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灵灵等人行得好快,不到半日便把云西辞二人远远抛在身后。两人也不着急,到了傍晚,终于来到伏龙山下。云长乐跳下马车,蹲在路边看了看路上的蹄印道:“他们已经进山,我们不要跟得太近,免得被他们发现。”
马车驶进山中,沿路林木茂盛,山路纵横开阔。山中一片寂静,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林中光线逐渐暗淡下来。云西辞将缰绳一拉,停下马车,说道:“我们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吧。”
云长乐跳下马车,见这里是一处开阔的平地,耳边听得水声潺潺,百步之外,便是一条流水潺潺的山溪。她随手捡拾四周的枯枝,说道:“今夜我想去探一探他们夜宿在何处。”云西辞转眼间便打了一只野兔,闻言笑道:“他们一行女子居多,夜宿山林也不知怕不怕。”云长乐一边生火,一边打趣道:“云公子果然是怜香惜玉之人,哎,我也是女子,你却从未问过我夜宿山林怕是不怕。”话说完,却不闻云西辞回答。她抬起头来,只见云西辞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双眸又黑又亮。
“小心!”
“哎哟!”云长乐叫了一声,右手被刚升起的火苗舔到。云西辞丢下野兔,抓起她的右手,云长乐飞快道:“没事没事,没伤到。”只是手掌略红,微微刺痛。她跑到溪边,将手掌浸入水中。云西辞走到她身后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云长乐干笑两声,怎能告诉他,自己看他看得失神,结果被火苗烧到!她心中有鬼,连忙不停喊饿。云西辞将野兔打理干净,不一会儿便烤熟了兔肉。云长乐边吃边道:“想不到你不仅会烤兔子,手艺还难得的不错。”
云西辞随口答道:“我在岛上常常独自去山中练武,这些本领还是少年时便会了。”
两人吃完兔肉,天已完全黑了。云长乐起身拍拍衣袖道:“我去前面看看。”云西辞本想跟她一起前去,却见她从车中抱出一套衣衫,心想:“原来她还要去梳洗,我可不便一起去了。”
云长乐将那套衣衫打成个小包袱背在背上,对云西辞挥了挥手,转身沿着山溪而上。
夜色正浓,月光从树叶见倾泻而下。云长乐不紧不慢地走了半个多时辰,还未见到欧阳灵灵等人夜宿的营帐。她寻思:“看来我们离他们太远了,明日得加快脚步。”正思量间,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波光粼粼的山中大湖。
她心中一喜,正要往前走去,耳边忽然听见细微的声响。她脚步一停,悄悄藏在暗处,不一会儿,只见从树林中走出一人。云长乐眯眼望去,看清那人原来是欧阳灵灵。
欧阳灵灵咋见林中大湖,心中欢喜,快步奔上前去。适才击杀盗匪,弄得全身满是汗水和血水,此处正好可以清洗一番。她仔细查看了四周,才褪下外衫与中衣,身着里衣小心翼翼地踏进水中。
云长乐见她慢慢走到湖中一块大石之后,脸上露出使坏的笑容,心道:“十年前你打我一掌,今天我便偷了你的衣衫,看你一会儿怎么办。”她悄悄溜到欧阳灵灵放衣服的地方,猫腰正要偷走,只听欧阳灵灵厉声喝道:“谁?”
第110章 塞川之会(陆)
云长乐眼珠一转,放下衣衫,忽地潜入水中。她既能年年陪善妩去湖中采莲,水性焉能不好!欧阳灵灵全身湿透,伏在大石之后,只见放衣衫那边水波微动。等了一会儿,四周一片静谧,她寻思:“难道刚才是我看错了?”心中忐忑,慢慢从藏身的地方往放衣衫那处走去。动,四周水波也微微动了起来,忽然脚上一紧,她想也不想,一掌骤然拍下。
“啪”地一声,水花四处飞溅。
云长乐在水中灵巧避开,恼她她下手又狠又重,趁着水波剧烈抖动,倏地抓住她她的双脚用力一拖。欧阳灵灵一声惊叫,身子一斜,倒在水中。她水性不好,想到水下有人正在对付自己,心中一慌,扑腾几下,更往湖中水深处荡去。云长乐见她不停挣扎,忙要上前拉她回来。欧阳灵灵惊觉有人拉扯自己,惊慌失措,掌力连发,迫得云长乐只敢围着她打转。她连喝几口湖水,胸口气闷难当,慢慢沉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云长乐见欧阳灵灵还未从水中钻出,她潜入水中小心游动,又过了一会儿,四周连划动扑腾的动静也没有了。她大吃一惊,立即在水下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欧阳灵灵,连忙使劲将托起。
月光下只见她脸色惨白,人已昏厥。云长乐连拖带拉,终于将她弄到岸边,刚才自己匆忙间被她打中一掌,腰间一片青紫,好在没受内伤。她将欧阳灵灵放平,在她胸口不停按压,十多下之后,一声咳嗽,终于呛出了湖水,呼吸慢慢平顺。
