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承受不了的沸点。随后,骇人听闻的一幕出现了——
敏锐如碎星遥,他几乎于同时就发现诡异之处。伤处没有流出鲜红的血液,反是黑色藤状物体宛如触手般自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缓缓钻出,此藤细如丝发,却让见惯血腥的碎星遥脸色煞白,他无法自制的惊呼:“黑丝藤!天!难道……那东西也在里面?!”
若非碎星遥常常窃取情报,他断不会认识这如此歹毒稀少的东西。黑丝藤性喜阴凉,以食生物血液为生,身无刺却体细如发。红盏花性属阳,偏爱吸纳热源,形与灯盏类似。这两种植物可谓同生同长,一枯俱亡。传闻两者本是魔之国的物种,妖魔大战时曾于古王领地遍及一时,后被其联合灭了种!
时过境迁,它们何以在此出现?在唯白的体内?
电光火石间,碎星遥朝水系妖怪喝道:“用冰!你们分出一半的人给我把水凝成冰放于唯白周身,务必要快!”
碎星遥飞快的割开手腕,殷红在空气中四散。有少许溅在他的衣上,脸上……映彻的他的脸庞更加苍鬼幽白。血水落入木盆,沉淀于透明的水色里。黑丝藤似乎感受到什么,如灵滑的水蛇般钻出唯白体内。夺舜一看,立刻照做。还朝几个尤反应不过来的妖怪喊道:“愣着做甚?还不快分些人过来照做!”
澡盆的水位慢慢下降,黑丝藤宛如魔鬼吸收着养分,其景异常可怖,宛如有数千条细小的水蛇在唯白的身体周边游动。碎星遥吩咐他们注意水量,冷汗渗出额角。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妖怪已换过两三匹。夺舜摇头,暗忖这玩意比他还能吃。他抑止住生理的渴望,紧紧锁住血水的瞳眸显得极端肉痛。他与碎星遥早已被人劝下,纵是妖灵失血甚多也需时间修养,他们除去力量与普通生物并无不同。
苦思对策,碎星遥烦躁地望着被稍稍包扎过的手腕。
庭院内,紧张的气氛堪比兵临城下。
另一方面,大多妖怪对葬谦循与小狐狸的注目放松许多。小狐狸暗自注意着绵羊妖的变化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也万不敢打草惊蛇。视线偶尔晃到人群的另一边,落在碎星遥苦恼的脸上。环顾在她颈脖的手臂蓦然箍紧,葬谦循在她耳边询问:“想帮他?”
小狐狸缄默少倾,突然问道:“你希望我帮他吗?”
“我的想法重要吗?你一直都明白我不会拒绝你的愿望。”沉声低笑,略带一丝嘲弄。小狐狸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心中却清楚他此时的神态必是她不曾见过的。事实也的确如此,葬谦循垂头依靠小狐狸的肩膀掩去俊容,唯留深蓝的眼珠在阴影里闪烁着冰般的冷色。“你的愿望,就是我的使命。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运。”
干哑的声线传入她的耳膜,使她的灵魂莫明揪紧。她折眉想杜绝这种难受,但合该动听的言语里显现着兴味索然的讥诮,带起她莫明的不快。“若你想拒绝,我亦会接受你的拒绝。”
四周的慌乱仿佛传不进这静谧的两人世界,他们身处他们的世界里旁若无人的轻声谈论。观者只见同生共死的亲昵,却不曾察觉这两人平静中的暗波深漩。没有人知道葬谦循在想些什么,包括与他身心紧贴的的小狐狸。
深蓝的目光看向碎星遥。他唇轻微的嚅动,“那你能否真的可以做到不管他的死活而跟我走?包括再不顾山药与宫殒寒灼的存亡?”
小狐狸一噎,顿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悻然道:“这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是体贴的我,不像会说出这番话吧?”箍住她颈脖的手臂收紧,使她感到有些窒息。“你只需回答我……可以,或不可以。”
“我不知道。”她诚实的回答。“但若有天是他们先离去,我跟你走又何妨?”
