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叶子惊异于我突然的问话,“没有……没什么了。”
“没什么了,真的没什么了吗?”我失望地喃喃地说着。
“格格,您没事吧?”叶子关心地问着。
“格格?你叫我什么?”我这时才发觉叶子对我称呼地变化。
“格格呀!这次我才知道原来您是大清的格格!您还没醒的时候,爷就吩咐了,以后要唤您格格。”
“是吗?”我有些猜不透怱儿烈的想法了,但我从心底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所以我努力地不再去猜测他的想法。“没事了。我有点累了,你先下去吧,我想歇会儿。”
“格格,你没事吧?要不我陪着你。”
“不用了,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叶子又看了看我,终于还是不放心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听了叶子一下午的故事,说我心里没有感觉那是骗人的,但那有能怎么样呢?一个根本都不能信任我的人,我真的要依赖于他没有原则的“相信”在他身边活下去吗?可是我以为会对他没有感觉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砰砰”地乱跳着的。
我又在屋里静坐了一会儿,却依然无法平复我的心,想了想,我觉得是因为在这个到处充满他的气息的屋子里才会如此,所以我决定出去走走。推开房门,我才发现天都有些黑了,迎面吹来的风让我打了一个冷战,但现在我有些自虐的心理,所以没再加衣服,我毅然走了出去。
陌生的环境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的思想转移到了景物上,一下子倒也不再想那些烦心事了。这是个不大的院子,但院内的景物却充实而不凌乱,里面的假山、树木和亭台楼阁都给人天然而成的感觉,雕琢的成份很少,它们整个是粗犷的风格,很狂放而且大气。
漫步在院子中,看着沉暮中的景色,我惊异地发现我很喜欢这里,喜欢它的简单、喜欢它的直接。于是我贪婪地四处看着,不知不觉间,我发现我走到了一个亮着灯的房子外面,我也才惊觉可能会碰到人,正要转身离开时,忽然听到了从房中传出的声音,阻住了我要离开的脚步,也让我有了偷听的欲望。
“……我们集合整个回部反了皇太极吧!”听到这句让我震撼的话,我强忍心底的激动轻声地靠近房子,旁听着下面的话。
“是呀!爷!”“爷!”“爷!”……好几个有力的男声说着。
虽然里面没有我熟悉的声音,但由他们的称呼和语气我还是知道了他们是谁,于是我紧张地等着接下来会有的回答的声音,我相信里面的人大多数也和我有着同样的心情,也是在这一刻,我才明白我不知何时开始已经真的是皇太极的女儿了,至少在心里。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这是我的感觉,我终于听到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可以,永远不可以。”声音不大却很坚决,给人不容置疑的坚决感。
“爷!为什么?是……是因为那个女人吗?”一个年轻的声音高亢地喊了出来,如一个响雷般炸得四周立时陷入一片沉静,也在我心里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撞击,我更加紧张地聆听着屋里的声音。
这次过得更久,“不是。……当然不是。”话是否定的,但却是很迟疑的,可是即使如此,还是让我失望不已,虽然早已有些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但心中还是有受伤的感觉。“我是为了整个满族和回部。”
“满族?我们才不是满族,我们是女真人,谁要承认他所谓的满族!”那个年轻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够了!我们是满族,从他宣布的那天开始我们就是满族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壮举,成立满族可以壮大我们的民族,让我们立于大族之中,免于再被欺凌。不管皇太极做过什么,我们都不能否认他建立满族、建立大清的功迹,他统一族名、统一文字、建立帝制,这些都是利于满族千秋万代的好事,他更让我们成为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主人,带我们过上免于为他人所奴役的生活。做为满人,任何人不可以做出不利于大清的事,否则就是和我怱儿烈为敌,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这是怱儿烈吗?我第一次听他如此严厉地谈论着政事,而他的政治观点也是第一次如此明了的表明给我,他是这样看待我阿玛建立大清的功绩的吗?这让我很意外,也折服于他能有如此的见地,要知在当时,阿玛改女真为满的政令,即使是他的手下亲贵们也是有很多人不能理解的,还一度曾有很大的反对意见,是阿玛强行要求以政令执行才得以坚持下去,没想到做为他敌人的怱儿烈竟能如此理解他的意图和支持他的做法。“还有回部,他们接受我的治理,也是相信我能带他们过上好的日子,即使我能力不够不能给他们什么,但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再卷入战争之中。至于以后要怎么做,我自有想法,你们不必再置喙,还有,以后我不要再听到反大清的话,特别是让回部一起参与战事的话,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都下去吧!”
