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灿灿还没睡醒,恹恹道:“知道了。”大娘徐韩氏通情达理她倒是愿意见的,可徐老太太她真心不想见!也罢,这一次徐老太太再是烦人,她有的是徐老太太的法子!
玄冰和朱雀带着小丫鬟侍候徐灿灿盥洗的时候,碧云和朱颜便为徐灿灿挑选今日的衣服首饰。
她们知道王妃无论何时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虽然有了身孕,怕是还要漂亮的,所以依旧很认真地替她选了首饰和衣裙
因有了身孕,所以徐灿灿不敢涂脂抹粉,只让朱颜在她脸上涂了些白梨玉容膏,淡淡扫了眉毛,又在唇上浅浅涂了一层桃花制成的桃红香膏。
细细端详了王妃一番之后,朱颜开始为徐灿灿梳头。
她今日为徐灿灿梳了随云髻,只斜斜簪了支金累丝嵌红宝牡丹发簪,又拣了对赤金嵌红宝牡丹形耳环戴上。
碧云把选好的衣裙拿了过来让徐灿灿挑选。
徐灿灿都看了看,最后选了一件绣桃花的淡粉色窄袖衫和一条梨蕊印花长裙。
看着眼前摆的早饭,闻到其中香油的味道,徐灿灿觉得一口都吃不下,开始干呕。
可是为了腹中的胎儿,她最后还是勉力用了一个馒头和一碗小米稀饭。
漱完口,徐灿灿开始处理家务。
她命人叫了陈嬷嬷进来,吩咐陈嬷嬷以后只要王爷在府里用饭,便把王爷的份例送到前面书房里去。她吃常素,不能让傅予琛跟着她一起吃素啊!
陈嬷嬷忙答了声“是”。
处理了所有家务,徐灿灿这才放松了一点,轻松地歪在锦榻上,吩咐朱雀去福寿院请外家老太太和外家大太太过来。
得知心爱的大儿子被人弹劾降了官职,徐老太太便把徐韩氏叫过来吵了一顿,最后道:“明日我去见灿灿,命灿灿去和王爷说,让廷和官复原职!”
徐韩氏忍住气想要劝她,却看到崔氏在一旁给缓缓地点了点头,她便临时改了话口:“老太太若是想去,儿媳明日便陪您老人家去王府见王妃!”
徐老太太这才满意了。
崔氏随着婆婆去了清心院,侍候着婆婆在坐榻上坐定了,这才轻声道:“您拿老太太没办法,可是不还有王妃吗?王妃可是能制住老太太的!”二婶王氏也常常被老太太欺负辱骂,崔氏觉得应该给王妃一个为母报仇的机会。
徐韩氏觉得儿媳言之有理,便点了点头:“那我让秦嬷嬷提前去王府和王妃递个声儿!”
崔氏忙道:“母亲,以王妃的聪慧怕是不用……”
徐韩氏看了儿媳一眼,心中既感念她为自己出主意帮自己斗婆婆,又担心崔氏以后再来和她斗。
崔氏见状心里明白,却并不后悔自己跳出来帮婆婆——她爱丈夫徐宜鹏,愿意爱屋及乌帮婆婆,令丈夫更疼惜她。
她眼神纯净望着徐韩氏:“母亲,您放心,儿媳会和相公一起好好侍奉您的!”
徐老太太坐在带着遮阳棚的过肩舆上,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只觉得这亲王府就像画中一般,无处不美,无处不显赫,她老人家一双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儿去了,心里想着:若不是老大廷和,灿灿哪儿会有今日的阔气日子?等一会儿得和她说道说道,让灿灿和王爷孙女婿说一下,赶紧复了老大的官,别忘恩负义!
