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吗?
噢,只是刚想到他,她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小丫头!小丫头,回魂了,丫头啊,你云游到什么地方啦?”
“啊!什么事?”莫紫苏连忙正了正色。
“我说你也太魂不守舍了吧!我刚说了什么你听进去了没?”她还好吧?
望着高万里担忧的眼神,她看向挤眉弄眼,朝她扮鬼脸的小妹,表情微僵。“对不起,高医师再说一遍好吗……”
和平里,一个宁静和谐的小小区。
但实际上,它一点也不平静,不时上演光怪离奇的事儿,叫刚到此地的住户相当不习惯,有点愕然它的名不副实。
在红颜楼后方,相距大约不到一百公尺处,那里原本有幢荒废的破旧洋楼,野草长比人还高,树叶稀疏的高木显得萧索,遮住了行人往内瞧的视线。
几年前,有个不知名的人将房子买下,经过一番整修后,植花种草,修剪树木,里里外外多了新气象。
但是这房子一直未有人入住,而且四周筑起一人半高的围墙,蔓生植物爬满篱墙头,让原来复苏的生气又蒙上了一层阴晦气息。
鬼屋,里民们是这么称呼它的。
因为没人住的两层洋房不时让经过的人听见声响,甚至有烟味,半夜会有灯光闪烁,以及人立在窗口向外眺望的侧影。
曾有过几名试胆大的男生去一探虚实,不过里民空空旷旷,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满地灰尘。
“请问,有人在吗?”
推开显得笨重的铁门,入目的是一块人高的大木头,树皮已经被刨光,似乎有人雕刻过,上半段类似人的头颅,隐约可见五官轮廓,而下半段则完全是原木,一刀未动。
乍然一见,让入内的人儿猛然倒抽口气,捂着胸口平稳呼吸,暗笑自个的胆小。
幸好,心脏还在跳动,未曾停摆,不要自己吓自己,没事的,要勇敢点。
“对不起,我是住在前头红颜楼的莫家女儿,住人在家吗?”
厚重的窗帘微掀,透进一丝丝微亮的光线,室内有不少诡异的阴暗处,即使是大白天,仍给人阴森森的感觉,仿佛有鬼魅隐藏其中。
二十坪的客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头,简单的家具仅有两张躺椅以及一张小桌子,桌几上的紫砂壶热气未散,散发上好茶叶的甘醇香气。
“……有没有人在家?是高医师要我来瞧瞧你有没有需要的地方……啊!好痛……”踩到木屑了,刺入肉里真是痛呀!
“高医师?”
“是的,高万里医师,你是……”莫紫苏忽地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后退一步,差点打翻了一锅热腾腾的枸杞人华鸡汤。
是他啊新闻说下落不明的人竟然是在这儿……
低笑声沉郁得令人头皮发麻,四周的温度明显阴冷了几度,阴影处,一座立着的雕像动了,以极不自然的姿势走入明亮处,照出半张刀凿般的刚硬脸庞,那是一个身形稍嫌削薄的精瘦男子。
“闻未央先生?”是他吧!那个不被谅解,眼中藏着很多忧伤的男人。
“用不着战战兢兢,我不会吃人。”她的声音听起来真讨厌,是在怕什么?
莫紫苏有些迟疑地上前一步。“你好,闻先生,我是住在前头的邻居,莫家的女儿……”
“你刚说过了。”他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就这三尺高的木头一坐。
客厅里的木头一截一截的,高高低低,有些直立如椅,有些横放成摆设,更多的是雕刻到一半未完成的作品,然而杂放之间隐约可见具其品味及个人特色,有艺术家的品味。
“抱歉,我不是想惹你心烦,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我是来闯空门的。”莫紫苏力求镇定,面对不友善的邻居。
“闯空门?”闻未央发出类似自嘲的嗤笑声。“看中意什么就尽管搬,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全是一堆垃圾。”
当柴烧了也不错,省得绊人。
“闻先生,你瞎了吗?”她大胆地问出放在心里多时的疑虑。新闻报导说他有失明之虞,这是真的吗?
