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研研,妳先安排我们两家人见面,细节我会亲自出马跟他们谈,至于你们的婚礼当然是越盛大越好……」
钟自封开始叨叨絮絮,念些有的没的,程程担心的看着研研紧锁的眉心,她一点也没有要做新娘子的喜气。
这傻丫头,她不要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到时候想出来就难了。
*************************************钟自封与庄氏夫妇见了一次面之后就立刻决定了订婚日期,订在十二月二十五,浪漫的圣诞节。
戎戎没有订婚就直接结婚了,钟自封借口要弥补这个遗憾,所以砸下重金筹备研研的订婚宴,务求做到尽善尽美,邀请的宾客广含了政商名流和影视明星,人数多达上千人。
研研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因此日子过得特别难熬。
订婚是她提出的,她不能出尔反尔让爷爷没面子,如果取消订婚宴,钟氏绝对会沦为商界的笑柄,她则无颜面对外界异样的眼光。
她真的就要这样跟庄玮纶订婚了吗?订婚之后,结婚日期通常很快就会定下来,她真的要嫁作庄家妇吗?
她的心好乱,婚期越近就越忐忑,她多想找个时间跟东堂谈一谈,可是自从她的婚事决定之后,他就早出晚归,她几乎无法见到他。
上海商城的企画初步获得股东一致同意,他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工作上,每天提早出门,三更半夜才回家,应酬也突然多了起来……「言先生回来啦,要不要吃晚饭?」女佣恭谨的迎出去。
正想得出神的研研吓一跳,停下无意识翻阅杂志的动作。
她深深吸了口气,他回来了……
钟研研,保持镇定,不要回头,眼睛直视电视屏幕上的长片,假装很入戏。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回房去看杂志,因为她是刻意在等他。
在家里她总是无法遇到他,在公司里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也总跟着一个廖秘书,她什么话都不能对他说。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对他说什么,可是想与他单独相处的欲望却每天每天在她心中起伏不定。
「我吃过了。」言东堂回答女佣,灼热的目光却盯着研研的背影。
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子,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他早该知道她相当重视「门当户对」四个字,他们在池畔决裂的那一年他不就知道得很清楚了吗?
她根本看不起他卑微的身世,对于他的存在,当年她用「寄人篱下」来形容,为什么他还是放不下她,对她心存幻想?
她要和庄玮纶订婚,就在他以为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之际。
在上海的最后一夜他吻了她,她不知道那一吻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可是她却可以若无其事把一切拋诸脑后,就为了嫁一个家世不凡的对象。
他真的恨她,非常、非常的怨恨。
他不能重新打造自己的身世,选择不在她面前出现是他唯一能做的。
但是一直躲着她不是办法,他会尽快找个理由消失,因为他真的不愿看到她披白纱。
************************************白色圣诞替寒冷的十二月营造了另一股浪漫味道,钟宅华美的欧式庭园搭起美丽的白色遮雨棚,细雨不添寒意,反而令情境更加诗意。
订婚宴在钟家的漂亮庭园举行,请了五星级饭店的厨师来作外烩,场地由婚礼公关公司布置得美轮美奂,气氛丝毫不输大饭店,温馨的情境令宾客宾至如归。
研研穿著软绸银白晚装穿梭在宾客之间,今天的她淡雅清灵,赢得众人一致的赞赏目光,庄氏夫妇对于准儿媳妇的标致相貌和一流家世更是赞不绝口,直夸儿子有眼光。
「研研,你们结婚后想住哪里都可以,我们很开明,只要你们年轻人高兴就好,不会勉强你们跟我们两个老人家同住的。」庄夫人开通的说。
庄院长跟着附和。「对、对,住哪里都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快点生孩子,玮纶都三十多岁,也该有孩子了。」
庄玮纶眼瞳闪着笑意。「爸、妈,你们别给研研压力,我答应她结婚之后先过两人世界,我们不急着生孩子。」
「你们年轻人不急,我们急埃」庄院长看着准儿媳妇。「研研,我们知道妳热爱工作,可是生孩子是女人的天职,早生晚生都要生,妳应该可以体会我们想抱孙子的心情吧?」
「我了解,爸。」
研研嘴角带着僵硬的笑容,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根本就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她有股冲动想逃离这个地方,眼光不由自主梭巡着言东堂的身影。
他呢?他在做什么?
