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看陈战,他又笑了:“我知道你们这些刚进门的都巴不得碰到大案子,但是做了十来年捕快,就觉得大案子还是永远没有,太太平平的最好。”说着把缰绳递了给我,说:“走吧。”
我乖乖的骑上马,跟着他往外走。
陈战是个挺健谈的人,一路上把巡街的路线,职权范围,遇到毛贼扒手等等的处理方法都讲给我听。讲着讲着,他自己又笑了:“我巡街也不知道巡了多少遍了,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还真是头一遭。”
我不禁苦笑一声。他不说我也注意到了。街上的人好象比任何时候都多,颇有点热热闹闹的节日气氛。有几个孩子还跟在马后面一边跑一边吵吵嚷嚷。看到他们,忽然就想起刚到中京的时候跟在敏之的后面第一次上街时看到捕快的情形……。
那好象还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呢,转眼之间已经轮到别的孩子来看我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刚感慨了这么一下子,忽然瞥见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站在一个老太太的身后,老太太扬着脸正呆呆的看我,这个男子也呆呆的扬着脸看我——他的一只手还伸在老太太的篮子里。
这是什么状况?我愣了有一两秒钟忽然反应过来了,飞身从马上跃起落在他面前,他还在盯着我看,我冲他一笑,他也下意识的冲着我一笑。我把他的手从老太太篮子里拿了出来,用力一扭,他大叫一声,清醒了过来。
“你这婆娘……”他杀猪一样喊了起来。
我再一用力,成功的止住了他的下半句话。现在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呢?
“你现在有权保持沉默,否则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我严肃的说完这句话,心头忽然略过一阵难以名状的欣喜,仿佛因为这么一句话的缘故,西夏和舞潮的工作在冥冥之中合而为一。回眸看向陈战,虽然脸上颇有些诧异,倒也没说什么。
这个毛贼被我唬得不敢做声。我麻利的抽出他的腰带把他捆在马鞍上。然后抬头问陈战:“陈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陈战又是一笑:“送回刑部衙门,或者就这么挂在马鞍上等你回衙门的时候带回去。”
第二种方法好象比较不尊重人权。我决定还是把他先送回去。陈战点头说:“行。我在前面等你。”
把他送回衙门的时候,很意外的看见通往内院的月亮门里走过一个颇为眼熟的人影,我追过去一看,原来真是李秀。
她看见我也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说:“原来你真是刑部的人,难怪……”
我奇怪的看着她一身丫鬟的服色:“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秀垂下眼睑,微微有些无奈的说:“罗大人说了,案子了了才能让我回去,否则怕不安全。”
从我回来到现在至少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个拐卖妇女的案子竟然还没有破?我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跑去找罗进。
罗进从一堆案卷后面抬起头看着我说:“这个案子看似简单,但是取证非常困难。”
他起身走了两步,“你知道根据李秀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的最大嫌疑人是谁?”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是不是相声演员当上瘾了?这个时候卖什么关子?我心里着急,只好配合一下他,脸上作出期待的表情问:“是谁?”
罗进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昌平夫人。”
我纳闷的看着他,昌平夫人很出名吗?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梦令之天朝女捕快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章节字数:5407 更新时间:07…08…15 12:41
罗进解释说:“当年和大楚国交战,除了元帅楚德,焰天国军中还有两员大将。一个是扬威将军林成武。一个是护国将军刘铁林。这两员大将都死在战场上,所以,先皇给了这两家很多赏赐。昌平夫人虽然出身于青楼,但是夫荣妻贵,也因此被封为二等夫人。这位夫人现在就隐居在戴县姒水河边的庄园里。”
我纳闷的说:“这样的身份背景,好象没有什么必要去贩卖人口啊?确定是跟她有关?”
罗进为难的说:“当初到李秀家去买人的那个牙婆叫张李氏,据她交代,她以买婢女的名义低价买了人回来之后,都是到几个固定的地方去交给一个叫飞毛的人。而这个飞毛的真实身份,就是昌平夫人庄园里的二管家。”
我点点头,若有所悟。
罗进又说:“近两年大楚国又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朝廷关注东线的形势,对这些有军功的将士家眷更是厚加抚恤。据说这位夫人能言善辩,深得皇太后的欢心。如果冒冒失失的问上门去,恐怕皇帝那一关我们就过不去。没有确凿的证据,她的人,我们动不得。”
我低头想了想:“那就还来暗的,让我想法子混进姒水庄园去。”
罗进犹豫不决。想起当年鸿雁楼的案子,就因为查到了当朝皇帝的亲弟弟,二王爷的身上而半路夭折。这次又因为嫌疑人是一个地位显赫的寡妇而驻足不前,我虽然不能说什么,心里却委实有些生气。做事过于求稳,就显得没胆魄,难怪这么多年他始终也不能升迁……
罗进点了点头:“倒也是个办法。不过,你要混进姒水庄园,这事还得靠张李氏,你容我安排。”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瞪着眼睛问我:“你不是在巡街吗?怎么擅自跑回来了?”
