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用茶盖子轻轻撇了撇茶叶，喝了一口，这才点头说了句，“没别的了？”
“没别的了。”青青赶紧答道。
“好，那你回去继续伺候吧。”
青青走后，偏厅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李氏病得突然，让田氏一下子觉得有点儿棘手。
张氏突然转向田氏，陪着笑说道，“婆母，有句话媳妇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哪知田氏压根不给她留任何面子，直接撅了她一句，“当不当讲，你自己想去，不当讲就不要讲！”
张氏被田氏一句话给说得灰头土脸的，卡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想了想才下定决心，还是说吧。
“我看弟妹这样，或者咱们找个婆子来念叨念叨，说不定就好了？”
陆颜玉还疑惑‘婆子’是个什么人，那边田氏却将张氏的提议听了进去。
“你的意思是…李氏是中邪了？”
张氏见自己的话还算能笼络住田氏，于是赶紧进一步解释道，“依媳妇儿看，弟媳妇这么突然就得了这样的怪病，八成是沾上了脏东西，找个婆子来念叨念叨说不定就会不治而愈呢。”
田氏一听自觉也有道理，但仍有些犹豫，毕竟这不是什么好病，要是真把神婆子喊来，那不就是昭告天下，侯府里有了‘鬼怪之事’了嘛，可是这确实是最后一招，田氏略微犹豫了一下。
而陆颜玉听了张氏的一番解释现在才明白，原来‘婆子’就是跳大神的，也就是古代的巫蛊之术，愚昧无知的时代，凡事不得解的时候就是求助于神明，果然如此。
虽然平日里跟李氏的关系说不上太好，而且还因为寿宴上的事白白遭受了李氏好长时间的白眼，可好歹这也是人命，先依好病再说别的吧，于是陆颜玉建议道，“不如先请了御医来看看，说不定御医知道婶娘得的是什么病，到时候开了药病就好了也未可知。”
陆颜玉的建议直接影响了田氏的思考，田氏一拍桌子说道，“对，还是先听御医的，若是御医都没法子治，那就再说请婆子的事吧。”
其实陆颜玉的话不过是想用最实在的办法医治李氏，哪知道被张氏看在眼里就是在挤兑自己，气得直翻白眼，然后便不肯给陆颜玉好脸色了，陆颜玉也无奈，你想怎么想，那就随你吧。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院子外有了动静，原来是陆连城将宫里的御医请到了。
偏厅里的人都迎了出去，陆颜玉看到那御医也不似以前电视剧里演的年岁很大，白须白眉的样子，反倒是也就四十上下，看起来十分和善，头发用发带捆好，穿着白色的袍子，倒是很有大夫的架势。
陆连城先向田氏介绍道，“这位是御医院的路御医，不过不是咱们那个陆，而是条条大路的路。”陆颜玉一听这样的介绍，原来跟她是本家，瞬间对路御医很有好感。
路御医很知礼数的朝田氏双手抱拳行了个礼，“下官参见威武侯夫人。”
田氏虚扶了一把，极热络的说道，“路御医不必客气，这回府里的三夫人得了顽疾，还得拜托路御医不辞劳苦亲自出宫诊治，是老妇人该谢谢御医。”
“说谢谢下官是万万不敢当的，还请老夫人带路，下官先去看看三夫人的病势吧。”
路御医倒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上来就直奔主题，陆颜玉不免投去赞扬的目光。
仍是田氏和陆颜玉在前，带着路御医进了李氏的卧房，陆连城是男人，自然不太好进弟媳妇的卧房，而张氏是田氏吩咐的，不让她再跟着进去，省的生事。
进了内里间，在李氏的脉上依然搭了一方丝帕，路御医诊起脉来比上一个大夫还要慎重，半天功夫没说一句话，陆颜玉等的有点沉不住气，这样的小毛病，还需要这么费劲的诊治吗，后来转念一想，也对，李氏之前的身份是公主，现在又加上威武侯三夫人的称号，宫里的御医哪敢随随便便就下结论呢，还是得认真揣度才行。
于是，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路御医才将手指从李氏的脉上拿开，又仔仔细细看了看李氏的脸，略思揣了一下，才起了身对田氏和陆连垣说道，“夫人的病实属少见，下官曾在宫里的几本医书上，偶尔见过有几句话有记叙这样的疾病，凡得此病者，眼鼻口都会有移位现象，面容怪异，面颊动作不灵，严重者说话也会说不清楚，甚至会丧失味觉。”
说了一大堆，陆连垣有点着急，“我不是想听病理，只是想问你能不能治。”
田氏在一旁斥责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对御医说话。”
“不碍事不碍事，陆大人只不过是着急所致，不碍事的。只是这病，我…从未治过，所以无从下手，看来还是请老夫人和陆大人另请高明吧。”
陆颜玉刚要高兴，可算有个明白人知道这是什么病了，可却被后来的话浇了一盆冷水，不过她却注意到，路御医说从未治过这种病的时候有一丝停顿，脸上是犹豫不决的表情，看来其中必有隐情，或者是怕医治不好，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才万般推脱。
