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慧因身后还站着两个女孩。
“打声招呼吧,这是智友的丈夫。”
慧因熟稔地替智友向那两个女孩儿介绍了恩昊,恩昊很不自然地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也很僵硬。
“你们好,我叫玄恩昊。”
“您好!”
“您好,我是智友的朋友,我叫姜珍姬。”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穿着淡蓝色开衫的智友说着从二层走了下来,在楼梯上看到恩昊,便停住了脚步。
“今天回来得挺早啊。”
早已经习惯了智友冰冷对待的恩昊,忽然嘴角浮起了一丝自嘲般的笑容,平常不要说叫自己恩昊哥了,连敬语也不讲了,语气也是冷冰冰的,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带些尖锐的讽刺,可有时候在客人面前却会表现出对自己应有的尊敬。
似乎有好几双好奇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看,于是恩昊也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智友说话,不知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恩昊总觉得她们的笑容似乎在对自己说“不要装了,其实我们都知道。”
“现在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想出去一起找个地方喝杯啤酒,哦,对了,你们相互认识了吗?”
“智友,我已经替他们介绍过了。”
“是吗?”
“智友,这么近看你老公,觉得真的是好帅啊!”
“珍姬你是不是在夸我还是在炫耀你自己的眼光高啊?”
“什么呀?你这丫头竟然利用我,又来炫耀你老公?哼!”
看到智友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一样,随便丢在一边,竟然自顾自地和朋友们嘻嘻哈哈相互打趣起来,恩昊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很不舒服,生平第一次被人忽视的如此彻底,第一次体会到了悲惨的感觉,他把脸一沉,说道:
“你们要出去玩儿啊,可我还没吃晚饭呢!”
顿时,智友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可马上又恢复了镇定,那眼神似乎在说“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还指望我给你做饭?”
然而智友嘴里却温柔地说出了:
“真的啊?今天一直工作到这么晚吗?怎么办?我还以为恩昊哥你是吃过晚饭才回来的,所以我根本没有做饭,那你现在是不是很饿呢?怎么办?”
智友那担心的神情和声音与嘲弄眼神的对比让恩昊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因为幼稚虚伪又沉闷压抑的生活让人透不过气来,还是自己现在对真实与谎言的辨别已经越来越模糊,恩昊开始分不清智友到底什么时候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说的是假的。
“那我们一起出去吃点儿东西吧。”
那个叫珍姬的女孩突然提议道,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让智友瞪大了眼睛。智友每天像抓住了恩昊什么把柄一样时不时就冷言热讽,恩昊早已经感到有些厌烦了,所以现在一听到珍姬的建议,恩昊立刻就做出了回应,也可能是因为智友那瞪大的眼睛勾起了恩昊的孩子气。
“这样也可以吗?”恩昊问道。
“当然了,是吧,智友?多亏有你哎,我们才能出去享受一番。”
“就是,智友,我们平常怎么可能捞到让朋友这么帅的老公请我们喝酒的大好机会呢?我们认识的那些男孩都和我们差不多大,没意思透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和这样的成熟成功男士相处!”
“那我们走吧!”
恩昊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伸手搂住了智友,作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虽然不是预料中的事情,但此刻恩昊的心情不知为什么好像突然变得非常不错。
看着在玄关穿鞋的朋友们,智友悄悄捅了捅恩昊的肋骨,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放开你的手”。
看着智友那像金鱼冒泡一样只看得到嘴形却听不到声音的嘴唇,恩昊用同样的方式回答“我就不!”
看着恩昊和智友现在作出的一副夫妇情深的样子,慧因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回想起以前智友跟自己讲过的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由替智友一阵伤心,而那两个毫不知情的同学却被这样伪装骗过,毫不掩饰心中的激动,意识到那两个女孩儿正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和智友,恩昊似乎演戏欲望大盛,想在大家面前显示一番,还把手里的外套披在了智友肩上,关怀地说道:
“我刚回来的时候觉得晚上的风有点儿冷。”
恩昊装作没有看见智友瞪向自己的白眼,径直走出大门,走到停车场把车开了过来。
慧因和那两个朋友坐在后面,智友和恩昊坐在前面,恩昊转过头,语气抱歉地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你们三个挤在后面坐着很不舒服吧?”
