爷也找到了不小的乐趣,每当我这个土老冒合不拢嘴的发傻,对方就开心不已,花钱也不心疼了。
这一天,他带我去见识本市有名的一个私人会所。
果然是香鬓云鬟,富贵逼人。像他这样子带着妻子的人不多,那些私人会所里面,男人们手臂上挎的,往往都是些和我格格不入的年轻貌美,笑靥如花的女子。李如玉收拾收拾站大街上也能多看一眼的水平,在这里——给人当绿叶都不配。
有些美丽得让我这样的女人都忍不住连连张望,心头赞叹,气质也好,进退有度,果然是女人中的极品。
郝铭正在那里联合郝欣欣两个人,给我强烈推荐几种这里号称最好吃的甜点,我一边抵抗不住诱惑,一边在内心谴责自己没有减肥的决心。
郝欣欣是这里的老板娘,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
虽然也是姓郝,但其实和郝铭家里没有任何的亲缘关系。但是她作为商人的精明让她很快和郝家上上下下都熟络起来,搞得别人都认为起码也是个什么远房亲戚,郝欣欣当然是有好处的,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几年做的风生水起,财源广进。
这也是一个热情得让人无法拒绝的人,天生就是和人打交道的命,第一次见面,就让人联想起王熙风来,人未至,笑先闻,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上下打理得让你从里往外舒坦。
说说笑笑正惬意呢,我见到打扮艳丽的一个美人儿经过,竟然是小吴。
“小吴!”看见熟人当然要打招呼。
“如玉姐!”小吴笑着和我打招呼。
“真巧阿!过来一起坐。”我开心地不顾嘴里含着点心,挥手打招呼:“这里的东西很好吃!”
小吴客气的:“不了,我还有事情。”
我还要说话,郝铭在桌子底下踩了我一脚,我回头怒视:“干嘛?”
他鄙视的看着我:“一点眼色都没有。”
不理他,一回头只剩下小吴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
啊,好像很慌乱的样子。
郝欣欣看我一眼:“这个女的你认识?”
“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她就笑了:“难怪呢,做这一行的都怕看见熟人,尤其是新来的。”
她脸上明显的不屑和鄙夷让我明白了她说的‘这一行’的意思:“你误会了,我们小吴这样有体面工作的女白领,怎么会?”我想是来找王浩的也不是不可能,上次王浩和人家不是挺上心的?
郝欣欣嗤笑:“白领算什么,谁不想攀龙附凤?这里的人,对没有文凭不体面的,根本就不感兴趣,你看看那几个,都是博士研究生呢。这年头!”她斜着眼看郝铭:“你呀,多带你夫人出来走走也对,让她多接触下社会的阴暗面。再心疼也不能老是放在温室里面呵护着,当心被人家骗。”
郝铭有点儿不悦:“说这个干嘛?到你这里,本来实在是因为点心是独一份的,别处吃不到。现在看来点心也吃不清闲了,给我们打包吧。”
出来以后我还在琢磨,小吴这么聪明优秀的女孩子,怎么就要走这一条路呢?衣服啊,首饰啊,吃的玩的,老百姓家也缺不到哪里去,何苦呢。
而且我也算见识过上层社会的人们了,都是冷酷无情翻云覆雨的人物,什么没有见过?从他们那里讨一点点好处,往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不值得。
郝大爷就喜欢我被震慑了的傻样,兴致勃勃地问:“有什么感想?”
我叹气:“卿本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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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写这个的,咬了几次牙,还是写到了,哎
卿本佳人,奈何为……
二奶车
后来和小韦私下的聊天里,事实再一次被证实了。
据说小吴能够调过来,本身就是付出了代价的,因为她还是个出身农村的,没有任何关系和资历的小姑娘,学校也很一般。这对于我们这种势利到极点,人们把互相的身家来历调查得一清二楚的单位,简直是不可能的人选。
这是一个残酷的,让人无奈的现实。
小韦说:“一个家在农村的女孩,工作了两年就全身的名牌,工资哪里够用?难怪人家怀疑,你看看你,嫁到那样的人家,还不是一样的朴素?”
我……暗地里脸红一个,想告诉她也不那么朴素了,肚子里面还有早上没有消化完的燕窝粥,那个看上去很土的帆布包包其实是郝大爷从香港出差带回来的,如假包换,真金白银的名牌。
他最近表现很好,花了好多冤枉钱乱买东西,我已经忍了好几次没有直接告诉他:就您那眼光,还是直接给我现金好了。
小韦愤恨:“在外面乱来也就算了,反正现在这个社会,大家也不管别人的私事,笑贫不笑娼嘛,可是,在单位里面也闲不住的招蜂引蝶,可恨!”
这个,我也理解。小吴每天花枝招展,加上大家知道的那些传闻,单位的年轻、中年男人们,反而像苍蝇一样,有事没事的更喜欢围绕着她转了,尤其是中午,我们屋里面人山人海的,天南海北的瞎侃,一片欢声笑语。
隔壁的大刘也没能免俗,凑了几次热闹,小韦也是个厉害角色,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当场摔了水杯,从此以后才消停了——这都是我上班以前的事情了。
如今,单位里的女人们彻底都不理睬小吴了,她挑起了良家妇女们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几千年势不两立的两个利益集团嘛,本能的抵触。
我其实没有多么看不起小吴,各有各的生活方式,谁又比谁高尚?但因为上次当场撞破,也尴尬了,不再有接触。
这段时间过的很惬意,也不想理睬别人的那些事情,每天认真工作,好好学习,回家看看可爱的儿子,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