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倩姨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舅舅娶了平阳公主之后没多久就大病过世!舅舅当日在定襄,都没赶上看她最后一眼!”霍去病看着伊宁,眸光渐渐温存。
“去病,不要为这些烦心!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运,你舅舅心中最安全的地方有那个倩姨。”伊宁目光温柔,突然对自己能与心爱之人相依相偎感到由衷的幸福。
“是啊,但是他这样何苦?人走了,他整日自责,时常探视坟茔。但他看到的是黄土,心爱的人已经不在了!”霍去病紧紧抱住伊宁。
“去病,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要跟心爱的人天长地久!”伊宁紧紧攥住霍去病的袖子,霍去病无言点头。
“你冷吗?”听得屋角的沙漏声,公孙悦盯着床沿的布幔,对打着地铺的李敢心下有些歉疚。两人成亲快一个月了,在人前装得很亲密,实则一直分榻而卧。
“没事,打仗的时候比这苦多了!”李敢声音闷闷的。
公孙悦突然来了兴致,趴在床沿打量李敢。“你打仗的时候怕吗?我从小怕痛,想想都觉得好可怕,要拿着刀剑与人搏命,多危险!”
李敢无声地笑了一下,“习惯了!到了战场上你没有其他选择!”
“这些也能习惯?”公孙悦嗔道,听着外面轻轻的雪花飘落声。“你们李家的男人好奇怪,那么喜欢打仗!父亲年纪这么大了,本来皇上都不想让他上阵的,却还是拧着硬是要跟着舅舅打仗去!他的年岁应该颐养天年啊,每天调教调教李陵,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你不懂!”李敢叹了口气,想父亲李广从军多年却一直缺乏运气,虽有盛名却少战功。李广是个天生的战士,他最大的梦想是在征战中证明自己,虽然皇上给了他上卿的高位,但对李广最大的安慰不是那些,而是沙场上的进攻号角。
“李敢,你也要上阵?”公孙悦看看微弱的烛光下李敢俊郎的侧影,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一个月下来,虽然两人小争执不断,但是公孙悦出生军功家族,与李氏一族颇为合拍。每日梳妆之时偷看镜中丈夫的侧影,公孙悦忍不住在想李敢真是英俊,也很细心。
“是啊!这次应该是决战了吧,皇上下了大决心要荡平匈奴!”李敢脑海中浮现伊宁的笑颜,闭上眼睛。
“那岂不是很危险?”公孙悦半撑起身子,心下惊疑。
“打仗啊,什么时候会安全啊!别想这些,睡吧!”李敢拢紧被子,翻了个身。突然听得脚步,李敢愕然发现被窝被人扯开。“我不管,你要平安回来!有没有战功不要紧,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李敢看着公孙悦,一时忘了说话。“李敢,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你,但是既然事已至此,我们都别无选择!你们李家就剩下你这个成年儿子了,你不能没有儿子就走啊,否则我做鬼都不饶你!”公孙悦脸红红的,强撑着说完上述长篇大论。
“天凉!”李敢给公孙悦盖上被子。公孙悦看着李敢英俊的面容,突然觉得眼圈有些酸涨。“李敢,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一滴冰冷的泪水滴到李敢脸上,重重砸到他心口。李敢无言地抱紧公孙悦,“放心啊,夫人!”
“去病,我看不见!”伊宁的眼睛被霍去病蒙住,霍去病小心扶着她往前走。夏朵扶着伊宁,看着面前的雕梁画栋目瞪口呆。
“夫人,这是为夫送你的礼物!”霍去病猛的拿开双手,伊宁缓缓睁眼,愕然看着眼前的红漆大门。“进去看看!”霍去病含笑鼓励伊宁,伊宁咬住嘴唇,轻轻推开门,顿时一座并不奢华却颇为精致的院落呈现眼前。伊宁慢慢穿过长廊,三进的院落布置得非常雅致。特别是整个屋子依着湖泊,看雪花缓缓落入水面,让伊宁恍然如入仙境。
“小心冷!”霍去病给伊宁披上大衣,伊宁愣怔看着院落忘了自己会说话。
“伊宁,我答应过你,会在荷塘边盖屋子,陪你看荷花、听蛙鸣!可惜我钱不够,盖不上大屋子,先凑合一下!”霍去病搂住伊宁轻轻摇晃她的身子。“这是我看到过最大最美的屋子!”伊宁吸吸鼻子,紧紧靠向霍去病。
“这里就先叫荷叶屋好不好?小神仙伊宁的荷叶屋!”霍去病无声地笑了起来。“好俗的名字!”伊宁噗哧一笑,转身投入霍去病的怀里。
“伊宁,这里好多屋子都还空着,你好好想想怎么布置!等我回长安,我常陪你到这边住住!”霍去病闻着伊宁身上的奶香,一把抱起爱妻往主屋走去。
“去病,我要和你一起去!”伊宁一惊,紧紧拉住霍去病的衣角。
“你倒说说,怎么去?”霍去病给伊宁盖上被子,夏朵等人轻轻端上暖炉、点心之后慢慢退出屋子。
“我不管,我要去!”伊宁心知霍去病说的是实话,心下懊丧。
“孩子,母亲又不听话了!”霍去病轻抚伊宁腹部,伊宁叹了口气。“这个臭家伙,拖累我!”