后座明显坐下三个人后仍显得空间很大,但恩昊还是用一种谦逊的语气说着这样的客气话。
“没有啊!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呢!真是托智友的福了!看来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
恩昊从后视镜里难以察觉地瞟了一眼那个叫珍姬的女孩儿,她化着淡妆的脸上有着那个年龄才有的灿烂如花的笑容。
“冷吗?要不要开暖气?”
忽然想起原来智友也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可她的脸上却因为自己已经过早地失去了那种天真灿烂的笑容,一股歉意油然而生。
“骗谁呢?猫哭老鼠假慈悲!”
背后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让恩昊有点儿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幻听,但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明明是坐在自己旁边的智友发出来的。
“智友啊,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要问你,可是又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什么呀?尽管问吧,银珠?”
智友把头转了过去,微笑地望着银珠。
“你们是怎么相遇的?”
“说什么呢?什么怎么相遇的?”
“我是指……指你先生,这样叫也没关系吧?好像很奇怪。”
“!”
“哈哈哈……怎么方便就怎么叫吧!没关系的。”
正在开车的恩昊爽朗地笑着说道。
恩昊和银珠的眼光在后视镜里碰到了一起,银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我和智友是这段时间才玩儿在一起的,原来并不是很熟,所以知道的东西不多。智友她和我们年纪一样大,可是她却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我一直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新奇得不得了,直到今天我亲眼看到两位在一起,那种感觉真是特别奇妙。”
“男人女人相遇不都是那回事儿嘛,没什么特别的。”
一听到这个声音,恩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哎呀!慧因姐也真是的!”
不明白智友现在混乱心情的慧因帮腔似的说道。
“难道不是吗?智友!”
“……是家长们让我们结婚的。”
突然之间,车里的空气像凝结了一样,明朗的笑声一下子变成了冰冷的沉默,尴尬而又觉得抱歉的珍姬为了缓解气氛,便笑着说道:
“你怎么说得这么不浪漫呀?我还等着听故事呢!小心这样让你老公心情不好哦。”
智友转过头对着珍姬轻轻一笑:
“这是事实,没什么浪漫的,本来恩昊哥是不想跟我结这个婚的,是我缠着他一定要娶我,结果我自作自受,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心里一直爱着另外一个女人,不过我也算是有收获,至少还知道了什么叫做羞耻心,不过尽管这样,我还是因为放不下心中的那份爱,死缠不放,所以就这么耗到了现在。”
过往的故事在脑海中一幕幕浮现,清晰得就像昨天刚刚发生一样,历历在目。
被这样不光彩地抛弃之后却还是无论如何都离不开的男人,就算已经确认了被抛弃的事实后,也无法让自己轻易回头的男人,放弃这个男人真的需要时间,就算知道他心中另有所爱,充满他的心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而不是自己,但还是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真不应该跟这些朋友一起出来吃饭的,今天的事情让原以为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心,又泛起了一阵波澜。
智友开始整理起自己混乱的心情,如果真的像他所希望的或父母劝自己的话所说的那样,应该尽早放手的话,那么自己抓住他不放的时间越长,就会让自己越凄凉,不应该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问的,我就是觉得你先生他看起来对你好像特别好……”
智友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恩昊,把头转向了满脸尴尬的朋友:
“没关系。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有外人在的时候他总是对我特别好的,其实我们现在的关系也不是说不好,和别人一样,很平凡的生活,没什么负担,也挺好的。结婚之后你就会发现,现实的生活和想像中的不一样,银珠啊,这可是已经结婚了的前辈的经验之谈,千万别忘了。记得,与其找一个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人结婚,还不如找一个爱自己爱得没有自己就不行的人结婚,这才是幸福的捷径。”
“对不起,银珠!”
看着一脸尴尬的银珠,智友在心中暗暗地道歉。不用看也可以想像出现在恩昊的表情,智友把头转向了漆黑的车窗外。
“我不会跟恩昊哥你说对不起的,就算这样让恩昊哥觉得凄凉和羞愧,那也请你忍一忍吧!不会很长时间了,只有这样我才能下定决心离开。”
通过慧因认识的这两个朋友性格很好,也或许是恩昊把她们带去吃饭喝酒的地方真的很不错,所以当几个人喝完几瓶葡萄酒之后,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光,除了看到口味挑剔的恩昊像很久没吃过饭一样,把盘中的食物扫荡得干干净净的那一瞬间心里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之外,其余时间好像还是玩得挺开心的。
从学校里发生的琐碎小事一直聊到国计民生,天下大事,微微有些醉意的珍姬问恩昊:
“智友小的时候长什么样?是不是像洋娃娃一样漂亮还是也像现在这样是纤细高贵的小公主吗?”
