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盯着太后严肃的脸庞,去了笑意正色道:“皇额娘,你想想,我们后宫的格格,七格格才四岁,九格格还是个襁褓里的孩子。除了她们,能自己走出去的,也只有兰馨、和嘉、和晴儿三个了。”
太后认同的点头。
“可是朕问过之后,和嘉、晴儿、兰馨都没有出过宫。而奏折上那格格却口口声声说,她是紫禁城里的格格,还叫朕皇阿玛。”乾隆冷着脸道:“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太后身子前倾,焦急的问。
乾隆沉着脸道:“有人冒认皇亲!”
“什么!”太后几乎跳起身,喝道:“那还了得?皇上,快命人好好查探,把人抓起来。冒认皇亲可是杀头的重罪!而且,在京城里都敢冒认皇亲,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可是……”
“皇上,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你肩负的,可是大清王朝啊!这冒认皇亲,可是动摇江山社稷的。若是被人钻了空子,天下百姓会怎么看我们皇家?到时候,左来一个格格,右来一个格格,我们可是有理都说不清啊!”太后不解道。
“这个,朕明白。”乾隆摇头道:“只是,言官和九门提督,呈言的多是说好话,连被打的宗室子弟,也都送上了请罪折子。朕要是冒然下令抓人,顺天府大乱不在话下。而且,更是弃车保卒,得不偿失了!”
太后眉宇间拧着深深的褶子,疑问的看着乾隆问:“弃车保卒?皇上的意思是?”
“冒认皇亲的格格,她说的都是维护爱新觉罗的话,巩固我们皇室在百姓心中地位的话。要是我们大张旗鼓的去抓她,人或许会抓到,但是,让百姓心里怎么想?原来说话的格格是个假的,那她说的话也全是假的。现今街头人人称颂格格,说大清皇室的好话,若是反过来,岂非人人叫骂?”
乾隆叹惜道:“何况,在京城里被冒认了皇亲,我们整个皇家的地位,可是岌岌可危啊!百姓不敢冒犯皇族,那是因为先祖几百年积起的威望。但若是有人在京城,在我们眼皮底下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百姓会怎么想?”
“这……”听着乾隆如此一分析,太后压下了冲动,可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太后思索了半晌,连番推翻自己的想法,摇首问道:“那么,皇上说,这事怎么办呢?”
乾隆抿着唇想了想道:“朕……朕还要斟酌一下。不过,就算要抓人,也得暗访,不仅不能打草惊蛇,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百姓知道。还有,虽然上了折子,但他们说得都是自己的言词,那假格格到底说了些什么话,为什么那么多百姓说她好,我们都不明白。朕,不如传九门提督来问问?”乾隆瞅向太后,等着她的意思。
“不用找九门提督。”太后否定了乾隆的决定,指正道:“那个假格格,九门提督又没见过,他也是事后听人说的吧?不如,把那几个被打板子的宗室子弟传来,听听他们怎么说。”
乾隆穆然惊醒,笑看着太后答应:“还是皇额娘考虑的周到,朕立刻去办。吴书来,你去硕王府和顺承郡王府传话,命皓祥、多隆来见朕。”
“是,奴才遵命。”吴书来领旨而去。不想,多隆皓祥还未觐见,九门提督已冲过午门传来急报道:“五阿哥带着侍卫,在整个顺天府里搜索,口口声声说要抓假格格。”
乾隆、太后对视一眼,俱是愣在当场。
螳螂与蝉
太后、乾隆听着九门提督的禀报,心中翻起滔天巨浪扑打着颤动的神思,他们连连摇头不敢置信。好容易回过神,乾隆马上对提督下令,立即命永琪收兵,让他回慈宁宫。
九门提督走后,太后质问道:“永琪在抓假格格?这是怎么回事?永琪他不是该在尚书房攻读吗?”
对于太后的疑问,乾隆是心虚的。永琪是他最喜欢的儿子,隐隐有百年后让他继承大宝之意。这点太后也是知道的,为此对永琪的事,更是上心。
只是,太后不知晓,自己看永琪大了,到了该历练的时候了,曾让永琪去过礼部,永琪回报说,觉得礼部繁文缛节太多,不适合他。命他去户部,永琪又感觉户部都是些斤斤计较之辈,怕在其中久了,失去皇子该有的大气。乾隆想想也对,就安排他入刑部,谁知,永琪半日内就回报说,刑部里的人太粗鲁,行事没有君子风度,对人犯不是威吓就是打骂,多待几个时辰,恐怕都会丧失了皇家的雍容大气。
乾隆对皇子的仪态是很看重的,对永琪的坦言,心里暗暗赞同。认为永琪对自己说了实话,不因为要在他这个皇阿玛面前邀宠,而刻意隐瞒。愈发觉得永琪的品格难能可贵起来。
乾隆为了表示对永琪的赞赏,问他究竟想去哪个部门,永琪摇头道,吏部是挑选、考查、调动、升降官员之处,他一个皇子去了,未免会落人口舌,说他结党**。去兵部吧,又有人嘀咕他在军中立威,有拥兵自重的嫌疑。至于工部,那些兴修水利、土木建筑的工程,自有官员监督,他怎么忍心和对方抢功劳?
