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碴的?”少年又拿起一块绿豆糕,啃了一口道:“当然是报恩了。”珞熙皱了皱眉头,深思地看着他,心底却有份荒谬的感觉,冷冷道:“你准备怎么报恩?”
少年沉吟道:“只要我现在身上有的,你都可以要求!但是,我不会做你的下人。”
珞熙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的言外之意,就表示绝不会替她卖命,就连“来生做牛做马”的话也没有说一句,看来他并没有多大诚意。珞熙打量他,缓缓道:“那么,你现在有什么?”少年耸耸肩道:“我什么都没有。”珞熙在他的脸上隐约看到一抹笑意,看来他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蹭吃蹭喝。她抽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我也不会勉为其难,但是,我要个小小的要求。”少年道:“什么要求?”珞熙道:“你要陪我一宿。”话音刚落,少年的手一颤,绿豆糕从手中滑落到了地上。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张大的嘴巴一直没有合拢。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双目带着似有似无的促狭:“虽然姑娘美若天仙,娇美动人,热情似火。但我还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再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姑娘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万一有了身孕……”
身孕?他究竟胡思乱想些什么?珞熙脸颊一红,尽力缓和着自己的情绪,还是忍不住怒上眉梢,呵斥道:“呸呸!休得胡言乱语,小心我打烂你的嘴。”少年慌忙向后退了几步,小心捂住脸道:“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你究竟想要怎样?”
珞熙道:“我不过是想听你讲故事。”少年道:“此话当真?”珞熙叹息道:“当真。”少年挠了挠鼻头,笑道:“那么,你想听什么?”听到这句话,珞熙心底就觉得格外得开心,仿佛一下子消除了心灵的阴霾,兴奋得让她自己都觉得惊奇。珞熙眼睛一亮:“小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来怎样了?”少年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笑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上个月讲的段子。”
珞熙急促地说:“没错,我就想听这个故事。”少年道:“后面可是非常精彩的,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不过呢……”他忽然卖了个关子,顿了顿道:“可是这个段子很长,而我的嘴唇很干,要是有一壶热茶就好了!”“没问题!”珞熙想也没想,转身跑进厨房。当他看到珞熙端出了碧螺春,少年笑得非常愉快,连眼睛都在笑,他端着茶壶,飞身跃到床上,用手裹紧被子,娓娓道来……今夜,能让鹦鹉先生给她一人讲故事,甚是难得。珞熙坐在他对面,时而紧张,时而微笑,表情千变万化,听得十分认真。
她双手托腮,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毫无倦意!少年善言,美人如玉,这是多么欢乐的时刻。窗外雨已停,月色十分明亮,盛开的花朵在月色下摇曳,洒落一地的花影。长夜未尽,快乐伴着清风而来。更鼓再响,已是三更……
05 入宫面圣
皇宫,暮春园。阳光明媚,照得廊外那几根古老的木柱,也似乎闪闪发出了金色光芒。湖中的亭子里设着缨络、花瓶、香炉。香炉中燃着薰香,花瓣遍洒寝床。榻上卧着一个美貌的女子,她的头发又黑又亮,梳着飞天髻,为她平添了几分慵懒的韵味,身上穿着明晃晃的金色薄衫,衣裙绣着金线团龙。仿佛一位美丽而骄傲的女神,在那里等待着众人的膜拜。她又绵又软地躺在那里,眼睛轻闭着。
榻下跪着两个容貌秀美的少年。一个替她打着扇子,另一人轻轻揉捏着她的双腿。两个少年都是十六七岁的光景,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穿着薄薄的长衫,上面绣着华丽精美的花纹,肌肤若隐若现,身下荡漾惚恍。这情景恰是说不尽的软玉温香;娇柔旖旎。
忽然,女子蹙了蹙眉头,她的耳朵向来很灵敏。她并没有睡着,听到了脚步声,立刻睁开了眼睛,蓦然抬头,她和来者正面相对了。
外面走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皮肤是苍白的,虽然脸上画着淡淡的腮红。依然掩饰不住满脸的困倦,她穿了件宽敞的、淡粉色的丝绸长裙,腰上随意系着带子,几乎系成个死结。眼睛微肿,眼圈发黑,完全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当女子看向来人的同时,还未言语,对方已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女子的眼里立刻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笑意,她抿唇一笑:“你来了!”
