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乐愕然道:“我怎么招惹她了?”
云西辞笑了起来,高深莫测道:“你若想不出,便自己去问她吧。”边说边给她夹了一块兔肉,微笑道:“吃吧,你不是很喜欢么?”转首对楚盛衣道:“我从云山竹海一路过来,多次听到别人提起楚兄的人品武功,大家对楚兄都是赞誉有加。”
楚盛衣搁下筷子,淡然道:“是大家过奖了。”
云西辞微微一笑,道:“楚兄过谦了。听说楚兄是赤松子前辈的关门弟子?”
楚盛衣点了点头,道:“家师闭关多年,没有再收弟子的打算。”
云西辞道:“我姑姑与赤松子前辈略有交情,若是知道他有如此出色的一位弟子,必然为他高兴。也不知楚兄是什么时候拜赤松子前辈为师的?楚兄乃赤松子前辈的高足,可这些年来西辞却从未听姑姑提起过。”
楚盛衣抬头看向他,淡漠的目光有几不可见的犀利和淡淡的不耐,他说道:“在下跟随师傅学艺还不到十年,听闻十年前云路二位前辈成亲后就回到了云山竹海归隐,云前辈不知道大熙武林中有个楚盛衣也不足为奇。”
云长乐接过话头,打趣道:“幸好我师傅也不知道,不然定会让我加倍努力,别被你比了下去。”她虽然这样说,但也心知路行歌不会在意这些,她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云西辞,云烟好胜心强,对他要求极是严格,想必真正要被叮嘱加倍努力的不是自己,而是云西辞了。
楚盛衣垂眸道:“这也没甚么好比较的,习武不过是强身健体,必要时自救救人而已。”
云长乐抚掌笑道:“你这想法倒是与我十分投机,我最不爱莫名其妙地与人比武,又费力又伤感情。”她神色一暗,叹了口气道:“只是有时候我不找麻烦,麻烦自己也来找我,若是没点功夫防身,遇到危机之时可就糟糕至极,不但帮不了别人,连自己也顾不好。”她想起十年前自己武艺不佳,救不得莲生与欧阳云,以致三人生生分离,心中十分黯然。又想起自己每每遇险,都是以智取胜,若是有路行歌那般神通,直接打回去了事,不用费神费力,干净利落,岂不快哉?
云西辞无奈笑道:“我不久前刚做了一件又费力又伤感情的事情。”
云长乐这才想起他向公孙引挑战之事,盯着他语带安慰道:“云姑姑的话,你又怎敢不听?她心心念念就是要夺得天下第一,她把希望放在了你的身上,也真是难为你了。”说着又嘻嘻一笑道:“我最爱瞧人比武,你与公孙先生的比试时,我一定到场为你加油助威。”
云西辞忽然问道:“楚兄可曾想过要挑战护山高手,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
楚盛衣道:“在下志不在此。”
云长乐见他真若毫不在意,笑道:“你不想,你的师傅也不想?还有你师伯,你的师兄弟、师姐妹们?”
楚盛衣沉默片刻后,看着她道:“那只是旁人的心愿罢了。楚盛衣的心中放不了那么多。”
云长乐见他面露情愁,忽而想起两人在碧水寺山中对饮时,他怅然道:“有人放在心中可思念还是很好的。”楚盛衣的心中放不了师傅和同门的期待,放不了如叶丹萍般女子的恋慕,也放不了对至高武学的追求,那么这近乎无欲无求的男子满身的愁绪和萧索又从何而来?他心中可曾想过要放下些什么?
夜色已浓,店中点起了油灯,光线仍旧有些暗淡,三人脸上的表情便随着那摇曳的光线显得复杂难测。楚盛衣起身道:“楚某先回房了。”
桌边只剩云长乐和云西辞二人。云长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云西辞,只见他对自己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长乐有话要问我?”
云长乐定定地看着他,道:“西辞,你对楚盛衣……你不喜欢他吗?”
云西辞低头一笑,刚才自己确是微微失了风度,他低声道:“也许我是有些不喜欢他。虽然与他相处不多,却觉得他太过神秘复杂。”他看向云长乐,心中暗道:“你待他如此亲厚,可又对他了解多少?你看不出他对你动了心,那是他掩饰得好,我却瞧得清清楚楚。不过,你看不出那是最好!”