乾隆听了永琪的话,自觉没有白疼这个儿子,不仅事事为他这个皇阿玛考虑,而且还懂得自省。为人又仁和,知道不与臣下分功。乾隆想,若是当年康熙朝皇玛法有永琪这样的儿子,就不会发生九龙之争了。乾隆摇头叹着玛法的不幸,对自己有幸得到的麟儿更是赞誉有加。
永琪借机叙说自己对乾隆的思慕之情,表示他想跟在乾隆身边好好用功。乾隆还清楚的记得,当时永琪说:“皇阿玛是整个大清最伟大的人,我跟着谁学都比不上跟在皇阿玛的身边。皇阿玛是我一生追随的目标,请皇阿玛成全!”
就是此刻,乾隆忆起永琪的话,仍是心中激荡。感慨道,多好的孩子?对他那么崇敬,敬仰……可惜,人还年幼,做事稍嫌稚嫩。这次假格格的事,永琪一定是为了皇室的威严,为了帮他这个皇阿玛解忧,才大张旗鼓去做的。虽然,好心办了坏事,但也不能全怪永琪啊?谁年轻时没做错过事呢?
何况,永琪能在短短的时间能,就弄明白假格格的事,可见是个机灵的。不愧是他的五阿哥!办事能力也不错,这么快就招集了人手追查,确实是个会办实事的料子。照乾隆看来,永琪不该罚,反而该褒奖才是。
不过,乾隆也知道此时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免得让人觉得自己过于偏爱永琪。毕竟,谁也不知道永琪的孝顺,永琪的好啊?乾隆琢磨着太后的问话,小心解释道:“皇额娘,是朕看永琪大了,这些日子让他跟着朕办差的。也许,他是听到什么风声,为了给朕解愁才这么做的。”
“嗯。”太后脸色稍缓,但仍是微微摇头道:“不过,这孩子也太急了。哪里有不问一声就去办事的?”
乾隆劝解道:“皇额娘,你还不知道永琪吗?他就是孝顺,想在朕烦心之前就替朕办好了。只是,他太年轻,想得过于简单。虽说没做好,倒也不可怪永琪,他也是好心。”
太后听后心下宽慰,点点下巴道:“哀家也这么想,平日看着永琪也是个好的。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哀家就不追究了。只是,被永琪这么一查,这事可怎么办呢?”
乾隆站起身来回踱步,半晌抿着嘴唇道:“听九门提督的意思,城里的百姓对永琪的做法都很不满啊。不知道那个假格格到底说了什么,如此受百姓的拥戴。”
太后听乾隆话中的含义,心惊道:“皇上,听你这么一说,那假格格可不简单呐!”
“皇额娘放心,此事倒掀不起什么风浪。那假格格不管说了什么,不管有多少百姓说她好,她也只是个格格,不是阿哥。”乾隆指出重点。
“对,皇上说的对!”太后欣慰的注视的乾隆道:“到底是皇上,比我这老婆子想得深啊!”
“皇额娘夸赞了。”乾隆拍掌道:“现在,我们只能抢先认下这个格格,才不会让势态变大,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太后诧异的抬头仰望着乾隆道:“什么?认下假格格?不行,哀家万万不同意!谁知道她有什么心思,皇上怎么能认下这样别有居心的女人?”
乾隆在太后对面坐下,摆手解说道:“并不是同皇额娘想的那样,真去认那个假格格。而是,明发旨意,说昨日去福缘楼的确实是宫里的格格。”
太后闻言仔细一想,果然有几分道理。不仅,可以设绝假格格借了百姓的势头来认亲,而且,还能避免汉人对皇家的蔑视。太后点首认同,转而一思,询问道:“皇上用什么名义写圣旨呢?总不好平白无故说,后宫的格格到福缘楼去了吧?原本百姓都以为那假格格就是紫禁城里的真格格了,可这么一说,倒有画蛇添足之感。”
“这就是朕要夸永琪的地方。”乾隆笑道:“圣旨就写,后宫格格不能轻易出紫禁城。京城里的侍卫以为福缘楼里的是个假格格,为了皇室的安危,才追捕人犯。但他们却不知,昨日确实有格格去了福缘楼。朕下这个圣旨,就是为了给百姓解惑。”
太后失笑道:“这么说来,永琪倒是做了件好事。”
乾隆假意板着脸道:“不管他做的是对是错,今天他都太鲁莽了。等永琪来了,该好好训训他才是!”
“行了,那都是之后的事。”太后提醒道:“皇上还是快拟圣旨吧。”
“是,多亏皇额娘的提醒。小路子,笔墨伺候!”乾隆冲着小太监吩咐道。
小路子赶忙取来上好的绫锦绸缎,乾隆方要提笔,又转视太后道:“皇额娘,这圣旨发出去,总要明说是哪个格格做的。您看,谁合适呢?”
