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宝的车回到操守厅时天已经蒙蒙黑下来,还没进门卢岩就已经知道了。
“冷不冷?饿不饿?”卢岩扶着她下车,一叠声的问道。
操守厅亦如其他的官府衙门一般,前边办公后边住宅,此时大厅里灯火通明,看样子卢岩正在忙于公事。
“不冷,”刘梅宝笑嘻嘻的答着“有一点饿。”
“这还叫不冷。”卢岩将那双小手都握在手里,干脆放入自己的胸膛衣内,“饭菜已经做好,有你最爱吃的夹心面…”
他的胸膛像个暖炉,结实的肌肉像块铁板,刘梅宝抿嘴笑,抬头见大厅里走出四五个壮实身影,另有七八个在窗户上影影绰绰的向外看。
见到这般情景,大厅里的男人们都忍不住吃吃的低笑,师爷咳嗽一声当先走出来几步。
笑声传来,刘梅宝红着脸忙抽回手。
“太太回来了,这么晚是知府夫人留了饭?”师爷先认认真真的施礼,然后才问道。
见他发问,刘梅宝面上有些心虚。
“见了知府夫人,我们一起去了大悲寺,我们一同求了平安香,回到府里夫人留饭。”她整容认真的说道,就如同小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我是在夫人第三次挽留时才应下的吃过饭知府大人回来了,与他略座一刻,只问了家里可好并说世道不太平要多留心多操心,我道了谢又一一应了是,然后大人便出去了,我又和知府夫人请教了一些操持家事的事,等到吃了第二遍茶时就告辞回来了。”
她说完忍不住看着师爷,眨着眼带着一丝期盼。
师爷捻须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太太辛苦了。”
刘梅宝露出被老师夸赞的神采飞扬同时绕过了被问这么晚回来的原因,又忍不住带着几分小得意。
卢岩的视线在她面上扫过,又看了眼师爷。
“快去吃饭吧。”他看这刘梅宝温温一笑,“我一会儿就过去。”
“你吃过了吗?”刘梅宝点点头,临行前又低声问道。
卢岩点点头,刘梅宝又冲那边的师爷点点头,这才转身跨过院门进后宅去了。
在外跑了一天,虽然说车上有炭火,但还是比不上家里暖和自在,舒舒服服的洗过澡换了家常的衣裳,刘梅宝一头歪在临窗的炕上不舍的起来。
“太太不吃饭可不成。”仆妇笑着说道将热热的饭菜端进来,一面给她看,“是大人亲口吩咐做的太太最爱吃的面条。看,放了好些辣酱快来尝尝…”
如同哄孩子一般,这些仆妇都要学会卢岩的口气了。
怎么成了亲反而好似越活越小了…
刘梅宝笑着起来,吃了满满一碗面条,舒坦的恨不得上床立刻睡觉,但在日渐丰满的腰身督促下,还是开始在屋子里散步。
在她做第三遍伸展肢体的运动时,卢岩进来了,刘梅宝立刻高兴的扑过去。
“又轻了好些。”卢岩稳稳的接住她,顺手掂了掂,认真的说道。
刘梅宝哈哈笑了。
“又骗我。”她说道,伸手帮他解下外袍。
自从知道刘梅宝担忧长胖后,卢岩总是习惯说这句话。
卢岩不带一丝笑的认真发誓自己说的是真话,然后才被刘梅宝推着去洗漱。
“拿着衣服。”刘梅宝在后唤道。
卢岩有些遗憾的想要装听不见,这种想要让自己给他送衣服。然后故意让她害羞的把戏自成亲那天几乎天天上演,刘梅宝笑着将衣服塞给他。
卢岩三下两下洗完出来,见刘梅宝坐在炕上翻看什么。
“仔细眼疼,有什么白日再看。”他说道,一面贴着她坐下来。
男人特有的气味带着浴后的清香在身边散开,刘梅宝将手里的东西合上,原来是账册。
卢岩没问看这个做什么,她也没说,答了声好接过卢岩手里的毛巾给他擦拭头发,一面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屋子里炉火旺盛,温暖如春。
“师爷那些话,你不用往心里去。”卢岩忽的说道。
“他这个人不错,知道的多,又一心的为你。”刘梅宝笑道,伸手他揉着额头。
小手软软,卢岩不由心里麻麻的,伸手环住她的腰。
刘梅宝怕痒嗳了声要躲。
“我知道他很好,但不是什么都要听,有些事他太过于小心了,简单的事总是搞的复杂。”卢岩笑道,搂着腰不放,一面贴近她,“是不是他要你去知府大人那里走动的?”
