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你是孤儿?」
「呃,是艳艳说的啦!我只是在育幼院待了十一年。」根据规定年满十八的院童得离院自主。
但院长自行资助她两万块做为日常所需,以免她生活穷困无法独立。
「你哪认来的父亲,你不觉得他年纪太轻了吗?」怎么看也不像为人尊长的模样,倒像舞台走秀的模特儿。
那张毫无皱纹的脸皮平滑透亮,吹弹可破,细致的比女肤还嫩泽,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叫人难以置信。
「还……还好吧!他都三十六了,不算太年轻。」羞涩的一笑,方良善有些不好意思的瞧瞧被冷落在一旁的老男人。
他有三十六?「你在开玩笑吧!他的外表看来最多不超过三十,不可能生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真的,我何必骗你,大同爸爸在十五岁那年和我妈咪生下我,他很早就当爸爸了。」那时他还是个国中生,青涩的模样更像女生。
对啦、对啦!我十五岁就当了父亲,你羡慕我吧!龇牙咧嘴的方大同在一旁耀武扬威,神气活现的像条飞龙。
可惜没人理他,让他一个人唱独脚戏的挤眉弄眼,兀自得意扬扬辈份高人一等。
「并非我要怀疑你的说法,但你确定他是你亲生父亲吗?也许是继父或捡便宜的现成父亲。」匪夷所思,若说是她前任情人倒有几分可信。
穿戴整齐的两人坐在完全未修饰、可供两人围抱的大树头上,窃窃私语的一问一答进行沟通,问的人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一再质疑亲子关系的可能性,回答的女音语气坚定又疑惑,好像他这样问很奇怪,有谁会错认自己的小孩。
光著身子被人在床上活逮的确很难堪,但有些事情不先弄清楚不行,错认父亲事小,有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岳父就让人无法开心,叫他如何在众兄弟面前介绍这是他女朋友的父亲,肯定有一堆人不相信的笑掉大牙。
从小在龙蛇杂处的黑暗世界混到现今也没听过荒谬至此的故事——
方良善因为搭错车下错站误了打工的时间,因此顺著堤防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想找一处便宜又顺眼的落脚地过夜。
铁汉生很心疼她曾经历身上钱不够用的困境,也很明了她为何会走错路,生性迷糊的她若有天变得和她的死党一样精明,那她就不是他所爱的女人,人的个性不会那么容易随环境改变,尤其是她。
但是因吃到记忆中熟悉的面包味,进而去问做面包的师傅是不是她父亲就有点可笑了,难道记忆不会骗人吗?那时她才几岁。
也许是相似的口感,或是她搞错了,在经过十数年的分离人事早已全非,想再找回以往的回忆实在非常难,何况她曾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导致失去部份感觉,哪能轻易因面包的口感雷同而随意认亲。
虽然两人的外表极度相似,可是他仍抱持怀疑的态度看待此事,绝不让她受人蒙骗。
「姓铁的你给我说话小心点,什么叫不是亲生的,难不成要我们滴血认亲,还是为了你的无礼上医院做DNA检定?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他们家的家务事关他屁事,他还想叫他交一本身家清白报告书呢!
哼!他要交得出来才有鬼,谁不知道他是喝黑奶长大的,根本榨不出一个白字。
「伯……呃,方先生,凡事有真凭实据才能下定论,你和女儿分开那么久的时间,怎么可能还记得她的样子,孩子会随年龄的成长而改变容貌,你凭什么认定她是你走失的女儿?」如此随便的决定令人无法苟同。
笑得很得意的方大同用十分不屑的眼神一眄。「那是你这个人疑心病重,我能图她什么,我一、两千万的资产还比较有条件让她贪图呢,看人不要老带有色的眼光,我们方家的人都很单纯,不像你人生阅历丰富的只往黑暗面看。
