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撞开客栈的门,看到左月月跟她的表兄衣冠不整的躺在床上时,我并没有感到受伤的心痛。那样性格的人,我也不相信会做出这种事来。只是,我也知道,发生那样的事情,我跟她之间不可能再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事情闹得很大,尽管动用了许多势力,但这件事情仿佛预谋一般,很快被更多人知道。我能感觉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我没有把她表兄带回苏府,而是随随便便关在客栈的柴房里。果然,第二天就有人来报说他逃走了。我知道,没有人对质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叔父堂兄们很快来势凶凶的上门了,拿出诸多的苏家规距和家法来,要严惩这件事情。我敢肯定这件事与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肯定有着关系。在我决定成亲以来,他们很多人都在坐立不安了,因为只要我有了儿子,他们便少了更多的机会。因为少了另一个人的对质,事情变得一时难以定论。我也很奇怪,如果整件事情都是他们操纵,最后怎么可能会放走左月月的那个表兄呢?这是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的事情。
我许诺一定不会让左月月再待在苏家,他们才满意的离去,否则他们就要求把人交出来让苏家那些长辈们一起审问。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论结果清白与否,走到那一步,无疑都是条死路了。
过了几天,左老爷也上门了,我们谈了很久,最后商定送左月月离开苏家,我负责把人送到扬州,然后他再派人送到杭州。我用京城一栋八百两银子的宅院换了左老爷在杭州那栋值三佰两银子的梅苑,多余的五百两还没有来得及结清,又从左老爷那里听到左月月怀孕的消息,当时就决定那五百两就交给左老爷,让他每年送到梅苑去,就当是梅苑每年的家用。
第二年四月,左老爷来信告诉我左月月生了个儿子,当时好象并没有太多喜悦,只是松了口气,我以后终于不用强迫自己也不用强迫别人再去做成亲这种事情。虽然没有休离,但因为左月月的离开,而且我又一直没有纳妾的准备,苏家那些人到是对我的戒备放松了很多。他们一直以来都不是很清楚那个孩子的存在。
其实从左月月搬到梅苑以后,每个月杭州都有人给我送来梅苑的消息,她安安静静地待在梅苑里面,前面几年似乎都没有什么动静。我想这大概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吧。后来听说她在西湖落了水,后来又醒过来了,然后又是半年多的安静,再后来又听说雁离似乎跟她相识,还经常去梅苑,最后还开了家叫淡月居酒楼。
我想我与她之间,可能永远都会这样了吧。如果还有交集,或许等孩子再大两岁,我仍然是要将他接回苏家的。至于左月月,如果她愿意,我并不反对她回苏家,如果不愿意,我也随时可以放她离开。只是孩子,终究是属于苏家的,以后也会跟我一样,成为苏家的当家人,我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条路,可是跟我一样,他也没有选择,这也是他的命。
番外3:苏淡云(二)
雁离师弟从杭州回来了。
很多人都以为,雁离是因为三年前慕容家的退亲,所以才伤心离开,三年来未回过京城。其实不然,每年里因为我身体的原因,他三年里几次悄悄回过京城,只是没有惊动其他人,又悄悄离开了。
三年前慕容师妹闹着要退亲的时候,雁离来找过我。我告诉他,不要考虑我的因素,只考虑自己的想法。他知道慕容师妹对我的心思,同样也清楚我对慕容师妹的无意。他曾经问过我,如果因为慕容师妹的坚持,以后师傅一定要我娶慕容师妹为妻或纳为妾,我是否为同意。我说永远都不会。然后就听说雁离回去同意退亲,大概他也是想明白了,他与慕容师妹之间,不可能有其它,而他跟我一样,也不愿意伤害待之如妹的人,如果强迫在一起,最后恐怕剩下的只有伤害。
雁离是个性子很淡的人,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即使与我不同,他脸上时时都带着微笑,事实上我了解,骨子里的他跟我一样,也都是极冷淡的人,什么东西都很难落入心里。
我第一次看到他用那样的表情跟我说话,即使装着再平淡,我也能看出他眼里的挣扎和困惑。他一遍遍的告诉我,应该去杭州接左月月回来,他说那个叫佑佑的孩子有多聪明多可爱,但他大概自己并不知道,他跟我说的最多的名字仍然是左左,那是左月月告诉他的小名吗?