我还没从震撼中醒过来,忽然听到他们要出来的声音,我慌忙地闪躲着,没想到却碰倒脚边的花盆,“砰”地一声响,我知道已经不可避免地惊动了里边的人,所以我不再想躲藏,反而镇定了下来。不出意料地,很快地速度,屋里有人闪了出来,下一刻,已经有几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了,而架着刀的人脸上的表情更是让人动容。
怱儿烈是最后一个从屋子里出来的人,因为他笃定以他手下的身手,屋外的人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但当他看到我时,还是无法再保持他镇定的表情了,“若儿?是你?”他着急地冲了过来,也在同时以眼色命令撤掉我脖子上的刀,但他的手下都很迟疑,所以并没有马上行动,所以他又生气地瞪视了他们一眼,我才得以被释放。
“你们都下去吧!”他一手扶向我,一面向那些人下着令。
“爷!”又是几声不甘的呼唤,更在看到我甩开怱儿烈的搀扶时,将他们所有的怒气转瞪到我的身子,相信如果那是一束束烈焰,我现在已经烧化为灰了,但我不惧怕,轻蔑地回视着他们。
“唉!”怱儿烈沉沉地叹息声传来,“都下去吧!”
那伙人见怱儿烈如此坚持,只能无奈地退了下去。
怱儿烈定定地看着我,感受到他的目光,我也勇敢地回视了他,更再等着看他要对我如何处置,是要杀我灭口,还是让我做个替他下战书的'信使'。
我们互视了一会儿,怱儿烈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让我意外地,他竟然解下了身上的斗蓬披在我身上。这惹的我看他的目光变为惊异、探究。
“进来再说吧,外面风大,你身子还没好。”怱儿烈边说着边扶着我进屋,我心里挣扎着,身体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地跟着他走了。
进了屋,他扶着我坐下了,我矛盾于我心人的不一,所以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倒是他又先开口了。
“你都听见了?”他的声音很平静,波澜不惊地,听不出什么样的情绪。
但却还是惊醒了我,也才想到我之前听到的震撼的事,和我待人宰割的命运,“是。”我用自以为大无畏的语气肯定地回答了他。
“那你打算怎么样?”他依然很平静。
他的表情激怒了我,他是要以静制动,看我被他玩弄于股掌的无助吗?我不会让人如愿的,“那你又打算怎样?”等了一会儿,怱儿烈仍然没有回答,我又继续说着,“要杀我灭口吗?”他仍然没有说话,眼中却有了一丝等着我说下去的期待。好,我如你愿,“你和我阿玛有仇?是私仇?”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想要报仇,却不愿意毁坏大清的基业;你认可我阿玛的政治抱负,却无法漠视他曾对你甚至你的家人做过的事;你想要杀我阿玛,却害怕因为你一己之私,害了千千万万满、回人民的安定生活。但让你就此放过我阿玛,你却觉得对不起你的先人吗?更让你无法过了自己的关,所以……所以你将仇报在我的身上,让我这个为人女的替我阿玛承受你的恨意、接受你的报复。”我平淡地复述着我忽然的明了,却也在自己的陈述中明白了一切的一切,我的心情也渐渐地不能平静了。“而我还……”无法再往下述说了,眼前的怱儿烈也渐有些模糊。
“若儿!”怱儿烈猛地将我拉入他的怀里,激动地说着,“不会了,不会再有仇恨了,让我们忘记过去,忘记所有的仇恨,只有你和我,我们什么都不管了。”
“可以吗?”我喃喃地重复着,无法消除心里的不确定。
“可以。”怱儿烈扶起我的肩,注视着我,坚定地对我说,“可以的。”
我怀疑的眼光逡巡在怱儿烈的脸上,想要搜寻到他有的哪怕是一点点的不确定,但是看了很久,我都没有找到。“若儿,让我们忘记一切,只有你和我,我们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也是我所向往的,我痴痴地点了点头。见得到我肯定的答案,怱儿烈高兴地亲了我的额头一下,然后喜悦地将我拥入怀中。
不知是不是我的身体还很虚弱的缘故,我很满意于现在依靠在这个怀里的感觉,但令人不安的是,我的心并不象身体感觉到的那样踏实,反而有种深深的恐惧,觉得一切不会就如此结束,可能会有更大的风暴,也是我无法承受的风暴。
心冷
