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服了,电影的最后他遇到了一个大款给当地建了希望小学,请了老师来授课,而他以为被他撞死的人也没死,家属接受了他的道歉并同意私了。羲扬对其中的两点提出疑问,一个落后地区的小山村的人有那么高的觉悟,卖血也让孩子上学,全村人在农忙的时候还帮助盖校舍?还有主角遇到的那个大款,怎么就那么轻易相信一个交通事故逃逸犯?这些都经不起推敲,因此羲扬主张修改剧本。
“这个……我觉得……是这样……”这这帮拿骄傲当性格的家伙面前发言陈肖还是有些紧张的,她怕被撅。“我去过很多地方……当然跟你们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我想去别人说过的那些美好的地方……有人跟我说洱海,洱海是个奇幻美丽的地方,那里的傍晚就是传说中的仙境,那里的落日像是神迹一样不可思议地美丽……”
陈肖在说的时候腾跃注意到羲扬不可察觉地颤了一下,他知道了那个别人是谁了。
“可是我方向感不好,我老找错方向,遇错人……我方向感不好,我就瞎走,走的都是一些不知名的村镇。那些西南边陲的小村子,很落后,虽不至于吃不上饭,也是缺医少药少教育的。他们贫穷,渴望小康,但是他们见识有限,只知道拿人来换钱……”
“贩卖人口?”
“不,不是贩卖人口……他们村子,我去的那个村子,平均教育水平不过小学1、2年级,40岁以上的人识字的都不多,小孩儿长到13、4岁就送到城市的工厂去做工。他们的父母看不到孩子念书将来能有什么,他们只知道把孩子送到东莞的电子厂里每个月有千儿八百的收入,这是能看到的。那个地方的教育机构……也称不上什么机构,只是临近的几个村子共有一所小学,1、2、3年级一个教室,4、5、6年级一个教室,一所小学只有一个老师,教所有的科目。老师的水平……老师也只是村里一个上过高中或者中专的稍微有些文化的人,他本身最远也就只到过县城,见识有限,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大世界,更没法儿告诉孩子们什么是大世界……要是来个外地人说起□,孩子们都以为是会发光的,像电视里那样……”
“这一段倒是挺有意思,可以写进剧本儿里。”
“别打岔,陈肖你接着说。”
“我就是觉得,剧本写的太完美了,像个童话故事。”
“你不相信有这么个人?那么那些出息的农村孩子都哪儿来的?”
“有这人,我信有这人。可这人……这一定不是个人,这是个下凡来历练的神仙。”
刘仲刚想说什么让羲扬抢先一步,“没错儿,没有人能无欲无求地做一件事儿。我们的主角在这学校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获得救赎,他知道自己错了他想做点儿什么来弥补良心上的不安。可是他首先就是一个人,一个心理素质不怎么好的人。一个撞了人之后吓得逃跑的人就因为看到了比他更糟的处境的人,就因为想赎罪就能变成一个得道高僧了?”
“那他应该是怎样的?”
羲扬看了一眼陈肖,“你问问陈肖。”
陈肖被点名,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舔舔发干的嘴唇,说:“我觉得吧……这是你们的事业,你们怎么写都成……”
刘杨:“只是问问你意见,好给我们参考参考,你说,我觉得你说的挺有意思,听你说比听他们瞎吵吵强。”
“民办小学,特别是这种地方的小学教师,他多数时候是无能为力的。她……她为了求乡长施舍点砖块瓦片儿,40度的高温在乡政府门口儿一等就是一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被家里拉去给她哥哥换亲……这种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知道的那些法律、常识、人文,对村里人来说都是狗屁,在村里人看来,未成年人保护法,法律,人权什么的都不如传宗接代来的重要。”
“你……去过?你在那儿教过书?”
“教过。我说的都是我经历的。”
刘仲来了兴致,“那我得好好采访采访你,你最有发言权了。你为什么去那儿?”
“前面说了,因为迷路,我方向感不好。”
“迷失自我。跟我们主角很像。你在那儿呆了多长时间,最后找到自我了么?”