“伊宁,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第一个孩子!你最好先生个儿子,等他继承侯位就能保护如花似玉的妹妹们!”霍去病笑着给伊宁拢紧襟口。
“我才不要什么侯位,要上朝,要打仗,太辛苦了!我要女儿,到时候好好给她选个夫君,让她和我一样幸福!”伊宁枕着霍去病手臂,笑得很温柔。霍去病心下不以为然,却不跟伊宁争论。
“去病,这次是要跟伊稚斜正面遭遇吗?”伊宁勉强压下呕意,正色看着霍去病。
“皇上心恼匈奴欺我们不敢深入大漠,特别是伊稚斜宠幸赵信,迁移王庭又不断滋扰汉境,终于激得皇上下决心正面打击匈奴!”霍去病微闭着眼睛。
“十万骑兵,皇上的确下了大决心!”伊宁心下烦恼。霍去病低首见伊宁皱眉,“不要想这些,安心在家!”
“去病,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请不要伤害我姐姐!”伊宁哀求地看着霍去病,霍去病一愣,想起伊宁说过姐姐是匈奴太子妃。“你放心,战争是男人对决,不关女人事!”
“匈奴妇孺皆兵,姐姐也可能随战!”伊宁坐起身子,“姐姐深爱乌维,一定会与他生死与共!如果你在战场上看到她,请放过她!”
“伊宁,我不想骗你,所以我不敢答应。你也知道刀剑无情!但我会尽量留意!”霍去病叹了口气。伊宁深埋在霍去病怀中,突然觉得一阵恐慌,“去病,我不想离开你!我真的好想跟你去!”
霍去病突然低声咳嗽起来,伊宁惊疑从他怀里探身给他拍后背。“怎么了,入春反而咳嗽起来!”
“小时候常这样,好久没这般了!”霍去病深吸几口气,见伊宁着急心下歉然。“没事了!放心,你男人身子好得很!”
“去病你干脆别上阵了,就跟皇上说身子不好!”伊宁目光揉进烛光,看得霍去病心下酥软。“伊宁,我答应你,打完这仗就尽量长留长安!我从军日子不算长,却军功赫赫。我知道很多文臣、老将背后说我不过是因为运气好才有这军功,我一定要靠这场硬仗告诉那些人,我霍去病到底是凭什么取胜!”
“去病,你的才华已经在河西之役显露无疑,你无需向别人证明什么!”伊宁摇头,见霍去病又咳嗽起来心下不稳,让霍去病喝了口热水。“为人臣必须为主上分忧!你别瞎操心,我一定会尽快回来陪你等孩子出世!”
“去病,我真的有些担心,不知道为什么!”伊宁红着眼圈歪到霍去病怀中,看忽明忽暗的烛光,紧紧攥住夫君的手。“去病,我们会长相守!一定会的!”
“静儿,不用担心!那个女人得意不了太久!再说了,夫妻间的恩爱不过是过眼云烟,侯位是真正重要的!”平阳公主斜于榻上,目光深思。
“母亲,去病现在已经宠那个妖精上了天,我不止一次听他说将来要立那个贱人的孩子为世子!”曹静低着头。
“他试试!”平阳公主突然坐直身子。“卫青虽然不如他得宠,但毕竟为汉室打下赫赫战功!我又是你孩子的外祖母,皇上在这事上不会犯傻!”
“静儿私心觉得,如果这个贱人不除,去病绝对不会回心转意。如果这个女人接连为去病生子,皇上的心思也难保不会变!”曹静缓缓抬首,平阳公主看着她目中的坚硬渐渐笑了起来。“我早说过,你最像我!”
“想来那个贱人着实命硬,上次那把火居然没烧死她!”曹静暗中咬牙。
“时辰未到吧!”平阳公主又躺了下来。“这次霍去病起码要走上个把月,我们有的是机会!”
“女儿听说去病要把那个贱人送到李夫人宫里。”曹静目光冰冷。
“李倩?她到底存了什么心!”平阳公主冷哼。“放心,在宫里反而方便。霍去病虽然小心,难道他不知道我平阳公主从小长于深宫,这宫室的犄角旮旯我都了如指掌!”
“可皇上身边总是守卫森严……”曹静又复垂首。
“如果说是那个女人自己出宫呢?”平阳公主嫣然,“静儿,岁月就是这样!它催老了我们的容颜,却也给了我们智慧!你毕竟年轻啊,还欠火候。那个女的也一样,别看她一脸聪明样,但是关心则乱,我不信她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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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宁,你小心些!”李倩看着坐立不安的伊宁叹了口气。“李夫人,皇上真的没说什么?战局到底如何?”霍去病临走把伊宁安置在宫中,刘彻虽然不满,但为了安爱将之心,只得默认。
“大军出发才两日,你说能有什么战况?”李倩放下手中布料,她怀孕四月有余,腹部微鼓。“你终日烦忧,身子要小心!太医说你心浮气躁,胎气不稳!”李倩强拉伊宁坐下,“三个月了,你瘦得有些过了!我到时让太医再好好给你调理!”
