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也看到了,你确实是把绣球丢给了这位公子。”杜老爷接口道:“可是,你把球给他,他不是丢开了吗?显然,这位公子对小女无意,那么你就该停手,为什么仍是一次次拍过去?你这么做,岂不是害我女儿吗?”
是啊!众多看官迎合着杜老爷,默默点头。刚开始,杜老爷一口拒绝齐志高为婿,众人也觉得他嫌贫爱富。可而今被他这么一解释,倒确实有几分道理。毕竟,有几个爹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乞丐受苦?无况,还是被人陷害的。
众者纷纷以蔑视的眼神瞅着小燕子和永琪,对他们做错事不认,反要胡闹,格外的恼怒。一个个皆想着,若不是小燕子胡为,恐怕这新郎官就是自己。这么一想,看小燕子的目光自然更为不善了。
“杜老爷……”
永琪方要辩解什么,杜老爷堵住他的话头道:“你不用说了。你这么多话,刚才为什么不对你妹子说呢?说你不愿意娶我女儿,让她不要闹了。看得出,你的妹子不是个听话的。可是,只要你人走开了,她一看没人可闹了,不就没事了吗?为什么你不说,也不走开,仍由得她胡闹呢?”
“我……”
永琪无言以对,杜老爷却乘胜追击,高嚷道:“大家看看啊,这两个外乡人,路过此地看热闹,居然还坏了我女儿的好事。坏了好事之后,竟倒打一耙说我嫌贫爱富,真是荒唐至极!”
“是啊,这杜家的小姐真是可怜啊!不想娶她,为什么抢绣球啊?”
“这外乡人真是可恶啊!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可不是么,我说……”
人群里传出质问和责骂,一旁的乾隆也明白此事确是小燕子做的不妥,但他们总不能被别人戳着脊梁骨啊!乾隆跨步上前,面对杜老爷笑道:“不要吵,听我说一句。”
杜老爷却止住乾隆的话,哼声道:“且慢,你认识这两个人吗?”杜老爷指了指永琪和小燕子。
乾隆一呆,没想到杜老爷那么精明,只得点头道:“认识。”
“看来,他们是你的女儿和儿子了。”杜老爷没好气道:“好!你要说什么,只管说。在场那么多人,大家都是公道的,我们看他说什么。”
乾隆微一沉吟,转向齐志高道:“齐志高,我听你说话不俗,你念过书吗?”
齐志高摇头道:“从小念书,可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乾隆截口道:“谁说的?可曾参加科举?”
“中过乡试。”齐志高道:“以后就屡战屡败了。”
乾隆点首,“年纪那么轻,前途大有可为啊!不要轻易放弃了。”说完,乾隆走向杜老爷,开口道:“今日,我路过此地,碰上这么大的事,我管定了。杜先生,不要嫌贫爱富……”
不等乾隆说下去,杜老爷冷喝道:“这位先生,请你也不要粉饰太平!我没有嫌贫爱富。虽然,杜某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我不愿把女儿嫁给齐志高,不是因为他穷,而是因为他不上进!”
“你们看看!”杜老爷指着齐志高道:“他年纪轻轻,手脚俱在,为什么乞讨为生?听他的话,还是个读书人,难道他不能替人代笔写书信,或是找一份活计吗?他刚才也说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想要养活自己,总要低头,有什么比一个四肢俱全的汉子乞讨更丢脸的?”
众人闻言轰然,收起了对齐志高的同情,转为轻蔑。他们觉得杜老爷说的对,齐志高一没病,二没缺陷,为什么不能找份小工呢?有些读书人,宁可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可齐志高呢?他若是有点志气,岂会抛头露脸出门乞讨?
杜老爷冷眼看着乾隆道:“我不看轻他的穷,我看不起他没志气。如果,他真的如他的名字一样,叫齐志高,那么他今日岂会在这缘绣楼门前乞讨?”
“杜老爷说的是!”
“对啊!我也这么看。”
“不错。我家隔壁的方士也穷的叮当响。可午间,他上街替人写信得一两文钱。晚上,一心攻读,那才是考举子的样子!”
“就算操持贱业,也总比乞丐好吧?”
“就是!”
……
杜老爷听着人群里的迎合声,也不管齐志高羞愧的无地自容,冲着乾隆道:“今天的事,就该怪你的女儿和儿子,而不是我。这丫头不停的把绣球砸到这公子身上,而这公子不停的推拒。我说一句公道话,我女儿抛绣球,你一个女子掺合什么?既然,这位公子不愿娶小女,为什么又来凑热闹呢?若非他们两人这般胡闹,这绣球本不会落到一个乞丐身上。”
“这……”
杜老爷也不等乾隆回话,冷嘲道:“这哪是我女儿抛绣球啊?简直,就是你女儿在抛绣球!既然,你那么欣赏齐志高,又是你女儿抛的绣球,你是不是让你女儿嫁给齐志高呢?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
“让她嫁!”