“我不是……我不是什么寻找自我,自我就在这儿也没丢……我当时是赶鸭子上架,没想通过这个获得救赎什么的……你别说,有段时间,我还真以为我无所不能,我还真以为我能为我的学生们做点儿好事儿……可是我回来了,这就是结局。结局是我谁都救不了。”陈肖说了这些之后觉得累,不知道是话说多了累还是回忆那段日子累。她想起了陈同志的话,这世界的本质就是由肮脏和勾当构成的,它的本来面目就是把所有的天真摧毁殆尽,它让人绝望之后又容许人保留尊严地活着,为自己和身边的人承担起责任。今天,通过讨论这个剧本,陈肖突然想到了很多,太多的想法涌进脑袋里,让她觉得有些头疼,但同时她又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从前一直钻牛角尖儿的事情。这一刻她觉得陈同志是个了不起的人,她决定再也不能瞧不起中年人了。
最后刘杨宣布修改剧本,刘仲也觉得应该重新换一个角度去思考。他写了很多剧本,太熟悉大众口味和那个操作模式了,这让他成了一个高产机器。今天这两个80后提出的反对意见让他觉得羞愧,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内行人,殊不知就是这样的想法害死了他的灵感和前途。还好醒悟的不算晚,他约了羲扬,打算再深谈一番之后重新写这个剧本。
酒吧里放着小野丽莎让人昏昏欲睡的音乐,羲扬和刘仲两个本来要深谈的人碰头之后发现没什么可说的了,该明白的都明白了。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刘仲问羲扬:“陈肖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还真小看了那小姑娘。我今天还真被她给唬住了。她那一句我回来了,这就是结局……嘿,就这句,让哥们儿灵感泉涌。她感慨很深啊。”
“她去了那样的地方,见了那样的事儿,冲击肯定大的。我们这批人,从小被父母宠着,朋友围着,从来没为吃喝拉撒睡犯愁过。我们也只是活着自己的小世界里,在离开北京之前,我们也没见过大世界。大世界里有我这样被宠坏的人,也有那些为了生存挣扎的人。我见了他们,在怜悯之前就先庆幸我运气这样好,降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真的,跟生存比起来,那些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呢。”
“哎呦喂!你们这些小孩儿都开始感慨人生了,我也快失业了。你不知道我的职业就是感慨人生么?”
“我以为你的职业就是酸掉众人的大牙呢。”
“嘿!……哎,我问你,你那小姑娘……陈肖,她跑那么远的地方的事儿你知道么?”
“知道。”
“为了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跑意大利为了什么。”
“你不是为了学摄影么。”
“恩……我当时也以为是为了学摄影。”
“还有什么别的意义么?”
“……没有。”
“我最烦你说话说一半儿。”
“另一半儿我也不知道。等我知道了一准儿第一个告诉你。”
“你刚才不说儿女情长不重要么,那你在这儿纠结个什么劲那?”
“吃饱了思□么。我现在不是吃饱了么。”
“对,你不但能吃饱,你还有车有房有未来。那么长的未来里自己一个人走是有点儿寂寞。”
“你是不是跟刘杨一样觉得我现在这样特没出息?觉得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偏偏单恋一枝花实在不可理喻?”
“没有,我觉得你挺可贵。要知道这年头痴心是至高无上的品质。你不错,我看好你哦!”
“去!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说的是正经的。我支持你。”
“我以前也那样认为。我以为谁离了谁不能活呢,可是这事儿真是不受自己控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深深楔进了我心里,拔都拔不出来……”
“那么严重?”
“恩,很严重。哎,你不是老写些情情爱爱的酸词儿么,你对这事儿肯定有点儿研究,我跟你问一对错。”
“嘿!什么叫酸词儿啊,我那是艺术,我写的不是歌词广告词,我写的是诗,我是诗人。”
“好,诗人,我跟你问个对错。”
“问吧。”
“说是……我那时候很混蛋……”
“哪时候?”
“别打岔……就是小时候,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深浅没心没肺的时候。那时候我是感情至上主义,我想爱谁就爱谁,想不爱谁就不爱谁,错了么?”
“没错啊,爱谁谁么。”
“后来我发现我想爱的人并不适合我爱,因为我她被逼到左右为难,差点儿丢了工作丢了名声;我不想爱的人呢,她跟我说她一直没找男朋友是为了等我,我很吃惊但是我没答应她,我拒绝的有点儿狠。”
“这是不对。情情爱爱的适可而止,影响到前途甚至伤人就不好了。”
“我那时候不感情至上么。后来我也发现我这样是死心眼儿,不好,我就改了。我改成顺其自然主义了。”
“顺其自然好啊。这样不伤人,也不伤自己。”
“对,我和陈肖顺其自然地发展成了恋人。她很对我心思,话不多,从来不问你爱不爱我这样的问题,我想我是喜欢她的,我想跟她在一起,一直到一方死去。”
“这也对。找到对的人就应该留在身边长相厮守。”
“可是我太顺其自然了,我顺其自然地接受别人的投怀送抱,可那之后我害怕了,我怕她知道,也怕她装不知道。”
“这有什么呀,男人么,有几段风花雪月是小雅。”
“对呀,可是我为什么内疚呢……我内疚的点到底是顺其自然地跟别人上床还是……还是没拼上性命挽回她,我都弄不清楚……我应该……就算她为了忘了我已经找了别人我也应该拼了命挽回她,是不是?”
