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中传开敖磐的笑声,“煌,你这样子比阴着脸漂亮多了。既然能让你开心,这条蛟就送给你了,以后好乘着它出来透透气。”
煌受惊地回望,“这怎么可以,我……没那资格。”既不是龙族,更不是有权势之人,怎么受得起这样的馈赠。
“我说好就好。”敖磐坚定了意见。
于是,诞生了首位拥有蛟的人类。而对于煌,他同时获得的还有另一项特权——磐,龙王名讳的直呼。
站在华龙宫的正门,煌倚着白玉的柱子。前方不远处就是敖磐日常处理公务的辉务殿,敖磐赠与他的那条蛟从一侧的栖骑场中探出头,摆动着身子,嘴边两条胡须在水气中浮荡,似乎在讯问主人是否要外出。
燐在煌的身后,为他的主子担忧着。煌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将看着前方。那视线的终点,是辉务殿,亦是更加遥远的尽头?
身边不时地有人经过,将好奇和不屑的眼神投来。敖磐对煌的种种优待,早就在后宫中闹开了锅,而那条蛟更是将嫔妃们的嫉妒推向了顶点。多少恶毒的目光都聚向这个人类少年,多少刻意讽诽都指向这个原本将继承斯蒂亚的皇子。煌对此似乎已经麻木了,敖磐对他的温柔似乎已经冲淡了一切。
“殿下……”燐终于忍不住了,一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遥不可及的愿望和近在身边的柔情,究竟该选哪个……”许久,煌打破沉默,但那话语却带来更加凝重的空气。
煌不知道,无法决断。沙漠的经历给他无法忘却的记忆,为什么那人如此对我,自己对他却无法是仅仅的憎恨。此时,给与我怀抱的是与他相似却不同的敖磐,那样的悉心呵护,那样的宠溺。我究竟该如何是好,是沉溺于现在的安宁,还是追逐过去的激荡?
“燐儿,你觉得龙王……怎样?”
“殿下,在燐儿看来,龙王陛下对殿下如此厚待如此宠爱,殿下您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吗?”
煌摇摇头,怎么会有不满呢?他对我那么好,可是就是因为这一切太好了,才令我进退两难。
“燐儿只要殿下能时时微笑就满足了。”
“是么……”煌提了提嘴角,确实,在敖磐面前他已经解除了警戒,感受着敖磐的气息,笑容会不自主地浮上脸颊。但,这种感情是什么,煌不明白。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宫外,一阵喧闹。一个端丽女子正不顾侍卫阻拦,冲着华龙宫而来,怒视的目光直逼少年。
“你,都是你!我姐姐被逐出宫流放边境都是因为你!”因愤怒而扭曲的神色,将原本秀丽的脸糟蹋尽。
煌抬起头,漠无表情中却有着不容别人诬陷自己的尊严,“我不懂你的意思。”
女子的嗓音更加尖锐,“你!姐姐她只是随口嘲讽了你一句,就这样也需要流放吗!若不是家父的请求,陛下早就赐她自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一定是你对陛下谗言!”
煌一惊,甩下一句“我不知道”,接着眼睁睁看着侍卫们将那女子驱逐出视野范围。叹了口气,煌仰望着天空。那应该不能被称为天空吧,但又该如何称呼呢。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从对面的宫殿中,蛟游了出来。远远望见倚在玉柱上较小的身影,敖磐不由得笑容迎面。
“煌,你是在等我么?”
少年送上淡淡的微笑,无言地靠进那熟悉的胸膛,脸上不知不觉地浮出一丝安心。敖磐拍拍怀中的煌,笑着带他走进了卧房。燐松下一口气,她的主子终于肯回房了。
“磐,你流放了宫中的妃子?”摒退了所有人的房中,煌好不容易开口。
敖磐倒是丝毫不隐瞒,无所谓般地点点头,“怎么?你生气了?”
“没有,如果有人中伤皇姐,我也许也会这么做。”
敖磐稍稍皱了下眉,将少年搂到怀里,“你这么爱你姐姐?”那声音竟带着一丝醋意。
煌犹豫地点头。
“那我呢?”
“……我不知道。”
“那么……那个血腥之王呢?”
煌慌乱地挣脱出敖磐的怀抱,惊愕地看着那幽邃的黑瞳,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敖磐慢慢伸手挑起一撮金发,“你真的只是恨他么,煌?”
