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无法反驳,不是吗?”
“我只是说不过你,不代表你说得话就是对的。”
“这也是个道理,但相反的,就算你不认同我,也并不代表你的想法就是对的。”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堵得她哑口无言,“不过,你对我有妨害却是一点也不假,晴儿,念在夫妻情分上,我可以既往不咎,你就乖乖的去打理‘怡记’,往后你要做的生意,‘京盛堂’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能给你的我绝对不亏待,但是,别再打坏主意,咱俩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结果。”
藏晴知道如果今天她不收下“怡记”,他也绝对不会再在“京盛堂”给她任何发挥的余地了。
与其倔着不收让自己走向绝路,不如她今天就先认了!她越过他的身畔,走向书案,伸手去过金印与钥匙,紧紧地将它们握住手里,低头注视着它们,好半响一动也不动。
蓦地,在她的瞳眸深处泛出一抹笑,就算是死又如何?就算不能再开口又如何?只要能够对付得了他,她不在乎!
雷宸飞转眸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看得出来她心里有千万个不甘愿,但这是他能给她最大的让步!
他欣赏她!就算不是以为男人看待女人的角度而言,他不讳言自己确实喜欢她的聪明与顽强。
但是,如果她敢越雷池半步,他自然也不能再客气了!
第六章
“怡记”在做趸售的生意上,也称得上是老字号,不过,因为资本并不算太雄厚,相较于“京盛堂”这种大商行,所做的买卖自然是小得多,可是,因为伍家老爷子的人脉广,所以长久以来,“怡记”就以进出上等货源见长,而这些人脉资源,在藏晴接掌以后,也同时转交到她的手里。
“依梁大掌柜的看法,这批丝绸的价钱还可以再更低吗?”
藏晴坐在案前,以认真的眼神看着“怡记”的大掌柜梁宁次,虽然已经是个年届六旬的老人,有着一头苍苍的白发,但神情与说话的语气都依然十分矍铄有力,一直以来,因为感怀于伍老爷子的知遇之恩,所以就算别的商号开出重金,他也从来都没心动过。
如今,因为伍老爷子把“怡记”卖给了雷宸飞,得了一笔金钱回老家去了,临去之前,他给了梁大掌柜一笔足够养老的银两,不过被这位老人给拒绝了,他选择了留下来与“怡记”一起为新东家做事。
“每匹布再少二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可是,东家,这可是批上好的丝绸,咱们理该可以赚更多,为什么要削价出售呢?”
梁宁次不太明白新东家的想法,看着她泛着浅笑的秀丽容颜,似乎没将盈亏这回事搁在心上。
“因为我想从‘京盛堂’的手里抢生意过来,如果价钱上不够诱人,自然抢不过他们,我想我们‘怡记’可以少赚一点利润,但是,俗话说薄利多销,日子久了,客人们就知道该找谁做生意了。”
“东家,你这是……”
他想不明白,这位新东家可是“京盛堂”的夫人,是雷宸飞的妻子,为什么要不惜割舍利润,也要抢自家人的生意呢?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着,藏晴站起身,走到梁大掌柜面前,抬起美眸,坚定地直视面前的老人,“梁老,我知道您一定能帮上我的忙,这只是第一步,虽然是个险招,但是绝对会管用,再接下来,还会再有新的做法,我答应您绝对不会拿‘怡记’的盈亏开玩笑,但相对的,请您帮我。”
虽然,梁宁次不知道她为何执着要与自己的夫君作对,但是,听她把话说得真诚,而且,也不是真的没有利润可以再退让,有她绝对不拿“怡记”盈亏开玩笑的承诺,他好像也能放心大胆一试。
“好,东家,就让咱们试试,不过,要从‘京盛堂’手里拿生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没试过不知道,就让咱们试试。”
“嗯!”藏晴点头,露出宽心的笑容,有了梁宁次的协助,对她想做的事情而言,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
“跟自家人抢生意?真是不像话!”
雷宸飞浑厚的嗓音透出了一丝怒气,即便是压抑得再好,在听到自己的妻子压低价钱与“京盛堂”抢生意,还是无法不动怒。
为什么?为什么她仍旧不肯放弃与他作对?!
给她“怡记”,已经是他极大的让步了,为什么她就是那么固执的不肯领他的情?!
他不能否认当初藏家的事情是他的错误,但他的错误不在于欺瞒她的爹亲,而是在于他的手下玩两面手法,却收了吴家的酬薪,最后将生意交给吴家一事,他没有及时察觉而已!
