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夙- 第9部分

　　床上呜咽的少年令敖磐心境一片混乱，我到底怎么了！难道煌说的话我不信吗？他救我，服侍我，说喜欢我，难道这样的他说出的话我不信吗！　

　　不，想相信，很想，但那一幕的真相究竟如何，难道那血腥之王能蛊惑人心吗？他问他爱他吗，自己的耳朵分明地听到煌回答的“是”。这一切难道都是设计好的骗局吗？我想相信煌，但也许我在害怕着知道真相时被撕裂的信任……　

　　原来，我已经那么地爱他。　

　　煌还在抽泣，敖磐忽然觉得不敢正视他的双眼，他在恐惧，如果煌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已经伤害了他；如果一切都是在欺骗他，那么有叫他如何面对他已经爱得如此深厚的少年的金眸。　

　　敖磐猛地抽回手，站起甩着衣袖，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房间。　


　　一连数日，敖磐再也没出现过在煌的眼前。煌一个人蜷在床的角落里，眼睛红肿着。原来打破了一次禁忌，就不会再害怕第二次，煌的眼泪自那日起就没停过，十几年积累的泪水都在此时涌了出来。　

　　燐送来饭菜，但煌没有胃口。身上那件被敖磐撕裂的衣服还那样穿着，掌上那点打了暗飒沾上的血迹已经变成褐色。　

　　几天下来，燐看不下去了，轻轻拍着主子的肩，硬将他从角落拉了出来，掰开他的嘴将饭喂了进去。鲜美的味道终于使煌感到了一阵饥饿，端过碗扒了几口，可是马上又停下了。　

　　燐摇着头，收拾好餐具，不过好歹他也吃了一些了，稍微能安下些心。　

　　日夜交替，敖磐依旧没来看他。煌每夜孤独地卷着被褥，想着敖磐的气息。他忽然觉得应该出去走走，却被门口的侍卫告知，敖磐已经对他下了禁足令。日子久了，屋里敖磐遗留下的气息越来越淡了，煌的思念变成了担忧和不安。暗飒那些话在脑海中徘徊，敖磐真的爱自己么？他是在骗自己么？　

　　煌对这镜子，眼睛的肿胀有所好转，但这样一无是处的自己有什么值得敖磐去爱！没有皇姐那么强大的力量，也已经没有了崇高的地位，有的只是一具长得漂亮的皮囊。　

　　嗬，说得也是，磐是龙族的王，他怎么可能真心爱上我这区区一个人类……我竟没有想到，我竟只陶醉在他给我的虚幻中……　

　　一切都是假的，什么山珍，什么绢绸，他给我的仅是一只黄金制成的鸟笼，连母后的死因都是假的……　


　　二十多日过去了，煌越来越确信自己已经被敖磐抛弃。华龙宫是龙王的寝宫，而身为这宫殿主人的敖磐却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这些日子他在哪里过的夜，煌不想也知道。拿手指在墙角的水晶缸外逗着小磐玩，被那双比天空还澄清的眸子看着，煌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好肮脏。　

　　燐进来送膳，看到煌呆呆地站在窗边，眼睛眺望着华龙宫附近的嫔妃楼阙。磐也许在那儿的某处吧，自己可能很快就搬出这华龙宫了吧。　

　　“殿下……”燐将碗筷搁在桌子上，静静地走去呼唤主子。　

　　煌点点头，一转身看到来自故乡的身影，心中思乡情却油然而生，不由自主地拥抱了上去。　

　　“殿下！您这是……”燐惊慌地看着煌，感觉到他的异常。　

　　“燐儿，我该怎么办！磐他不爱我了，他不要我了。我好想回家，回艾斯蒂克，回到皇姐身边去，好想回去……”　

　　少年喊着，叫着，水雾又蒙上了双眼。燐手足无措地使他安坐在凳子上，绞尽脑汁地安慰他。　

　　“殿下，龙王陛下也许只是在烦恼，您看他还让您住在这里，多少妃子想住都住不得呢。”　

　　“燐儿，我伤害了他，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燐掏出绢帕，替煌擦拭着眼角渗出的眼泪。少年已经变的脆弱，已经濒临崩溃了。那曾经熠熠生辉的双瞳，现在变得黯淡，变得空洞。　

　　“殿下，您先吃些东西吧，龙王陛下那么疼您，怎么会不要您了呢？”　

　　煌依旧沮丧，情绪低落，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伴着喉咙口哽咽的苦涩一起吞了下去。在燐看来，这么下去，凳子上坐着的就只是一个没有心灵的娃娃了。　

　　看着煌吃完，燐端着餐盘，临走不忘关照主子好好休息。出了门，燐却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别人，带着坚定的神情向辉务殿走去。　


　　辉务殿殿中，敖磐也着实在烦恼着。近二十多天过去了，天牢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龙族的内功不会比人类差，那为何那么长时间却连一粒药丸都逼不出来。难道那丹丸已经与血腥之王的身躯融合了？　