一旁的田氏又问了一个她心里一直惦念着的问题，“路御医，我还想问一下，这病是否会传染？”
路御医明白田氏的担心，耐心的解答道，“这病是不会传染的，而且最严重时也不过是嘴歪眼斜，面目骇人，不会危害到旁人的安全和性命的。”
听了路御医的话，田氏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第七十九章 掌家
好不容易有一个懂行的大夫，陆家人都不想就这么错过去，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先试着治治再说。而陆颜玉想着，若是李氏的病现在不开始医治，等再严重了，或者干脆留下后遗症了，轮到张氏那里，又会出些乱七八糟的馊主意，不是她陆颜玉心肠有多好，而是天生看不惯小人得志的模样，所以这次，先帮弱者吧。
“三叔，路御医好歹还知晓婶娘的病，若是再换了别的大夫来诊治，可能连知道都不知道，不如先让路御医给婶娘诊治一段时间，我想总比再去外面瞎找人来瞧要好得多，再者说，婶娘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也不宜让更多的人来瞧，否则传出去，大家都要议论纷纷了。”陆颜玉的意思很明了，还是得让陆连垣出面来留住路御医，无非是说些好话，人家毕竟是在宫里当差的，到了这里，若是千方百计说自己治不好不肯治，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陆连垣也觉得陆颜玉的话有道理，再换别的大夫恐怕真的会遇到一问三不知的，李氏的病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
“路御医定是在自谦了，那有另请高明的说道，我们现在已经请到了高明，就只看这高明肯不肯施以援手了。”
田氏也跟着附和，“对呀对呀，路御医就别自谦了，无论如何也要尽力将我这三媳妇的病治好呀。”
“这…那好吧，既然侯夫人、三老爷和小姐都看得上下官，那下官就尽力一试，尽量治好夫人的病。”路御医经不住几个人轮番的轰炸，最后终于是答应要医治李氏，不过却只是说了尽力，也算是给自己留了回环的余地了。
陆连垣见路御医答应了下来。很高兴的样子，回头给了王嬷嬷一个眼神，王嬷嬷便将早就准备好的一锭银子悄悄塞给了路御医。
路御医推脱了一阵，可陆连垣说这是‘规矩’，于是路御医便收下了那锭银子，“那老夫就出去开药方了，一会儿我会亲自叮咛奴才们为三夫人熬药的，然后便是明日巳时再来为夫人诊脉。”
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无非是‘辛苦了’，‘不辛苦’之类的客套话。然后陆连垣又亲自送了路御医出门。
陆颜玉也跟着陆连垣出了门，说是要一同送送路御医，到了院子里。她便对陆连垣说，“三叔快回去陪着婶娘吧，我和爹陪着路御医去偏厅开药方就是了。”
陆连城也说道，“对，这样的小事就交给我们。你快回屋里看着弟媳妇吧。”
陆连垣点头答应着，不好意思的说道，“多谢二哥了。”
陆连城轻轻拍了拍陆连垣的肩膀，“自家兄弟，还客气什么。”
等陆连垣回了屋，就由陆连城和陆颜玉陪着他到了偏厅。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路御医在下笔的时候却有了一点犹豫，迟迟没在纸上写下字。
陆颜玉借机凑到他的跟前。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御医要开什么药，不如我为你研磨吧。”
路御医赶紧婉拒，“哪能让小姐为下官研磨，万万使不得呀。”
“那有什么干系。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要开什么药，最近我也看了几本医术。对这方面的东西甚是感兴趣，正巧御医来了，我也讨教几招呀。”
“若是小姐有兴趣，那就站在一边看着就是了，其实下官也是很犹豫药方中的几味药，所以才迟迟未下笔，都怪下官才疏学浅呀。”
“依我看，婶娘的病是因为经络不通所致呢，不如加上些解表祛风通络的药材进去，比如说白附子、僵蚕之类的，去毒火通经络是最好的，加上这些药，说不定会有好的效果。”陆颜玉正一步一步将自己知道的都暗示给路御医。
还没说完，这边陆连城就走了过来，“小丫头懂什么，别在一边烦扰御医开药方，快去一边站着去。”
“唉，不碍事，我觉得三小姐的话甚是有道理，有点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意思，老夫也得到了些许启示呢。”
路御医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便在纸上写下了几味药材，需要几钱几分都标注的十分清楚，写完后将药方交给了专门为三夫人熬药的丫鬟，又嘱咐道，“一日两次，空腹服用。”
说完，路御医便要起身告辞，一边走还一边夸赞陆颜玉，“三小姐真是聪明，看过几本医术，就已经可以通晓医理，下官实在是佩服呀！”