他在今天的婚宴上扮演称职的管家角色,他把宾客招呼得极周到,宴会程序也控制得极精准,一切都有条有理,进行得完美极了。
他像个局外人。
一个管理婚宴流程但与她没有关系的局外人,彷佛他的任务就是让订婚宴顺利完成,她嫁人与否都与他无关。
「研研,该换送客礼服了。」程程走过来,礼貌温文的对庄氏夫妇寒暄之后,把研研带走,两人行色匆匆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大姊,我觉得好累。」研研一离开庄氏夫妇,笑脸立即垮下来。
「再忍耐一下,宴会快结束了。」程程温柔的说。
「我不是指这个。」研研烦躁的拉起裙襬。
她不喜欢晚装,尤其是这件突显身材的紧身晚装更是让她穿得浑身不自在。
「那妳是指什么?」程程不明白的问。
「我是指……」研研苦恼的叹息一声。「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我没讲。」
倏然间,她停住了步伐,眼睛看着远处默不作声。
「研研,妳怎么了?」程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花棚架下,言东堂伫立在那里。
姊妹俩凝视着他的身影,程程忽然觉得于心不忍,因为他看起来好孤单。
「东堂今天滴酒未沾,因为他要控管流程,但我想如果他不必主控婚礼程序,他会喝得酩酊大醉。」
研研紧皱着眉心。「大姊……」
「研研,妳是不是后悔和玮纶订婚?」程程小心翼翼的问,观看研研凝重的神色,她苦口婆心的说:「妳现在悔婚还来得及,去跟爷爷说明白,我陪妳。」
「大姊,我没有要悔婚,能够嫁给庄玮纶,我觉得很开心。」研研倔强的说。
程程不会明白的,东堂和万采瑄在上海一同过夜的事已经重挫了她的自尊心,她怎么能说她在乎东堂呢?
「妳晓得东堂主动要求调派到伦敦分公司吗?」程程突然说。
研研震惊的瞪着她。
「我就知道妳还不知道。」程程叹息道:「自从妳的婚事决定之后,东堂就以公文的形式,呈函对爷爷提出这个要求。」
研研的心抽搐了一下。「那么爷爷他……同意吗?」
他要走……伦敦……他居然要到那么远去……「爷爷欣然同意,他还很高兴东堂这样懂事,肯去伦敦替他分忧解劳,因为伦敦分公司的年营业额达上亿欧元,可是却一直没有好的管理人才,爷爷说他现在不用烦恼了。」
研研怔忡的听着,脑袋一片空白,一时之间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再度离她那么远?
他可知道,她最难熬的就是他当兵的那两年,他不在她的身边,日复一日,她心中有着说不出的严重失落感。
现在他又要走了,连告诉也没告诉她一声,还走得那么远,他是存心让她不好过吗?太过分了。
「东堂十天后就要出发了,研研,如果妳要挽回就要快一点,不要等到他走了才来后悔,往后东堂回来台湾的机会将少之又少……」
「大姊,妳别说了,他要去伦敦是他的自由,站在经营者的立场,我很高兴钟氏集团的分公司多了一位优秀的管理人,我不会阻止。」
研研的语气突然僵硬起来,程程觉得奇怪,她不会看错才对,研研明明对东堂有情,怎么会……哦!她懂了。
花棚架下,万采瑄艳丽如花的身影翩然出现,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她朝言东堂走去,两人低首交谈,很惬意的样子。
「还有,我觉得庄玮纶是个很理想的丈夫。」研研继续补充说道:「我们婚后一定会很幸福,我还会尽快生宝宝娱乐大家,走吧!进去换礼服,别让客人等太久。」
研研强打起精神继续往主屋走,心里五味杂陈,她真的嫉妒万采瑄,非常的嫉妒。
可是她也因此该彻底对东堂死心了,他的选择、他心属的女人是万采瑄,不是她。
第九章
董肇风选在黑天鹅酒吧替好友饯行,室内的原木装潢及怀旧的钢琴演奏令人舒适的放松,微暗的灯光更营造了慵懒迷人的气氛,是许多都市新贵夜生活的极致选择。
「真的决定到伦敦去了?」董肇风倾斜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对于好友突然之间要离开,他还真是舍不得,下次两个人要相聚不知要等何时。
言东堂淡淡扯了扯唇角。「日期都已经决定了还有假吗?」
「你这真算是为爱走天涯了。」董肇风很替好友惋惜。「我一直以为你和你的二小姐会有结局,没想到会是这样,她要嫁人了,你选择浪迹天涯,真是令人鼻酸哪。」
言东堂看了他一眼。「别乱用形容词。」
「不然就叫劳燕分飞。」董肇风一本正经的说:「钟研研琵琶别抱,你离开这块伤心地,但是带着一位性感尤物,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万采瑄自动申请调派伦敦,不是我带着她去。」言东堂徐缓地道。
他已经拒绝了万采瑄,他知道这次她自动请调伦敦,是因为她觉得那里的工作有发展,不是因为他。