“那时候她也很引人注目没错,不过不像现在这么瘦,脸蛋儿胖乎乎的,与其说漂亮不如说特别可爱。”
听到恩昊没怎么考虑就做出的回答,珍姬一脸羡慕地说道:
“哇!从小一起长大的就是不一样!我第一次看到智友的时候,我真觉得她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那种人们想像出来的美女一样,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的女孩。”
“说的没错!我第一次在教室里看到智友的时候,我不就对你说过怎么会有那么美的女孩吗?”
手里拿着零食的银珠,转头看着智友说道:
“而且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身上的衣服和搭配都特别有品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您知道吗?智友上学的时候,从来都没穿过牛仔裤、T恤、运动鞋这样大学生常见的装扮。”
“对啊对啊!智友是不是结婚之前就这么特别啊?身边跟着随身保镖,啊,对了,那个保镖哥哥也很帅的,都不怎么笑,很多人其实很迷他那张俊酷的脸呢!还每天都有名车接送,衣服也都是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名牌套装,记得一年级的时候,我们刚入学没多久,那时就都觉得智友她是那种‘虽然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却离我们特别遥远’的人。”
“珍姬,你还记得吗?智友那次穿着夏奈尔去学校的事情。”
“Oh!My God!别提了,我当时不知在干什么,反正没好好听课,见到她时吓了个半死,还以为被什么来视察的校领导抓了个正着呢!”
“哈哈哈……对啊对啊!我当时也看得呆掉了。”
“不过可能就是因为那样,智友才一直都没什么朋友的,我们都不敢和她讲话的,觉得她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容接近的人物,可现在真的和她接触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根本不是我们想像的那种瞧不起人的千金大小姐,其实性格比我们还开朗爽快呢!只是因为平时把真正的自己封闭得太严严实实了才让人误会的,不过也难怪,大财团的长孙媳妇是要很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的,因为可能随便说句什么话就会被登在报纸头条,所以不可能像我们这么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是吧?其实现在想想,智友其实挺可怜的,明明和我们差不多大,却不能像我们一样参加MT,也不能随意参加同学们举办的聚会。”
银珠没有注意到恩昊渐渐阴沉下来的眼神,吃了几口零食又喝了口酒之后,她又继续沿着自己的话题说了下去:
“我以前还以为‘大有流通总经理的妻子’是叫智友的名字时一定要加上的定语呢!”
“不过智友,你其实也应该感到很荣幸,不是谁都能和你先生这样的出色人物一起喝酒吃东西的,哎,这样说起来,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的是我们几个才对呢?”
往朋友的酒杯倒上酒后,智友笑着说:
“别开我玩笑了,你们也知道那副样子不是我自己愿意做出来的,是迫不得已,不那样做不行,而且应该感到荣幸的是我,能认识你们这样的朋友,被你们亲切地叫着名字,这样毫无顾忌的聊天说话喝酒吃东西,我高兴得不得了。”
“我姐姐结婚都5年了,但她还是会常常拉住我的手跟我说,虽然对女人来说,丈夫孩子家庭确实是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但却不能因此失去朋友,相反,正是因为这样更应该注意交朋友,智友,你现在既有老公又有朋友,可真是幸福到家了!”
“是吗?”
恩昊那似笑非笑却又眼神沉郁的神情,让智友的视线乃至整个心神都不由自主地被牵动着,慧因悄悄瞄了一眼,似乎很不满意恩昊的表情,看到总是替自己打抱不平的慧因脸上露出的明显得一点都不遮掩的轻蔑表情,智友心里虽然明知她是为了自己好却还是一阵不高兴,于是对坐在自己旁边的他问道:
“再给你点些什么吃吧?用不用?”
“嗯?……”
“刚才牛排的量好像不多,我吃也只是恰恰好而已,你刚才说晚饭没吃,那这种量肯定是不够吃吧?”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应该和以前一样不理他死活的,为什么现在又要装作很担心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吗?可是智友还是忍不住接着说下去:
“不是吗?”
看着平时意气风发,今天却因为自己的态度和朋友的话而阴郁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