徐韩氏满心的心事,她既为越级提拔的儿子高兴,又担忧降职后呆在家里生闷气的丈夫,还为终于怀孕的灿灿开心,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她的脸上多了一丝愁绪。
过肩舆在内院门外停了下来。
董嬷嬷和朱雀引了徐王氏、徐老太太和徐韩氏进了大门。
看着立在大门外站岗的侍卫,徐老太太啧啧称奇,扭头吩咐徐韩氏:“韩氏,等回了咱们府,你赶紧也去弄两个小伙子守在内院门口,看着也威风!”
徐韩氏嘴角微抽,强笑道:“老太太,这是亲王嫡妃才有的体面,咱们一般人家用了就是僭越,儿媳可不敢啊!”她把重音放在了“亲王嫡妃”这四个字上,试图提醒徐老太太不要对徐灿灿无礼。
徐老太太惯常怀疑徐韩氏,当即道:“可不是你又骗我吧?”
徐韩氏:“……”
徐王氏忙为大嫂解围,脸上挂着笑道:“老太太,大嫂说的对,这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体面!”
徐老太太怀疑地瞅了徐王氏一眼,很想堵她一句,让她下不了台,可是想到徐王氏如今是王妃的亲娘,这才把那股戾气强压了下去。
到了正堂门外,徐韩氏忙拉住了亟欲掀开细竹帘进去的徐老太太,低声道:“老太太,等丫鬟们禀报吧!”
徐老太太瞪她一眼:“怎么不早说?”
徐韩氏:“是儿媳疏忽了!”
徐老太太带着徐韩氏和徐王氏随着引路的丫鬟进了正堂,一抬头便看到徐灿灿清雅美丽衣着华美,宛如仙女一般端坐在正前方的榻上。
她刚要说话,想起了徐韩氏教的那些礼节,便作势要跪拜。
徐灿灿看着跟在祖母身后的母亲,只得道:“都是一家子,不必行国礼!”
朱雀、朱颜和玄冰忙上前搀扶了徐老太太婆媳三个起来,让了座坐下。
徐灿灿坐了一会儿有些累,便倚着靠枕懒懒地歪在榻上,有一句每一句地和祖母、大娘和母亲说话。
闲谈了一会儿之后,徐老太太听徐韩氏徐王氏一直在跟徐灿灿谈身孕的事,觉得这话题很没有意思,便打算开口说说徐灿灿。
她觑了个空插了进去:“灿灿,你大伯的——”
徐韩氏忙看向徐老太太,一脸的焦急:“老太太——”
徐老太太却不搭理她,接着道:“你大伯的官职怎么降下来了啊?他是做惯大官的人,做小官多丢面子啊!”
“若不是你大伯,你能有今日?你还不都是靠着你大伯……”
“你不要爬上去了就忘了恩人,爬上去了还有掉下来的那一日呢……”
徐灿灿把她当成一个笑话,看都懒得看她,后来见徐老太太说的不堪了,这才看了碧云一眼。
碧云会意,当即出列看着徐老太太,软中带硬道:“我们王爷不让外面的事来烦王妃,说若有人敢拿外面的事情烦王妃,那就该打打,该撵撵,绝不容情!”
徐老太太听懂了碧云的话,隐隐有些害怕,可是心里还是觉得不平,便直着脖颈道:“灿灿,你是王妃,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都粗,你和王爷说话,让——”
“婆婆!”徐韩氏压低声音试图制止她。
徐老太太难得能出来一趟,觉得自己的话一定得说完,免得将来没机会说:“灿灿,若不是你大伯,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
“外家老太太昏聩了!”徐灿灿打断徐老太太,道,“把老太太搀扶到西厢房里醒醒神!”
徐老太太还要挣扎,李嬷嬷已经叫了几个婆子进来,裹了徐老太太便出去了。
徐王氏忙走过去安抚女儿,徐韩氏则起身打算行礼道歉。
她满面愁容行了个礼道:“王妃恕罪,都是妾身的错,千不该万不该带老太太出来!”
徐灿灿面无表情道:“大娘不必道歉,您随着去帮老太太清醒清醒吧!”
又道:“您和大嫂过来我很欢迎,可是祖母如今年老悖晦,别让她出门丢人了,就说是我的话,把她老人家关在春晖院里安养吧!”