珞熙揉了揉眼睛,接着向她行礼:“臣妾珞熙,参见皇帝陛下。”女子坐起身,向珞熙伸出右手:“免礼!”她的语气很温柔,同时也带着威严。女子正是夏玑国的皇帝,也是珞熙的亲姐姐——如今已是她唯一的亲人。
阳光底下,她面若桃花,肌肤赛雪,而整日操持着政务的人是不该如此的,就是整日沐浴香汤,也不会这么水润白皙。女帝虽然外表端庄高贵,行为却放浪不羁,如今登了帝位,却依然在追求刺激和骄奢荒淫的生活。女帝深深凝视着珞熙,轻轻捋起珞熙额前的碎发,她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幽幽道:“熙儿好像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最近睡得不好么?”听到这番温柔话语,一刹那间,珞熙感到一股暖流通过内心。虽然她一夜未眠,神色难免憔悴,此刻却精神了起来。她抬起头,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的姐姐。姐妹,这是多么亲切的字眼。自从父母过世后,在珞熙的心目中,姐姐是谁也无法替代的亲人。但是,最是寂寞帝位家,她们之间始终有一堵红色的高墙。
皇宫本是珞熙的家园,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她曾经和太傅学习了十年圣贤之论,这里曾经有过快乐的童年,也有过伤心的往事,就在这里,她目睹了父母的葬礼,姐姐的婚礼,自从姐姐登基以后,两年前隐秘送她出了宫,这里就不再是她的世界。如今,她站在此处,就像一个陌生人般。女帝隐隐感到了珞熙的心境,她挥了挥手,身旁的两个少年立刻退了出去。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柔声道:“珞熙,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你还是叫姐姐好了,那些君臣之礼真是麻烦,每天,每天都是麻烦,朕……我几乎快要累死了。”她此刻不再称朕,嗓音中透着慈爱与温柔。
珞熙此刻也有些头疼,现下正是早朝的时间,如今每日奏章不断,若不处理就堆积成山,而女帝却惬意地躺在园中,身旁男宠陪伴左右,究竟谁在殿内主持朝政?她忽然隐隐约约想到一件事情。——金銮殿上坐着的皇帝,绝对是她的替身。替身的作用——就是关键时刻李代桃僵。她为了日子快活自在,平日也找人替代,可谓大逆不道的举动。想到这些,珞熙的眼底立刻流露出惊惶之色,她定了定心神,缓缓点头道:“姐姐。”女帝闻言立刻抿嘴而笑,笑容像少女一样甜美,宠溺的笑容罩满她的面庞:“我们姐妹似乎很久没有谈心,上次我们见面,好像是……”珞熙道:“是宫里举办灯会的时候。”女帝抚掌道:“对,对,那场灯会你喜欢吗?”珞熙目光转向一侧,挤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僵硬地点了点头。毕竟有些事情是说不出口的,就算说出来,也是自寻烦恼罢了。那日她心血来潮,装扮成宫里的婢女,站在御花园的鲤鱼灯前细细观赏,恰巧遇到官宦小姐途经此处,她们互相热衷地打听着,失身的惜月公主到底是哪一位?珞熙顿时愣在那里,她慢慢回过头,看到女孩子们在冷笑,有的在撇嘴。“听说宫里有很多面首,行起□从不会避人,惜月公主从小便是耳濡目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小小年纪就偷男人,被人撞破后,还敢谎称遭人非礼。”
“宫里都是下人,谁敢去非礼她?”“好笑,好笑!”于是少女们快意地笑着,就像一群骄傲的蝴蝶。讥笑的语言,吃吃的笑声不断传入她耳中。她们说的只字片语,就像是一根根毒针,深深刺入了她的心里。她咬紧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女孩们并没有放过她,捕风捉影是她们的兴趣,以讹传讹是她们的爱好。
别人的痛苦能够带给她们欢乐,她们又何必在意别人的死活,难得大家闺秀聚集一处,她们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们是幸福的,眨着漂亮的水汪汪的眼睛,笑得甜美又天真。认为痛苦永远不会降临在她们的身上。“听说公主曾经和凤瑾君订过婚,后来被人家退婚了。”“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怎能配不上凤瑾君。”“所以凤瑾君娶了她姐姐,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不会要她。”“是啊,我看她以后永远也嫁不出去!”一瞬间,珞熙整个心里就像浇进了一锅热油,痛楚地煎熬起来,她再也听不下去,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泪水疯狂地涌了出来,迸流到整个面颊上,整个人仿佛只剩下空空的躯壳。
就是现在想起来,她心中依然会隐隐刺痛。珞熙脸色募地变白,眼眶又微微泛红,仿佛是大病初愈一般。女帝轻轻握住珞熙的手,担心道:“妹妹,你不舒服么?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珞熙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摇头道:“我很好。”女帝柔声道:“真的?”珞熙道:“真的。”她低垂着头,微微叹了口气,话题一转:“姐姐,怎么不见凤瑾君?”