我撇了撇嘴。这个人,说他什么好?
“快回去。”他往外撵我:“晚上把李秀等人的供状拿回家先好好看看。”
我答应了一声,赶紧沿原路去追陈战。知道有大案子等着我去办,巡街的任务忽然就不显得那么枯燥了。
爱你一万年似乎感应到了我情绪的变化,也甩着尾巴,昂首挺胸的走进了人群里,当初那种一见到人多就心烦气躁的毛病似乎也改了不少。我揉揉它的耳朵,悄悄给它喂了两块桂花糖。早上出门的时候被小娘亲看见我带了一口袋桂花糖,还以为我是要跟新同事们联络感情,压根没想到是为了我的宝贝马儿。
心情一好,立刻觉得天气也很好,街上的人也那么可爱,一个个都冲着我笑眯眯的。他们可都是受我保护的老百姓哪,这个认知让我忽然间充满了自豪。
我神气活现的沿着陈战交待的路线往前追,连着追过了三条街才看到他,他正垂手立在一辆很气派的马车前面,马车的帘子都敞开着,里面两个影影绰绰的影子,看着依稀有些眼熟……
“西夏!”马车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喊我。听声音好象是明瑞。
“好漂亮的马儿,是草原上收服的那一匹吗?”明瑞从马车里跳了下来,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大热的天他还穿着整齐的袍服,修饰的一丝不苟。
我也跳下马背,行了个礼说:“明瑞少爷。”
明瑞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笑微微的看着我说:“从没见过女儿家也可以这么威风凛凛的。听说刚刚抓了个贼?”
我谦虚的一笑,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明瑞哈哈笑了起来,引得马车里另外一个青年公子也探头来看。这个人年纪似乎还在明瑞之下,五官与他颇有几分相似,眉目温宛,显得更文弱些。明瑞看到我好奇的目光,主动给我介绍说:“那是我的小弟明笛。”
我不禁有些诧异:“你们家到底有多少兄弟啊?”
明瑞又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明韶和明笛是亲兄弟。我父亲在并洲,我是暂时寄住在静王府的。”
并洲?我好象听过,那是当朝皇帝的幼弟显亲王的封地,而这位显亲王好象和皇帝陛下的关系并不怎么亲厚……,还没回过神呢,明瑞已经拉着我来到了马车前,大声说:“明笛,你也来认识认识这天底下难得一遇的奇女子。”
我正要谦虚一番呢,明笛已经下了马车。他有一副几乎和明韶一模一样的笑容,令我身不由己的有些失神。
明笛唇边浮起一丝轻浅的笑容:“我与西夏姑娘虽然初次见面,却神交已久了。你当年那一首送别诗连我的老师看了都赞不绝口。”
这话说得我又是一愣,他竟然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明瑞看到我脸色变化不定,好奇的问明笛:“什么送别诗?”
我可不想全天下都知道西夏就是记府的三小姐,赶紧冲着明笛使了个眼色,他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一边拉着明瑞上马车,一边笑盈盈的说:“上车来我念给你听吧。两位捕快还有公事要忙,咱们也得赶紧进宫,就此别过吧。”
这最后半句话却是对着我和陈战说的。
目送这两位阔少爷离开,我开始觉得有些头痛了,连明笛都知道了西夏的身份,明韶更没有道理不知道了。他为什么偏又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看来,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都得离开他们远一点。我有预感,跟这一帮公子哥走的近了肯定会惹来不少麻烦。
夜已经深了。窗外隐隐传来夜虫的呢喃。窗根下的玉蝴蝶花散发出甜蜜的气息,这香气在深夜里闻起来似乎比白天更为浓烈迷人。
一丝薄云笼罩着晴朗的夜空。夜色再温柔不过了。
这样温柔的夜色又掩盖了多少罪恶呢?