云长乐轻轻摇了摇她,半天不见她醒转,心知她是溺水太久,是以暂时昏厥。她看了看四周,寻思:“山中有山贼出没,我可不能将她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帮她把放在一边的衣物穿回身上,又将她负在背后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
云长乐寻思,那帮江湖人士夜宿之处离这里应当不远。可这“不远”也足足花了她半个时辰才找到。
远远望去,山林间燃起篝火数堆,离篝火不远处的一个山洞中隐约有火光跳动。云长乐细看之下发现,篝火旁坐的都是男子,她又看向山洞,心想:“女子应该是住在山洞之中。”她把欧阳灵灵从背上放到地上,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蹲下身对她低声道:“十年前你打我一掌,今晚又打我一掌,可是我害你溺水昏厥,我们俩就算扯平了吧。”想了想又道:“我背着你走那么远的路,也算不念旧恶,你醒来之后可别再念着找人算账。”伸手在她人中一掐,勾勾嘴角笑道:“再说你也不知道使坏的是我,想找也找不到。”
她捡起手边一块石头“呼”的一声往篝火堆掷去。只听“啪”的一声,火星四溅,火堆旁坐的几人猛地跳开。
“什么人?!”火堆旁众人跳起,山洞中人影晃动。
云长乐一笑,长啸一声,转身便跑。此时天色已晚,林中更是一片黑暗,她啸声一出,火堆那边嗖嗖嗖地就有几人展开身法追了过来。各人功力不一,前面几个赶到后,只听一人惊叫道:“欧阳姑娘!是欧阳姑娘!”跟着又有人叫道:“欧阳姑娘被人打伤了!”
云长乐撇撇嘴,心道:“这些江湖人查也不查便大呼小叫,欧阳灵灵明明就是溺水昏迷。”身后还有几人不近不远地缀着,云长乐来时早就将这附近的地形摸得清清楚楚,密林逃逸更是她的拿手好戏,她又怎会将身后几人放在眼里?
那几个跟上的,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被她甩开。云长乐此时已逃得离那些江湖人士宿营的地方远了,她担心云西辞见她久不归来会出去寻她,与那些追她的人撞上,便展开身法,飞快地往回赶去。
林中一片寂静,云长乐行了一阵,忽然脚步一停,立即转身折向而行。月光从林间倾泻而下,照得四周影影丛丛,云长乐奔跑了一阵,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前方忽然一片开阔,水波粼粼,原来她又绕回了之前与欧阳灵灵斗法的那片山中湖泊。
云长乐在湖边停下脚步,回头向后一看,眼中满是狡黠与得意的笑意,大声道:“阁下轻功高明,我在林中转了半个时辰也甩不掉你。”她顿了顿,说道:“你我半斤八两,你想要抓住我,却也不是件易事。今夜更是不可能!”话刚说完,只见一人临空而下,大袖飘飘,犹如展翅雄鹰,向她扑击而来。云长乐哈哈大笑,身子如飞燕般向前冲出,只听“噗通”一声,一条水线笔直通向湖中央,片刻间湖水再次归于平静,只留岸边一道修长的身影望着湖面淡漠道:“那倒不一定!”
云长乐如一尾游鱼般向湖心潜去,她估摸着自己离岸边已远,此时一片浮云慢慢遮住月光,从水中往上看,四周一片黑暗,她心知这正是游出水面换气的好机会,头向上,双脚交错几下蹬动,悄无声息地从水面冒出头来。她畅快地呼吸几口,眯眼看向岸边,暗暗猜测来人会是何人。刚才在水底,被冰凉的湖水包围着,脑袋比平时还要灵活清醒,来人这样的武功,追了自己半个多时辰,不动声色的绝佳耐性,“楚盛衣”的名字在她心中慢慢浮现而起。幸好这里有个大湖,她才能夸下海口,靠水遁逃脱。
云长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麻烦,也怕解释。她对楚盛衣惺惺相惜,把他当作知己好友,可是路行歌与仗剑宫是敌非友,她不愿他太早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楚盛衣也许不在乎自己是路行歌的弟子,但是她可不认为薛逸等人会接纳自己,加上欧阳灵灵,她更不愿意与这些人扯上关系。
岸边无人,她在湖中又耐心地等待了半个时辰,直泡得全身发冷,手脚开始起皱,这才放下戒心,慢慢向岸边游去。
“呼!”云长乐长于了一口气,今夜真够折腾人,先是在水中偷袭了欧阳灵灵,接着又当了回欧阳大小姐的马,背她回到营地,后来又一路奔逃,被十有八九是楚盛衣的男子追得跳水遁逃,最后在冰冷的湖水中泡了半个多时辰终于上岸。她跳上一块平整的大石,抱膝而坐,经历过刚才的紧张之后,现在心中一松,她需要稍事休息一下。湖面波光粼粼,明月倒映在湖中,光芒闪耀却又破碎,一时间竟让她觉得美得凄清,甚至有些惊心动魄。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她望着月亮在湖中微微晃动的倒影,目光有些迷离,忽地觉得心中郁郁,而在这抑郁的情绪中慢慢地又生出一股怨怒,她顺手一摸,捡起一块碎石狠狠地砸向湖中,这下毫无劲力和花俏,只是纯粹的发泄,砸得湖中月影支离破碎。