当师爷郑重拜见她,且严肃的引经据典说古道今的讲了一大堆道理,刘梅宝一句话就概括了,就是要她做好夫人外交嘛。
虽然沈刘梅是一个平凡的结交的朋友中连个班长都没有的人,但在现代信息的狂轰乱炸下,没吃过猪肉的也是见过猪跑的。
不可否认,夫人外交的确很重要,既然她嫁了这个男人,就要和他一心一意的过好日子,过好日子并不是单靠男人一个人努力的,她应该也愿意做这些对他有益的事。
“也不是他说我才去啊,过年了,是应该走动的,再说,知府夫人对我们有又大恩。”刘梅宝笑道,看卢岩还要说什么,笑着截住,“而且我又不是单单去了知府家,我还去见了那个卖牛黄的蔡老板,他的新店开张,正要找机会道贺一声。”
听了师爷的,自己的事也不耽误,双方皆大欢喜各有所得,卢岩这才松了眉头笑了。
“累了吧?”他捏着刘梅宝的肩头,含笑问道。
小骨头包着肉软软的,也不敢太用力,与其说捏还不如说揉,揉着揉着心里就想冒火手心里就想冒汗。
“还行吧。”刘梅宝懒洋洋的答道,心安理得的享受丈夫的伺候。
“那咱们睡吧。”卢岩立刻贴在她耳边说道。
刘梅宝横了他一眼。
“好啊。”她又抿嘴一笑说道,在卢岩脸上亲了口。
只亲的卢岩心花怒放。
“我去拿点东西。”她笑道,一面下炕。
“拿什么我来。”卢岩乐颠颠的跟着说道。
刘梅宝冲他抿嘴一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厚垫子。
厚垫子…卢岩的眼一亮,师爷给的画册上倒是有类似的…莫非他害羞的连灯都不许亮一盏的小娇妻想要换换花样?
刘梅宝过来挽住他,又丰盈几分的胸有意无意的擦着他的胳膊,只擦的卢岩身子绷得紧紧的。
“我小日子来了,免得弄脏了褥子,不好拆洗。”刘梅宝咳了一声,说道。
卢岩顿时愣住了,看他的呆样,刘梅宝哈哈大笑,带着阴谋得逞的得意进里间去了。
“真的假的?真的假的?”
“你别哄我…”
“你笑什么?是不是哄我?”
“我自己能看的….”
伴着这句话,室内响起刘梅宝受惊的一声叫,旋即又是咯咯的笑。
低低的笑闹声让冬日清冷的夜色也柔和了几分。
年关到了,虽然形势严峻但整个府城还是增添了几分喜庆,家家户户洒扫贴福。
街道上有河东驿派出的兵丁洒扫清理,颇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大家总觉得府城内外跟以前不同,但有什么不同,一时竟说不上来。
“那些流民乞丐不见了!”终于有人发现了。
从腊月二十六日开始,就在河中府外,临近河东驿堡的一个路口,有人架起大锅,施粥救难。
消息传开,期望救命的流民乞丐便成群结队而来。
施粥的窝棚很简单,每日量也不多,仅供五百人之用,虽然只有一碗稀粥,但足以让吃到的饥民活下去,大家纷纷打听这位大善人是何
操守厅内,气氛严肃略有些低沉,十几张椅子依次坐满了人,卢岩位于正中,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说是府城一个名叫保德安的药行…”王九说道。
“没听过,新开的?”有人问道。
王九点点头。
“那真是好大手笔,这一天得花费不少啊。”大厅里人人低头议论,很是惊讶。
“这老板哪里来的?”大家纷纷问道。
“京城来的,说是当初遇难在佛前立愿所以才施粥救人。”王九答道。
“且不管他是为什么。”师爷咳一声,站起身来,打断厅内的议论,他的脸色很难看,“如今最要紧的是,这个施粥点已经引来千人聚合,更有哨探传来消息,从各地有更多饥民闻讯奔来,粗略估计不下千人……”
二千多的饥民聚合…¨
大厅内的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就这短短两日,已经发生了三起哄抢斗殴事件,如果不是巡查队刚好路过,只怕就要形成骚乱。”江大山站起来说道。
“这个该死的保德安,谁让他来这里施粥的!”师爷眉头跳动,从干瘦的脸上揪下几根胡须,气急败坏的说道,“这不是给我河东驿引来祸患!”
与此同时,位于后宅里的刘梅宝也出了一头汗。
第213章 自责
“如果要增加到一千人的粥,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她皱说道,眼中有些焦躁。
“可是要把粥再加水稀,吃了也就不管用,这些人还是饿,饿了反而更要闹事….”一个挎着篮子,扮作买绒花婆子的妇人低声说道。
稀的不能再稀的粥,跟热水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不施粥呢。
刘梅宝咬唇没有说话。
“太太,这是个填不满的窟窿,咱们弄不不过来,还是…”妇人低声说道。
她成亲时宋三娘给她的体己银子都已经用完了,再下来就该变卖嫁妆了….