云长乐道:“人人都有不欲对外人道的秘密,我当他是朋友,便不会去问他。”
云西辞笑了笑,道:“你若当他是朋友,那便当他是朋友吧,我以后也不会再去试探他了。”他向来温文尔雅、极有风度,即便不喜楚盛衣对云长乐抱有异样的心思,却也不会对他恶言恶行。云西辞的傲气深植在骨子里,只有对云长乐才会常常患得患失,情绪大动。
云西辞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前些时日急躁,不由得摇头失笑。这几日奔行在草原上,他渐渐想通一个道理,云长乐的性子虽然随和洒脱,但骨子里却是倔强叛逆,若是谁人逼她太紧,那她定会反击,亦或是想办法逃之夭夭。十年前若非云烟提出要她与云西辞定亲,想让路行歌安排两人的亲事,那云长乐说不定不会立即下决定离开自己。她自小就极有主见,若非她心中认定某事,那无论别人怎么威逼利诱,她也绝不会妥协。想通了这个道理,他对路行歌和欧阳云更是佩服,这两个人看似对云长乐太过放任,实际上却是真的摸透了她的本性。
这十年来他对云长乐爱恨交织,心思也变得更加深沉睿智,刚到大熙时虽然愤恨难消,但见到她后一切便慢慢改变。他心知自己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里了,便不想也不愿再反抗,只想如何才能让她明白自己一片心意,愿意待在自己身边,陪自己一生一世。十年前的逃离是他心中挥不去的梦魇,他再也不愿贸然行事,既然要与她定下一生一世的约定,那么再多的等待和耐心对待也是值得的!
只是,只是啊,有楚盛衣这样的男子对她心存爱慕,让他心中如何不怕,怎能仍旧风度翩翩,处之泰然?
屋外传来夜枭的叫声,这夜不光他一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隔壁的楚盛衣也同他一般,和衣躺在床上,双眼怔怔的望着床顶的帷幔出神,他的眸子漆黑如夜,忽而神色温柔,忽而满目忧伤,他的眼中似有点点繁星明明灭灭,心中的百转千回又有谁能猜想得到呢?
第122章 安抵塞川
第二天一早四人启程赶路,这回做足了准备,路上再也没有耽搁。三日后的一天傍晚,欧阳灵灵惊喜地发现了有大批人马在草原夜宿的痕迹,云长乐三人也下马察看了一番,猜测十有八九是薛逸等人,看样子他们昨夜在此地休息过。四人索性便在原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启程追去。
马蹄声“嘚嘚嘚”响起……
这日傍晚时分,叶丹萍正与她的娘亲伍锦玲和百花楼的几名香主一起生火烧水,便听得刘镖头大声笑道:“薛大侠、伍楼主,我们打猎回来啦!哈哈……楚少侠、云公子、欧阳姑娘、六少他们也回来啦!”
叶丹萍“啊”了一声,喜得颤声道:“娘……娘,刘镖头说楚少侠……楚少侠他们回来了,是不是啊?”
伍锦玲也十分高兴,她飞快起身,见薛逸、冯素云已快步迎了出去,满脸笑容道:“丹萍,咱们也去看看!”
叶丹萍把手中的烧火棍一扔,喜逐颜开地跟着伍锦玲走了过去。
楚盛衣四人满脸风尘。欧阳灵灵跃下马来,见众人迎了上来,心中十分欢喜。众人劫后余生,经过十来天的奔波,终于又聚在了一起,便七嘴八舌地说起这一路上的惊险事迹,一时间热闹非凡。
楚盛衣走向薛逸与冯素云,见二人安然无恙,叫一声:“师伯、师叔,盛衣回来了。”薛逸点头道:“你聂师叔受了重伤,去看看她吧。”楚盛衣早已听闻欧阳灵灵提起此事,脸上波澜不兴,对薛逸点了点头,跟着冯素云往临时搭建的营地走去。
聂青青被乱箭射中胸口,由崔明珠和百花楼的一位香主谭尚香照料。虽然是外伤,但伤到地方太近心脏,聂青青昏迷了七八天才幽幽转醒,这还多亏了东临谷的鲍宗万用谷中用各种奇花异草秘制的灵药救治她。
聂青青趟在小小的帐篷中,见冯素云带着楚盛衣进来,气弱道:“楚师侄回来了。”楚盛衣轻声劝慰道:“师叔,你伤得不轻,要好好休息。”聂青青心中微微惊讶,楚盛衣素来冷漠,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说话如此柔和。她微微一笑,道:“师叔我既然已经醒来,便死不了,只是需要好好调养罢了。这次多亏了灵灵帮我挡了一下,不然射中我的可不止这一箭。”
楚盛衣“嗯”了一声,只听聂青青道:“灵灵怒而追击敌人,哎,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好。”冯素云道:“师妹,欧阳姑娘已经同师侄一起回来了。”聂青青看向楚盛衣,喜道:“真的?”楚盛衣道:“是。”聂青青笑吟吟地看着楚盛衣道:“这小丫头,竟也不来看我。楚师侄,你去帮我找她过来。”楚盛衣嘴角一抿,起身道:“是。”
待他出了帐篷,里面的冯素云走到聂青青身边坐下,说道:“师妹,你一定要撮合他与欧阳灵灵,是不是?”聂青青道:“师姐,灵灵的家世武功、外貌品行,在江湖中可算得数一数二。这两人都是人中龙凤,十分相配。”冯素云道:“师妹,若是要看家世外貌武功品行,那欧阳大小姐可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聂青青微笑点头,冯素云道:“可要是楚师侄对她不动心,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他那般的性子……”聂青青脸上的笑容一收,叹了声道:“这些年来恋慕他的女子可还少么?雁泣山中多少女弟子偷偷喜欢他……”她说到此处忽然一顿,冯素云看向她,点头道:“师妹,你总算想起了崔明珠。”
聂青青不悦道:“原来师姐是要保崔明珠么?”
