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雪- 第41部分

“去病！”卫少儿一身黄裙款款走近。



“给母亲请安！”霍去病低头作揖。



“回来就好！”卫少儿淡淡一笑，“好了，都站在这边算什么！去病，静儿不同往日，可不能累着！你还不扶着她回屋！”卫少儿一手挽起媳妇一手拉过霍去病，快步往主屋走去，连正眼都没看伊宁。霍去病回头要招呼伊宁却被卫少儿咬牙拉过。



“夏朵，算了！第一天，我们忍让些！”伊宁拉过一脸怒色的夏朵，定定看着霍去病的背影。霍城抬首看向伊宁，觉得这个异邦公主比自己想象的文秀许多，也算知书达礼，心中略松口气。



“鄙人霍城是府邸管家，要不我先送公主入房歇息？”霍城一挥手，上来几个侍女持灯笼引路。



“霍管家，您能得去病信任管此诺大府邸，想必是能干伶俐之人。但方才去病可并非嘱咐您称呼我公主？”伊宁淡淡一笑，眸光一闪。听得一声尖利鸣叫，海子猛地张开翅膀傲然看着府邸众人。霍城内心一惊，没想到伊宁会当众发难。



“夫人方才已嘱咐在下给公主备置起居之物，还请公主随我等先去歇息！”霍城低下头，决定避其锋芒。



“霍管家，我今日请你记住一点，我乌孙伊宁虽出身你们口中的蛮邦，却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我为人处世相信一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伊宁口气随和，脸上的表情却在月下让霍城浑身一震。



“伊宁？”霍去病一脸不豫快步奔到伊宁身边。“我带你去房间！”



“侯爷，西苑现正在改建，老夫人和夫人说是要给即将出生的小侯爷增建屋子！”霍城叹了口气。



“什么？”霍去病豁然转身双眼冒火。“那是我给伊宁布置好的屋子！”霍城低下头，“西苑从您上次离开侯府就开始拆建！”伊宁微微冷笑，“去病，我还是回西域算了！”



“霍城，这侯府到底还姓不姓霍！”霍去病一字一顿，“我刚回来，你们就给我添这些事端，你们反了不成！”霍去病猛地吼了出来，顿时黑压压跪倒一片。



“马上让他们给我按着原样恢复西苑，谁再敢乱拆府邸，我让他立即滚！”霍去病紧紧握住伊宁的手。



“那今夜要不让公主先住在客房？”霍城跪在地上问道。



“今夜夫人先随我住书房！”霍去病声音僵硬，牵起伊宁往里进走去。



夜风吹拂回廊上的竹帘，曹静在暗处定定看着霍去病与伊宁交握的手，暗中握拳。“静儿，别忧心，我就不信那个女人有脸赖着不走！”卫少儿扶住曹静。



“母亲，去病会不会因此不喜静儿？”曹静楚楚可怜，轻擦眼角。



“他敢！你腹中孩子要紧！那个逆子！”卫少儿扶曹静往主屋走去，曹静暗中皱眉，伊宁淡然而通透的表情让她烦心，本以为按着她往日的脾性今日必定大闹，但是现在这般僵持，倒让曹静更加不安。



“侯爷，宫里来催了好几次！皇上等着您呢！”霍城在门口低声道。



伊宁坐在床沿脸色平静，霍去病看看她的脸色心下愧疚，握住她的双手轻轻揉搓。“你先去吧，否则今夜谁也安生不了！”



“伊宁，是我疏忽，让你受委屈！”霍去病心下不悦，觉得曹静等人一路对伊宁使绊着实过分，现下连刘彻、卫子夫也如此这般，心中逆反。



“去病，我没事，你先进宫吧！”伊宁起身要给霍去病穿官服。



“不去，我不去！算什么！我霍去病要陪夫人犯着谁了！”霍去病突然冷着脸斜躺到榻上。伊宁愕然看他烦躁的样子，倒噗哧一笑。“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我这个受气的还没愤愤不平，你倒作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伊宁坐到床沿轻抚霍去病脸颊，霍去病眸光温柔拉过她。伊宁躺在霍去病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心潮起伏。“去病，我的性子拗。别人越不让我开心我越要笑得开心！去病，答应我，让我每天都笑得很开心，好吗？”伊宁略撑起身子定定看着霍去病，霍去病神色宠溺地点头。“大丈夫说话算话啊，否则我休了你！”



霍去病眉头一挑，翻身将伊宁压到身下呵她痒痒。“救命！”伊宁最怕痒，笑得几乎要抽筋了。



“侯爷！”霍城沉声在门外唤道。霍去病脸色一沉，轻柔地给伊宁理头发。“去吧，省得老得听鬼叫！”伊宁推推霍去病。“伊宁，我不放心！”



