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帮被灭,凤飞飞那边极有可能会是他们接下来要下手的对象。
云西辞当机立断,道:“事不宜迟,我们连夜回去准备明日出行之物。”云长乐心道:“这院中几具尸体只得请道空空来善后。”
暴雨之夜,项家绸缎庄的项老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低声咒骂着打开后院小门,瞪向来人,没好气道:“六少,你看这雨下得天都快塌了,你还吵我过来给你开门做什么?您自个儿进来不就得了!”
云长乐抹了一把脸笑道:“我就知道项老板白天睡得多了,晚上一定睡不着。”
项老板白日里半梦半醒的双眼在这夜中显得格外晶亮,他扫了两人一眼道:“六少有事便痛痛快快地讲了吧,老项一会儿还要出门。”
云长乐往他屋里一坐,神色严肃道:“项老板今夜不用出去了,我有事要您帮忙办一办。”
项老板心中一凛,道:“何事?”
云长乐周身不住往下滴水,她笑了笑道:“您先给我们两人各找一套干衣服,行不行?”
项老板瞪她一眼,转身便去铺子里帮两人拿换洗的衣物。云长乐见他离开,飞快地走到书桌之前,抽出一张宣纸,提笔急书。
不一会儿,项老板拿着两套衣物回来,云长乐笑着接过,递了一套宽大的给云西辞。两人各去一间房中换了衣服,干爽的衣物上身,只觉全身舒爽不已。
云长乐心情好了一些,回到项老板房中,道:“项老板,我有两件事要请您去做。第一,北郊金钱帮今夜有六人暴亡,六具尸体横陈入门的大院中。我要你将此事转告道门主,请他回来后立即前往金钱帮检查尸体,若无线索,便将他们好生安葬。而在他回来之前,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保住这六人的尸体。”她看了一眼项老板惊愕的表情,继续道:“第二,这封书信我要你亲手转交给道门主,此信只能由他亲启,你万万不能擅自打开,莫怪我没有提醒,擅自打开只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她递出刚才写好的信件,微微一笑道:“我知道项老板一定有很多疑惑,道门主看过我写的信件之后便会明白个中关键,届时你再问他也不迟。”
项老板凝神看了那封薄薄的信片刻,躬身道:“老项定不负六少所托。”
云长乐放下心来,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崭新男装,微微一笑道:“项老板,我又欠您的了。”
项老板心领神会,知她不光感谢自己“借”他们二人各自一身新衫,更是谢他临危受命,目光对她一阵打量道:“六少,你刚才的模样可真是吓坏项某了,自从与你相识,我还未见过你如此深沉严肃。”他从桌上壶中倒出两杯茶,在手中捂了一捂,杯中慢慢腾起热气。
云长乐接过热茶,轻轻酌了一口。云西辞接过赞道:“好内功!”
项老板眯眼一笑,对二人道:“还有两个时辰便会天明,我先去金钱帮看看,你们在这里休息片刻。”
云长乐起身道:“不了,我们还有事要办,正好与你一道出门。”
项老板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寻了三件蓑衣,云长乐与云西辞穿戴整齐,同他一起往外面走去。
暴雨不知何时已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三人走了一阵,在巷口分手。云长乐与云西辞转而向凉风楼走去,一路上,云西辞问道:“这项老板可是空空门中之人?”云长乐道:“不错,他与冯叔叔是老朋友了,这几年对我颇为照顾。我与大哥道空空行事从不让妩姐知晓,有时需要给彼此留信息,便会请他转达。”
云西辞点了点头,终于问道:“你为何会与道空空这般相熟?”
云长乐边走边道:“当年我从慕城出来,在江湖中流浪了一阵子。有一次盘缠不够,便把主意打到了一个为富不仁的富商家中,哪知那夜竟遇到了同去行窃的道空空。我们联手将那富商家中闹了个鸡犬不宁。”她笑了笑道:“大哥平日里虽然嬉皮笑脸,却极有义气,他知道我正四处打探梅木夫人的下落,竟也愿意帮我。后来便如你见到这样,我当他如长兄一般,他待我若亲妹。”“她噗嗤”一笑,道:“至于我与妩姐怎么相识,日后再告诉你罢。”脚步一停道:“我们到了。”面前正是凉风楼。
两人不欲惊动店中之人,又一次翻墙而入。云西辞回到自己房中,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道:“天快亮了,你是否要回不醉居跟善姑娘交代一下?”