陆颜玉吐了吐舌头，将这样的赞美全部接受了下来，不过是以前知道的，哪有什么聪明不聪明的，现学现卖罢了。
“御医谬赞，我只是把御医想的都说出来了罢了，再说这方子是御医开的，我还不及你的十中之一呢。”
送走了路御医，陆颜玉看见张氏仍是无聊的站在葡萄架下，陆颜玉不愿意去跟她打招呼，于是又进了卧房，正巧田氏在跟李氏说着什么，见陆颜玉来了，便笑着招呼她过来。
“我正跟你婶娘说你呢。”
陆颜玉笑盈盈的走到跟前，“说玉儿什么呀？”
“当然是在夸你，明显的这些日子成熟懂事了许多呢。”田氏笑着答道，连李氏也难得的很温顺的跟着点头。
“我俩正说着，你婶娘病了，恐怕十天半月的好不了，她本身管着这府上上上下下几百口子的吃喝拉撒，可是这下子恐怕是力不从心了，我呢，又老了不中用了，我们想着找个人代替你婶娘暂时帮忙管一下府里的大小事宜呢。”
听了田氏的话，陆颜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氏，终于小人要得志了，一想到一会儿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就觉得不舒服，可是除了她貌似也没有别人了，陈氏毕竟是姨娘，蹬不得大台面，再下面都是些女娃娃，哪个都没有支撑起这个家的本事了。
“大伯母既要忙大哥哥的亲事，又要管着家，这下可是辛苦了呢。”陆颜玉顺嘴说出了她的猜测。
哪知田氏一听见张氏的名字，不耐烦的翻了一个白眼，“她要忙武哥儿的亲事，哪能分心管家，她不是上上之选。”
“那是…陈姨娘？”比起张氏，陆颜玉更不喜欢陈姨娘，张氏好歹还是明面上的不安分，可陈姨娘确实暗地里使手段的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
“她不过是个姨娘，府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插手了。”田氏的话又把陈姨娘给否定了。
这下陆颜玉也有点摸不着头脑，“那就恕玉儿愚钝了，实在猜不出是谁。”
田氏和李氏相视一眼，田氏笑着拉过陆颜玉的小手，“那就是你呀！”
陆颜玉一惊，嘴巴和眼睛都挣得大大的，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我？我不行，不行。”边说边连连摆手。
结果陆连垣从一旁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女人堆里，“谁说不行，我看就很好。”
“你看，连你三叔都说好，这不就证明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田氏将陆颜玉又拉回自己的面前，不似在开玩笑，很认真的说道。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不懂呀，要是管不好怎么办？”陆颜玉将自己心里的担心都说了出来。
“谁都不是一出生就什么都会的，再说你婶娘当年也是从进了侯府的门开始一步一步学着如何管家的，现在不也是管的井井有条，若是你有什么不会的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就是了，祖母一定会好好教你的。”
“可是…可是…”陆颜玉仍然有点犹豫。
“进了腊月你就十四了，说话就要找婆家定亲事了，以后进了婆家还不是要学这一套，不如趁现在就学了去，将来去了婆家也会省了很多的事的。”
一说到亲事，田氏和陆连垣都笑了起来，连面部做不出什么表情的李氏眉眼间也看的出有笑意。
陆颜玉叹了口气，“既然祖母和三叔婶娘都觉得我能担此重任，那玉儿就试试吧，不过先说好了，若是管得不好，你们可别怪我，也别笑话我。”
田氏点了点陆颜玉的额头，假装嗔怒道，“猴精的丫头，就属你心眼儿多，这还没开始管家呢，就先说自己管不好了，管不好还不许人说你两句呀。”
“玉儿不管，反正玉儿要是做得不好，您头一个不能说玉儿。”陆颜玉适时的撒起娇来，这个时候撒娇是最好用的一招。
两天了这小屋子里第一次传来了笑声，站在屋外的陆连城和张氏听见笑声都是一愣，怎么得病还得出乐子来了，前儿还愁眉苦脸，现下就都敞亮了，于是张氏竖起耳朵想听听屋里在说什么。
没一会儿，田氏便带着陆颜玉从李氏的卧房里出来了，看见陆连城和张氏疑惑的表情，田氏直接说道，“这段时间李氏病着，我琢磨着将这个家暂且交给玉儿打理，以后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大小事宜，你们都去找玉儿商量吧，不过，你们也别觉得她年纪小就欺负她，这儿还有我给她撑腰呢，你们都别想乱来。”
陆连城是陆颜玉的亲爹，自然不会欺负陆颜玉，田氏这话明显是说给张氏听的，也是警告她安分守己一点儿。
而张氏听到陆颜玉开始管家，下巴都要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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