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笑不出来,连苦笑都嫌累赘,默默的看着朝阳殿方向,那里是皇族的祠堂,供奉着几代君王的牌位,她死后能不能进去,还在未知之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女帝心有不忿去跟谁诉苦?
女帝家务事
书闲陵在家修养了七天,借着养伤的机会,她去了红倌苑里一趟,香如海告诉她,要她尽可能的接近女帝探出女帝的秘密。
书闲陵大感头痛,知道叶家想揪出女帝的真实性别,女帝的秘密要是那么容易揭穿,这些年薛燕来都在吃干饭的?
“这种事,你家公子应该派一个男人去才对,能进出宫廷的那种!”
香如海却坚持,“我们派过几个男人打入宫廷,但他们都找不到真凭实据,女帝沐浴就寝时,四周全是心腹!你不同,你正值青春年少,我料有一天你终能打开这个缺口”。
晕,让她去诱惑女帝?
“不一样的,还没等我做出成绩来,我会被砍脑袋的。你认为我有诱惑他的机会?即便‘她’真是男人,肯定做好了一辈子孤身一人的准备。他临死大不了在宗族里挑个帝位继承人,你的方法行不通!”
香如海似笑非笑,满脸的质疑,不忘记扔出致命诱饵,“姑娘如是办成了这件大事,我们哥四个,您随便挑一个家去!”
书闲陵蹭的站起,眼瞪着香如海,恶狠狠地批判:“你们以为我是好色之徒?太小看人了,告诉你,就是把你家大公子送给我,我都不要!”
香如海面色惊变立时便要翻脸,想起了公子的交代,此人爱惜生命,金钱美人诱她不一定就范,遂使出杀手锏来:“我忘了跟你说,我家公子找到了丧尸丹的解药,你愿意不愿意合作了?”
书闲陵大喜,“在哪里?”
香如海一避身躲开了她的碰触,嬉笑着:“你着什么急啊!”
书闲陵哭笑不得拿他没办法,不跟他多说快步离开红倌苑。一个人走在宽敞的大道上暗暗思量。为了王怜卿一人,有必要陷入这场权力争斗里吗?她还没爱到这份上。
抛开生死的爱恋,她前世和今生都没尝过。只要她愿意,也许会有一段旖旎难忘,沧海难回的华丽邂逅,可她准备好了吗?准备着将心交付给一个男人。
不,她还没准备好,她可以装疯卖傻可以撒娇卖乖,唯独不能全身心的投入到一段新恋情中。她不相信有男人可以至死不渝的爱她一辈子,一辈子的时光太漫长,背叛的滋味,她尝过一次不愿再尝。
什么叫视觉审美疲劳?什么叫感情淡化?没有第三者的出现,她照旧没守住婚姻。她有错她有不对,可一段感情一段婚姻的消亡,是那么的容易!
书闲陵没意识到,此刻她的表情是多么的无助、悲伤!那种与世隔绝无处傍依的孤单心情,泪流满面的凄苦,早引的路人关注对她指指点点。她无一觉察,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不远处的一座精致小楼中,便服的女帝正和周世显在品茶,观人间百态。
女帝抽眼的一瞥间,看到泪流满颊的书闲陵,还以为自己看错,拉过周世显一同确认,周世显也惊讶。
女帝派随从去将书闲陵带来。
书闲陵魂不守舍,别人叫她往哪里也不反抗,乖乖的跟着来人看见了微服私访的女帝同周世显。
“不要多礼先坐下,此处不比在家里,”女帝先开口,市井里人多眼杂容易暴露身份。
书闲陵心里难受,死鱼一样的趴在桌子边缘地带,死水沉寂的双眼无神的盯着眼前二人。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懵懂着不愿清醒。
“不论最后谁是胜利者,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书闲陵心里这样想着,身子越发的没力气,顺着桌沿眼看就要瘫坐地上,被女帝外带出的一女随从一把托住了下滑的身子。她这才坐稳实了。
女帝与周世显不是多事之人,见书闲陵不愿开口没多问。二人静静的喝茶,一个举止高贵,端庄靖远,一个品行淡薄,意闲悠然。他二人相处时的和谐宁静氛围,生生的令书闲陵生出第三者插足的感觉。
书闲陵的一对死鱼珠子眼转了转,灵动鲜活起来,紧紧的盯着他二人,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男男恋?如果女帝确实是男子的话。
只见女帝温柔款款的帮周世显续茶水,指尖还不经意地与周世显的手指轻触了一下。周世显素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今日却现了原形!只见他,面朝女帝,翩然一笑。二人相视,视线近距离的纠葛不清,如同浸水的麻绳一般,越拧越紧!