云长乐道:“我们得回去一趟。一来我还得收拾一些出行的东西,二来我们的马匹还在后院马棚内,三来我若不交代一声,妩姐非得急死不可。”她心中忽地一动,对云西辞道:“我们一夜未睡又需立即匆忙赶路,最易疲倦。不如雇辆马车送我们一程,我们大可在车内呼呼大睡,等到休息够了,便可辞去车夫,自行驾车前行。我们带上妩姐为我们准备的良驹,一路换马前行。长路漫漫,有马车可坐,良驹可换,当可让此行既快,又不那么辛苦。”
云西辞赞道:“好主意。我去张罗马车,你回不醉居办好事情,咱们在城门相会。”
云长乐与善妩辞别,背着包袱匆匆往侬城城门赶去。此时天色将明,昨夜一夜暴雨,城中略显狼籍。云长乐蓑衣未脱,低头走在通往城门的主道上。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云长乐避到路边,只见四匹骏马“嘚嘚”掠过,她低声喃道:“原来是百花楼的人。”片刻间那四骑便已奔得远了,云长乐心下并不在意,又疾步往城门走去,不一会儿,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她脚步不停,马车从她身边急速掠过,她看向那骑手,正好那骑手忽然回头,云长乐忙低下头,“咦”了一声,心道:“竟是她?!”未及多想,只听第三波马蹄声响起,她索性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心中又惊又喜,来的竟是仗剑宫的人。
云长乐凝神细看,却没看到楚盛衣,此时薛逸已打马从她身边掠过,接着便是冯素云、聂青青,最后一个正是那日在舟中救下的女子崔明珠。
崔明珠打马而过,云长乐忽然奔行而上,瞬间便赶到崔明珠身前,崔明珠大吃一惊,只见来人忽然回头道:“崔姑娘安好!”
崔明珠一惊之下便要勒紧缰绳,云长乐在奔行中举臂一扬,笑道:“崔姑娘就这么行着便是,在下只想向你打听一人。”崔明珠手臂一麻,抖手间便又恢复了力气,她记起眼前之人曾救过自己,睁大双眼看向她道:“小兄弟,你要问谁?”
云长乐道:“你师兄楚盛衣现在何处?”
崔明珠摇头道:“我不知道。”
此时薛逸等人听得身后动静,冯素云从马背上回头道:“崔师侄,你在跟谁说话?”
云长乐飞快道:“崔姑娘,后会有期。”倏地闪到一边,耳边只听得崔明珠道:“是那天在湖中救过我的小兄弟……”片刻间,几人纵马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
第109章 塞川之会(伍)
云长乐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远远瞧见城门口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她快步上前,马车车门一开,云西辞伸出头道:“快上车吧。”云长乐灵巧地跳上车辕,钻入车中。被他聘来的车夫说道:“公子,小的先把车门卸下收在车顶,白天打上车帘既可挡住外面的视线,又不会觉得气闷。”
云西辞见他谈吐有礼,心道自己没有选错人,递给他一块碎银道:“去吧。”那车夫哪里见过打赏人竟用银子的,大喜之下手脚更是麻利,放好车门后,又将车帘小心翼翼地理好,这才坐到前面打马而行。
云长乐打了个哈欠道:“妩姐没料到我们走得这么急,我们选好的两匹马让阿庆架着出去接送货物了。”
云西辞道:“那我们沿路再重新购买两匹便是。”塞川路途遥远,拉车的两匹马若是有一匹出了问题,便会力有不怠,耽搁两人的行程,是以两人无论如何也得准备好换用的良驹以备不时之需。
马车轻轻摇晃,云长乐早就趴在车中睡去,云西辞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也渐觉疲惫,吩咐车夫一路北行之后,便靠在车壁闭目休憩。
那车夫精明能干,对二人殷勤周到,路上吃穿行住打点得妥妥帖帖,云西辞本来打算两人休息够了便将他辞去,见他如此伶俐,便让他驾车一路北行,足足留了他半个多月。
这日中午,一行三人来到雷波城中,这雷波城乃军事重城,由大将军庞丞业常年坐镇,城中不时有车马兵丁经过。城中民风不同于侬城的旖旎风流,百姓言行间多有爽直彪悍之色。
云长乐坐在车中,展开地图道:“过了雷波城后,我们得穿过一处山脉,”她点了点头图中深色标记的大山,道:“我曾听大哥说过,这伏龙山中原来有好几群悍匪,后来庞战领军入山剿匪,杀了上千匪徒,之后伏龙山中平静了几年。”她沉声道:“妩姐曾叮嘱我路过此处时千万要加倍小心,她听飞骏牧场的韩大管家,当年落网的匪徒这些年又陆陆续续回到了山中,再次集结成一伙山贼。”
云西辞问道:“依你看,我们用几天才能穿过这条山脉?”