高大的身子明显僵了僵,浑身迸射发一股冷冽的寒意。“没想到这里也有狗仔。”
“不,我不是想打探你的隐私,而是想知道我该怎么帮你。”放下鸡汤,她擅自地拉开厚实的落地窗帘。
如果不是确定他有影子,莫紫苏肯定尖叫出声,因为当她一扯开窗户,让阳光彻底洒满屋内的同时,原本坐在木头上的男人突然消失了,身形极快地移至光照不到的角落。
是瞎子吗?他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
可若是没瞎,为何他会伸手摸索着墙壁行走,微沉的脸色似有恼意。
“帮我?!不用了,你可以走了。”他下逐客令。
“我带了一锅鸡汤,你先喝了吧!有明目补气的功效,对你的身体大有助益。”无视主人的冷漠,她径自弯下腰,掀开冒着热气的锅盖。
香浓的鸡汤味顿时弥漫一室,多了温馨气息,本来不饿的闻未央一嗅到食物香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为之一柔。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请离开。”他不理会口间大量分泌的唾液,说出违心之论——事实上,他比较想说的是,你离开,鸡汤留下。
莫紫苏听而未闻,舀起一匙鸡汤凑到他嘴边。“要不要我喂你?看不见的人有诸多不便,我先帮你把鸡汤吹凉些。”
“拿回去,我还不到需要人家同情的地步。”闻未央的声音转低,明确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现宰的土鸡很滋补,我加了十几种中药材熬煮了两个多小时,很甘,不会有苦涩味,对你的健康很好。”他太瘦了,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的健康的确很好,不劳你费心,你想当个南丁格尔,我就该变成病偏慨的模样成全你吗?”他还没有丧失生活机能,不用她施舍怜悯。
“但是失明的人的确什么也看不到啊,来,别别扭了,把嘴巴张开,以前我弟弟生病时,我都是一口一口地喂他。”小喜很乖,从不让他们担心。
“我不是你弟弟。。。。。”手一挥,闻未央感觉有微温液体滴落手背。
“但比我弟弟还任性,明明是个瞎子偏要逞强,好好地喝碗鸡汤不行吗?”亏他还是昂藏七尺的大男人,居然不如个孩子。
外表看似纤柔孱弱的白皙佳人,楚楚动人的模样总惹人怜爱,不自觉地想为她做什么,生怕她受到伤害细细呵护。
其实柔弱外在下的莫紫苏有着钢铁般的意志,能熬过一次又一次病发的痛苦,她的毅力和耐性不容小觎,绝非一、两次打击就能将她击退。
“左一句瞎子,右一句失明,你是存心激怒我是不是?”他的好与坏干她何事啊他一点也不稀罕陌生人的关心,尤其是个不请自来、不知是圆是扁、自以为是的女人。
莫紫苏微微勾起美丽唇角一笑。“认清自己失明事实并非坏事,或在黑暗里自暴自弃才很不健康,人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享受美好的食物。”
因为曾经和死亡那么接近,她更懂得珍惜生命,人的一生不单单只是活着而已,要用心体会,感受上苍的赐予。
“譬如呢?”他冷这面,对她这番大道理视为不解人事的天真。
“譬如你还能感觉冷热,风吹在脸上凉凉的,能走能动,能用双手抚摸你所喜欢的东西,嗅闻花香味,以及……”她不动声色的舀起一块嫩滑的鸡肉。
“以及什么……唔,你……真幼稚……”入口的香甜软嫩口感,让闻未央微怔了一下,充斥口腔的香气诱发食欲,他不自觉地咀嚼,品尝肉汁化在舌尖的美味。
诡计得逞,莫紫苏愉快地岭出柔美的轻笑声。“我从不怀疑我的好手艺。”
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能抵挡得了。
“然后呢?”令人厌恶的自信。
“然后我等着洗锅子。”她相信很快的锅底便会见天,一滴不剩。
冷哼一声的他很想和她唱反调,挫挫她的锐气,太过轻盈的笑声让人感到厌烦,他还不至于沦落到受一名女子的嘲笑。
但是入喉的鲜美却让他欲罢不能,吃了第一口便想要第二口,越吃越感饥饿,带着麻油味的鸡汤不仅温热了他的胃,连带着也刺激他向来只品尝美食的味蕾。
有多久能单纯只为了一道简单的料理而进食了,不是非常豪华的大餐,不过是普通的家常菜,竟让他轻易的屈服了。
自从双眼不再出现色彩后,他以为黑将是他唯一的颜色,为何还有只迷路的彩蝶飞到身边,绕着他翩翩起舞,像要将光明带给他……
“你说是哪一位医师要你来的。”太多事了。
“高医师。”
“高不仁?”
闻言,莫紫苏噗吓一笑。“是高穆仁高大哥的父亲,也是你先前住院的医院院长,高医师是我们莫家人的朋友,也是最受尊敬的长辈。”
他救了她,改写了她的一生。
现在,她来到这男人身边,两人的一生,也就此正式展开牵连。
虽然,早在多年前,命运便已将他们相系在一起……
第二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遥遥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连一点机会也不肯给她?”