但他不想向她辩解,这不是他做人处事的性格,而且,就算他说了,她也不会相信他!
所以,他给她“怡记”,不追究她先前的一切作为,已经是他所能做到最大的弥补了,为什么她就是不肯领情?
在她的心里,对他究竟有多深的恨意呢?
李伯韬站在主子面前,与祥清二人同时感受到主子紧绷的怒意,与其说是愤怒,反倒像是充满了无奈的挫折。
这样的表现在他们主子的身上,是闻所未闻,不曾见识过的,看得他们满心惊讶。
不过,李伯韬就在等待这个机会,他开口,火上加油道:“与自家人抢生意当然是不该,但是,对夫人而言,她是否将‘京盛堂’当成是自家人,还是未知之数!”
闻言,雷宸飞立刻回眸,冷冷地瞅了面前的得力的手下一眼,那森寒的光芒足以教人不寒而栗,但是当他的目光对上李伯韬的视线时,滔天的怒气反而平静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位大掌柜是在提醒他,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京盛堂”的本钱雄厚,当然不是不能让利,可是,若她是存心处处与他作对,弄到最后双方血本无归,那才是真正的伤害!
“祥清。”再开口时,他的嗓音已经恢复了沉静。
“奴才在。”祥清回道。
“你去替我办件事,不给个警告,怕她是学不乖了。”说完,他招了招手,示意祥清上前,附唇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祥清在听完主子的吩咐之后,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出去办事。
在他身后,雷宸飞闭上利眸,长沉地吐了口气,再睁开眼时,那一双瞳丸宛如冰凿似的冷。
她无视于他的警告,想来,是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安危吧!
不过,他知道她在乎什么!
就是因为在乎,所以才远远的搁到天边去,让人以为她没放在心上。
如今,她处心积虑要与他作对,如果他再不给点颜色,让她知道要警惕一下,就怕日后会惹出大祸!
晴儿啊晴儿!他在心里苦笑叫唤她的名字,怎么你就学不会安分呢?如果非要迫得我掐住你的咽喉,将你逼到了绝路,你才肯乖乖听话,那么,虽是万般无奈,我也只能动手了!
成亲至今数月,藏晴到雷宸飞的“卧云院”次数屈指可数,一来是因为如果他想见她,会主动到她的“兰染堂”,二来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他,所以自然就避免到他的寝院来。
所以今天若非得到他的召唤,她当然也是不会走进“卧云院”。
“宸爷。”
藏晴在祥清的带领之下,走进了雷宸飞的书房,当她一步入书房,祥清就退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关上。
雷宸飞早就在等待她的到来,听见她的呼唤,回过身笑瞅了她一眼,热络地上前执起她的手,将她牵到了书案之前。
“你想做什么?!”他的笑容让藏晴觉得毛骨悚然了起来,但她犹做一脸镇静,任他带着走到案前。
“别紧张,我不过是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他微挑起眉梢,一脸她太过戒备的表情,取起了一封搁在案上的书信,交到她手里,“给你的。”
“这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你见了里头的东西应该会很高兴才对。”
藏晴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但还是依言打开信封,摊开里头的书纸,目光才一触及纸上的字,就吃了一惊。
“这是澈儿的字迹?你是怎么会有他写的字?”一瞬间,她心里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他在哪里?你把他带到哪儿去了?”
雷宸飞勾起唇角,觉得他的娘子果然很聪明,只是见了那样小玩意儿,脑袋就立刻开窍了。
“别担心,他现在很安全,我让人带着他出门玩了一趟,他玩得很开心,你瞧,这信里写的就是他要告诉你自己出了一趟远门,见识到很多新鲜玩意儿,你不仔细看看吗?听说,他写这封信时,可是眉开眼笑的呢!”
一开始,从陈嫂他们对待他的态度,让他猜想藏晴并未告诉这些人实话,后来,他派祥清前去“花舍客栈”,以她的名义要带走澈儿之时,终于从陈嫂他们没有反对的反应里,证实了她的确隐瞒了实情。
想来,是不想说实话,让陈嫂阻止她嫁进雷家吧!
而这一点,却刚好成了他可以掌控的弱点!