冯素云盯着她道:“师妹,九年前,崔明珠跟随和合山庄庄主上山拜会掌门师兄,你可还记得?若算起辈分来,连掌门也要叫崔庄主一声师兄呢。崔庄主本就是仗剑宫的弟子,崔明珠又是他亲自送上山来,请众位师兄师妹教导的。你我心知肚明,她对楚师侄一片痴心,崔师兄几次来接她回和合山庄她也不愿回去。你若是在她面前一再撮合欧阳姑娘与楚师侄,让她情以何堪?崔庄主与我们分属同门,要是他知道了你偏帮外人,岂不伤了同门之谊?”
聂青青沉默许久,说道:“师姐说得有理,是我偏心鲁莽了。”她叹了口气,“不是我帮着外人,灵灵可比崔明珠好多了。”
冯素云知她说的是事实,只是笑道:“师妹,这些年轻一辈的事情,你我还是少操点心。”
便在此时,欧阳灵灵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进来,目光看向斜躺着的聂青青道:“聂姨,我回来了,来看看你。”聂青青对冯素云点了点,“师姐放心。”
冯素云道:“欧阳姑娘,你陪我师妹说会儿话吧。”说罢掀帐走了出去。
冯素云漫步走向群豪聚集之处,远远便听到众人喧哗笑闹之声。她心中有些惊愕,只见楚盛衣坐在那个被他叫做“小六”的少年身边,那少年眉飞色舞地正在讲着什么,楚盛衣微微侧身,双目湛然有神,正凝神听他说话。
她走近火堆,只听那少年说道:“叶姑娘,你的小栗子在哪里?能不能给我骑一骑?”
叶丹萍的双颊被篝火烤得红彤彤的,她秀里秀气地说道:“小栗子今天跑累了,六少让它好好歇歇,明天我跟你换马,你再骑它,好不好?”
冯素云露出笑容,心道:“这位叶姑娘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云长乐本就是逗她,笑了笑道:“我们都是去飞骏牧场看马儿的。听说那里有多不胜数的千里良驹,要是韩堡主送你一匹好马,你还要不要你的小栗子?”
叶丹萍摇了摇头,道:“我只喜欢我的小栗子,给我什么好马,我也不换。”
伍锦玲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这孩子就是死心眼。”
云长乐看着这对母女,忽然想起了莲生,低头叹了口气。
鲍宗万道:“此次伏龙山突围,六少智勇双全,与云公子和楚少侠将那干山贼引得团团转。还有七八日我们就可以安抵塞川,六少为何还叹气呢?”
云长乐打了个哈哈,道:“鲍谷主有所不知,我与云公子和楚少侠到了神仙峡时,只见满地山贼尸首。各位抢在山贼之前出了神仙峡,没有与他们正面冲突。那么我便想,哪些死去的山贼又是谁杀的呢?那些剿杀杀贼的人,到底是敌是友?”她看向夜色中的草原道:“我们还有七八日的路程才能抵达塞川,此行却也大意不得。”
众人也随着她看向那茫茫草原,夜风吹过,火光照不到的暗处影影丛丛,好似有什么东西就要扑将出来一般。鲍宗万道:“六少言之有理。我们不可大意。”众人点头称是。
这夜众人轮流守备,到了第二天日出,众人又骑马上路。叶丹萍果然与云长乐换马,把小栗子换给她骑。众人见这两个少年少女并骑而行,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一行人过了白龙、集贤两镇,终于在一日中午抵达了玉盘小镇。
刘镖头满脸笑容,大声道:“各位,玉盘已到,咱们终于进入塞川啦!”众人一阵欢呼,打马往玉盘镇呼啸而去。
刘镖头当先而行,刚进小镇,便见一队人马迎了过来,定睛一瞧,来人座下均是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共有二十骑。
这玉盘镇乃塞川大镇,比古兰、金鸡这些一条街的小镇不知大了多少倍,光是这进镇子的大路,便可让八匹大马并行而过。那二十骑分成两列立在道路两旁,人雄马健,望之极有威势。刘镖头走镖经验丰富,为人十分机警,勒马大声道:“前方是哪路朋友?”
此时群豪已慢慢聚拢,后面的云长乐、云西辞等人也赶了上来。
薛逸打马上前,只见一人从那二十骑中间轻骑而出,座下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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