说到凤瑾君,女帝眼中立刻闪出动人光芒,她的脸庞瞬间变得艳如桃李,唇边也露出笑容,明明是成婚两年的夫妇,还有如此的表现,实在是诡异得很。她笑道:“夫君大概还在早朝,一会儿就会过来。”珞熙道:“这样也好,我正想和姐姐多坐一会儿。”话音刚落,园内已传来悦耳的声音:“看来公主并不欢迎我!”珞熙回过头,阳光射在她的脸上。亭外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他穿着银白色的长衫,漆黑的头发用锦带束于脑后,浑身都带有令人惊叹的高贵与优雅,那双眼睛都是柔和而细致的。他举止优雅,表情温和,身上没有任何饰物,而他也并不需要佩带饰物,眼前男子的光芒已经胜过所有的宝石。女帝立刻站起身子,妩媚一笑:“夫君,你回来了。”珞熙一怔,慌忙向他行礼。她若是没有记错,眼前的男子正是凤瑾君,她如今的姐夫,当今的男皇后。
当初,姐姐大婚当日,他背负着双手,容光焕发地站在龙华殿门口,温柔地注视着珞熙,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样。珞熙却怔怔地站在那里,她并不习惯这种“慈爱”的目光。这个男人对于她来说,仅仅只是一个陌生人。除了行礼之外,珞熙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些什么,她就像一个漂亮的人偶,手足无措地站在当地,与当日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那场大婚之宴无端地生出几丝尴尬来。如今,珞熙依然如故,只是遵循夏玑国的礼法而行事。除此之外,她对凤瑾君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一个笑容,一句问候也没有。
凤瑾君却先开了口,声音低柔而富含感情:“几月不见,公主出落得更加水灵了。”
他说了一句很恭维的话语,大多数男人都懂得,称赞女孩子漂亮,是获得她们好感的最快方法。
珞熙的目光却很黯淡。她颔首低眉道:“凤瑾君过奖了,珞熙不过是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姐姐的天香国色。”女人都喜欢男人赞美自己,总认为自己是最美丽的。纵然不是最美的,也是与众不同的,绝不会贬低自己,抬高别人——珞熙却是一个异数。
凤瑾君垂下双眼,掩盖了眼中的一丝笑意。女帝微笑道:“妹妹休得胡言乱语,姐姐如何会不知道,你丽质天生,继承了母后所有的优点,心地纯良,可是夏玑国的天之娇女。”她忽然转过头,向凤瑾君甜甜一笑,似撒娇道:“夫君,你认为呢?”她看向凤瑾君时,表情像顽童一般,眼中的光芒却异常真挚。凤瑾君目光仍是那么冷静,就像是一湖秋水,不动声色道:“若要我说,其实你们姐妹各有各的美丽,各有各的神采,都是夏玑国的绝色佳人,真是平分秋色,各有千秋!”
女帝目光闪动,热烈地凝视着他,脸颊已经变成了玫瑰色,这种回答,令她再满意不过了。
凤瑾君却顿了顿道:“不过,说到公主,我却有些意见。”女帝一怔,珞熙也是一怔。珞熙疑道:“对我有……有什么意见?”凤瑾君看了她一眼,忽然勾起嘴唇道:“要说意见么?其实……公主是不是太见外了?如果没有外人的时候,你能否叫我一声姐夫?”闻言,珞熙瞪着他,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女帝的笑容立刻如春花绽放,美丽的眼睛里闪出了动人的光芒。她拉起珞熙的手,缓缓向凤瑾君走去,这情景就像是家人难得团聚一样。眼前究竟唱的哪一出戏?这二人一唱一和,他们如今到底要做什么?珞熙一时不知所措,右手紧紧攥着衣摆,心中不停地打着退堂鼓。凤瑾君忽然笑道:“这么做,公主很为难么?”珞熙抿起嘴唇,摇了摇头。女帝眼底是一片动人的、深挚的感情:“是啊!你还不快叫姐夫?”凤瑾君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也在等待她的回答。珞熙有些尴尬,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小声道:“姐……姐夫。”凤瑾君抿起唇,微微一笑。他那薄薄的嘴,看起来有些冷酷,但他一笑起来,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看到他的笑容,珞熙忽然觉得脸热,一双明媚的眼波也瞧得直了。珞熙很早以前,便听说了他的许多传闻,据说上官凤瑾的笑容能够动人心魄,一些怀春少女为此害了相思病。当他大婚之际,又有许多大家闺秀卧病在床,连日不起。今日看来,此言不虚。
06 驸马风波
珞熙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凤瑾君。凤瑾君淡淡地笑着,凤目一转,于是,二人的目光相触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燃着两团炙热的火焰,令人神往,多么动人心魄的一双眼睛!珞熙不由一阵心跳,她忙垂下双目,掩饰住心头那种莫名激荡的情绪。难怪那些女子对他念念不忘,难怪姐姐与他两情依依。可惜她实在弄不明白,既然二人的感情那么好,凤瑾君为什么允许姐姐纳男宠?两年时间为什么没有子嗣?难道他真的患有隐疾?所以无法人道,更无法满足姐姐!想到这里,她募地脸颊红起来,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