至于他,并不会因为万采瑄的同行而有丝毫欣喜,除却巫山不是云,他的心境跟个老和尚差不多,已经心如止水,再无波澜。
「你不可否认人家对你有意思。」董肇风十分艳羡。
他曾在酒会上见过万采瑄,对那样标致的美女都能不为所动,他觉得言东堂跟神仙也没什么距离了。
「我对她没有感觉。」
「我当然知道你对她没有感觉。」董肇风掀了掀眉。「你一生一世就只喜欢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叫钟研研,现在像你这样的痴情古董已经不多了。」
言东堂淡淡说道:「痴情远比滥情好。」他意有所指。
对于好友的调侃,董肇风不以为意,哈哈大笑。
「我是在寻找我的真命天女,不是滥情。」董肇风一脸认真,「遇到真正心爱的女人,我也会收心,我只是没你那么幸运,可以在那么早以前就遇到喜欢的人罢了。」
「幸运?」言东堂苦笑一记。「幸运的结果是什么?」
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幸运,他甚至宁愿自己对研研只有兄妹之情,对她从未有过特殊的感情,或许那样他就可以张开怀抱接受别的女人,不会在她有了婚约之后如此黯然。
董肇风难解的摇头。「所以我说你们是一对怪胎,明明彼此有情却……」
「别说了。」他真的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
依他的身分,他对研研的感情不能叫做感情,充其量只能叫做非分之想。
他知道老爷自他小时就器重他,但这份器重不会重到令老爷将他心爱的孙女交给他。
「既然你和钟研研已经不可能了,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妹妹呢?」董肇风戏谑的问。
言东堂露出些许诧异。「别开玩笑了。」
他对董宝儿的感觉和对万采瑄一样,都没有感觉。
「我没有开玩笑哦。」董肇风笑道:「你也知道宝儿对你一直有特殊好感,虽然她贪玩,可是依你的条件,要驯服她并不难。」
「我并不想驯服她。」言东堂仍是淡淡的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叹了口气,「看来世间已经没有另一个女子可以让你动心了。」
他自认风流,生命里也有过许多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可是却没有一段像言东堂对钟研研这样叫人低回再三的。
言东堂勾起嘴角。「难保我不会娶个洋妞。」
哀莫大于心死,娶个洋妞未必不是好事,彼此没有感情,不需要沟通,也就没有那么多爱恨情仇。
董肇风才不相信。「我太了解你了,你不会的。」
他早就怀疑东堂不是个正常男人,正常男人就算心里爱着一个女人,对别的女人也不可能没有欲念,可是东堂就是那唯一的一个怪胎,他在心里默默爱着钟研研,连身体也为她守着,不肯轻易碰别的女人。
他还记得他们退伍的那天,船到基隆后,同梯的弟兄约好要好好庆祝一下,他大方的做东请大家到酒店玩乐。
大伙越玩越疯,故意把东堂灌醉,找了个酒店小姐把他带到宾馆陪他过夜,第二天他醒来之后知道了,气得像要杀人,吓得人家小姐当场夺门而出,以为自己遇到精神病患。
「你拭目以待吧。」言东堂懒洋洋的说。
一个人在万念俱灰的时候会做出些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唉,其实你不必大老远跑到英国去避开钟研研,要不要到我公司来上班?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加入捷宇集团。」
他旧事重提,还是希望言东堂能为捷宇集团效力。
言东堂啜了口酒。「有生之年都不可能。」
「瞧,你恨钟研研没有选择你,却还是对钟氏忠心耿耿,我真弄不懂你这是哪门子思想。」
「钟家把我扶养长大,我有义务偿还这份恩情。」
「报恩论啊!」董肇风不以为然。「你欠钟家的,你早替他们赚回来了,你入主钟氏担任代理总裁这段期间,心知肚明你让钟氏获利多少,你的手腕高明,可是也瞒不过我。」
「别说了,喝酒。」他举起酒杯,一饮而荆那些对他来说都不再重要,他只知道酒精的好处,酒可以麻醉他的感觉,直到他踏上登机门,离开研研为止,他都希望自己不要清醒。
************************************夜已经很深了,研研打开房门看了看,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她关上房门,立刻走到敞开的窗边往外张望,除了树影摇曳,仍是一片寂静。
午夜两点,束堂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