我支着脑袋望向窗外,静静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从供词上来看,李秀被拐卖一案的案情似乎十分简单。
李秀当日被张李氏带走,直接带到了县城中最大的青楼香福居。几日之后,跟其他几个女孩子一起被飞毛押上马车,据李秀说赶了一整夜的路,在天亮之前到达了一处大庄园。再次离开这大庄园也是在夜里,所以她也无法断定这所庄园究竟是不是昌平夫人所居住的姒水庄园。
如果是,其中还有一个疑点:戴县县城距离姒水河最多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而李秀十分肯定的说当时确实赶了整夜的路。
张李氏在戴县是一位颇有名气的牙婆,据她说飞毛是去年开始找上她的,告诉她只要有合适的年轻女子多少都要,张李氏按照行规并没有过问他买人的动机。这些女子被飞毛究竟带到了那里,她也不清楚。一年多的时间里,她跟飞毛一共做成了六笔生意。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她没有再见到过飞毛。
还有一份报告,是近两年的时间里,戴县及其临近的几个郡失踪人口的调查结果,失踪的女孩子共有四人。
看来,如果飞毛真的经手人口买卖,那么也是打着买婢女的幌子暗中进行的。按照焰天国的律法规定,一般民间进行的类似买婢的行为,只要双方同意,并且有当地的里长做中保都算是合法的。
从李秀的例子来看,这些“货物”的收购价格是很便宜的。但是出手的价格呢?最重要的是,他们究竟要把人卖到哪里去?
焰天国的北面是戈壁,再往北是铁龙沙漠,其中居住着几个被统称为铁龙族的游牧民族。西面是临西草原,再往西,与草原交界的是荒凉的临西山脉。难道是卖给山里的山民或者是铁龙族人?
我不禁暗中摇头。据说游牧民族不论语言还是习俗都自成一统,而且十分重视种族血统的纯正,他们又怎么会主动吸纳外族人?
真伤脑筋啊。
按理说李秀被救应该是意外中的意外,而且她藏身在刑部的事应该是没有透露出去。飞毛暂时不肯露面也许只是巧合,或者是觉得风声有些紧,自己暂时收敛而已。无论如何,这个人都是此案的关键。
张李氏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女人,因为在牢里关了半个月,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发现我又在看她,她略有局促的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肥胖的身体。
“你别紧张,”我安慰她说:“到了戴县,你只要把我卖给了飞毛,就再没有你的事了。以后你只要安分守法,我们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你麻烦。”
张李氏赶紧陪着笑脸点头答应。
我们正面对面的坐在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里,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外面一望无际的麦田。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到达戴县了。
“你是土生土长的戴县人?”我装做无意中闲聊的样子继续试探张李氏。
她赶紧点了点头:“小妇人是兆郡人氏,十六岁上嫁到了戴县。二十八岁那一年丈夫没了,此后就做点小买卖。认识的人多了就慢慢开始干上了这一行……”说到这里,偷偷瞟了我一眼:“小妇人从不敢做坑蒙拐骗的勾当,那飞毛也是当地有钱人,我总想着这些苦命的丫头卖进有钱人家生活会好一点……”
我也不说破。她看我没有什么反应,接着说:“飞毛在戴县有好几处产业,戴县最大的青楼就是他开的……”
听她说起“青楼”,我的脑袋里轰的一响,莫非这些女孩子都被卖进了青楼?山民和游牧民族没有花钱买妾或买婢女的习惯,但是只要有商队经过的地方都有青楼。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李秀不是也说过吗?她们被关在一起的时候,有人教她们学习弹唱……
“陈刘氏又是什么人?”我忽然想起了李秀的卖身契上写的是这个名字。
张李氏皱着眉头想了想,“我有一次好象听见香福居的老鸨儿跟一位客人自称陈刘氏,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听岔了?”
看来,要闹清楚陈刘氏的身份,关键还是在飞毛的身上。我想了想,决定再套套她的话:“你知不知道飞毛到底是什么人?家在哪里?在戴县住了多久了?”
张李氏歪着脑袋盘算了一会儿,终究是摇了摇头:“他好象是住在姒水河边的那座大宅院里,他管那宅子的主人叫‘主子’。至于到底是哪一年来的,就说不好了。那宅子打我嫁到戴县就有了。”
我把目光投向窗外,在平原的尽头,已经隐约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城镇。
焰天国的首都中京周围有四个郡,戴县、兆郡、蒙城和樊阳。其中距离中京最近的就是戴县。戴县除了东郊有一条姒水河,西面还有一条余阳江的分流,人称烙江。烙江是焰天国最重要的运河,南方的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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