“这个女子这般胡闹,就该让她吃点苦头!”
“对,让她嫁!你不是说齐志高好吗?”
“不错,你既然说齐志高谈吐不俗,年纪轻轻大有可为,让你女儿嫁给他啊!”
“就是,你……”
众人冲着乾隆大喝,傅恒、福伦见乾隆犯了众怒,形势很是不利,立刻凑近乾隆劝说他离开。但乾隆仍想力挽狂澜,可杜老爷哪给他这个机会?
杜老爷疾步上缘绣楼扬声道:“大家看,这个老爷说得好听,要我把女儿嫁给乞丐。可是他自己呢?明明是他的女儿在抛绣球,他却不愿让她出嫁。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大家想想,他刚才是怎么说的,现在又是怎么做的?”
“我看!他们这些外乡人就是来闹场的!”人群中有人道。
“是啊,他们坏了杜小姐的姻缘,说不定那就是我的姻缘!”
“我们可不能让这些外乡人欺负了!”愤怒声此起彼伏。
“打!”
“对,打得他们再也不敢来我们城里!”
“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激起了众人一致对外的反抗之心,他们挤向乾隆等人,挥臂的挥臂,踢腿的踢腿。虽然这些百姓都没有武艺,可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啊!永琪他们抱头鼠窜的躲闪着,尽皆搂着脑袋朝外退,傅恒、纪晓岚、福伦更为了保护乾隆,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好容易,乾隆一行仗着身手逃离了追逐的人群,他们不敢在城里耽搁,赶忙出城南下。天佑抱着温温,睨视着乾隆狼狈逃窜的身影,轻声问:“丹堂他们回来了?”
“是。”赏云鹤回道:“他们回来了。带话说,杜老爷想宴请小姐,说是幸亏小姐神算,得了先机,教了他如何辩驳。昨日,他原是不相信的,谁知道还真遇上了这等奇事。还要谢谢小姐帮忙,在人群里安插了人手扬言相助。否则,只怕他的女儿已经嫁给乞丐了。”
登徒子
乾隆什么时候有这么狼狈过?他堂堂的一国之主,天之骄子,居然被一群平民百姓追打。说出去,岂不滑天下之大稽?乾隆气急败坏的捶打着座椅,胸口剧烈起伏着,对车厢里的众人是百般瞧不上眼。
紫薇、纪晓岚知道乾隆憋着一肚子怒气,自然不敢触怒虎须,尽皆低着脑袋做沉思状。唯有小燕子仍骂骂咧咧的,说着杜老爷悔婚,说着自己如何仗义执言却被小人追打,她是如何如何的委屈,对方是怎样怎样的可恶……
小燕子那一连串话滔滔不绝,紫薇和纪晓岚都急在心头,觉得小燕子没有眼色,这样的丑事,就该按下不提,说些有意思的话,让皇上尽快忘了才好。可小燕子竟反其道而行之,硬是要皇上牢牢记住自己出丑的样子,岂不是自找罪受吗?
纪晓岚、紫薇对视了一眼,心道,可别让皇上把气撒到他们头上啊!
果不其然,乾隆听了小燕子的话,越听越是有气。他抬起头,狠狠的瞪视着小燕子骂道:“要不是你胡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燕子可是被吓大的,而且乾隆对她一惯宠爱,她不怕死的顶嘴道:“怎么是我的错了?我是好心给五哥找媳妇啊!”
乾隆怒视小燕子道:“永琪是阿哥,他的婚事岂是你能决定的?”
“好!算我小燕子好心变成驴肝肺,可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小燕子举证道:“那绣球被齐志高接到了,杜老爷他嫌贫爱富,跟我有什么干系?老爷,你不是也说了,齐志高年纪轻,大有什么的吗?肯定是好的意思咯?可是,杜老爷就是不要他,嫌弃他穷,还让人打我们,你不怪杜老爷,怎么倒怪起我来了?”
乾隆确实恨杜老爷,但此刻,他的眼前只有始作俑者的小燕子。杜老爷故然有错,可要不是自己为了给小燕子解围,用得着他上前开脱解说吗?
要是他没有帮着小燕子,这场祸事自是落不到他的头上。乾隆愈想愈是气愤,又见小燕子一副倔犟,不愿认错的神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杜小姐抛绣球,我们在一边看热闹就行了。你为什么要凑上去?明知道是自己拍绣球,打到了齐志高,你还闹什么?”