一人之力根本无用,刘梅宝叹口气。
“那散了吧,再接下去,善事不成,就要成坏事了。”她说道。
趁着才几天,还没让大家形成依赖,赶快散去。
妇人如释重负,忙忙的应声就告退了。
“不是说官府会施粥吗?怎么民间团体都出面了,他们还没动静?”刘梅宝坐在炕上,有些闷闷的自言自语,一面提起笔百无聊赖的写写画画。
吃午饭时听说卢岩等人在商议公事,便让厨房加了几个菜送过去,听送饭菜的仆妇回来说一众人还在大厅里。
过年了也清闲啊,这些当兵的也真不容易。
刘梅宝闷闷的吃了饭,拿过一本医书翻看,刚看了一页,就见仆妇引着那个妇人进来了。
“太太,掌柜的他们都被官府抓了。”妇人跪下哭道。
刘梅宝大吃一惊。
王九派出的巡查队很快也回来了。
“知府大人派人将施粥摊子辙了人也抓回去了。”他们回道。
师爷就松了口气。
“那些饥民肯定要闹事,速速驱散。”他吩咐道。
这期间卢岩一直没有说话。
一个小厮悄悄的进来了,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要去哪里?天不早了。”他皱眉说道。
正低声议论今年过年该分发多少年礼的众人听见他说话便都看过来,大厅里安静下来。
小厮有些畏惧的将头低了又低。
“太太说去趟知府夫人那里。”他说道。
声音不大,但临近的几人还是听到了。
“不是才去了?”卢岩皱眉,“天冷,她身子不舒服,不要去了,等过了初三我陪她一起去。”
小厮应了声,犹豫着挪动脚步。
卢岩看着他,明白了什么。
“已经上车了?”他问道。
小厮松了口气,点头。
一旁的师爷就皱眉,这也叫请示?其实也就是通知一声而已吧,妇人家怎么可以如此不把丈夫放在眼里?
“那我也去一趟吧。”卢岩便站起身说道,示意侍立的兵丁拿大毛斗篷来。
师爷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但没说什么,让众人接着做事,自己跟着卢岩走出大厅。
刘梅宝的车果然已经出了二门。
“我就是想起一句话要跟夫人说去去就回来了。”她看到卢岩过来,带着几分不安说道。
“没事,我和你坐一个车,给你暖暖。”卢岩低声笑道,握着她的手就要上车。
刘梅宝的脸色焦躁不安中还有些愧疚。
师爷一直在一旁看着,忽的想到什么,脸色顿时拉下来。
“太太,”他垂手沉面,看着刘梅宝道,“那个施粥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刘梅宝一惊抬眼看师爷,这古代的谋士文人都是人精啊!
卢岩先回头看了眼师爷,再把视线转到刘梅宝身上有些惊讶。
“是。”刘梅宝沉默一刻,便爽快的答道。
议事厅旁的耳房内,师爷看着刘梅宝难掩怒意。
“…太太,你知不知道如今已经引来多少流民?又有多少流民正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不出三天,我河东驿堡外就能聚合三千民众….”他气的有些发抖。
这些妇人这些妇人心软见识短,就会惹来麻烦。
“三千民众¨流民,饥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来回踱步“如今各方驱逐境内流民还来不及咱们竟然设了施粥,这下好了可是替他人做了好事解了心焦了….”
刘梅宝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卢岩想要说什么,却被激动的师爷抬手打断。
“大人这不是孩童嬉戏,这是事关境内安危的大事。”他瞪眼说道,早说过,妇人惯不得,这次必须截止住这个隐患,要不然这个老婆奴非得将老婆惯得无法无天不可。
多少大丈夫就毁在妇人手里。
“没想到会有这么人…”刘梅宝喃喃说道。
“从去年九月开始,山西山东河北便遭受旱灾,今冬又是大雪…”师爷沉声说道,余下的话便化作一声轻轻的哼声,“这些事太太不知道,官府衙门都是知道的,邸报上也都写了,太太以后想做什么事,最好先和大人说一声。”
刘梅宝面上的惭愧之色更浓,她低着头说了声是。
“没事没事,这算什么大事¨”卢岩说道,看着刘梅宝的神情很是担忧心疼。
看吧看吧…师爷翻了个白眼。
“大人,别忘了东蕉岭的流寇是怎么来的…”他郑重说道。
去年九月因大东蕉岭有大批饥民,这些饥民吃光了草树皮之后,便开始吃人,打家劫舍,成了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的流寇,只让起管辖范围的驿堡大为头疼,费了好大力气才剿灭。
“官府为什么不赈灾?不是说施粥¨”刘梅宝忍不住问道。
师爷笑了。
“施粥?”他摇头说道,“这世道朝廷无力,富人冷血….各人自求多福吧。”
“就是说不会有人赈灾…”刘梅宝喃喃道。
师爷不再理会她,转头对卢岩强调如今要紧的事。
“…半路把这些流民驱散,绝不能让他们聚合到咱们这里….”
“…最可恨的是松山堡和牛角堡的那两个混蛋,哨探们回报,他们正在境内散步咱们这里施粥的消息….那些饥民还被他们纵兵抢夺了全部身家哄出境内…¨”
“这些人要是都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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