云长乐怔怔地望着湖中碎月,神色又是几变。湖水慢慢归于平静,碎月重新聚成一轮幽幽摇晃的月影,她的心情亦随着那轮月影变得宁静淡远。山风吹来,云长乐一身湖水,从内到外湿了个通透,不禁打了个冷战,整个人灵敏起来。
她霍地转头,离大石二十步开外,竟有一人孑孑而立!衣袍被山风一吹,带起衣袂抖动之声,若非听到这细微的声响,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未能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一人。
“小六,碧水寺一别,想不到竟在此时此地再次相见。”
云长乐一身湿衣,狼狈不堪,脸上却是自在一笑,道:“我猜一直能缀着我的人非你楚盛衣莫属,看来我猜对了。”
这次,楚盛衣身背古剑,大袖宽袍,正是仗剑宫人行走江湖的惯常打扮。他全身上下全无饰物,只有头上一支祥云束髻木簪将一头黑发束成一髻,迎风而立,大袖飘飘,宛若乘风而至的世外神仙。
云长乐见他不说话,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欧阳姑娘……是你打伤的?”楚盛衣清淡的声调在她背后响起,“小六,你为什么会在这青龙山中?”
云长乐脚步一顿,回头认真道:“第一,我从未打伤过欧阳灵灵,这事你待会儿回去见了她便会知道。第二,”她狡黠一笑,“青龙山风景绝佳,远近闻名,难道我不能来看看?”她故意抖了抖衣袖,水花一阵飞溅,苦兮兮道:“你瞧,我全身都湿透了,再不回去换衣服,铁定会感冒。你不会拦我吧?”
楚盛衣想了想,目光诚挚道:“小六,欧阳姑娘是否受伤我来不及去查问,不过你既然说了未打伤,我愿意相信你。你可愿意告诉我送她回来的人为何会是你,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长乐刻意把两人过节轻轻略过,料定沉默寡言的楚盛衣不会主动来问,却想不到平时少言寡语的他竟会一下说出这么多话,而且一语中的,一下就问到了关键。她面色微窘,难道要自己告诉他:“我心眼小,想恶作剧报复她一掌之仇,结果偷衣服不成,后来吓得她溺水昏迷!”更何况她一直没有露面,欧阳灵灵即便是苏醒过来也不会知晓是谁害她,这秘密又如何能够说给楚盛衣听。
楚盛衣心头却想得比较简单,他相信云长乐不会骗他,欧阳灵灵应无大碍,但是他很清楚欧阳灵灵的本事,既然自己这位小友能够将她擒住,那她定然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想起之前两人的交往,对云长乐的身份已起了好奇之心,但是云长乐曾说过自己不愿对他明言。其实他也可以等欧阳灵灵醒来之后问她,从中再推断云长乐的身份,可是他向来不与女子有瓜葛,若非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愿去招惹欧阳灵灵。此时可以问,而且可以问得理直气壮,他又何必浪费机会?
两人各怀心思,过了半晌,云长乐终于忍受不了全身湿嗒嗒、凉飕飕地感觉,咬牙把今夜戏弄的欧阳灵灵的事情对他说了,却没提自己为什么要戏弄她。
楚盛衣听罢,略带担忧道:“小六,你这次险些闯了大祸。”
云长乐忙说道:“是是,我错了,楚大侠,我认错了。现在可以我可以走了吧?”
楚盛衣见她落汤鸡一般好不狼狈,嘴唇一抿,迟疑片刻后,伸手褪下自己那件大袖飘飘的外袍扔给她,道:“先穿上吧。你夜宿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云长乐刚刚抄过外袍裹在自己身上,被他句话震到,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要送我回去?”
楚盛衣偏过头,说道:“你……你一个女子在这深山之中独自游荡始终不太妥当,我送你一程。”他面色一整,沉声道:“这山中有一群凶悍的山贼,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人数众多,而且其中有几个头目狡猾无比。今日我们杀了他们数百人,但这些还仅是他们中的一小部分,这批山贼估计有两千多人。你武功再高,若是遇到山贼倾巢而出,仍会十分凶险。”
云长乐悚然一惊,她着实没有想到这深山之中竟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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