徐韩氏心中暗喜,屈膝行了个礼道:“妾身定遵王妃之命!”既是王妃之命,料想自己那官迷丈夫不会反对。
见徐韩氏苦劝了半日,徐老太太还是硬着脖颈犟,李嬷嬷便去悄悄禀了徐灿灿。
徐灿灿垂下眼帘道:“那就想办法把老太太送回去啊!”
李嬷嬷在心里忖度着王妃的意思,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到了西厢房,李嬷嬷带着几个妈妈一哄而上,捂了徐老太太的嘴,抬着她的四肢便往外走,塞到了已经停内院门外的车子里,皮笑肉不笑地朝徐韩氏屈了屈膝:“老太太就拜托大太太您了!”
徐韩氏只得命跟来的丫鬟婆子制住了徐老太太,自己也上了车,脸上发愁心中欢喜回去了。
徐灿灿歪在锦榻上想着心事。
她今日和徐韩氏配合默契地演了一场戏,联手收拾了徐老太太,想到徐老太太这些年的行迹,她的心里很是痛快。
侍候的人鸦雀无声侍立一旁。
徐王氏以为女儿还在生气,便坐在锦榻边絮絮地劝说着女儿:“你祖母一辈子就这样强横,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你不必和她生气,以后不见她也就罢了……”
徐灿灿歪在那里似听非听的,见母亲说了一大段了,便笑着问:“娘,你渴不渴?”
徐王氏“呃?”
徐灿灿便含笑吩咐碧云:“把小厨房刚送来的西瓜汁给外家太太倒一杯,给我一杯蜜桃汁就行了!”
碧云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被徐灿灿这一打断,徐王氏也忘了自己说到哪里了,问徐灿灿:“灿灿,我说到哪里了?”
徐灿灿窃笑:“我也忘了。”
王氏正要再说,碧云用托盘端着一水晶杯西瓜汁和一水晶杯蜜桃汁进来了。
徐灿灿端起盛着蜜桃汁的水晶杯喝了一口,觉得甜蜜鲜美,便道:“娘,你也渴了,赶紧喝吧!”
待把一杯西瓜汁喝完,徐王氏已经彻底忘了刚才的话题,转而谈起了徐灿灿孕期的保养。
徐灿灿见她担心,忙安慰道:“王爷已经送了两个专门接生和侍候月子女人的女医过来,如今就住在内院的西偏院里,早晚过来陪侍,您不用担心!”
徐王氏这才放下心来。
为了转移话题,徐灿灿开口询问:“宜春如今的功课怎么样了?”
徐王氏忙道:“听范先生说很好的!”范先生是当代大儒,被傅予琛请到王府。每次徐宜春从国子监回来,就由范先生专门教授他功课。
徐灿灿闻言,便压低声音推心置腹和母亲谈起了宜春的教育问题:“……宜春好好学功课才能考中进士,将来才能做官,王爷才能帮衬他啊!”她知道一般母亲都是盼着儿子做官有出息的,因此拿着个来劝说母亲好好监督弟弟。
不过,她觉得若宜春确实不是那块料的话,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徐王氏觉得女儿说的很有道理,连连点头,很是叹服。
母女俩又谈了一会儿,便到了用午饭的时间了。
陈嬷嬷指挥着小丫鬟传菜,朱颜和碧云在堂屋里摆饭,很快便把午饭摆好了。
徐灿灿正和母亲说话,朱颜上前屈膝行了个里,道:“禀王妃,午饭已经摆好了,全是您要的凉拌素菜,一点肉星子都不见的;只是陈嬷嬷担心您的身体,所以加了一砂锅老母鸡汤。”
徐灿灿听见“肉星子”“老母鸡汤”便有些干呕起来,只吐得胃里空空,却也什么都吃不下了。
徐王氏心疼她,就亲自下厨煮了一碗素面。
她知道徐灿灿不能闻见油腥味,便用清水煮了面,待面快煮熟了,这才把用盐和豆麦酱腌好的碎葱花和姜末放进去,用勺子搅一下便把面盛到了碗里。