“他们先离去?”霍然地,他低声笑着,有丝沙哑,有丝狡黠。“记住你说的,我会等你。”
小狐狸还未弄清他话中的意喻。下一刻,他已带着她翻身于半空。小狐狸眸中映彻的景物倏地天旋地转,白紫色的妖气集中于他足部,在天际划下如圆月般美丽的璀亮轨迹。悬空之间,焚火般的艳色红发泛着金色之芒在她的眼珠里飘扬。她见到了众多妖灵倒悬着的脸庞,以及他们脸上恍惚而迷离的眸光。突然间,她突然好想仔细看看在她身后那人的神情,究竟他是以什么样的姿态让敌对的妖灵忘记惊惶与谨慎……
“用你的血吧。或许,能救他。”
沉沙的嗓音在空里极端平静的宣诉,毫不心疼,毫无关怀,毫无柔温,只是不带丝毫情绪的平稳。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们的脚尖再次触地。轻灵的不可思议,不曾激起任何气流与地尘。这几乎是一秒钟的事,他们已由被包围的圈内站到了碎星遥的面前,过程中甚至不含丝毫停滞。
他松开小麦色的手臂,挺拔的身姿站直。她立刻回过头,却愕然的发觉自己需要仰视他。高大的身影在她的身与颊留下一片阴影,背对阳光的葬谦循仍旧使人看不清。逆光下,她眯起眼睛瞧见他嘴角的一抹浅笑,洋溢着自负而玩味的狂野不羁。
“我……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她怔盱着他。
“黑狐的秘密。”
她被他的话震的七昏八素,眼前一暗险些昏厥。踉跄几步后,方才稳定身体的重心。小狐狸吓得双目圆瞪,但仔细想来却并非什么奇事。只是她从未想过这看似开朗明媚的男人会把自己藏的这么深,这么沉。
霎时内,庭院内的妖怪们猛然回过神。多数人提高警戒的望向葬谦循,暗自惊奇。少数胆大的妖怪们叫嚣起来,院内重新恢复喧闹。辱骂声此起彼伏,甚是难听。呼吸声轻不可闻,几乎人人剑拔弩张。
树影浮动,叶舞婆娑。钻过树叶缝隙的游光流华奢靡,犹如美丽耀眼的精灵跳着光之舞。葬谦循与碎星遥对立相望,交换着他们彼此才看得懂的眼神。然后,葬谦循拉过小狐狸的手,迈步前进。碎星遥往旁挪开一步,在葬谦循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突发嗡语:“我信你。”
虽然,他并不知道葬谦循察觉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打算。但凭着共识多年,碎星遥信葬谦循。身姿交错,碎星遥坦然面对分堂内的所有妖怪。轻佻痞坏的笑容让众人一怔,众人嗫嚅无声。他们不是没有听见尸牙的话,因为尸牙在半空中所说的那句传入了众人耳旁。如今不管他们是否信任尸牙,如今唯有死马当活马医。
葬谦循的背影滞了滞。小狐狸以奇怪的目光端详他,发现他垂眼浅笑,温煦至极。他牵着小狐狸穿过散开的人群,来到了唯白的这边。麦色的手掌触到盆口,他侧头笑问她。“墨,你是要自己来,还是要我帮你?”
这一刻,似乎万众瞩目。
他远比她从容。那温柔的语调如平时,但她却认为再不相同。
“你帮我吧,我不爱伤害自己。”她张唇略顿,闪神思考。
“会有点疼。”他颔首,拉过她的手腕。指尖蓦然变得锐利,葬谦循分别在自己与她的手腕间划下一道口子。鲜血如泉涌,他面不改色的握拳伸手,任自己的血液滴落盆内。“墨,对准唯白的嘴灌血给他喝下。”
受伤处并未如她想象的疼痛,小狐狸依言照做。纳闷的思忖:什么狼族盟约啊,为什么我现在感应不到小狼的心思?
盆内的黑丝藤吸收了葬谦循的血液后,一改贪婪本色,反是在水里扑腾翻滚。它们慢慢攀爬出盆外,似乎嫌弃他的血液肮脏。他的右手烁起紫色光华,地上遗留层层藤蔓灰烬。他的血液堪比炙热炎日,雷神眷族的血脉岂会容魔界植物沾染?
小狐狸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她瞥了眼不远处的夺舜,暗想道:这年头这世道,吸血妖也不是好当的啊,难怪蝙蝠宁愿食花而舍血。
黑瞳转而注视着唯白,一看之下竟移不开眼。但见唯白赤身裸体,健美的肌肉就如同希腊神话中的神祗,线条分明,紧致有序。小狐狸虽然见过他与夺舜比赛谁是美男,却始终不曾细细观量。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哇塞!比她家的小狼还多出两块耶!
小狐狸斜眼偷偷打量小狼,再偷偷拿两人做比较。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往唯白的胸肌上戳了戳,然后又戳了戳……
猛然察觉身边有诡异的目光。小狐狸打了个机灵,回过神发现众多妖怪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眼神奇怪的令她心中巨汗。小狐狸悻悻地收回手,扯开一抹干笑朝众妖说道:“呃……我在试他和我家小狼的肌肉哪个手感更好些。”
顿时,每只妖怪的俊颜上都笼罩着大片乌云。
“那哪个更好些呢?”碎星遥的双肩瑟抖,他忍笑着问道。
“我……我拒绝回答!”小狐狸匆忙装过头,心中呻吟道:天啊!她竟然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非礼一只秃鹫妖!他还是昏迷的!难道是我欲求不满太久?不,绝对不是!都是他们拿有色眼光看我我才会有这种错觉。我只是好奇唯白和小狼两人的谁硬而已……
葬谦循沉思的望着小狐狸,竟使后者认为他的眼光相当哀怨。负罪感加重,小狐狸连忙收敛心神以正义的心态俯视唯白的肌肉,警告自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就算要玩,也要静待唯白侍奉阎王后她才可以玩……
念头一闪而过。小狐狸睁大瞳孔望着唯白的身材,就差流点口水出来。突然,一丝异样惹得她的注意。唯白的心口处略显凹陷,她皱眉凑近打量。就在群众以为她又要轻薄唯白之时,小狐狸手指凹处,问道:“小狼,你看这是什么?”
