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瑜——”看到她真的签字,张世钦发出绝望的大吼。“不,不要这样!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我知道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采瑜把笔和纸还给脸上漾满笑容的翁佳妮,从自己的包包中抽出属于张世钦的机票和护照,甩到他的面前,苍白的脸庞就像结了霜的冰花。
“行李里面有关你的衣物,我明天会马上请快递送到你公司去,戒指也会一并还你,我会搬出我们一起买的房子,至于离婚相关的手续,还有房子该怎么处理,过两天我会再请人跟你联络,处理清楚。”
她表情很冷淡、口气很平静,意思就是——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在这心痛的时刻,采瑜脑袋反而异常冷静,突然想到现在结婚不是只有公开的仪式和两个以上的证人见证就好,依法律规定必须再到户政事务所办理结婚登记,才算整个程序都完成。
她和张世钦原本是计划等蜜月回来后再去办理结婚登记,现在看起来这道手续可以免了,要离婚也省了很多麻烦……
她在心底自嘲,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吗?呵,真可笑,只可惜,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张世钦想追上去。“不要这样,采瑜,你听我说,我只是一时糊涂……”
可翁佳妮宛如八爪章鱼,狠狠地缠住他。“她都签字答应离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你马上跟我走,不然我就直接闹到你爸妈面前,要他们替我肚子里的孩子作主!哼,凭我翁佳妮的条件,早就该嫁入你家了,这辈子你休想甩掉我!”
“采瑜,别走——”
翁佳妮更剽悍地大喝,气势宛如河东狮吼。“你给我闭嘴,不准再叫她,更不准去找她,否则我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不理会后面的鬼哭神号,孟采瑜没有再多看那两个混蛋家伙一眼,坚决地拉着行李转身离去,踏出的步伐无比坚定,笔直地往机场门口走去。
她表面上神色如常,但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在狂泣,痛得有如在滴血,但即使如此,她也发誓不会再被那个烂男人骗一次,她不想再听他说的任何烂借口!
此刻她只想迅速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狠狠大哭一场,狠狠痛骂自己为何如此愚蠢?
为何蠢到去相信这种烂人,居然让自己结婚第二天就变成了下堂妻!
下堂妻!她从来没有料到这三个字会与自己有关,但今天她却尝尽了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痛苦滋味……
第二章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宛如千军万马从天际倾盆而下。
采瑜拖着行李快步走到门口的计种车招呼站,在心底叹息,为什么这个叫做偏偏下起滂沱大雨?排队等计程车的人这么多,她只想赶快跳上一辆车,任压抑已久的泪水尽情奔流。
她拦得到车吗?难道连躲起来流泪都是一种奢求吗?呵,看来,连老天爷都不站在她这边,老大也觉得她孟采瑜笨到无可救药,需要好好的惩罚……
“喂,利宏,你快点去招那台车,先把行李拿上车!阿华阿秀啊,快过来啊!”一群婆婆妈妈组成的旅行团手脚俐落地抢计程车,压根儿不管已经排好的排队人群,硬是要插队。采瑜被挤到后面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几台小黄从她面前缓缓离去。
好冷,一下雨台北就变得好冷,她马上只穿了地件雪纺纱七分袖上衣,在有空调的机场大厅内还好,可一到外面就觉得寒气逼人,再加上雨水不时淋到她,她冷得直打哆嗦。虽然行李箱内有外套,但这边的地板全湿了,不方便她此时开箱找衣服……
“哈啾、哈啾!”她低头打了几个喷嚏,一抬头,居然发现有一台空车,赶紧拉着行李上前开门坐入后座,幸好她的行李箱体积很小,携带方便,不需要请司机另开后车厢。
她坐定后,抬头正想请司机快点开车,才赫然发现司机居然不在车内。
咦?司机呢?正疑惑着,旁边的门居然被打开了,一个男人看着她,眼底闪过讶异,但还是动作优雅地上车,同一时间,司机也关上后车厢的车门,回到驾驶座上。
采瑜赶紧道:“对不起,先生,是我先上车的,我想你必须找其他的计程车。”
“正确来说,并不是。”杜惟刚微笑地开口,黑眸漾着深邃的光芒。“很抱歉,这是我的公司约好要来接我的出租车,方才,我只是在后面指示司机帮我放行李。”
采瑜顿时愣住,猛然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辆由休旅车改装的计程车,后面已经放了男人的大皮箱,因为中间乘客座的空间够大,才能让她把自己的行李箱安置在脚边。
天一一采瑜不禁在心底惨叫,老天爷,她知道自己又笨又蠢,才会看上一个超级大烂咖,但,可不可以不要再惩罚她了?今天她所丢的脸还不够吗?她怎么会糊涂到没看清楚就贸然上车?