徐灿灿呕得眼泪都出来了,小脸苍白嘴唇干裂,见母亲带着朱颜端了一碗面过来,刚要说不吃便闻到了面香、葱姜香和豆麦酱特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清淡香气,竟然没有令她觉得恶心,便不再拒绝了
徐王氏坐在一侧看着女儿吃面,心里很是熨帖。
待徐灿灿把里面的面全吃了,还舀了一勺面汤喝了,她这才道:“我当年怀你的时候,什么都吃不了,吃什么吐什么,只能吃这个素面。可你祖母说我事多,不吃大锅饭偏偏吃小灶,把我自己做好的面给打翻不让我吃……”
她说着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徐灿灿听着听着眼睛便湿润了——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祖母欺负母亲的情形,那时候自己太小,帮不了母亲,母亲老是抱着自己偷偷哭。后来自己大了点,便开始跟祖母斗智斗勇了……
她低下头眨了眨眼睛,令泪珠子落了下去,这才抬起头道:“母亲,有我在,祖母她以后再也不能欺负你了!”我要长长久久地关着她!
徐王氏扯了帕子拭了拭眼角:“嗯。”女儿小时候就知道在祖母面前保护娘亲了,长大了还是这样。
看了女儿睡下了,徐王氏这才离开了。
她这辈子都不愿麻烦人,不愿让人因为自己不方便,总怕自己呆在女儿这里,女儿女婿小夫妻俩不方便,因此很少主动过来,都是徐灿灿去她那边的。
到了晚上,徐顺和从外面回来了。
徐王氏忙侍候着丈夫脱外衣洗手,安顿丈夫在坐榻上坐了,又捧了一盏清茶递给丈夫。
徐顺和喝着茶,她便坐在一边问道:“灿灿如今连油的味道也不能闻了,只是吐,有没有止吐的药啊?”
“是药三分毒,”徐顺和放下茶盏道,“只能吃得尽量清淡,等孕吐过去就好了!”
他想了想,道:“我明日去看看灿灿!”今日太晚了,女婿怕是已经回来了,还是不去好了。
今日的朝会是在崇政殿正殿进行的。
永安帝看了坐在一侧的傅予琛一眼,下了一道口谕,抬了御史靳伟焕为枢密院密使,进入了内阁。
众臣都知靳伟焕是清亲王的亲信,他进内阁只是早晚的事,因此众臣并无异议(有异议也不敢说出来)。
早朝散了之后,傅予琛陪着永安帝回了偏殿。
永安帝饮了两口茶便看向傅予琛:“今早董贵妃求了朕,说她的侄女,董存富的二姑娘因为候选误了,到现在还没有人家……”徐氏有了身孕,不能侍候阿琛了,如果为阿琛纳两位侧妃,既能侍候阿琛,又能绵延子嗣,岂不是好?要知道,他和定国公的约定可是要傅予琛的第二个儿子继国公府的香火的!
傅予琛没想到董贵妃已经因先舒后之事得罪了他,居然还敢再次在永安帝面前多嘴,当即便想到:董氏这个女人汲汲于权势,伴在圣上旁边,势必会造成更大的麻烦,不能再留了!
无数条毒计在他的心里开始发酵。
傅予琛垂下了眼帘,俊秀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担忧:“父皇,儿臣素来病弱,好不容易才令徐氏有孕,她的胎象本就不稳……”
“那就不纳了!”永安帝闻言当即道,“徐氏的身孕最重要!”
傅予琛恭谨道:“儿臣知道了!”
傅予琛往御书房批改奏折去了,永安帝总觉得阿琛今日态度有异,便坐在偏殿里想了想,而后便明白自己又上了阿琛的当了,不由笑了。
他独自一人乐了一会儿,便决定再为阿琛和徐氏做件事。
永安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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