听得门响,夏朵和蓝蓝端上两碗药。“我不要吃药!”伊宁赌气,觉得近日自己眼皮跳个不停。霍去病才走了两日,伊宁接连梦到他在战场上中箭,心神不宁得几乎疯了。
“你啊,如果有一点点闪失骠骑将军一准掐死我!”李倩笑了起来,“快喝,安胎药!”
“夫人,皇上唤您,让您到前殿去一趟!”一个太监躬身道。
“快去,快去,帮我多打听打听!”伊宁赶紧帮李倩披外衣。蓝蓝等宫人看着伊宁都笑了起来。“你啊,安生点!夏朵,看紧你主子!”李倩优雅地出门,伊宁看着她的背影心神忐忑。
“伊宁,先睡会儿吧!昨晚你醒夜,看看,眼圈都黑了!”夏朵给伊宁盖上小褥子。
“睡不安稳!去病出定襄,那是伊稚斜主力最有可能停驻的主战场!去病虽有不败之名,但此次可是硬仗!”伊宁满面忧色。
“安心吧!霍去病被匈奴人称为苍狼,闻到血腥气会很兴奋!”夏朵笑着摇头,“伊稚斜老了,挨不过霍去病!”
“其实仔细想想,去病每次都是突袭成功,如果是伊稚斜这样的主力部队,熬过第一波进攻转而反攻,我不敢说去病的用兵之道能老辣到临危不惧!”伊宁突然捂住嘴,一阵干呕。
“八成是个小子,磨人!”夏朵慌忙给伊宁拍背,唤宫人打热手巾。
“什么?俘虏说伊稚斜在东边?”刘彻目光凌厉,众议政上卿面色严肃。“听得军报的确如此!”丞相李蔡低下头。刘彻起身踱步,望着面前用沙石堆起的漠北军情图,心下沉吟。“暗中传令,让两军改变行军路线,由骠骑将军出代郡!大将军出定襄!”
李蔡心下知晓刘彻想让霍去病亲自围杀单于部队,立即写下密诏低头匆匆出前殿。刘彻心神不宁坐到蒲团上,此次汉室可谓倾国而出,十万精骑分别由卫青、霍去病带领。刘彻给霍去病极大的特权,让他先行挑选人马,他麾下皆为青年将领。公孙贺、公孙敖、李广等老将都在卫青帐下,辎重配备皆无法与霍去病相比。
“皇上,李夫人在殿外候着了!”
“倩儿?朕没传过李夫人啊!”刘彻愕然,“算了,李夫人身子不方便,先在偏殿让她歇着,朕等下去看她!”
夏朵见伊宁呼吸平稳,终于放了点心,静静在一边缝小衣服。突然门口一片纷乱的脚步,夏朵警觉地略挪到门口。“皇上在吗?”
听声音好似卫子夫,夏朵凝神细辩,一转眼发现伊宁已然惊醒。
“回皇后,皇上在前殿!”
突然听得哭声,“皇后,皇上呢?”伊宁皱起眉头,和夏朵对望,都对曹静的声音有些心烦。
“静儿,你别急,我们赶紧去寻皇上!”卫子夫柔声安慰。
“怎么办?去病怎么突染风寒?皇后,求您一定要让皇上派人把去病先接回来。他脾气硬,肯定会死撑着!打仗不是闹着玩的!”曹静哭声哀婉。
“这孩子小时候身子很弱,大了倒看着好了不少!怎知道这次才出长安就来报病重!”卫子夫的声音也隐然哽咽。
伊宁脸色煞白,紧紧按住胸口。夏朵一见大惊,慌忙扶住她。听得脚步渐远,伊宁茫然若失,心神恍惚。“去病,去病怎么会病重?他出征的时候不过有些小咳嗽,难道他故意瞒我?”
“伊宁,别急,也不知哪来的消息!”夏朵心下不稳,勉强安慰伊宁。
“皇后那边的消息应该不假!”伊宁几乎要哭了。“夏朵,赶紧去寻李夫人,让她帮着打听!”夏朵慌张出内室,伊宁双手按着腹部六神无主。“孩子,你要保佑父亲!”
“伊宁,半天了李夫人一直在前殿,我进不去!”夏朵浑身冰冷,见伊宁唇色青白,心下更惊。
“夏朵,我等不下去了!行军一日千里,若去病真的病了那可怎么办?我要到他身边,趁现在还赶得上他!”伊宁紧紧握住夏朵双手。
“你疯了,你有身孕!”夏朵大惊。
“他是我和去病的孩子,他绝对不会那么羸弱!”伊宁咬牙收拾行装。
“乌孙伊宁,我不会由着你胡闹!霍去病要是看到你,非但不会开心,还会杀了我喂狗!”夏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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