　　不可能，敖磐摇着头否定了心中的想法。龙族多少帝王服用过，在玄阳丹助他们发挥了几倍的力量后，仍旧能完好无损地从体内取出。就算那血腥之王有驾驭着丹丸的力量，也不可能将他完全吸收入骨肉之中。　

　　“虹，命人去把玄阳丹相关史料都找来。”　就算只有一点可能性也不放过，这就是敖磐做事的风格。　

　　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敖磐盘算着，可是还有一件事压着心头。煌……　

　　敖磐一直没有回寝宫，他知道煌一定很寂寞，但现在的他还是无法去面对那少年，他生怕那清秀的脸庞出现在视线内，自己又会不禁想起天牢的一幕，然后又会伤了他。　

　　“陛下，陛下可是在心烦煌公子之事？”立于边上的虹发出疑问。　

　　敖磐冷冷地撇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奏章，靠到椅背上闭上眼，“怎么做才能向喜欢的人道歉？”　

　　虹一愣，想了一会儿，“臣没多大经验，只是送些他喜欢的东西通常会有用吧。”　

　　喜欢的东西，煌喜欢什么？喜欢吃的，穿的都已经给了他，他还想要是什么呢……　

　　敖磐沉思着，突然什么东西掠过脑海，他皱起眉。　

　　“虹，斯蒂亚的巫女，也就是荧公主复活一事你可曾听过？”　

　　蜃露出惊奇的目光，“陛下，人死不能复生，怎么会……”　

　　“本王也不明白，但煌这么说应该不会有错。亚斯狄神殿的巫女……巫女是如何选出来的？”　

　　“这个，臣也不清楚，只是巫女进入神殿时斯蒂亚帝王会对世公布。不过，似乎不是每个时代都会有巫女产生。”　

　　“这样么……”敖磐轻轻叩击着红木椅子的扶手，“看来这巫女似乎有不少的秘密。虹，再去把历代亚斯狄神殿巫女的文书找出来。”　

　　“遵旨。”　


　　半日后，敖磐的桌前堆放起了不少玄阳丹和巫女的资料，但似乎没多大用处。尽管记录了玄阳丹的威力之大，用之不尽的特异，尽管记载了历代巫女的姓名、入神殿年月，但敖磐要的并不是这些内容。　

　　“巫女18岁进入神殿，不过似乎每位巫女都长得国色天香呢，”敖磐翻遍了所有的史料，最后总结道，“看来亚斯狄的神比较喜欢美女。不过，真的有神存在么？”　

　　“陛下，”虹开口，“亚斯狄的神话里说，王是神在世上的化身，那么侍奉神的巫女其实是不是侍奉王的呢……”　

　　“兴许是这样。”敖磐随便回了一句，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亚斯狄神殿也有5000多年历史，至今巫女众多，但荧公主却似乎是第一个诞生于皇族的巫女……这其中有什么秘密么？”　

　　正思考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敖磐不悦地蹙眉，虹立刻派了门口的侍卫查探。　

　　“陛下，外面有一个侍女说一定要见您。”片刻，侍卫跪地禀告。　

　　敖磐又皱眉，“哪里的侍女？”　

　　“听说是华龙宫来的，一个红发的。”　

　　华龙宫的红发侍女？难道是燐？“让她进来吧。”　

　　侍卫们带着燐进来，敖磐屏退了所有人，屋内只剩两人对视。　

　　“陛下，求求您，请您见煌殿下一面吧。”燐跪在地上哀求着，“殿下他，在这么下去，他……”　

　　敖磐有些心烦，他不是不想见煌，只是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陛下，求求您，您要燐儿做什么都行，但请您不要再让殿下孤单一人了。”燐已经两眼汪汪，泪水簌簌地流下。　

　　做什么都行么？女人就喜欢用这句话。　

　　“燐儿，本王问你，亚斯狄巫女之事，你知道多少？”敖磐开口，但却没问煌的事。　

　　燐愣了一下，但立刻决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燐儿只知道荧殿下被选为巫女，后来突然从皇宫中消失。煌殿下寻遍她的足迹，却只带回了她过世的消息。来水晶宫前些日子，又突然复活了。”　

　　敖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这些他基本都知道，“那么，你可知荧公主为何被选为巫女？”　

　　燐摇摇头，“燐儿不知道，巫女是神殿挑选的……不过，荧殿下似乎在很早之前，在与拉德的王子订婚之时就知道自己会成为巫女了。她对煌殿下说，她不会嫁给那个王子。”　

　　敖磐露出沉思的模样，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怎么会事先就知道呢？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订婚？难道说她16岁时拒绝所有求婚者也是这个原因，后来迫于压力不得不做出表面样子？　

