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雪- 第39部分

“我不想再看见你！”伊宁嫉妒得根本无法思考，用力在霍去病怀抱中挣扎。



“你会弄痛她！”夏朵大惊，帮着伊宁挣脱霍去病。



“你到底想干什么？”霍去病控制不住自己的怒吼起来。“静儿是我的妻子，她怀孕生子碍着你什么了！”



“是啊，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室。我算什么，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没名没份跟着骠骑将军的侍妾！”伊宁死命憋着眼泪，夏朵心头也大怒，冷然瞪着霍去病。



“谁敢这么说！”霍去病觉得自己快疯了，“伊宁，你不要胡思乱想。”



“是我想得太少了，我太相信你了！”伊宁双目冒火，猛地冲出帐篷。



听得抽刀的脆响，夏朵的弯刀在烛光下发出妖异的光芒。“你没有资格追她！她为了你出生入死，放弃了自己身为乌孙公主的骄傲，但是你在她受伤的时候却安心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你配不上她！”



“这里没你什么事，你给我滚开！”霍去病听得马蹄疾响，心急火燎。



“霍去病，我不会容许你再伤害伊宁。你害得她还不够吗？其实你心里明白，如果伊宁跟着你回长安，你不一定能保护她！”夏朵冷冷一笑，乘着霍去病愣怔的当口冲出帐篷。



“伊宁！”霍去病茫然若失地站在帐篷中央。



“将军，你没事吧？”赵破奴率人冲进帐篷，见得一片混乱都神色紧张。



“有没有人背着我对伊宁无礼？”霍去病顿时暴怒，恶狠狠盯着下属，“我警告你们，从今日起都必须叫伊宁夫人！她是我霍去病的夫人！要是谁敢对她无礼，我生烹了他！”赵破奴等人愕然看着火冒三丈的霍去病，听得马匹嘶鸣，霍去病在黑暗中策马狂奔起来。



“还不快去追将军！”赵破奴率先回神，一时间汉军营地混乱起来。



“出了什么事？”使者急匆匆跑过来，一头热汗。“不会是匈奴人来了吧！”



“睡你的觉吧！”赵破奴没好气吼道，“妈的，什么不好说，说什么生孩子！这下子可好，醋坛子全翻了！”　
　
　斜月沉沉　
“这下可好，你也别生气了，被你害死了！”



月下的山谷一片静谧，伊宁和夏朵的弯刀发出冰冷的光芒，恰对这四周诡异的绿光。伊宁叹了口气，“可惜没带上弓箭，否则一箭杀了这狼王也不会有事！”



夏朵眯着眼睛看不断向自己逼近的狼群，“夏日的狼不算太饿，吓唬它们一下应该会走！”



突然狼群对着皓月开始嗥叫，一只体型健壮的成年母狼恶狠狠扑向伊宁，伊宁冷哼一声，手起刀落，听得那畜生吃痛的呜咽，躺倒在草地上残喘。顿时狼群后退几步，露出白牙低沉地吼叫。



“海子呢？”伊宁的刀上血滴缓缓滑落。



“早飞去找人帮忙了！”夏朵不敢有丝毫松懈。“你那坐骑也应该跑去求救了！”伊宁沉着脸没有作声，她策马狂奔冲进山谷，刚想放怀大哭就遇到狼群，满心委屈还没处发泄，转眼就快成狼餐。“这里四周连个鬼都没有，哪来的帮手！”伊宁皱眉。



“昆莫王，您看！”



右大将木仁指着天空，昆莫勒住坐骑眯起眼睛，突然看到月下一只猎鹰在焦急地鸣叫。“海子？”



“公主有危险！”木仁大惊。昆莫沉着脸，“留五十个人守着辎重，其余人赶紧跟我冲！”



霍去病听得自己身下坐骑惊叫，益发心头不稳。“将军放心，公主熟知地形，不会有事！”章平接近霍去病，身后跟着一百多骑兵。



“那个死丫头！”霍去病忧心如焚。突然遥遥驰来一个黑点，霍去病的坐骑高声嘶鸣起来。



“那是公主坐骑！”赵破奴眼尖。



霍去病觉得心直沉了下去，看伊宁坐骑惊恐地向己方奔来。那母马一见众人立即掉头狂奔，霍去病拼命策动身下马匹。“加紧跟上！”赵破奴知道伊宁恐怕出事了，抽出佩剑加快速度。



听得马匹嘶鸣，霍去病看着地上血迹斑斑急得几乎疯了。赵破奴和章平跳下马察看，十多匹狼的尸体躺在地上，或中箭或被砍杀，地上有些衣服的碎片，章平俯身拣起一片默然交给霍去病。



“伊宁？”霍去病放声大喊，空茫的山谷响起回音，但之后便是更寒心的死寂。



“将军别忧心，看情形没有人被狼群拖拉的痕迹，公主至多受了点伤！”赵破奴久居草原，比较镇定。



霍去病在马上四向张望，懊悔当时没有拉住伊宁。“伊宁，你出来！”