我成亲的时候,他跟二师伯在外地,后来他回来了,刚好是左月月出事的那几天,所以在苏家的时候,雁离跟左月月并没有见过面。
我不知道他们在杭州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是针对我惯有的淡漠的态度,雁离第一次朝我发了脾气。他说师兄你不要总是这样对什么人都漠不关心,他说你以为我愿意回来告诉你这些吗?我甚至希望你永远不了解,永远都想不起他们,更希望他们跟你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他说因为你是我的师兄,是我朋友,所以我才回来了……
那天他说了很多,也许是醉酒的关系,我第一次看到他喝醉了酒。离开的时候,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跟说我了一句,如果师兄不愿意给他们更好的照顾,那就请师兄放开他们吧,这或许也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她最想要的结果,雁离的意思是左月月最想要的结果是放开她吗?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跟她并没有再见过面。当初与左老爷谈的时候,我们俩都认为这种方式是当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原来,在她心里,休离才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吗?
罢了!就去看看吧。
她带着孩子进来的时候,我没有抬头看她,那一刻我甚至有点害怕看到她和那个孩子,雁离的话总是重重的砸在我的脑海里。
她轻描淡写的开了口,“请问,苏大少爷!你有空告诉我让我们来做什么吗?如果只是来参观你辛勤查帐,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你有空了再通知我们。”
想都没想,我问,“你是谁?”
这是她的声音,却不是她对我说话的口气,她对我也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那么长一句话,更不会如此态度轻松的说话。果然如雁离所说,她已经忘记以前的事情了吗?还有,她真的是左月月吗?
四年没见,她的样子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四年前的她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四年后则变得成熟了,眼神里闪烁着自信而又倔强的光芒。她直直地看着我,没有象往常一样闪躲和不安!
我看到站在她身边的孩子,象是看到我小时候自己的影子,他一脸好奇地看着我,眼神清澈而又明亮。我在想,曾经的我也就这样眼神吗?
旁边的她不知怎么“噗”的笑出声来,仿佛看见我跟孩子站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她是第一次在我在场的时候笑,以前我只有偶尔看见她跟慕蓉师妹在一起,才会有笑的时候。
“你到底是谁?”我再一次发问。
“你说我是谁呢?你想要见谁?说出来让我核对一下,如果不是我们俩,那我们就好回去了!”她仍然轻松而又嘲讽说着,好象我的问话又多可笑。
为了看清楚她手腕上的胎记,我抓住了她的手,而且也如愿看到了那个月牙儿形的红色胎记。孩子扑过来对我拳打脚踢,口里叫着“放开我娘,快放开我娘,你这个大怪物!”我当场愣住了,那个孩子抱着我的小腿,我一动也不敢动,我想去扶住他,只是伸了伸手,还是没有敢去碰他。
那是一种很怪的感觉,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面前,仿佛是身体里突长的一块,一下子就离自己特别的近。
我看到他俩亲密的抱在一起,孩子偎在她的怀里,一脸戒备地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很羡慕那个孩子,记忆里很小的时候,我也渴望那个叫她母亲的女人有一天能这么对我,只是除了冷着脸,她甚至没有让我靠近过她。
问到那个孩子的名字,她却对那个孩子说,“宝贝,告诉前面那位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她给孩子起名叫左佑,不是姓苏,而是跟着她姓左。她说把在苏家的一切都忘记了,甚至连我也是完全记不得了,还是身边的丫鬟们告诉她的。
我知道她似乎在故意激怒我,她激怒我的目的是什么?当我提到雁离的时候,她镇定的表情有了变化,而且眼睛发红,似乎就要流眼泪的样子,甚至慌不择路的站起来要走。
走之前她对我说,“苏大少爷,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以后,你没时间也不用再抽空接待我们了。如果哪天你认为我可以不是苏家少夫人了,麻烦你抽空写张休书送到梅苑来,我想我会很高兴的。”
送休书吗?会很高兴吗?这原来真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啊。
没有等我回答,她也没有再回头看我,抱着孩子就往门口走,还叫了声“小轩”,然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闯了进来,看看她没事,又从她手里接过孩子,甚至狠狠地朝我看了一眼,眼里有愤怒还有警告。
我走到门口,看见她步履不稳地向外走去,象是马上要晕倒了一般,旁边的年轻人伸出手去扶住了她,她回头朝年轻人笑笑,然后两个人相携着抱着孩子离去。
我跟云福说,用马车送少夫人和小少爷回去吧。
重新回到房里,我再也看不进任何帐本。脑子里总闪着孩子偎在她的怀里的样子,还有她与那个年轻人相携而行的背影,然后是雁离的话“放开他们吧”、“放开他们吧”。
那一夜,我一直没有睡好,我第一次不清楚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我该拿她和孩子怎么办?