原本苍白的脸迅速染上潮红,她羞得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非常抱歉,我真的……真的没看到,我马上下车。”
她想打开车门,杜惟刚却迅速道:“现在后面一堆人在抢计程车,倘若你不介意,可以跟我共乘,这样比较省时间,而且也符合节能减碳的环保精神,不是吗?”
采瑜闻言非常惊讶。“你说我可以跟你共乘?”但,这样好吗?安全吗?她脑中迅速闪过一些可怕的社会新闻……
“我先自我介绍,杜惟刚。”男人风度翩翩地微笑,并且同时进出自己的名片。“别担心,我不是坏人。而且我的司机马上要送我回公司报到,行程都已经排定了,不会做出什么杀人毁尸的恐怖事件。”
呃……采瑜有些尴尬地按过他的名片,哇,好精致的名片!单是这么顶级的纸质和印刷设计,就可以知道他所待的公司绝对是一流的跨国企业。等等……杜惟刚?她为什么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杜惟刚……”她喃喃地念着,眼神迷惘而认真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好多尘封的画面慢慢地涌入脑中,那画面有点模糊,好像……好像就快捕捉到了。
“你……等一下,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她的脸又红了。“对不起,我绝对不是要乱搭讪……”噢,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有够混乱的!
杜惟刚微笑不语,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呵呵,小瑜儿好像想起他了。同时他也以手势示意司机先开车,以免挡到后方的车子。
采瑜努力回想,下一秒,杜可琪的脸蛋突然闪入她脑海里,瞬间,属于国中时期的好多画面就像跑马灯般快速闪过,那些青涩的快乐回忆一页页运转……
她想起来了,惊呼着:“杜惟刚!你是杜可琪的哥哥!”
他儒雅地笑着,解答她的疑惑:“很高兴你终于想起来了。”不然,他会以为自己很平凡,轻易就被忘记了!
他笑得开心,采瑜的表情却僵住了,脸色忽青忽白。喔喔,她的运气怎么这么背啊?倘若是遇到陌生人倒还好,道个歉就可以下车了,但……为什么在她最衰的这一天竟遇上好久不见的他,唉唉,这下她不只很丢脸,应该连骨头都丢光光了!
她苦着脸说:“所以说,你一定也看到了吧?方才在机场内发生的那出闹剧,我跟那个……那个男人……”
唉,她真的讲不出前夫这两个字,翁佳妮那女人的尖锐叫声几乎可以掀掉屋顶,方才围观的群众非常多,有耳朵的人铁定都听到了。
杜惟刚神色一正,严肃地回答她:“我是听到了,但我觉得你不需要为那样的人而觉得丢脸,做错事的是他们,绝对不是你,你就当不小心摔了一跤吧,拍拍身上的灰尘,一切就没事了。”
其实,方才他看得非常非常气愤,差点就冲出去狠狠挥拳教训那个让男人也觉不齿的混帐家伙,想不到这种人居然会是采瑜的丈夫,他压根儿配不上她!而且,他还敢这样对待采瑜,不可原谅!
可,杜惟刚也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冲出去不但无济于事,只会把状况搞得更复杂,还会让采瑜更难堪。因此,他命令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反正既然已经知道采瑜现在人在台湾,他就有把握联络上她,倘若事后他真的要教训那个混帐,也有的是机会。
看到他的义愤填膺以及眼底的心疼,采瑜突然觉得心底酸酸的,有一股暖流悄悄滑入心窝……在这个最痛苦的时刻,他的话的确比她感觉到了一些温暖,感动得几乎要落泪。然而除此之外,内心还是有些矛盾。
她真不恼,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应该是她结婚的第二天,却也很可笑的是她离婚的第一天!不管法律上还有哪些手续没办,基本上,她认定自己跟那个烂人已经一刀两断,这辈子都绝对绝对不会再有瓜葛了。
还有,她为何会在这一天遇到杜惟刚?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自己是在这种状况下和他重逢。
好奇怪,都失联十几年了,可是一看到他、坐在他的身边,她却有一股很熟悉也很温暖的感觉,仿佛两人并没有分开那么多年,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好像慢慢把她拉回国中时期……
当时,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十四岁,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她最喜欢跑到可琪家,表面上是和可琪一起做功课,其实最期待的就是等惟刚哥补习回来,她可以乘机多看他几眼。大伙儿一起吃水果时,她可以多跟他说两句话。
至于,为何她那时喜欢看惟刚哥,喜欢假借功课有问题到可小家一起讨论,就是属于隐密又羞涩的少女心事了……
而现在,她也不明白为何不想让杜惟刚看到她最悲惨的模样,她更不明白自己何必在意他的想法,唉……算了算了,她今天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头也够痛了,实在无力多想。
孟采瑜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幽幽叹息。好漫长的一天啊!明明还是早上,她却觉得犹如历经一场无比混乱的世界大战,浑身力气都快被抽光了。
她的叹息声令杜惟刚很不忍,几乎冲动地想伸出手轻搂住她那细瘦的肩头,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的,她并不孤单,他会陪伴着她。然而,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这么做,会吓坏她的。
他只能沉稳地开口。“把不愉快的事都忘光吧,人必须向前看,相信我,上天不会给人……”
他都还没讲完,采瑜就轻轻接口:“度不了的难关。”
听到这一句,杜惟刚非常惊喜。“你居然还记得?”