“你们十人一组分头找！互相有个照应！”章平和赵破奴呼喝手下，霍去病咬紧牙关，一马当先顺着草地的痕迹狂奔起来。



“保护将军！”章平大急，赵破奴快速上马。“娘的，他们两个真是有完没完！”



伊宁偷眼看看脸色铁青的昆莫，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木仁也是一脸愠怒，看着侍从给伊宁和夏朵包扎伤口。



啪，听得马鞭挥到地上的脆响，伊宁赶紧护住脑袋，“不要打我，我已经这么惨了！”



“要不是看着你浑身是伤，我早抽你一顿了！”昆莫大吼起来，“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我要是晚一步，你早就成了碎片！”木仁叹了口气，方才他们赶到时恰见狼群进攻，伊宁和夏朵毕竟身单力薄，手上脚上都被撕咬了好几口。



“哥哥是神明，这不，及时赶到！”伊宁嬉皮笑脸的，却听得又是一阵鞭子的脆响，赶紧脖子一缩什么也不敢说了。



“我实在太宠你了！你一声不响就跟着野男人跑了，这也就算了，现在这一身是伤的又是怎么说的！”昆莫喘着粗气，心疼妹妹狼狈，又恨她任性。“还不给公主换身衣服，跟个流浪汉一样！这样怎么嫁得出去！”伊宁噘嘴，任侍女给自己换上新骑装，知道昆莫在气头上，憋着没辩解。



“伊宁！”听得山谷传来男人焦急的呼唤，伊宁心头一喜，抬头张望，但一想起霍去病也跟着曹静卿卿我我，立即冷着脸低头拔草。昆莫冷眼看妹妹的举动，眯眼望向马蹄响起的方向。



“是匈奴人吗？”章平一下子抽出佩剑。霍去病一眼看到伊宁坐在草地上心头大喜，快马就冲上前。



“哼！真以为这草原归他们汉人了？”昆莫打量了霍去病一番，果然看到一双让他联想起乌维的眼睛。“护住公主！”



听得兵刃的脆响，乌孙士兵皆抽出弯刀对着汉人兵马。“哥！”伊宁大惊，站起身焦急拦住昆莫。“不要，我们走吧！”



“是不是他欺负你？我昆莫从不做软蛋！”昆莫推开伊宁，伊宁脚上有伤，一个没站稳跌坐到草地上。



“混账！”霍去病大怒，以为昆莫挟持了伊宁，弯弓对准昆莫。



“不要，霍去病，他是我哥哥！”伊宁大喊起来，霍去病一惊，立即收箭，汉人兵士听到伊宁呼喝，也多愕然勒住马匹。



“都放下武器！不准打！”伊宁艰难起身，气急败坏。



“伊宁，过来！”霍去病傲然瞪着昆莫，朝伊宁伸出手。



伊宁咬住嘴唇看着在马上异常英武的霍去病，内心交战。“伊宁，到底怎么回事？”昆莫威严大喝，伊宁扭捏地踢踹草地，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也没什么，公主的男人勾搭别的女人，公主气不过要跑回娘家！”夏朵轻松一笑。



“夏朵！”伊宁脸都绿了，木仁笑着揉揉她头发。昆莫表情纹丝不动，心中松了口气。“既然这样，那你还跟着他干什么，我们乌孙公主可不愁嫁不出去！”昆莫大喝一声，“来人，带公主回去！”



“不要！”伊宁见昆莫的侍卫要来拉自己，大急。



“放肆！”霍去病也听不懂那边叽叽咕咕在说什么，见两个卫兵要带走伊宁顿时大怒，拍马直接冲进乌孙阵营，章平等人大惊，张满弓对准乌孙士兵，也不敢轻举妄动。



“霍去病，别乱来！”伊宁挣脱昆莫侍卫，一把拦在霍去病身前。“你疯了！”霍去病跳下马，将伊宁扯到身后，“他们想干什么？你是我的女人，谁敢带走你！”



夏朵微微一笑，挨近昆莫给他翻译霍去病的话。昆莫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伊宁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没人能在乌孙族人面前欺负她，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跟你哥说，他现在走还来得及！”霍去病头一昂。



“你干什么！那是我哥哥，你要是敢对他不敬，我会恨死你！”伊宁踹了霍去病一脚。



“伊宁，过来！”昆莫冷哼一声，“你不是气他吗，我马上用他的人头哄你高兴！”



“不要！”伊宁知道昆莫言出必行，立即挡到霍去病身前，“哥，我是他的人了，你不能杀他！”



“木仁啊，知道为什么不能生女儿了吗？”昆莫口气揶揄，木仁顿时爆笑起来。伊宁低着头，脸早红透了。霍去病护住伊宁戒备地看着昆莫，昆莫心下满意霍去病一心维护伊宁的举动，淡淡一笑，“伊宁，你是要跟着他还是跟我回去？”



伊宁心头翻江倒海，冷着脸要挣出霍去病怀抱，霍去病一言不发抱得更紧了。“如果你现在跟着他，我就当你被汉人掳走了！”伊宁一震抬头，看向昆莫眼中的深沉。



“来人，把东西拿上来！”昆莫手一挥，士兵抬上十多个箱子。“这里面装着上好的乌孙毡毯、大食珠宝以及和阗美玉，另外这十二个侍女也算是你的陪嫁！”章平等人持弓手都酸了，却愕然看到十多个明眸皓齿的西域美人上前朝伊宁和霍去病行礼。