我带着美好的愿望留了下来,但我心里也是很不安的,特别是当我和怱儿烈心情都不错的时候,我问他关于他与我阿玛的仇恨,他在脸色巨变后,绝口不提,只是打岔带过,这使我知道,他还没有完全释怀,没有忘记过去的是他,这样的我们真的可以快乐的生活吗?我心中的不确定在一天一天的递增,而我也知道,我们之间未知的心结其实在越积越厚,因为我心里想要离去的念头也是越来越强烈,我想要逃避这使我无力的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随着天气的转凉,我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总觉得冬天是我最难度过的日子,年关将近,我都不敢奢望这会是一个好年。整个府里也有着很诡异的气氛,一定是怱儿烈嘱咐过什么,没有人再敢对我不敬,更当然的,我的格格称呼也被完全恢复了,怱儿烈的娘亲、他的表妹和他那个唯一剩下的妾,都对我仍然有敌意,却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但我看的出来,她们都是不甘的。至于秋霜的死,倒真的没人提了,就好像没发生过似的,这使我感到郁闷,也体会到人命的不值钱,从心里我是希望旧事重提,但似乎被优待的是我,我好像没有什么立场再去揭开这一切。
我总觉得我到了这里后就变了,变得没有脾气、没有进取心,说实话,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是厌恶的,但我真的是很无力的,且不说感情上的无力,只说行动上,怱儿烈从未放松过对我的监视。死,我不甘心,但好像只有死才能使我离开这里。对怱儿烈,我现在自己都说不清对他的感情,他每夜都会来到我的房里,静静地搂着我,有时会搂得很紧,一副怕失去我的样子,这样的他让我心疼,却也更加无奈。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已经成了负担,但若说放弃,怱儿烈却又是很固执地否定着,别说我提,即使我有丝毫的暗示,都会引起他的怒气,而对我的惩罚就是一个深得几乎让我无法呼吸的吻。就这样,我们都如履薄冰地生活着,其实我的心里是很担心的,我怕我们会成为一对怨侣,总有一天,彼此心中积累的怨气,会一次爆发,伤害对方到永远都无法挽回的地步。
年关将近了,我的预感终于有了体现,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似乎要将所有的隐患全都引发了。这个人就是我的妹妹…马喀塔。我早知道她再我出嫁之后半年左右也出嫁了,却不知不久之前她的丈夫喀哲死了,她无法耽下去,离开了察哈尔来投奔我。说到她的投奔,这让我真的很意外,且不说我们这对姐妹的感情不睦,就是说不和也说得过去,更何况,我们的父母还是健在的,她大可以回盛京,却来找我?她应该清楚我的境况的,我一直都相信,怱儿烈的目的是要报复阿玛,所以他对我一定会宣称我生活得多少不堪,那么马喀塔应该会有耳闻,她却仍然要来投奔我这个根本吃不开的姐姐,这倒真的让人有些寻味。但说到底,她毕竟是我名义上的妹妹,我不想让她因我而受到委屈,所以对她来此后的境遇我和是很关心的,但让我意外的是,老夫人和其他人竟然都对她很好,好像她不是我的妹妹,不是皇太极的女儿。一切都显得我才是这个家的外人,马喀塔则很快地溶入这个家,成为和气的大家中的一员。
说归说,我还是得关心一下我的妹妹,这不这天我就来到了我妹妹的住处…清风居,我从关入水牢后就没再回这里,一直都是和怱儿烈住在一起,虽然我坚持过,却也没能如愿。再次走入清风居,看着完全不一样的陈设,我的心情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为什么同样是皇太极的女儿,却有如此不同的待遇。
“姐姐!你来啦!”马喀塔笑脸莹莹地迎了过来,看着她的脸,我竟有些错觉,我想她不象新寡的人,倒是我最近越来越难见笑容的脸更像一个寡妇。呸!我这是想什么呢,竟然咒怱儿烈死。
“是啊!我来看看你。住得还惯吗?”
“惯!这儿很好呀!我听说姐姐也曾住过这儿,我们俩姐妹倒真是有缘,是注定是要做姐妹的。”她异常喜悦地笑着,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从字面又真的听不出什么。
“住得惯就好。……你有没有阿玛和额娘的消息,他们都好吧?”
“阿玛?额娘?你该改口了,应该叫皇阿玛和皇额娘。”
“噢,是呀,我还不太习惯。”
“也是呀,皇阿玛登基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嗨,他们……他们很好呀,还会有什么不好,都贵为一国之君、一国之母了?”马喀塔带着些不满的说,我知道她对他们的偏心一直都是有意见的,我也就不再提这些,岔开话说了些别的。
但终究我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