“恩……”刘仲抽了一口烟,“你让我想想……”
“对,你好好想想。”
“不是,你们分手多长时间了?”
“我们……虽然没明白说分手,分开也有快四年了。”
“都四年了,还玩儿什么呀。她也找了别人,你不知道么,江浙传媒的袁浙,各方面条件不比你差,你还是追求你的幸福生活去吧,这事儿,就告一段落得了。等多,当成那个……就是一段回忆,就回忆就完了。没法儿继续了。”
“是吧……正常来说就应该这样吧……我回北京那天,一下飞机就遇上她了,后来好几次都遇上了……有一次吃饭,她感冒,手背上都是针眼儿,扎的青青紫紫的,那胳膊瘦的……我一见了怎么就那么难受呢……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天天炖汤给她喝,喂的油光水滑的,哪像现在那么瘦……”羲扬把脸埋在手掌里,声音出来都闷闷的,“可是我又有一点儿高兴……我应该祝福她,不应该再给她找不痛快,可是我真有一点儿高兴,我希望她过得好,看见她憔悴成那样我难受,可是我又希望她过得不那么好,在没有我的时候她也挣扎过,颓废过……”
“这能证明什么呢?证明她还是在乎你?可悲的自尊心。”
“不是自尊心,不是,我早就没有自尊心,我没有脸……我也不想这么窝囊,我只是渐渐地迷失初见她那会儿的感觉,我希望有一种方式来衡量我对她的感情还剩多少,为什么我老是难受,看见她难受,看不见还难受……人老这么难受不行,我知道的……”
“有的时候你什么都没做错,事后还是很伤心,这就是爱情。”刘仲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感情这个词儿单说是个名词儿,它代表的意义是无法逾越。不论多么铁石心肠的人,都有想珍惜的一段情。说着感情算什么,结束了一段马上可以开始另一段的人是不懂感情的,是可怜的从没有遇到过爱的人。任何一段爱情的到来和离去,必定带来些什么,又拿走些什么。在这过程中没有人能做到无动于衷,也没有人能避免伤害。好像两个人在对方心里有多重要往往是通过伤害来证明。所以就算你爱的人给了你今生最大的伤害,你却依然惦记着他,也不用惊讶,你没疯,我们每个人都这样,我们只把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对着心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过的麻烦再看一遍,我有的时候欠考虑
拿青春撞墙
这个世界无所谓成不成功,或者得没得到,一切的结果只是看你能拿出多少时间,坚持走出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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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感情让人多么纠结,人还是要上班下班吃喝拉撒睡。这是个浅显的道理,也是真理。当陈肖终于明白这条真理的时候,她才惊觉以前她对自己是多么苛刻。晚上洗澡照镜子的时候看着瘦骨如柴的自己,简直不可思议人竟然能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折磨成这样。
肖同志终于回家做家庭妇女了,她才惊觉她唯一的女儿这些年好像过的不怎么好,看着她瘦的只剩下巴掌大的脸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在自责之后就开始给陈肖大补。也不知道是这几年太苛刻了肠胃还是怎么着,冷不丁地大补补的陈肖上吐下泻弄出个急性肠炎来,半夜送医院吊针。陈肖是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肖同志的高级补品只好补给了孙瑞雪。
陈肖主张极力封锁她住院的消息,可是只要一跟公司请假必然就会让腾跃知道,腾跃要是知道了就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然后……陈肖不可思议地面对着众位亲友带来的增强免疫力的各种“X白金”、“X搭档”和众位亲友同样的不可思议的眼神儿,真相羞愤而死。
“你说这人得混到什么份儿上能隔一个月就进一回医院啊。”王佳终于忍不住发感慨。
“你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啊。”迟乐乐比较封建迷信地说。
“苍天啊!大地啊!各位天使大姐啊,饶了我吧,啊?”陈肖脸丢大发了。
“哎!人那,就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