“放心，我多大的人了！”伊宁白了霍去病一眼，挣扎起身连哄带骗给霍去病换衣服。



“伊宁，万一我回来晚了，你先睡！”霍去病依依不舍，夏朵见霍去病当着众人的面对伊宁疼爱有加，满心怒气也算略压下些。



“伊宁，你真忍得住？”夏朵挨近伊宁，伊宁面色平静地望向朦胧灯火下霍去病英挺的背影。



“夏朵，与人做此无聊的勾心斗角并非我所愿。但是我乌孙伊宁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今天不是忍，不过按着哥哥所说，不要丢了乌孙志气！我也学着汉人，先礼后兵！”伊宁冷冷一笑，“别人让我哭我非笑，而且是真心地笑！怕什么，大不了回草原！”伊宁的目光掠过小小的院落，抬步进门。“收拾一下，我要去拜会曹静！”　
　
　庭院深深　
“这事朕说过了，娶个侍妾与朕无关！”刘彻一拍案几。李倩在一边低下头，诺大的宫殿气氛沉闷。



“伊宁不是侍妾，她与静儿一般，是我的夫人！”霍去病目光倔强。



“你！”刘彻豁然起身指着霍去病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别以为朕爱才就舍不得罚你！”



“若皇上坚持不肯认伊宁，臣下就带她归隐！”霍去病赌气。



“你再说一遍！”刘彻勃然大怒，李倩赶紧给他轻抚后背。



“皇上，为何你们都针对伊宁？我娶个夫人碍着谁了？伊宁与我出生入死，我们夫妻情深，怎么连您都不能体会去病的心！”霍去病手微微发抖。刘彻心下一动，缓缓坐下。“去病，不是朕不能体会，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无什么，但静儿的身份不同，你若太慢殆她朕的脸上也不好看！”



“静儿也是去病的夫人，我自不会亏了礼数！”霍去病咬紧牙关，“但伊宁是我真心所爱，这您早就知道！这次出征河西她舍命相救，差点就离我而去。那天见她弥留，皇上，我打定主意绝不独活！至此我明白，我不能没有她！”



“你好大的胆子，朕如此重视你，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这般？”刘彻急怒攻心，李倩打量霍去病神情，心下突然涌起对伊宁的好奇。



“去病对皇上从来实话实说，去病学不了那些阿谀奉承。但去病对皇上的心是真诚的，一直以来皇上如父兄，对去病诸多纵容，也给了去病一展抱负的天地！”霍去病目光诚挚，刘彻气喘吁吁却终长叹一声。“去病只是希望皇上了解我身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无可救药的爱恋！伊宁是我内心唯一所爱，皇上若打定主意不认她，去病只能离开长安！”



“你在威胁朕？”刘彻一字一顿，李倩有些汗毛倒竖，刘彻喜怒不定，李倩忍不住替霍去病捏把汗。



“去病是在求皇上！”霍去病长叹一声。



“滚！朕不想再看到你！恃宠而骄，居然胁迫朕？”刘彻猛地将案几上的竹简全推到地上，听得惊呼，宫人全都跪了下来。霍去病咬牙给刘彻磕头，快步走出宫室。“你！”刘彻跌坐到蒲团上，想叫住霍去病又实在拉不下脸。“翅膀硬了，翅膀硬了！”



“皇上息怒！”李倩轻抚刘彻手背。



“唉，还是倩儿好，不惹朕生气！”刘彻搂过李倩叹了口气。



“皇上这么喜欢侯爷，何不依了他！”李倩轻颦浅笑，惹得刘彻心下酥麻。



“你又不是不知道，静儿不仅是平阳公主之女，名义上也是卫青的女儿。朕不能宠霍去病太过分啊。再说了，侯府哪来两个夫人的说法！”刘彻叹了口气。



“侯爷好可怜！”李倩目光流转，内心沉吟。



“好了，不理那个臭小子！倩儿，你什么时候给朕生个儿子？”刘彻捏捏李倩脸蛋。



“皇上！”李倩娇嗔，刘彻大笑起来。



“这是怎么了？”霍去病一眼看到卫青站在庭院里，顿时皱起眉头。



“静儿腹痛，公主不放心过来瞧瞧！”卫青在此刻与外甥见面有些尴尬。



“我就说啊，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舒服！”平阳公主声音尖利，霍去病脸色转冷，卫青暗叹抬头，只见平阳公主前呼后拥，一个奉常寺巫祝紧随其后。“听你说起来，这府邸有人与我家静儿相克？”



“是啊，依小人推算，府中有人和夫人八字不合，若长留在府邸恐怕对小侯爷不利！”那巫祝颇会凑趣，一脸谄媚。



“那你算算，到底是谁？这种祸害绝对不能留！”平阳公主大怒。



听得脚步，霍城引着伊宁走到前厅，夏朵等人面色不豫，紧紧守护伊宁。本来伊宁还想去拜会曹静，倒听说曹静突然腹痛，府中忙乱一时，霍城请自己移步前厅。



“伊宁？”霍去病快步搂住伊宁，伊宁本来脸色铁青，看到霍去病脸色略缓。



“这是干什么？”霍去病一天皆不顺心，脾气顿时上来了。



“霍去病！”卫青出言呵斥，虽烦心平阳公主仗势欺人，却也无可奈何。



“有煞气！”巫祝大呼起来，闭起眼睛摇头晃脑一番，“回公主话，方才一股煞气扑面而来，微臣断定正是此人冲撞夫人！”