采瑜自己也很惊讶,瞬间又呆住了,茫然地自问,对啊,好奇怪!为什么自己还牢牢记得这句话?
上天不会给人度不了的难关!一一这是她十四岁那一年,杜惟刚对她说过的话。
那一年暑假,父母亲得知南部祖母病重的消息,火速地把她们姐妹俩带回高雄,双亲并决定请调工作,除了姐姐留在台北念书,其他人都搬到高雄陪伴病如风中残烛的祖母。并选了一天,带两姐妹回台北收拾家里的东西。
姐姐芝榕从小就个性沉稳,面对突来的变故,她虽然伤神,但很快调适好自己的心情,坚强地告诉爸妈她在学校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定时间回高雄,请爸妈不用担心。
相形之下,采瑜觉得自己真的比不上姐姐。姐只比她大两岁,但从小姐姐任何事情都比她出色,功课顶尖,样貌也漂亮。每一个客人来到她家,总是对芝榕称赞有加,频频赞许她真是个样样顶尖的好女孩。
唉……采瑜常常觉得好沮丧,不明白同样是一个家庭教养出来的,为何姐姐那么杰出优秀,自己却乏善可陈?功课不怎么样,也没什么个人才艺。
那时候,采瑜的心情紊乱不堪,一方面害怕慈祥的祖母会撒手西归,另一方面又紧张,想到马上就要和熟悉的台北告别,转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学校,她必须离开手帕交杜可琪,当然,也看不到惟刚哥,令她忐忑不安。
当时,行李全部整理好之后,采瑜把一箱箱的衣物交给货运公司,爸妈带着两姐妹到杜家去辞行。三个小女生一见面就紧紧拥抱着,哭得一场糊涂。后来,芝榕眼看学校晚自习的时间要开始了,坚强地擦去眼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他们,搭公车回学校去。
而采瑜则要跟着爸妈回高雄,就在快上车前,一直站在旁边的惟刚哥突然走到她的身边,轻轻说了一句:“不要担心,上天不会给人度不了的难关。加油!”
那时候,他的眼神是那么真挚、那么温柔,十四岁的采瑜呆住了,怔怔地望着他,喉头紧紧的,好像想说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连再见这两个字都忘了说……
隔了这么多年,一直到这一刻,采瑜才赫然发现一一原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这句话牢牢藏在心底,这句话给了她很大的力量。
转学到高雄后,生性害羞的她很怕又要面对一个全新的开始,怕面对新老师和新同学。是这道鼓励的力量一直支撑着她,甚至,后来父亲在祖母往生后又被派到上海,她又要跟着双亲到上海,也是心底这道力量一直鼓舞她,陪伴她走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只是眼前这个难关,她有能力克服吗?可以慢慢忘却伤痛吗?越想,她的眼神却更哀伤,她真的不知道……
她个性传统,以前总认为既然跟张世钦决定要结婚了,就要好好爱他,全面信任他,当一个好妻子。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离婚这件事,更不懂要如何抚平饱受创伤的、心……
看她始终闷闷不乐,杜惟刚找话题问:“对了,你先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里,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啊,这样不好吧?”采瑜很犹豫。“这太麻烦你了,待会你让我在一个比较好叫到车的地方下车就可以,我自己搭计程车很方便的。”
“一点都不麻烦,而且现在是下雨天,很难叫车,还是由我送你回去,告诉我你家的住址吧。”
家?这个字却又让采瑜的神色更是悲感,她还有家吗?
原本她自己一个人在公司附近租房子,但结婚前几天,她就陆陆续续把自己的衣物全部搬入和张世钦合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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