少年别过头,“我不知道……”那声音轻柔得心虚。突然,觉得有力的双臂将自己重新拥进了怀,双臂的主人邪笑着。
“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在这里,你只属于我。”
沙漠。
黑夜般的长发飘扬着,敢独自在这禁地中旅行的,整个魔法大陆也仅此一人。身边躺着刚刚丧命于赤灵剑下的魔兽,暗飒似乎有些无聊地坐在光秃的岩石上,摆弄着泛着红光的爱剑,剑末的那颗五色宝珠从前几天起就开始放出淡淡的光泽,赤灵的波动变强了,而造成这的原因,暗飒没有依据却也猜得个大概。
风云变化了。一抹阴笑挂在嘴边,暗飒的目光放到东边,那里的水域连接着龙族的大本营。
沙漠上缺水缺食物,唯一不缺的就是从各个旅行商队处得来的流言蜚语。虽然大部分的消息对于暗飒都不屑一听,但那条却不一样了。
——听说斯蒂亚的皇子成了龙王的新宠。
危险的笑弥漫开来,暗飒带着杀戮的满足和快感开始向东方前进。
水晶宫中,又是歌舞升平。煌知道,这是敖磐在讨他的欢心,桌上摆的各式佳肴中,甚至还有从斯蒂亚王都捎来的自己最爱吃的鲜果,可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压抑着。
“煌,不开心么?来,笑一个给本王看看。”
见少年没有反应,敖磐干脆将手移向他的腰肢,几下的搔弄,煌终于忍不住咯咯地咧开了嘴。
伴着敖磐哈哈的笑声,煌难为情地弄走那只大手,偎依在宽大的胸怀里,嘴角不觉地带上了笑意。
“煌,你笑起来很好看。”俯下身子,奖励般地在少年的额头上一吻。
情谊浓浓之际,冷不防大臣虹走近王座,在敖磐耳边一阵耳语。察觉到敖磐迅速降温的眼神,煌抬起头。
“发生什么了?”
“煌,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敖磐放下柔情,拿起王者的尊架,“那血腥之王的踪迹已经找到。”
煌睁大了眼睛,身体激动着颤着,那其中是什么感情,煌自己也不知道。可是,接下来的话却是晴天霹雳。
“还有一条,斯蒂亚的皇妃,也就是你的母后,昨日过世了。”
歌舞中止,煌震惊地靠在敖磐身上,脑中一片空白。都是我害的,一定是因为我,母后才……因为我无故出走,所以害得母后……
敖磐轻轻抱起煌,回到卧房。少年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躲在他的怀里,不肯松手。
“煌,想哭的话就哭出来罢。”敖磐无奈地坐在床缘,安抚着煌。
不行,不能哭,那是他从小被教育的。身为皇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掉泪,皇姐也总是这么说。所以我不能哭。但心中的悲痛已经无法承受,母后,慈祥和蔼的母后去世了,皇姐不在,我本该连同皇姐的份一起孝敬母后,可我这个儿臣却连守在她的床前,陪她渡过最后的时刻都做不到。心梗塞了,汹涌的感情澎湃,但无法发泄。我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我从这般痛苦中解放出来,有什么办法……
“煌,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敖磐想将他放入床中,可少年抓得更紧了。他需要温暖,他不想连身边最后的温暖也失去。两瓣苍白的唇颤抖着,低声喃着令敖磐大吃一惊的话语。
“磐,抱我,别放开我……”
敖磐深邃地看着煌,抚摸着他的金发,“借情消愁么?好罢,我就如你所愿罢。”
轻轻扶起倒在怀中的少年,敖磐的吻湿润了那冰冷的唇。煌一反常态,紧紧抱住敖磐,拼命地从吻中获取能温暖全身的情意。激烈热情的吻迅速挑起了敖磐的情欲,熟练地解开少年的衣扣,扯开腰带,敖磐的大手伸进了煌的衣内摩挲着那细腻的肌肤。
衣服从肩头滑落,洁白如玉的身子使敖磐再也坐不住了,翻身将少年压倒,吻雨点般地落下,一点点红色映衬在那娇嫩的皮肤上。
“煌,真的可以么?我不想伤害你。”沉浸在情欲中的敖磐好不容易回过神,再次确认了少年的意思。
煌的脸微微涨红,两眼却还是空洞着,“我想忘,忘了母后,忘了他,忘了一切……”
敖磐不再犹豫,几下褪去煌身上余下的衣物,接着脱去了自己的衣饰,慢慢疼爱起着被伤痛折磨的少年。
夜深了,煌终于在疲倦中合上了眼,蜷着身子倚在敖磐怀里。敖磐半坐起靠在床头,有些怜惜地替他盖好被褥,撩起几根柔软的金发在手中玩弄,突然叹出一口气。
“煌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唇贴上了那几缕耀眼的金色。梦中的少年不知在呢喃着什么,一不留神晶莹的液体越过浓密的睫毛渗了出来。敖磐突然看呆了,那从脸颊滑落的泪珠如天边陨落的流星般,竟比这水域深处所产的水莹珍珠更为美丽,美丽得让人心痛。手指不由得伸向前,轻轻抹去这记录着悲伤的痕迹,放到嘴边,咸咸的,还有些苦涩,发自我心中的苦涩。敖磐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虹说的没错,我是真的爱上这个人类了。
煌昏昏沉沉地一直睡到近午时,几次迷迷糊糊地醒来,觉得身边有个暖和的东西,不假思索地抓着又陷入梦境。直到睁开眼睛,才发觉敖磐笑盈盈地对着他看。
“煌,原来你那么能睡。”轻柔地在他的额上落下一个吻,“昨晚睡得还好么?”