书闲陵越观察越觉着含猫腻。一双招子炯炯有神,眼里闪现的八卦异彩,比正月里放的烟花还绚丽。
女帝心里纳闷,周世显就更不明白了:“你老盯着我俩作甚?”
这丫头的面部表情,变幻纷呈,精光灼灼的大眼,来回不住的打量他二人。一炷香还不到的时间,她从有气无力一下子转幻成龙腾虎跃,真令人难猜度。
书闲陵嬉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你俩不要瞎想”,她寻思着借机开溜,不妨碍他二人的独处时光。
这时走进来个小宫门在女帝耳边说了几句,女帝肃容,身上的一股子狠戾暴敛之气,不自觉中溢出来。
这便是上位者的杀伐之气,作为帝者这股杀气更明显。
女帝怒喝一声,右掌在桌面上拍了一下,“都是些不争气的东西”。
随行的几个人见女帝震怒,个个大气不敢出,屏气等待着女帝的吩咐。
女帝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身,看了一眼书闲陵,“丢下你一人在此,朕不放心,随朕入宫。”
书闲陵一愣,觉莫名其妙。人家皇帝最大,她只得遵旨了。
女帝的几个近身随从们,察出一丝丝的不对劲来,这位七品的博士真的很得帝宠!
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回宫廷,女帝一脸怒容,满宫室的人都不敢先发声。
正中央坐着郑太君,一见女帝回来,幸灾乐祸的手指着那绑做了一团的二人,“陛下,叶侍君与小侍偷情,今日当着哀家的面被逮着,陛下看怎么处置?”
书闲陵勾颈一看,眼睁的铜圆,哇塞!
两个男人被一根绳子绑在了一起,衣衫不整不说,神情萎靡虚弱还一副劳累不堪的样子,气氛暧昧异常。屋子里还缭绕着似甜非甜的气味。
这就是传说中的□被抓,现场清仓ing?
女帝温柔的割断绑绳扶起娇滴滴的叶侍君,果然是叶家出品,比起他的大哥,这位叶侍君更具有生长前景,他好比雨季的芭蕉,舒卷有余情,透着七分的清妍欣然。
郑太君一副恶老人摸样,“陛下,尊国法律:凡有男男私通者,一经发现立斩不赦,祸及九族,你忘记了?”
书闲陵一惊,倒抽一口气,心道:我的娘呀!
原来耽美的代价,是如此的大!怪不得,在男多女少的尊国里,连男倌苑里都少有男男恋,书闲陵算是开了眼。这种帝王家事,她知道了太多是没好处的。为什么女帝还要她进宫?
女帝一边情深的拉着叶侍君的小手,心疼他吃了苦,一边温言安慰着。
郑太君非要讨个说法,“陛下,陛下”!
女帝冷笑,“这种骗三岁小孩的把戏,太君也信?他们若真存不轨之心还能让您当面活逮?这屋子里的冷凝香,朕就不多说了!说到有人犯法,朕提点太君看好郑氏子孙。”
郑太君气的无法,“我……我……”他一人我了半天说不出什么来,被亲近的宫人劝着不甘心的离开。
一场惊险刺激,莫须有的男男私通罪状,这么地不了了之,叶侍君眼中对女帝的情谊不似作假。书闲陵有些看不懂了!
这些人都是玩无间道的行家。
周世显提点了不解风情,不懂眼色的书闲陵离开,一直到了无人处,周世显才正色道:“刚才在酒楼时,为什么以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和陛下?”
书闲陵苦笑,嘴里结巴,“没啥……就觉着了无生趣时……还能见着你们!”
周世显不戳穿她的谎言,“你小小年纪就轻言生死,真是不懂事。”
书闲陵低头哈腰的认罪,“您多担待些,多担待些”。
周世显犹豫再三,决定明说,“我不管你有何企图,陛下是位明君,是尊国开国以来,最上进最勤勉的皇帝,你若心存歹意,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没有,没有,您多虑了!”她情急的辩解,那不是前世耽美文看多了吗?