「你瞧囡囡曾怀疑我不是她父亲吗?没有。你看我不认她这女儿吗?也没有。既然我们彼此承认亲子关系的存在,你这外人有什么资格过问?!」
哇!不得了,钻洞的老鼠也有长智慧,居然说得头头是道,几乎令人无招架的余地,小小的螺丝钉终於发挥最大的效用,把高大威猛的老虎训得脸面无光,可见他挺有两把刷子。
吃著奶油面包的锺丽艳暗自叫好,倏地发亮的艳眸睁得大大的,好像突然发现她认识的某人有对奇怪的触角,平时隐藏得让人无从发觉,此时却光芒四射的照得人睁不开眼。
也许心动的感觉就是这样吧!这个不老的老男人很对她的胃口,说不定他们之间也可以发展一段罗曼史。
「大同爸爸,你的口气太严肃了,阿生只是不了解我们的家族特徵嘛!你好好的解释他就会懂了。」有这么年轻的爸爸的确让人伤脑筋,可是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在她伤心难过时有个人可以依靠,她知道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旦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会有人立刻挺身而出予以援助,而且无怨无悔不索取任何报偿。
这就是她的父亲,虽然有时会有些孩子气。
「囡囡呀!你帮外人说话是不是,你嫌弃老爸管太多事,想藉机抛弃我对吧?!」语气一转,面对女儿方大同的态度就变得可怜兮兮,一副即将遭弃养的无依老人模样赚取同情。
「爸,你现在的表情好好玩喔!好像以前在跟妈撒娇一样。」即使她记得不多,一家人相处的情景总会不时的浮现脑海,想忘也忘不了。
毕竟当年她已经七岁了,该记得应该都记住了,只是忘了回家的路。
「恶女月呀!」一想起已逝的妻子,他的神情为之黯然。
失去才知爱得深。
当时年纪小不懂得感情为何物,只当成像在扮家家酒一般漫不经心,年长他十二岁的家教大姊又凶又泼辣,他避之唯恐不及哪敢多看她一眼,走路必绕远路,一瞧见她的身影赶紧掉头,能不碰面是最好,省得她又揪起他的耳朵当街开骂。
谁知他明显的回避动作反而挑起她的好胜心,大姊大的性格表露无遗,一心以征服他为首要任务,不管他挣扎与否决心和他抗战到底,不肯让她一世英名尽毁他手。
一场战争越演越烈,到最後失去控制的把她惹恼了,她扬言要先奸後杀将他弃尸荒野,他也不示弱的要她有胆放马过来,他绝对不会屈服在她的拳头之下。
原本只是一句意气用事的玩笑话,没想到事情真的发生了,一发不可收拾造成事实。
一开始两人都对这种关系感到不自在,曾经互不见面一段时间,可是命运之神又将他们两人的未来拉在一起,他意外的在她的相亲宴上遇到她,一时的嫉妒让他说出两人曾有过的关系。
当然场面变得很僵,她也相不成亲,因为这件事她被批评得很难听,而她敢做敢当的气势让他大为敬仰,在众人反对的声浪下他们反而越走越近,成为乡里挞伐的孽缘。
「爸,你又想起妈了?」她也好想她,可是她再也不会回到他们身边了。
生命何其脆弱,一眨眼间什么都成空,只留下渐渐淡去的回忆供人凭吊。
「她是个很有个性的女人,咱们俩加起来没她一根手指头厉害。」过去的日子美好得令人怀念,他真的很想她,希望时光能倒回相爱的当时。
丁如月,你过得好吗?可曾想起被你遗弃的我们,你的死亡让我们的爱变得残酷。
被留下来的人总是苦多於乐,永远想念著一个不再回头的情人。
「是呀!妈妈什么都会,她随便喊一声所有人立刻立正站好,没有人敢乱动。」一想到那画面,方良善噗哧的笑了。
方大同也笑了,只是笑容里布满苦涩,像一下子老了三十岁似,眉宇间透露著沧桑和疲惫,为一个人爱恋终生终不悔,脸上隐隐散发属於他这年纪的沉稳和追思,叫人为之动容。
不过过於沉闷的气氛让一向好动的锺大小姐看不下去,她眄了眄毫无表情的那根人柱,用眼神暗示他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可他竟回她个死人脸要她想办法,真是没人性呀!