“你这算什么?是在威胁我吗?是在告诉我,只要我不乖乖安分,你随时都可以拿澈儿来惩罚我吗?”她不自禁地从心底泛起了凉意,面对着眼前男人的笑脸,忍不住觉得心惊胆战。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不过,我很喜欢澈儿,他很聪明,又很懂事,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把他带在身边,培养他当我的继承人。”
“笑话!他可是外人,你怎么可能会把‘京盛堂’交到一个外人手上!”藏晴冷笑了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闻言,雷宸飞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扬起一抹沉静的微笑,走到窗台前,敛眸看着开得正是娇艳的兰花,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兰花饱满的叶片,见到上头有一点灰尘,他曲起手,以袍袖拭去尘埃。
藏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也是紧抿着嫩唇不语,但在她平静的表面之下,心情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他知道了吗?自从与他成亲以来,她就一直瞒着他偷偷在吃避妊的汤药,说要让澈儿当继承人,是为了套她的话吗?
久久的沉寂,空气仿佛就要凝结了一般,教她觉得喘不过气。
蓦地,雷宸飞轻笑了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对我而言,澈儿不算是个外人,他是你的亲弟弟,是我的小舅子,不全然是个外人。”
“但怎么说你都应该会把家业交给自己的儿子,而不是小舅子吧!”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他肯将雷家交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那也要我能生得出孩子啊!”说完,他冷不防地转头瞅着她,在她来不及闪避的美眸之中,看见了一丝心虚。
面对他盯视的目光,藏晴倒抽了一口冷息,勉强自己镇静下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眼下咱们之间也没什么好避忌的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避妊的汤药吃多了,会伤身的。”他话出口的同时,见到她脸色瞬间闪过苍白,“你不必要做那种无谓的小动作,因为,大夫已经亲口断定,依我的身子状况,要令女子受孕的机会很小,小到根本就是渺茫,说不定,老天爷是铁了心要让雷家绝后了,我原先不想说的,不过,见你费尽心机,弄来那些汤药伤害自己的身体,我想还是对你坦白一点比较好。”
“我怎么能相信你?不,我不信,你只是存心要骗我不喝汤药,好让我怀上你的孩子,你的居心不轨,所以我绝对不相信你。”
说完,她昂眸瞪视着他,原以为会看见他气恼的表情,可是,却没料到在他的眼底看见了一抹哀伤。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话?他真的无法令女子诞下后嗣吗?
不!如果今天站在她眼前的是别人,她或许可以相信,但他是雷宸飞,是这天底下最卑鄙恶劣的小人!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无所谓,反正,今天我找你来,就是要让你知道自己该守的分际,别轻举妄动,不要妄想与‘京盛堂’作对,只要你做到了,我也能够答应你,绝对不动澈儿一根寒毛,甚至于还会好好疼爱他,这话,你明白了吗?”在他眯细的瞳眸之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听他把话说得如此直接,她还能不明白吗?藏晴的心里有千万个不甘愿,但最后她还是闷闷地回答:“明白了。”
看见她就像吞进千万斤黄连的苦涩表情,他唇畔泛起一抹冷笑,知道今天的威吓是奏效了。
不过,那只是表面上的和平,她心里是不服他的,今天用澈儿的事情与她彻底撕破了脸,从今以后,他是休想再见到她的好脸色了!
秋初,微风之中已经带着一丝沁骨的凉意。
在“卧云院”里的枫树叶梢也因为这秋凉而转黄,不过,要到如红云般璀璨的地步,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日。
在转檐廊下,有一处开阔的平台,是雷宸飞一贯喜待的地方,从这个地方望进院子里,在深秋时可以看见如火云般的红枫,在枫叶落尽之后,仍旧有大红的曼陀罗花可欣赏,隆冬时分,大红的花朵落在白色的雪地上,宛如溅开的鲜血般,那近乎妖异的凄美,教人转不开目光。
而此刻,除了几抹点缀般的淡黄之外,余下的,是一片浓荫般的绿,雷宸飞躺在檐下的长椅上,眼眸半敛,聆听着手下的禀报。
“没有动静吗?这是好事,只要她能够乖乖听话,就能让我省心不少。”说着,他闭上眼,唇畔泛起一抹浅笑。
站在雷宸飞身旁的青衣男人,岁数看起来比他年轻一些,白净的脸皮,中等身长,一双丹凤的长眸使他的模样看起来充满书卷气息。
他的名字叫做元清朗,在“京盛堂”之中,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存在,但是,他却对“京盛堂”的一切人事物了如指掌,是雷宸飞相当倚重的手下,在几年前得到主子所赐的林形紫符,能够调派一批高手为他办事。
“主子对待夫人的态度真是十分宽容。”元清朗低着头,语气虽然含笑,却极收敛。
闻言,雷宸飞的眸底闪过一丝诡黯,“清朗,什么话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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