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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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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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亲们喜迎兆丰年的瑞雪,也是乡下孩子的最爱…打雪仗、堆雪人的季节。黑诺受到了挑战,疾病的挑战。年初他来的时候就没有再出去上学,所以没有太多感受。现在每日上学,他脚下受到严峻考验。他没有棉鞋,去年的夹棉鞋已经小了,虽然挤进脚了,但是不是真正的棉鞋是对抗不了严冬的雨雪冰霜的。 
   
  上课的时候他要经常保持脚指头在鞋里动动,不要发僵发硬;下课就保持走动,要脚活动起来,血液流通快点。在一次雨加雪後,黑诺上学路上推车那一段路,他感觉脚每一次踩进地上的雨雪中,都好象伸进冰窟里一样,冰冷穿透身体刺肌入骨。到後来他都是双臂使劲依靠支撑在车上,把脚一次次从泥雪中拔出深吸一口气,再狠心地落下一步。 
16 
   
  晚上回家以後,等别人都睡觉了,黑诺才去厨房烧了些热水。他把一只脚放到另外的膝盖上,小心的去脱鞋。一动就是数万根针扎一样的疼,几次都没有脱下来。最後,他咬好牙,双手用力的把鞋拽了下来,鼻尖痛得都是汗。脚已经肿得表面皮都发亮,圆圆厚厚地好象小象的脚,一碰身体就一震。他呲牙咧嘴把另一只鞋也脱好,双脚浸到热水中,才舒服地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一边泡,一边添著热水,足足泡了半小时才感觉脚指头有温度了。站起来穿鞋又费了一翻工夫,等真正穿好要走路时候,黑诺才觉得是挑战极限。脚落地就是钻心痛,他蹒跚著拿了一个玻璃瓶子灌了热水去睡觉。晚上就把瓶子放在脚下。 
   
  就这样他每天晚上会给脚消消肿,白天它再肆意膨胀起来。本来黑诺可以学习习惯脚下踩钢钉一样的走路,却很难习惯另一位兄弟的凑趣。他的小弟弟开始尿血了,这个疼可真的要了他的命一样,他总是想小便,刚刚尿完就觉得还有,尿又尿不出来了,出来的是血。他疼得坐卧不宁、知道事情严重的,但是村里只有卫生所,可以有拉肚子、发烧的药,连打针都没有,要看病,都是要到2个村外的镇上去。而且黑诺也无钱看,这里不象家里,父亲是职工,看病都是公费,农村可全是自费的。黑诺挺著有机会就多喝水,冷水热水都喝,以备自己有尿液。但是每次小便对他都是一场酷刑,痛得浑身颤抖、後背湿乎乎地被冷汗浸著。 
   
  他又想到了去采点草药吧。山上满目荒夷,除了褐色的土地、干枯的衰草、光凸的枝桠在寒风中颤栗,没有一点绿色。他失望地找了一会儿,就往回走了。伸出的树枝挡住了他,他伸手欲拨开,却被枝条上垂挂随风摆动的东西吸引。那是极薄极透明的一层膜,黑诺仔细看,一下子发现这是一层蛇褪出的皮。他小心一碰,就有碎掉的趋势。看起来非常脆,黑诺打开饭盒,一小段一小段的把蛇皮收进去。晚上泡脚的时候,他把蛇皮也冲泡水喝进去。黑诺每天中午都会去山上找蛇皮,然後晚上喝下去。不知道究竟是蛇皮还是他坚持泡脚的原因,他尿血的症状逐渐好转了。 
   
  春节过了以後,黑诺在舅舅家住了一年有余了。新学期开学,他就该是高中二年级的下学期了。在县城里,教学进度远远快於乡村,黑诺其实也一直都想著这个问题,知道自己与县城里的学生一定拉开了距离。这个时候,舅舅居然告诉他,他家里要他回去上学了,真是个好消息。原来是上大学的五哥在回家过春节的时候,说乡下的教学质量差、升学率低,父母才要他转回来了。 
   
  黑诺的学籍一直没有转走,所以还是回到原来班级上课。虽然低调、虽然隐形人一样,班级里消失一段的人物又出现了,大家当然还是知道的,何况施言呢。施言并不知道黑诺的消失与他的家庭有关联,只是以为这个家夥怕自己报复才转学躲了。被踢到一脚的火气,吃的亏也随时间都淡了,可是另外一件事情使他大骂了黑诺好久…分担区。每当星期五的早晨,施言自认为自己愚蠢地挥舞笤帚的时候,都咒骂黑诺祖宗八代,直到他实在无法忍受,硬指派了他人才罢休。 
   
  如今黑诺回来了,现任分担区负责人立即向施言提出光荣引退,黑诺又顶上。施言通知黑诺的时候他都没有什麽意见,爽快地应承下来,本来也是他的活。倒是施言说完话以後又瞟他那几眼,他有点紧张。他想问施言那伤好没好,又问不出口;而且看他自若的样子,应该都没有大事了。这一年黑诺是想到过施言的,一直不知道他究竟伤得怎麽样?(施妈妈的态度严重误导了黑诺,他以为能让施妈妈找到他家去大发雷霆,施言伤得不会轻)黑诺长这麽大,第一次伤害到别人,所以他深深记住了。 
   