碎星遥走近一看,手指庭院附近某间房屋,急忙朝众人吩咐道:“水系妖怪多弄些冰块放到那间屋子里,没事的妖怪把那屋子里的多余东西清空。剩余的帮我把唯白连带澡盆都给我搬进那间屋子里去!”
“老大,请问夺舜你准备怎么处置?”一声略含质问的话自随意口中说出。
其他妖怪面面相觎,就连原本已经行动起来的都停下脚步回眸张望。碎星遥扫了眼他们,深深的看着夺舜,郑重宣布:“暂且收压关进小黑屋,由我亲自执行。其余人按照我说得做,速度加快!”
他环视着众人,笑得亲和。“还有异议吗?”
众人连连摇头,疾步快走,纷纷执行碎星遥的命令去了。至于葬谦循与小狐狸自然也因仍需供血而跟去了。等到人群渐稀,夺舜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说道:“我不会反抗。”
碎星遥与之对视,两人的眼光相交。他淡淡的说道:“我知道。”
碎星遥随手一伸,泥地里蓦然伸出高耸的岩石。四面天然屏障霍然形成后,碎星遥与夺舜身处的地面立刻化为与岩壁的石质。夺舜仰头望向天空,浅灰的眸注视着四面岩壁像植物般生长出石顶遮住苍蓝。当阳光完全消失时,夺舜仍旧一动未动,连他的身体都仿若化为了石像。他就像是被关进了一间黑屋里,值得称幸的是他本就是个看不见东西的瞎子。直到修炼成妖灵后才接触到世间的色彩缤纷,如今不过是回归本来。
一个白色光球亮起。
照射出碎星遥森然泛蓝的肤色,他施了个结界拒绝外物监视。沙哑的男音回荡在这间简陋的小黑屋里,“夺舜,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我只想问老大你信不信我。”夺舜脸色惨然,似有说不出口的难言。
碎星遥沉吟少倾,勾唇而笑。“既然你到现在还喊我老大,我何以不信你?”
青白的脸色似乎好转不少,夺舜端详着碎星遥的表情。终于,他似认为他不像造假。夺舜启口,却是为唯白辩解。“死秃鹫不是故意要藏起尸体的。当夜,其实是我第一个发现了八哥的尸体,那时我听到了可疑的动静便寻了过去。发觉与墨焰同行而来的狼妖鬼鬼祟祟的模样,但我不敢确定凶手是他。于是近来,我都在调查他们的身份。”
夺舜注意到碎星遥神色未变,确定其早就知晓那只狼妖是尸牙。他略顿,突语道:“唯白曾找我对质,他以为我是杀死八哥的凶手。因为当时,我在查看八哥尸体时遗留下花香味。”他的话点到为止,为的是帮唯白求情,夺舜苦笑了声后转回正题。“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我离开分堂内。本想找千里帮忙调查,却在半路中遇见了一个人。”
碎星遥聚精会神的听着,“说下去。”
“我不认识那妖怪,他把我拦下来盘问我有没有见过一只黑色狐妖与一只狼妖,并且还具体描述了两人的外貌。虽然有些细节与老大当夜带回的贵客并不符合,但我却越来越怀疑尸牙与墨焰的真实身份。”夺舜垂头看着地面,神色怔然。“黑狐之事曾广为流传,老大你又称呼墨焰为小狐狸。我越发肯定她们是施展变身术,欺骗老大你混进来的。即使他们不是凶手,但也不可不彻查一番。”
“当日我冒险带此妖至分堂内调查这事。他曾言明自己与那黑狐有关系,听口气似乎是结过仇。那妖怪给我一些毒药用于试探墨焰,说是如果她未死就说明她便是黑狐。于此,我确定了墨焰身边的狼妖便是叛徒尸牙。百年前,老大你曾助断修魂。那时我以为多半是尸牙怀恨在心,前来寻仇。”夺舜喟然长叹,他毫无疑问做了一件极愚蠢的事情。“……是我犯糊涂了。现在想来,事情发展的太过巧合。我不愿信分堂内会出叛徒。”
“那妖怪很可能与杀死八哥的叛徒是一伙的。”碎星遥摸着下巴,一边暗自揣测一边说道:“你知道那妖怪是何妖吗?道法如何?”
“我看不出他的实力,但料想是与我差不多的。”夺舜回忆着,脸色略带苦恼。“他的行为并无异常。我告诉过他即使墨焰是黑狐也万不可在分堂内找茬,他也答应于我。我确定墨焰吃下毒药后安然无事,便马不停蹄的去找他。让他立刻离开时,他虽心中不快也并未停留。”
“岂料就是这么一会功夫,门内又生事端。察觉事态异样,我本想去追那妖怪问个明白。但飞到一半,却想到他根本不可能乖乖地等我去找。原想把来龙去脉告诉唯白,谁料却又见到葬谦循。一连两次都遇见他……”夺舜坦诚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