“那绣球怎么算是我打的?明明是杜小姐丢下来的。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燕子胡搅蛮缠道。
“你……你……”
乾隆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纪晓岚心底骂着活该。当初,乾隆硬是让小燕子去尚书房进学,给他添了不少乱子。如今,倒让皇上自己尝尝女儿酿出的苦酒了。也好叫皇上明白小燕子的刁蛮,和当臣子的不易。
紫薇在一旁察言观色,瞧着乾隆被气得不停的咳嗽,赶忙起身坐到乾隆身侧,一面为他拍背,一边又是劝说:“艾老爷,你不用生气。杜老爷他们,不过是没有教化的愚民,老爷大人有大量,何必同他们计较?没的,自降了身份。”
乾隆闻言,不住的点头,心底直夸紫薇是解语花。想起前几日,在河滩边,自己想用美酒换菜肴,不想竟碰了壁。当初吃亏之时,也是紫薇帮忙解的围。乾隆深深端详着紫薇,心头情愫暗生,他本想着紫薇不过是会下棋,唱两个小曲,宫中亦有不少嫔妃为了迎合自己的喜好,去学琴棋书画。可眼下看来,紫薇却是与别不同,不仅知书达理,更是善解人意。乾隆瞅着紫薇,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思索着,回京可以给紫薇提个什么样的位分。
紫薇看了眼小燕子,回头冲乾隆笑道:“老爷也是知道的,小燕子常常好心办坏事,她不是有心的。只是,行事冲动了些,老爷慢慢提点着,我想,总会好的。”
“哼!”乾隆朝小燕子白了一眼,不过,心头的怒气已经去了不少。
“老爷,你看!”紫薇掀起车厢窗户上的遮风布巾,侧身让乾隆欣赏江南的秀美风光。随后,她转朝乾隆,轻声细语道:“老爷,你每日日理万机,这次下江南就是为了散心的,为什么要想些不愉快的事呢?看看这些美丽的风景,即便是刚才那个城镇也是老爷的,你又何必生气呢?”
“是啊!哈哈哈,紫薇说的对,我怎么能和一帮愚民计较?”乾隆放声大笑,倒让马车外的永琪等人吃了一惊,彼此互觑了一眼,也不知道车厢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只要皇上消了气,对他们而言就是好事。众人放下悬着的心,暗自松了口气。毕竟,伴君如伴虎啊,一不小心,那可是掉脑袋的事。何况,皇上刚才丢盔弃甲的逃窜,在他们面前失了颜面,他们还真怕乾隆惦念在心里,日后给他们穿小鞋呢!
晚间,到了住处,紫薇伺候乾隆歇下,与小燕子一同出门打水梳洗。不想,福尔康与永琪早已等在井边,迫不及待的各自拉着心上人,找隐蔽处叙话。而福尔康等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早被接到赏云鹤吩咐的青衣人记下,一一呈报与天佑知晓了。
天佑冷静的听着青衣人的禀报,她身后的鹦哥儿等人,目瞪口呆的听着那些肉麻的话语,一个个脸上浮现鄙夷的神色。黄鹂、鹦哥儿、春、秋四人,均是云英未嫁的丫头,虽说鹦哥、黄鹂心系赏云鹤,但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绝不做那逾越之事。
可,紫薇他们呢?竟在晚上与男人私会,而且还搂搂抱抱说着情话,这还没有成亲呢,如何能这般不知羞耻?鹦哥儿几人气得小脸通红。
初来江南之时,她们在河滩边见到人称紫薇的兰心,不可谓不吃惊。但,鹦哥儿等人也是在天佑身边见过大场面的,见自家小姐不作声,她们自然也静观其变。
当夜,天佑把她的身世,和兰心冒充自己认亲的事告诉了她们。鹦哥儿四人惊骇的同时,倒也不曾想过会是天佑胡言,反而把多年来天佑的作为,当作了皇家气度。心头不免暗赞,难怪小姐小小年纪就不同凡响,原来竟是皇家的格格。
秋丫鬟等人心惊胆颤的看着天佑捉弄艾老爷,就是当今圣上,弄得他狼狈不堪的逃出城镇。其后,一个个敬慕的瞅着天佑,心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皇上的敬畏之心也去了大半。春丫头四人不怕天佑吃亏,说到底,她们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皇上就算知道了,再生气,也不会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啊!无况,她们跟了天佑这些年,深知她的手段,不信小姐斗不过兰心。
黄鹂甚至想,天佑若是成了格格,那么自己说不准也能做女官。如此一来,要匹配赏云鹤也近了一步,并非遥不可及了。因而,她对紫薇等人的举动更是从心底里厌恶。
“不用管他们,继续盯着,有什么动静,再来禀报。”天佑挥手打发了青衣人,斜视着身后的丫鬟们,询问:“且不说小燕子他们,你们是怎么看这紫薇的?”
鹦哥儿四人从天佑口中听到紫薇这个名字,都觉得有些违和之感,然几个丫头明白,天佑当日告诉她们内情,就表示信任她们的意思。若是她们不知好歹,天佑的手段,却是她们不敢领教的。
为此,丫鬟们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纷纷在责骂紫薇的同时,又隐隐道出自己的忠心。春丫头等人不了解天佑背后有多少势力,竟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但光是明面上看到的,就不是她们可以抗衡的。她们要是不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