  施言在没有交代後就走人,是因为发现眼前这个家夥不知道是个子长高了,还是怎麽得了,看起来那麽瘦,下巴尖削、无肉的脸显得眼睛比以前大多了,还有点凹下去的感觉,而手上骨节都清晰可见。施言脑海浮现出了博物馆里看见的恐龙骨骸,想都没有想带著鄙夷就说出来了:“你怎麽象恐龙似的。”真奇怪施言想到的为什麽不是医院里的骷髅架子? 
17 

  一年不见,变化的又岂只是黑诺一人。施言也一样拔高了身板,宽肩窄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喜爱追赶时尚的他穿起了牛仔裤包裹著圆翘的臀,挥霍著他的青春。学习之於他不再那麽重要,和女孩子一个个调情,享受她们一个个迷恋自己的眼光,那得意兴奋远远大过日渐枯燥的学业。他最近又钓到了新猎物:高三年级的漂亮姐姐,说是姐姐其实女孩子比他还小2个月,是属於提前一年上学的那种。女孩比较痴情,或者恋爱中的人都如传说中的少根筋吧,明明楼上楼下的距离,她偏偏喜欢给施言写信。结果这些信被施言妈妈发现了,施言当然否认了有什麽暧昧关系,就说是一个普通同学关系罢了。所以,施妈妈找到了女孩子的家,“勾引、诱惑、下贱、不要脸。。。。。。”统统狠狠地发挥著用武之地。 
   
  这件事情马上在学校传播,速度极快。这对施言根本就无所谓,不会有谁敢跑他面前来挑事,除了哥们们拿了开玩笑。女孩子则背负了老师、同学、家长的失望、讥讽和愤怒。悲伤的女孩来找施言寻求依靠和慰藉,遗憾的是她的王子已经厌倦了这个痴情戏码,转投另一段新恋情的开始。本来以为会得到温情抚慰的女孩在目睹恋人怀里佳人另抱,听著他礼貌地阐述二人之间本就是纯洁的友谊关系,是她自己的误会导致了这个遗憾。脆弱的女孩如电视、电影中失恋的主角一样,疯狂跑远。 
   
  失魂落魄地游荡之後,已经著魔钻了牛角尖的女孩,不甘心的再回来找施言,她知道今天施言值日,应该会是最後离开的。“应该”和“事实”是两码事,应该值日的施言,事实上不知道在哪里和新目标卿卿我我呢。坐在空荡荡的施言的教室里,女孩的心也空空的无所依,不由悲从心涌,禁不住的泪水连连。恋人的翻脸绝情,父母的愤怒恶言都浮现眼前。无措的女孩想到了生无可恋,越这样想越难过,把自己往痛苦的死角逼去。天地之大,无处容身。这就是花季少女的唯一感觉。到处都是探询、嘲笑、讥讽等待著自己,她的眼睛黯然无光,女孩的世界就在她眼前崩塌。她站起来,茫然地打开了窗子,又踩上了椅子、桌子、窗台。 
   
  开门的声音,浪漫的女孩本来心底念的就是:“请要我再最後看他一眼。”以为苍天听见祈求的她掩饰不住惊喜的回头大喊:“施言。”失望迅速蔓延,不是他。 
  黑诺看著这个女孩,他认出这是施言的前任女友。知道是前任,因为就在不久前施言搂了另外的女孩在分担区告诉他扫完以後把教室门直接锁了,他不回来了。现在他就是扫完分担区了,回来放东西和拿书包的。 
   
  看见她是站在窗台上的,黑诺有点吃惊,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想:“你?” 
  女孩子不说话,眼泪就那麽掉下来。 
  “施言已经走了,你下来吧。”黑诺尽量要自己语气平常,怕刺激了她。 
  “他值日要锁门的,他没走?你骗我!”女孩固执的不相信黑诺。 
  “他有事情先走了,要我锁门的。” 
  “我想见见他。”说著女孩子哭出了声。 
   
  黑诺手足无措,从来没有应对过这种场面的他,不知道该怎麽劝她,只有笨拙的说著:“明天不是就可以看见他了吗?我明天替你告诉他,你找他行吗?” 
  女孩轻轻的说了一句,黑诺隐约听著是:“没有明天了。” 
  黑诺用手拍上了头,暗叫:老天。这还真是应了他的猜想了…她是打算跳下去的。他不知道施言和她有什麽,也不清楚她现在在想什麽,却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不能看著她跳下去。黑诺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太少了,他没有什麽技巧可言,也不会劝,蹦出来的一句话居然是:“那你有什麽遗言给施言吗?” 
   