　　敖磐低头看着那长得与荧有几分相似的侍女，突然心底冒出一股反感。荧公主的话不会这样哭哭啼啼跪着央求别人吧。　

　　“你说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敖磐抬起她的脸。　

　　燐有些发抖地点点头。　

　　“那么，我要你……”敖磐凑近了她，把后半句留在她的耳朵里。　


　　开门的声音煌已经麻木了，想必又是燐儿送宵夜来了吧。头也不回，煌还是那样站在窗前，却突然感到被坚实的双臂环抱住了。　

　　“煌……”　

　　敖磐低沉的声音在煌的耳边回荡，煌不相信般地昂起头，却见敖磐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充满着怜爱。　

　　煌一下子慌了神般，使劲地在紧紧地怀抱中转身，双手颤抖着抚摸那人的脸庞。　

　　“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敖磐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少年。紧紧个把月不到，原先那么明亮的眸子却蒙上了忧愁，纤细的身子更瘦弱了，脸上挂着憔悴。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么……　

　　没有言语，敖磐俯下身子吻了少年。煌激动着，双手搂着敖磐的脖子，由着敖磐的吻渐渐深入。敖磐忍不住了，这二十多天的分隔，在见到煌的第一眼，感情汹涌而出。道歉还是质问，已经都不重要。他爱他，想要他。　

　　吻继续着，少年的胸脯开始上下起伏，敖磐熟练地解开他的衣扣，将手伸了进去轻轻摩挲着。　

　　“煌……”敖磐呼唤着，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煌睁着一双渴望的眼睛看着他，此刻他已经不再想什么了。　


　　一夜的缠绵，煌累了，却始终不敢合眼，他怕一睁开眼睛，敖磐又会从身边消失，他怕这一夜也仅是梦境。　

　　敖磐却是安稳地睡着了。煌在他怀里看着他的睡脸，想亲吻他却又怕吵醒他。撩起一束黑发，像捧着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在嘴边不停地吻着。磐，我爱你，我爱你啊。　

　　但，你爱我么？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给你，我知道这样的我没价值被你爱。但是，我想要你，我要你爱上我，为此……　


　　“煌，你醒了？”早晨，敖磐从睡梦中醒来，问出这句话后却发现少年的眼圈黑着，“你难道一直没睡？”　

　　煌点点头，把头埋在敖磐的臂膀中，“磐，告诉我，告诉我真相，母后是怎么死的？”　

　　敖磐稍稍一惊，难道他听说了什么？是那个血腥之王吗？　

　　吻了一下煌的额头，敖磐开口，“煌，我不曾想骗你，只是怕你伤心。”　

　　“磐，我不是要责怪你，只是，只是想知道真相。”　

　　敖磐看着那双悲哀的眸子，不忍心再隐瞒了，可是事实对他是更大的打击吧。“你母后是被刺杀的，深夜在寝宫内，但据侍卫们说那时附近没有可疑的人，寝宫内只有……”　

　　煌睁大了恐惧的眼睛，身子开始发颤，“你是说是父皇……”　

　　“有人曾听到你父皇在与你母后争执……煌？你没事罢。”　

　　“没事……”煌摇着头，震惊的表情中却有一种下了决心的坚定，敖磐读不懂的坚定。“磐，我想到屋子外走走可以吗？”　

　　敖磐点头同意，起身穿好衣服，陪着煌在华龙宫里走了一圈，又把他带到水晶宫的御花园中。　

　　“煌，有件事要问你。”敖磐在无人的花园中启口。煌一阵心惊，以为他又要责问天牢之事，但敖磐问出的却是另一回事。“你知道你姐姐怎样被选上做巫女的？”　

　　煌想了一会儿，终究摇头。　

　　“那你父皇有没有说过什么？”　

　　煌还是摇头，过了片刻突然说道，“我想起来，父皇说过‘得到皇姐的人……’，但后半句就不知道了。”　

　　敖磐开始思忖，如果说巫女侍奉的真是神的代言人，也就是侍奉王的话，那么得到巫女的不应该就是王本身么？还是说……　

　　“磐，皇姐她怎么了？”　

　　“亚斯狄的巫女，看来其中有很多秘密阿。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巫女应该是听命于王的罢。”　

　　煌低头思考，那时也从来没有问过皇姐她为什么是巫女，身为巫女又要做什么。得到皇姐的人……得到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得到巫女的身体吗？父皇一直想要皇姐，但皇姐不爱他，所以一直拒绝他，那么如果是我呢……如果我成为了王呢……　

　　太阳越升越高了，敖磐不得不去参加早朝了，唤来蛟把煌送回去。煌一个人在屋子里，想着脑子里一团糟的想法，直至一个令他心惊的念头冒出来……　

　　敖磐已经把禁足令撤销了，看着那消瘦的少年，他实在不忍心再将他软禁。当初他只是生怕他又会去天牢，怕那天的事后，宫里的人会对他指指点点，但没想到却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创伤。　

　　敖磐想起了那日落在天牢里的那颗珍珠。那是西域的人供奉上来的绝品，深海珍珠通常呈白色或淡粉色，偶尔有像水滴一般半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