清晨的时候,我叫醒了云福和云祥,让他们收拾东西,我要搬到梅苑去住。不是不知道怎么做吗?我想就去看看吧,看看他们现在的生活,然后再做决定。
在走近她的房间时,我听到她激动的大叫声,“人呢?人在哪儿呢!我到要去评评理,他凭什么要住到这里来?当我是客栈啊?他家自己不是开客栈的吗?住那里好了,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然后一个身影撞在了我的身上,看着她刚睡醒而且身着中衣的样子,我不由恼火,她平时都是这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吗?甚至在其他人面前也这个样子的吗?
她到是反应极快的反问我,“你平时都是这样站在女人房间门口偷听的吗?”看着她那小狮子发怒一样的表情,我突然觉得很有趣。
走到她的书房,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的书,没想到大字不识一个的左老爷,到是养了一个爱书的女儿。书桌上摊着几幅很奇怪的画,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一直在看。她又象小狮子一样扑过来把那几张画搂进怀里,而且还害羞地脸红了,我一直奇怪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她脸红。
我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甚至有些无赖地迫使她同意我们留在梅苑,看着她拿着房契地契发傻的样子,我竟然暗暗有些高兴。看着手里那本奇怪的书,写得歪歪扭扭而且缺少笔画的字,我一直在想,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对于我的漠然,她终于忍不住了,有点气急败坏地走过去狠狠地挥掉我手里的书,还挑衅似地瞪了我两眼,然后抓起掉在地上的那本书,说了句“书是我爹的”,志高气昂地向门口走去,一到门口就迅速变成了跑,然后听到隔壁的房门很有力的关上,想着她那种其实很害怕还故作镇定的样子,我不由嘴角上扬笑了起来。刚走进书房的云福很奇怪的看着我,我尴尬的连声咳着掩饰。
后来听到那个孩子敲隔壁门的声音,然后他进了门,就听不到动静了。
番外4:苏淡云(三)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小人影怯怯地站在书房门口,直直地看着我,“你是我爹吗?”看我点点头,他很开心地笑了,笑容刺得我眼睛发疼。
他走到我身边,抬着头看着我,然后又指指桌子,说要坐到这上面。我抱起他放在书桌上,他拿了几本帐本放在小屁股下垫着,他说,“以前莫叔叔跟娘在这里下棋的时候,小轩舅舅都是把我抱到桌子上这样坐着看的。”
我想莫叔叔应该指的是雁离吧,小轩舅舅应该就是那个叫小轩的年轻人。
他又说,“爹跟佑佑一样也是帅哥噢,莫叔叔和小轩舅舅也都是帅哥。我们家里帅哥可真多。”我不知道他说的“帅哥”是指什么意思,但他提到了雁离和那个叫小轩的,甚至把他们都归为一家人。
他又开始问我喜不喜欢听故事,他说他会讲好多好多故事,都是他娘讲给他听的。他还说要背诗给我听,然后背了好几首诗,还唱了一首很奇怪的歌,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也是他娘教给他的。
他不停的跟我说着话,一脸高兴的样子。我不懂该怎样跟这个年纪的孩子讲话,我只能简单的点头摇头或者“嗯”几声做回应。
后来她进来了,她跟我说让我交住在这里的伙食费,孩子跟她说我没有银子,还说要把他自己存的钱给我,她一副很酸溜溜不高兴的样子,直到孩子许诺以后给她更多的银子,她才重新高兴起来,还得意的看了我一眼。
我看着她跟孩子那么热络的说着,觉得自己真是个局外人,我甚至有些听不明白他们之间说的话。
云福送饭进来了,她也带着孩子出去了,临出门前还对云福说,“你忙完了就赶快过来,大家等你!”我看到云福点点头,连脸都红了。
我问是怎么回事,云福告诉我,说是少夫人他们以前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是一起在大厅里吃的,让他和云祥也一起去。我突然觉得很不高兴,有种被他们完全抛弃的感觉,我气恼地把云福赶去吃饭。走之前,云福很奇怪地看我,可能觉得我这一天的心情变化太大了。
我有点赌气的没有去碰桌上的饭菜,过了很久,听到云福云祥回来了,他们俩在门口看了我一眼,又走了出去,站在了外面。
然后听到了她回院子的声音,我走到窗口看过去,看见那个小轩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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