也不想想有一个是他的女人,如无意外可能会升格成为他的老婆大人,另一个更别提了,他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老丈人,她指的是他的外表。
山不就我我就山,算她倒楣交错朋友,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喂!你们父女俩唱够双簧了没,别想把我们两个当垃圾丢在一旁,我们也是有尊严的。」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尽在那伤春悲秋。
我不是垃圾,别把我和你搞在一起。不快的铁汉生微露警告的眼神,要她谨慎用词。
嗯哼!谁理你,有本事自己摆平。完全不怕他的锺丽艳笑得很甜,摆明了不给他面子。
「咦!你还没走呀!你留在我们家干什么?我可不会留你下来大吃大喝一顿。」赖在人家家里不走真奇怪。
表情微微一僵,她的笑容变得恼怒。「过河拆桥呀!老先生,主人不送客我贸然走掉下是太失礼了,我这么有教养的人是不会在意你的怠忽。」
可恶的娃娃脸,这笔帐先记下,改天她一定一五一十的讨回来,看他敢不敢再小觑她。
「门在哪个方向不用我指路吧!请随意不必顾虑我们,我们非常乐意送客。」要走快走少罗唆,别打扰他们父女谈心。
「姓方的你别太过份了,我是不让小善为难才对你诸多容忍,你以为得寸就能进尺吗?」门儿都没有,她锺丽艳没那么好打发。
请神容易送神难,不搅搅局怎成,她一向不喜欢被人呼来唤去。
「不然你想怎样,在我家打地铺不成。」他一脸古怪的看著她,同情她脑袋有问题,自个有家不待干么跑来挤二十坪不到的小房子。
「我……」她一时也说不上来,有点被他考倒。「他也在这里呀!为什么你不赶他?」大小眼,偏心。
经她一提醒,方大同恼怒的一瞪占自己女儿便宜的家伙。
「臭小子,你别仗著体格一流就来诱拐我的宝贝,我看你很不顺眼,哪来就哪去别逗留。」他不欢迎。
被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子唤臭小子,铁汉生实在很难不苦笑,因为他不能揍他。「小毛球也是我的宝贝,我对她的心绝不下於你。」
「不许叫她小毛球,她有名有姓。」
「我有名有姓,不要叫我小毛球。」
一高一低的声音同时发出,父女俩的表情如出一辙令人莞尔,同样双手握拳使劲的瞪著同一人,愤怒的眼神像可爱的小雪狐竖起毛欲攻击,可是又自知不敌的不敢太冲动。
此景看在铁汉生眼中再无疑惑,好笑的承认他们的确有亲子关系,两人相似的程度让人无从怀疑,除了人生际遇的无常,他无法形容看似闹剧却真实存在的一切。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取笑这对同仇敌忾的父女时,他的手机忽然催命似的响起,一声急过一声的催促他赶紧接听。
「喂!我是……嗯……什么,她失踪了?」怎么会,他严令手下要看牢她,为何这节骨眼上会出这种乱子?「好,我马上回去,你们给我仔细的查查出入境纪录,一有消息立刻向我回报。」
第八章
「你曾亲口允诺我什么,为何自毁诺言不守信用?难道男人的信义只是镜花水月,看得摸不得?」
面对柔如和风的询问,表情复杂的冷颜男子竟无言以对,眼露深沉的眸光注视如兰般娇弱的女子,思绪一如滚滚海浪,层层叠叠没有终点,眺望远方寻不到一处尽头。
曾经他痛恨过出身的卑微,因母亲的职业自甘堕落,他是在人们的取笑声中走入黑暗的世界。也曾无情到连母亲最後一面也不肯见,任由她死在恩客的手里视若无睹,他坏得连自己都以为今生再无获得救赎的机会。
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走到他面前说:「大哥哥,以後有我陪著你,你就不会再孤单了。」
他相信她真的不会变,像个守护受创心灵的天使一样善良,永远只单纯的付出关怀。
曾几何时小女孩长大了,开始懂得装扮和爱情,行为举止出现恍若恋爱中的模样,叫人为她担心且忧虑,因为她的世界与常人不同,她是黑道老大的女儿。
事情出人意外的是她心仪的对象居然是他,而且极尽一切手段的铲除他身边所有具威胁性的女人,只要和他往来得较密切的女子都难逃她的护心,不管两人是否发展出男女关系。
嫉妒心和占有欲是女人两大致命伤,其中之一便能使良善变丑陋,幽兰化身为有刺的毒棘,不惜自毁也要毁灭原本美好的融洽,将周遭的人全带入地狱深渊。
他错在於过度纵容她,不当一回事的认为迷恋只是一段成长的过渡期,一旦她遇上真正相属的伴侣时,她会笑笑的说她搞错了,爱情有时也会骗人,制造假象欺瞒为爱痴狂的有情人。
千金难买早知道,要是他肯多用点心思开导,也许他心目中的小公主依然无邪,纯真的有如他刚认识的样子,不解世事又甜美可人,一直当他是个愤世嫉俗的大哥哥。
演变成目前的状态谁也不愿意见,且若要阻止亦无从著力,没人料想得到外表甜如蜜糖的文雅女子会是裹著糖蜜的毒药,一不顺她的心意便释放隐藏的毒液,打开大门与魔鬼共饮。
「看到我有必要愁眉苦脸吗?我既不是毒蛇又非猛兽,好歹对我笑一笑嘛!我们起码有三年没见了。」想得她胸口好痛,以为她的心已经不在。
「你应该乖乖的待在英国养病,谁准你私自离开?」她不该在台湾,尤其是这个时候。
「人家哪有什么病,全是那些庸医瞎说,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心病需要心药医,他就是她的良药。
微噘著嘴,性感妩媚的蒋诗柔伸出纤纤素手欲拨弄他的发,可他却头一偏避开了。
「不许胡闹,生活步调悠闲的伦敦才适合你静养,晚一点我会叫小五订好班机送你回去,不容你任性。」视线一高,铁汉生扫视的目光落在连连摇头的男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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