云长乐想了想,道:“你我对这山脉都不熟悉,要穿过去,快则五日,慢则七日。”云西辞“嗯”了一声,垂头沉思,只听她继续道:“出了伏龙山,我们再过古兰、金鸡、白龙、集贤、玉盘五个小镇,前后大概二十来天,便能到达塞川草原。”她指了指地图上的玉盘镇道:“其实只要到了玉盘镇,便可算是进入塞川了。”
云西辞看着地图道:“从白龙镇起,一路上都是茫茫草原。”
云长乐指向金鸡镇道:“实际上出了金鸡镇,向北行不到一日,便要进入草原区。好在我们只需向北而行,不会有迷路的危险。”
云西辞点了点头,忽然笑道:“说不定几十年前大名鼎鼎的安宁公主便是走这条路线前往永国出嫁。”
云长乐叹道:“可惜这位名动两国的公主红颜薄命。”更是因为她的缘故,自己才会与萧漴毅定下约定,做她的冒牌子孙。
他们在城中找了家客栈吃过午饭。云长乐去各处补给远行所需之物,云西辞便与车夫一同去马市买马。
云长乐从一间成衣铺中出来,站在街边,忽见两人打马而来,她迅速往后退了一步,那两人在不远处一间客栈前下马,疾步走了进去。云长乐驻足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跟云西辞约好碰头的客栈。
云西辞比她早到一步,正坐在大堂中等她。
两人一见面,便异口同声道:“你猜我刚才遇到了何人?”
云长乐“啊”了一声道:“你在马市遇到了欧阳灵灵?”云西辞心思一转,道:“你也遇到了她?”云长乐道:“回来的路上,我见她与仗剑宫的人在一起。也不知她们来雷波城做甚么?”
云西辞摇头道:“与她在一起的是仗剑宫的聂青青。不光她们在这里,仗剑宫的楚盛衣、薛逸、冯素云、崔明珠也在这里。百花楼的众女侠,还有一些帮派的好手也前前后后到了这里。”
云长乐道:“难怪我见这城中打眼的人不少,起初还以为是雷波城本来就是如此。西辞,这些人齐集里所为何事?”
云西辞双目微微闪动,道:“他们与我们一样,要往飞骏牧场赶去。”云长乐“咦”了一声,只听云西辞道:“韩氏夫妇与公孙引联名邀请江湖豪杰五月初五在塞川草原一会。各方豪杰只要前去,便可在牧场中挑选一匹良驹当做礼物带回。”
云长乐咋舌道:“真是好大的面子,好大的手笔!若有千人前去,他们不就要送出千匹良驹?”云西辞道:“这还不是重头戏。韩堡主得了两匹百年难遇的神驹,此次便是要为这两匹神驹寻找合适的主人。”
云长乐笑道:“这下好了,人人有份,难怪连欧阳灵灵和仗剑宫的人也赶了过去。想必龙夫人也是为了此事。”她眼珠一转道:“哈,我瞧龙夫人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她让我们两人眼巴巴地赶去,若能夺得骏马,她便可以看那些人的笑话,若不能,她便看咱们的笑话,你说是也不是?”
云西辞听她故意曲解,心中好笑,说道:“且不说神驹之事。这些人要去塞川,对我们真是大大有利。”云长乐击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说不定龙夫人此时便在这雷波城中。”云西辞摇头道:“我打听过了,龙夫人不在城中。不过这些人既然已到雷波城中,那行进的路线当与我们相同……”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微微一笑。云长乐眼儿一转,接道:“那我们只要跟在他们身后,什么山贼盗匪,由他们先去开路扫荡便行。”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想到那些煞星一路呼啸而过,自己只要舒舒服服地跟在后面便能安全抵达塞川,心中着实大乐。
云长乐道:“要紧的是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俩。师傅是仗剑宫的死对头,欧阳灵灵也定会找我麻烦。”她笑嘻嘻地看着云西辞道:“云公子乃名门之后,这次得委屈你与我一起偷偷摸摸跟着别人啦。”
云西辞不在意道:“仗剑宫与欧阳世家也不见得多么欢迎我。”他话锋转,道:“我已将那车夫辞去,我们备好一切,明日便跟着这些大侠们一道往伏龙山去。”
次日,欧阳灵灵、仗剑宫、百花楼等人北行,众人均是骑马,比起云长乐二人脚程快了许多。云西辞换了一身车夫行头,头戴斗笠,驾车一路跟随。云长乐坐在车中,不一会儿便觉得气闷,索性坐到云西辞身边陪他赶车说话。
欧阳灵灵等人行得好快,不到半日便把云西辞二人远远抛在身后。两人也不着急,到了傍晚,终于来到伏龙山下。云长乐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