  “遗言?”女孩嗫嚅著重复了一遍,显然她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见她这样子,黑诺一下就轻松不少,知道该怎麽办了。他温和的说:“你总要有话留给他吧。”手一指离开窗户的一个座位:“那是他的位置,应该有笔和纸在桌膛里,你坐那写吧。”为了要她不紧张,黑诺还漫不经心的走到了最後一座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她还迟疑的不动,黑诺放缓声音问道:“怎麽不去写,一会高三年级也下晚自习了,就要锁校门了。”(高三单独一幢楼,在10:00比高一、二晚一小时才放学。) 
   
  女孩看著他诚恳的眼睛,终於慢慢走到一个座位上坐下。黑诺偷偷呼了一口气,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哪个座位是施言的,他就是挑离开窗户一排的位置随便一指的,幸好这个女孩知道施言的座位,才走过去的。 
18 
   
  在最後侧角坐著的黑诺可以清楚地看见女孩的一举一动。她缓缓伸手进书桌里翻著,动作轻柔。当她拿出施言的本子好似在拿著什麽珍宝,手指抚过封面,就又有湿润凝结在她眼下。 
   
  黑诺不懂究竟什麽样的感情,要施言心里不名一文的同时,却要这个女孩愿意拿生命殉祭。他承认施言高大英俊、举止幽雅、潇洒不羁,有时候还有那麽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可是他这些都是外貌上的优势,是他家境优越下的产物。回来後他已经发现施言的成绩远不如从前,就是风流性子比以前还嚣张了。 
   
  待她情绪平稳了许多後,黑诺走到了第一排座位,跳到了桌子上坐著,离她有几个位置之隔:“写好了吗?放在他桌膛里或者我转交他都行。” 
  一张梨花带泪的脸:“我不知道怎麽写?”可怜兮兮的语气让黑诺无可奈何地叹气,不知道是否应该同情她。 
  “那你想写什麽?” 
   
  女孩的脸上窜了红晕,吱吱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手无意识的在书桌里翻动,触到一塑料盒,拿出是一盒磁带。她眼睛又红了,带哭腔地说:“他最喜欢唱歌了,他唱歌非常非常好听,以前他每次都唱歌给我听的。” 
  黑诺看不清楚,皱眉略眯眼。 
  女孩把磁带扔给他,封面上几个长长头发,一身黑衣,手拄著吉他而立的人,黑诺一个都不认识,旁边写著黑豹两字。 
   
  “这是一个新乐队才出的磁带,我还买了打算送他的,可是他已经有了。”声音和她脸上的神采一样黯淡下去。女孩子思考了一下以後,犹豫著说:“施言说不喜欢,我也觉得一点都不好听,鬼哭狼嚎的叫,我听不下去没有听完就不听了。” 
  “。。。。。。” 
  “我知道他不喜欢也一定会学唱这些歌的,因为据说这个乐队一出来就很火、很轰动,施言很追流行的。” 
   
  “你很了解他。” 
  “嗯。”女孩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我是最了解他的人。” 
  “你当他,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女孩疑惑地看著他:“你不相信我了解他?我那麽、”迟疑几秒,转移落在黑诺身上的目光,“那麽喜欢他,怎麽可能不懂他。” 
   
  “施言,这磁带好听吗?”黑诺不管那麽多,直接把她当做施言来发问了,他特意学著好象哥们之间那样随意、轻松的问。 
  女孩一怔,也让自己进入状态,回忆模仿著施言说话的样子,漫不经心、吊儿郎当地答:“实在不怎样,歇斯底里地疯叫一通,我昨天晚上听到一半就打住了,就见我家的猫都惨叫一声钻到床下去了,还是拿鱼片才诱出来的呢。吃了以後它还叫著抗议这折磨呢。” 
   
  “你也不喜欢?” 
  “哼哼,咱还得慢慢欣赏,现在嘛,学唱了一半就学不下去了,还需要锻炼锻炼自己心脏受刺激能力。” 
  “都说你唱歌好,你说是乐队唱得好,还是你唱得好。” 
  “当然是人家专业的乐队唱得好啦。” 
  “施言,黑豹唱歌真那麽难听?”黑诺装著感兴趣的样子。 
   
  “我说了你还不信,那就是一种折磨,对耳朵、对心脏的折磨。”女孩学施言狂妄的模样还真学得惟妙惟肖。 
  黑诺眼底浮现淡淡笑意:“黑豹的歌折磨了耳朵、心脏,居然连猫也不放过的摧残;”直视著女孩的眼睛:“可是,施言,人家毕竟是专业乐队唱得胜过你啊,你没事就对我们唱一曲,得(dei)把我们刺激成什麽样?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耳朵、心脏才一直遭受你魔音穿脑的残酷虐待啊!” 
   
  女孩呆怔哑口,傻傻的样子。因为她没有演错,虚伪的施言的确会回答乐队演唱胜於他本身,演错的是黑诺,不会有人敢这样对施言说话的啊。 
  黑诺看著女孩微动嘴嗫嚅几下,都没有吐出话来。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最後发出爽朗的大笑,女孩子傻了一会儿,也露出了笑容。 
  “你看,这就是你喜欢的虚伪。你还喜欢他什麽,我们再来一段相声。” 
   
  停止了笑声的女孩歪头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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