不,我也不想害她死掉,但是我对她的感情始终跨不过那一条线,我没办法爱她,这是我的错吗……
“就算骗骗她不成吗?爸爸妈妈、我们全家人都把她当命根子疼着、爱着,她有多可爱你不是不清楚,为何你要毁了她,毁了这个家?”
到底是谁毁了谁,就为了他不肯接受一个十七岁少女的爱情,他就该万劫不复,忍受家人的指责和谩骂?
“孩子,我们只是希望你委婉些,不要一下子让她绝望,你们都还年轻,不必急着确定谁才是你的真爱。”
遥遥的个性你们不是不知道,若给她希望,她只会一直执着,更是看不开,难道你们只顾她的感受,却不管我的幸福吗?
那年的墓园中,冷风飒飒的吹着,二十一岁的大男孩逆风而立,任由森森寒风吹落满身孤寂。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他追求喜欢的女孩,带女朋友回家认识家人又错在哪里,遥遥死了他也很难过不舍啊,但把过错都推给他,公平吗?
“就是你害死了她,你害死我们最爱的妹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是没心肝,没血没肺的混账……”
为什么?
他也常问自己这一句。
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他,既然大家的愿望是留下天真无邪的小公主,那么他这头邪恶的恶龙是该被消灭,一箭穿心化为乌有。
他真的很不公平,也觉得受伤,留下来活着的人注定当罪人吗?承受众人的责备和怨惹,时时怀着愧疚啃噬的心,想着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我真的很爱你,爱得好卑微,为什么你从不愿回头看看泪流满面的我,我比她更爱你,更爱你呀!爱你、爱你……我爱你……”
一个满脸鲜血的少女飘至眼前,连眸中流出的液体都是艳如枫红,哀伤而悲切地述说满腔不受垂怜的爱恋,似怨似恨地控诉心上人的无情。
躺在床上的闻未央满头是汗,动弹不得地想大吼——为什么你爱我,就一定非得逼我也爱你不成,这是什么爱呀?根本不成熟又自私。
楼下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碰撞声,攸地睁开的双瞳仍是一片黑暗,不论是睡觉或是清醒,他看到的都是单一颜色——黑。
气爆时的高温烟雾灼伤了他的眼,他是看不见了,但不是真瞎,只是暂时失明,只要经过适当的治疗,仍有八成的复明机会。
可是他另有盘算,住院不到七天便自行出院,禁止任何人探望,将自已锁在小镇上独自生活。
“你认为我家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破坏吗?喜欢像贼一样偷偷摸摸的莫小姐。”
不请自来,一次又一次,他几乎不用思考便知每日潜入的老鼠是谁,“死心”这两个字似乎不在她的字典里。
“我坚持请你喊我的名字,紫苏,还有,早呀!闻先生,今天天气真不错。”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莫紫苏轻轻吹了吹被木头夹到的手指,一脸朝气地朝走下楼的主人打招呼。
“你好像很闲,老是不务正业地四处溜达到人家家中。”扶着木制楼梯扶手,闻未英一步一步往下走。
楼下空间说是客厅,实则与工作室无异域,先前,他挑选适雕刻的木头送到此处堆放,一有空闲便挑上两块,有时先冥想该刻什么,有时会先刨出形状,再慢慢地琢磨成形,满地的木屑便是鬼屋的由来。
这间屋子是他名下众多房产之一,并不常来,有一段时间当成废弃仓库,囤积他刻坏了或是不要的木头,想到时才会来看一下。
要不是需要一个躲避媒体纠缠的避难所,他大概不会在此长住,忍受着不时上门打扰的邻居,而且还赶都赶不走。
“你猜对了,闻先生,我的确很闲,除了料理三餐和处理家务外,我的时间比一般人多出许多。”可以整天游手好闲,与街坊邻居闲话家常。
“你不用工作?”闻未央准确无误地走到他为自己准备的木头椅,语带讽意的坐下。
“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太劳累,再加上我煮了一手好菜,所以家人们希望我待在家里,不必到职场上厮杀。”她说得一脸满足,家人的关怀是她最大的动力。
莫紫苏大学毕业那看也曾在自家公司担任采购经理,可是在外奔波太久,或是压力一大,她的心脏就会出毛病,心悸很严重,让她感到呼吸困难。
最严重的是有一回她连着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帮忙赶一批货出海关,结果货一出港,她也累得血色全失,当场两腿一软厥了过去。
这件事吓坏了莫家老少,以为她又心脏病原体发了,连夜在她病房内召开家庭会议,全员投票表决,一致同意她不宜劳心劳力的办公室工作。
不过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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