“伊宁，嫁出去的女儿不能随便回娘家，更何况你嫁得这么远！”昆莫眼睛有些酸胀，伊宁早撑不住哭了出来，“哥！”



“但是你记住，你永远是乌孙公主！哥哥不怕汉人，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还怕找不到婆家？”



“哥，我不要嫁！我要跟着你！”伊宁想向昆莫奔去，霍去病一惊，立即紧紧扯住伊宁。“伊宁，乖，我们回长安！”



“谁要跟你回破长安！”伊宁捶打霍去病，霍去病叹了口气，搂住伊宁低声哄着。“夏朵，告诉那个男的，他要是敢欺负伊宁，十万乌孙骑兵不是摆着好看用的！”昆莫眯起眼睛。“要是下次他再勾搭别的女人，我废了他！”



伊宁破涕为笑，见霍去病一脸茫然，心下别扭，扭头不理他。“你们要向着祈连山跪拜行礼，接受山神的祝福！”昆莫一拍手，一个侍从给他拿上来一个快干枯的花环。“岑陬本来要跟来的，但是国王和太子不能同时离开赤古城，所以他给你做了这个！”



伊宁的眼泪缓缓而下，低头让昆莫给自己带上花环。“去吧，让我们伟大的祁连山神见证你们将永不分离！”昆莫拍拍伊宁肩膀，伊宁哭得抽抽噎噎，“我不嫁！”



“要怎么样？”霍去病皱起眉头看向也是涕泪涟涟的夏朵。“国王要你们当着族人面跪拜祁连山神，这样在乌孙礼节中你们就结成夫妻了！”



霍去病一把拉起伊宁朝着远处的祁连山脉跪了下来，伊宁轻轻挣扎，却也随着霍去病跪了下来。月光下，草原上的花朵发出轻轻的挨擦声，不知名的虫子鸣出一个甜美的夏夜。霍去病扭头看着哽咽的伊宁心头感慨，“伊宁，我会永远保护你！你是我最疼爱的夫人！”



“却不是唯一的！”伊宁冷冷扭头。



霍去病张口结舌，月光下伊宁的卷发随风飘荡，霍去病猛然想起长杨宫婉转的秋水，一个美丽的倩影自那日起就住进了心里最温柔的地方。天上猎鹰发出凄厉的呼喝，当日伊宁弥留之际的绝望震醒了自己，霍去病用力扳过伊宁的身子。“伊宁，我不太会说话，我只想告诉你，没有你在身边我会很暴躁，六神无主，刚才以为你被狼叼走了，我真的快疯了！伊宁，对不住，有些事情真的非我所愿，但是我答应你，从今日起，我只有你一个！”



“你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伊宁愤愤。



“静儿已经进门，没犯七出的任何一条，希望你给她留一席之地！”霍去病叹了口气，“但是我答应你，我从此只有你一个女人！”



伊宁认真打量霍去病脸色，只见他刚毅的脸上线条硬朗，看着分外严肃。“你发誓？”



“我霍去病对着祁连山神发誓，我若对不住伊宁，天打雷劈……”



“够了！”伊宁赶紧捂住霍去病的嘴，犹豫了半晌，“算了，以前的我就忍了，如果还有下次你怎么追我都不回来！”



“伊宁！”霍去病松了口气，牵着伊宁朝北方行礼。



“将军在干什么？”章平仍然持着弓，一脸茫然。



“看样子在办喜事！”赵破奴早就收起刀剑，打了个哈欠。“漠北民族豪放，婚事不似我们这般繁复，只要神明认可、族人祝福即可，看样子将军的大舅子送了不少嫁妆了！”



“好了，下次小两口可得好好过！”昆莫大笑起来，亲自扶过霍去病。“算条汉子！下次伊宁不听话，用这个！”昆莫递上自己的鞭子。



“哥！你是谁家的啊！”伊宁不依。



“不过也就吓唬她，要是你真敢揍她，我饶不了你！”昆莫呲呲牙，霍去病听了夏朵的翻译笑了起来。“其实男人有很多妻子不算什么，你才一个，我都有三十几个了！这些别由着伊宁胡闹，只是必须一碗水端平，我妹妹可不是侍妾！”昆莫拍拍霍去病肩膀，大笑着上马。



“哥！”伊宁一惊。



“伊宁，记住，你是被你男人掳走的。但是你仍然有娘家，你是乌孙公主，上哪里都不能短了志气！岑陬你不用担心，他是男人了，我还没老！”昆莫豪迈一笑，最后打量了霍去病一眼，快马加鞭，不多时乌孙兵马消失在草原深处。



“哥！”伊宁朝着北方跪了下来，眼泪汪汪的。霍去病俯身要扶她，“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回不了家乡！”伊宁哭着捶打霍去病。



“伊宁，从此大汉就是你的家乡！”



“夫人，你看这荷花多漂亮！”



李夫人李倩凭栏而望平静的湖水，粉色的荷花随风摇曳。“是啊，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