“是谁？”平阳公主大喝，卫少儿在一边脸色微变。巫祝缓缓睁开眼睛定定看向伊宁，伊宁早知结局如此，冷哼一声立在院中静静环视。



“霍去病，立即把这个女人扔出去。这种脏东西如何能留在此处危害静儿！静儿怀的可是侯府的嫡长子！”平阳公主露出憎恶的表情。



“住口！”霍去病暴怒，快步走到巫祝面前，“你再妖言惑众信不信我让你血溅五步！”



“公主，侯爷身边的那位姑娘，她身上有，有煞气！”巫祝缩到平阳公主身后。



“霍去病，静儿的安危重要，立即把那女的弄走！”平阳公主脸色铁青，卫少儿赶紧给霍去病使眼色。



“我霍去病可并非平阳府的一条狗，几句鬼话要我赶出自己的夫人，笑话！”霍去病勃然大怒，卫青在一边脸色变了。“霍去病，说话放尊重些！”



“大将军息怒，但请你管好自己的夫人，随意跑到人家府邸装神弄鬼有失身份！”霍去病早就看平阳公主不顺，现在一口恶气更是忍无可忍。



“霍去病！你，你说什么？我身为你岳母，管你不得？”平阳公主头一昏，奶娘李氏赶紧扶过。



“去病，你说的什么？没规矩！”卫少儿忌惮平阳公主，脸色惨白。卫青在一边脸色铁青，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



“这还像样！”夏朵冷哼一声，伊宁皱起眉头，觉得事情这么快闹到这个地步可谓喜忧掺杂。



“规矩？这是我的府邸，规矩都得我定！”霍去病大怒。“霍城，送客！”



“站住！”卫青厉声道。霍去病扭身看舅舅脸色青白，心中不服，“大将军待要如何？”



“冠军侯说得没错，这是你的府邸，有些事我们管不得。”卫青沉声道，平阳公主脸色一变，卫青手一拦，“听我把话说完！”



霍去病眉头一挑，觉得卫青直到此时方算有点血气。“霍去病，但家规国法尚在，我们总是你长辈吧，有你这样忤逆长辈的吗？不孝之人全天下皆管得，何况你身居高位，理应成为表率！你看看你母亲，从小到大她为你担了多少心？不是给父母金银就算孝！顺才是其中真义！”卫少儿泪珠滚滚而下，看着暴怒的儿子和弟弟，泣不成声。



“如果不是有人存心找茬，我何曾愿意忤逆长辈！”霍去病脸色僵硬，“我霍去病做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我认为对的就一定会坚持，绝对不会随意听别人指使！如果这就会被视作不孝，我认了！”



“去病！”卫少儿依着廊柱放声大哭起来。



“舅舅，你忍让了半辈子，你觉得这种生活真的值得一过吗？”霍去病挨近卫青，卫青脸色剧变，恶狠狠盯着霍去病。“我不会像你一样，为了面前这种女人放弃自己的挚爱！”霍去病低声道，卫青顿时脸色惨白，按着胸口浑身发抖。



伊宁立于一边，皱眉看一群人哭的哭闹的闹，头痛欲裂。一转眼，伊宁看到那巫祝想溜，一个眼色，扈都堵住了那个巫祝。



“去病，无论如何，嫡长子的确马虎不得，大将军他们也是好意！”伊宁款款走近霍去病，温柔拉开与卫青对峙的夫君。“不过，今日之事还是需要一个说法。这位大人，你是说我冲撞了静姐姐？”



“是……”巫祝的声音含糊得几乎听不见。



“那该如何解？”伊宁淡淡一笑。霍去病赶紧搂过伊宁，“你不能走！”伊宁握紧霍去病的手，朝他甜甜一笑。



“必须分开你们两个！”巫祝感受到平阳公主杀人的目光，内心叫苦。



“分开就行了吧？得离多远呢？”伊宁眸光一闪。



“只要不是身处同一府邸，应该就无碍。”巫祝浑身发抖。



“这好办啊！”伊宁直接朝向平阳公主，“公主是否不放心静姐姐与我同一屋檐下？”



“哼，还有脸问这个？”平阳公主傲然扭头。



“其实母亲的照顾比什么都好！公主何不带静姐姐先回公主府安胎，这样皇上、去病都放心啊！我煞气再重，公主府有大将军的官威、公主的瑞气，必定是最安全的了！”伊宁笑得深沉，卫少儿一愣，泪流满面看着伊宁的面色。



“伊宁你倒提醒了我！这样倒的确是最妥贴的！”霍去病咧嘴一笑，“公主，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你要赶静儿走？”平阳公主颤巍巍伸出手指向伊宁。“贱人，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此言差矣！我不过做个对嫡长子好的提议，什么叫赶？”伊宁冷笑，上前一步。“难道女儿回娘家安胎在大汉很不寻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