“唔……嗯。现在什么时候了?”
“大概正午了罢。”笑着回答,接着抓住煌正在揉眼睛的手,“别揉,眼睛都肿了。那么漂亮的金瞳都快成兔子眼了。”
煌还是有些神志不清,抬头看着满脸温柔的敖磐。那眼睛微微肿胀着,但分明不是揉出来的,他应该不知道昨晚哭了吧。
“好了,该起来吃饭了,肚子饿了吧。”敖磐拍拍少年白里透红的脸,终于使他清醒过来。
“磐,你……没去早朝吗?”
“呵呵,你这样抓着我,我能走开么?”敖磐搭在煌背上的手稍稍动了下,另一只手将羽被掀开一个角,煌这才想起来迷糊中那个温暖的东西是什么,红着脸低头,双手果然还牢牢地抓着敖磐,指甲都掐了进去。
“对不起……”煌小声说着,想将身子挪到一边,却不料被敖磐紧紧抱着,柔软的唇送上了吻。
“好些了么?”
“嗯……”
“想回艾斯蒂克么?”
煌趴在敖磐身上,半晌终于摇摇头,“我……无颜回去面对帝国的一切。母后……是怎么死的?”
“似乎是操劳过度而病逝的。”
“果然是因为我,”煌低声道,“因为我使母后伤心憔悴,现在回去又有什么用,只会被人耻笑而已……”
“那么,你就一直在我身边罢,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充满磁性的嗓音回荡在耳边,煌诧异地仰头,敖磐黑色的眸子里闪着似曾相识的光芒,那是从前父皇与母后相视的目光,那是“他”擦拭赤灵时的目光……
斯蒂亚丧失国母,举国上下服丧三日。龙宫中的煌也亦然。三日内,煌解下了所有饰品,只着黑色棉袍,膳食也仅以蔬果为主,那些鲜美的珍肴丝毫都不沾口。敖磐虽有心疼,但也不忍阻止他最后唯一能尽的孝。
三天过后,原本被以为会继续消沉的煌却意外地开朗起来。开怀地与燐畅谈各种趣闻,时常骑着蛟在水底游玩,与敖磐在一起的时刻更是笑脸盈盈,或是亲密地相拥相吻,或是无间地偎依谈笑,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这是刻意在隐藏心中的痛吧。敖磐虽是如此明白,却从不表露,一味地宠着惯着心爱的少年,每夜温柔地搂着他入睡,早晨悄悄地压好被褥在那天使般的睡脸上印上唇印,依依不舍地离去。煌是他的宝贝,一碰即破的瓷娃娃,那触手可及的笑容,却是会在须臾间化为乌有的曦雾。
对,这确实是刻意的伪装。但这样的幸福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这样的自在无忧。曾经在皇姐成为巫女之前,在那些贪图名利的求婚者到来之前,皇宫中的生活是多么令人怀念。经常装病不去听那些冗长的教课,溜到皇宫外寻找新奇的东西带回给皇姐。皇姐虽然会不悦地训斥我,但总是带着微笑接过我手中之物,然后给我补上那些戴着单边眼睛的老爷爷们唠叨的内容。
现在一切都那么相似,磐给我我想要的爱护和宠溺,什么都顺着我。我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不用去关心,只要笑着呆在他身边。
“磐,快来!”寝宫门口,煌兴奋地拉着刚回来的敖磐的袖子。
“怎么了,我的煌,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敖磐捏了一把煌的脸,迈步走进屋子。
“你前些天送我的那对人鱼快要生小宝宝了!”煌把敖磐拉到墙角,一个巨大的水晶缸中,游着两条生灵,手臂般长,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鱼的尾巴。这种纤细的生物雄的生得英俊潇洒,雌的则是美丽动人,时常被贵人们作为礼品赠送。前几日煌无意间听人说起,敖磐就特地命人挑了一对上品送进宫来。
敖磐凑近鱼缸,只见那条雌性羞涩地躲在水草中,微微隆起的腹部正闪闪地发出亮光。煌好奇地睁大着眼睛,却不料一块暗色绒布遮上了整个水晶缸。
“磐?”
敖磐含笑将煌搂到怀里,“你这么盯着人家,还有谁好意思产子呢?耐心等着罢,半个时辰就够了。”
绒布上,几丝光亮透了出来,形成一个浅色的光斑。煌目不转睛地看着,光斑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终于伴着一声水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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