“这个……”乾隆的话倒把太后难住了。太后心道,此番虽把福缘楼的事情给认下了,但今后也不知是好是坏,怎么也不能委屈了身边的晴儿。只能打太极道:“这事,还是皇上看着办吧。”
乾隆接过了烫手山芋,苦着脸想,要说兰馨吧,别说自己心疼,她还是齐王唯一的一点血脉。齐王为大清身死,自己这个皇帝,还把功臣的女儿推出去当挡箭牌,群臣会怎么看他?乾隆甩了甩头,闭眼哀叹道:“还是和嘉吧。”
晴儿看着乾隆、太后忧伤的样子,咬着下唇道:“不如,就说是晴儿吧。晴儿不在意,就算之后出了什么事,晴儿一辈子不嫁伺候老佛爷。”
“晴儿!”太后拉过晴儿的手,感叹着她的孝心。
乾隆觉得太后疼晴儿,还是有些道理的。瞧瞧,晴儿多贴心啊?乾隆想着往日与自己并不亲近的和嘉,否决提议道:“晴儿,你和兰馨都不成。不过,和嘉知道你这么说,一定会感激你的。”
乾隆并不多说其中的利害,再次提笔在空白的圣旨上龙飞凤舞的书写着。完毕后,盖上玉玺印章,命新提拔的传旨太监张明出了宫,偕同九门提督去衙门口宣读。末了,还要把圣旨悬挂三日,让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看见。
太监张明前脚刚走,五阿哥永琪一左一右带着福尔康、福尔泰觐见,三人拂袖跪地朝太后、乾隆磕头施礼。
乾隆没让人起来,瞥眼斜视着永琪,没好气道:“朕问你,没有朕的命令,你怎么擅自在顺天府内搜人了?难道,你就不怕打搅百姓,被告御状吗?”
永琪抬头之时,与福尔康交汇着视线,微一点头使了个互相明了的眼神,回望乾隆道:“皇阿玛,儿臣顾不得给人误解了。就算被人告御状,被人弹劾,也总比我们皇家让人冒认的好啊!”
福尔康紧接着为永琪开脱道:“皇上,假格格的事是微臣告诉五阿哥的。五阿哥听了之后,想为皇上分忧,所以才命微臣带领侍卫,去城内搜索的。”
乾隆瞅着眼前的福尔康,他知道对方是大学士福伦的儿子,不过以前并没有太过在意。这次,是因为圆明园遇刺,听说福尔康为了救永琪被打伤了。他想着在后湖中,自己落水的刹那,不禁生出同病相怜之意,便提拔福尔康升作一等侍卫,巡视大内。如今,对于福尔康没有得令,便开口为永琪辩解,乾隆不怪他失礼,反而觉得他忠心,眼含笑意道:“你是怎么知道那格格是假的?”
福尔康心底一惊,脸上却不露声色辩解道:“回皇上的话。自从圆明园闯入贼人,微臣更加注意宫中的防卫。昨天,不是宫内采买的日子,后宫出入的人本就不多,不用说宫内的格格,就是宫女也没有出宫的。至于,微臣如何得知假格格的事,顺天府内已经传遍了。”
“嗯。”皇上注视着福尔康颔首道:“你倒是个细心的。听说,当初在圆明园,也是你首先察觉了刺客?”
永琪抢着回道:“是的,皇阿玛。是福尔康和尔泰一起看到了刺客。不过,尔泰和反贼对持时被打伤了,福尔康一边追击,一边高声大喊,才让侍卫把反贼围住。”
太后对圆明园刺客之事,心生后怕,问道:“那为什么没有抓住他?”
“这……”永琪看向乾隆。实则,在反贼逃离圆明园的隔天,他问过贴身太监,知道乾隆被反贼挟持了丢入后湖。何况事后,乾隆一直未召见他和令妃娘娘,九州清晏内只有太医出入,可想而知太监说的是实话,皇阿玛是感染风寒病倒了。可他总不能在人前揭皇阿玛的短啊,永琪的目光惊慌的瞅向乾隆。
乾隆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太后知晓圆明园看守不力,走入了刺客。但是,却不知道他被反贼挟持的事。若是知道了,只怕今后耳根子别想清净了。乾隆躲着太后的眼光,思索着妥贴的借口。
没想,不等乾隆苦思冥想为自己开脱,福尔康为乾隆解围道:“回太后的话。贼人很是狡诈,而且武功不差,身上又带了无数的暗器。天黑夜昏,他一甩手,飞出的暗器侍卫们都躲避不及……”
“所以被人逃了,是吗?”太后接口喝道:“你们这些侍卫是怎么办事的?就算死,也要冲上去抓住反贼,为皇上尽忠啊!一个个贪生怕死……”
乾隆见福尔康替自己遭了一顿骂,急忙劝说:“皇额娘何必动怒?那些办事不力的侍卫,朕不是已经让他们去边关历练了吗?还有,皇额娘,你错怪福尔康了。听令妃说,他为了救永琪受伤了,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