周世显不多纠缠。独留在原地的书闲陵口干舌燥,粗喘着气,舌头伸出一大截来,似只濒死的狗。
一个个都是贼精的人,任务的难度可想而知。
宠臣、忠臣和佞臣
朝堂上的风向标一项很准。大臣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小小的七品博士真的很受皇帝宠爱,她与女帝近乎是形影不离,这个书闲陵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何谓小人?小人谄媚惑主极尽阿谀奉承之能,她偏要和大臣们对着干,搞那些个违背祖制悖论歪理的邪说。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什么三司应该独立处事,不受君王和官员们的辖制?还说要废除科举制,改为全民制的普及教学,说什么田地均有制?
大臣们在金殿上喝斥争吵不休,几十位官员的枪口一致指向书闲陵,力奏要处置了书闲陵将此等小人斩了。
女帝看好戏一般,在必要的时机阻止一些官员的偏激言论。某位官员的辩论若是精妙,女帝还会有赏赐。
朝堂上的激烈辩论几近白热化。
书闲陵这次是豁出去了,插着腰做茶壶状口水纷飞,指着一位说她是乱政祸国的官员说:“郑大人,你这么说那是因为你家里的田地有几千倾,你一家吃的完吗?哦,财富都是你家的,那些饿死的平民们怎办?”
郑大人气急,此人真是无理取闹:“那是先帝赐予臣的!”
大妈哼一声更加的理直气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都说了是先帝赏赐,现在陛下要收回也不是不可啊,你莫以为先帝赏赐给了你家就是你家的私产,千秋万代的享有”。
郑大人被驳的哑口无言,书闲陵打着女帝的旗号让她不好说话,此事还需郑太君出面从中周旋一二。
某位靠后台上位的官员对全民制的普及教学很是不以为然,“书博士所说的全民教学劳民伤财。朝中人才济济,有的是治国贤臣。书博士莫非是想让种田的农民都来朝堂之上议论要政?”
众臣都嗤笑,小人的脑子是不够用的。
“士不分贵贱,只要他心中有好的治国理论,陛下不妨一听,采纳众家之长去其糟粕,这是聪明人会做的事。一些墨守成规顽固不化的人,另当别论!”大妈昂着头,鄙视一众。
“陛下,陛下……”大臣们请女帝裁决,跟小人说不出道理来只有希求明君。
“陛下乃是千古圣君当不会墨守成规,陛下的文治武功,在尊国里谁人不和谁人不晓?在陛下英明的统治下,臣子们爱戴,百姓们齐眉偕老,侍美夫贤孙慈女孝,合门无病四海知交。”
大臣们咬牙切齿,此小人又来这一套!对女帝尽说些好听的话,如此祸国佞臣真该杀了,偏偏女帝宠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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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闲陵下的朝来,一口气喝下三大碗茶水,那些重臣一个个的搬出圣贤经纶,她只有耍泼皮扮阿谀小人,从前最烦那些个宫斗文,为毛要宫斗?满纸张的人心算计,阴险毒辣的人生!
她想过了,与其做正直不阿的君子,不如做一个在言论上颇具建设性的小人,不招人妒还可保命。皇帝是臣子的最大靠山,只要抓住了皇帝的喜好和脾胃,活命应该没问题。
诗赋美人妙笔丹青的惬意生活,离她很遥远。谁不想埙篪握手,玉笛清歌,金樽檀板?谁不愿坐卧高床,锦衣玉食,青春年少花月良宵?
人生,永不会十全十美。
也许是她的心境太老,装扮成萝莉太过牵强。
一双手压在了她肩上,淡淡的玉兰香沁鼻,书闲陵打一个哆嗦,猛地站起,“陛下您?”
女帝了解的拍拍她肩膀,“累了?”
书闲陵狗腿的哈腰,“为陛下服务不累”。
女帝浅笑轻颦,“朕知道你的难处,这里没外人不要再装”。
书闲陵叹息一声,讲真心话,“陛下真不容易,臣对陛下是万分的敬仰。这不是拍马屁是臣心里的真话。古今少有圣主,为什么?历朝各代,沉溺于美人玉器贪玩误国的皇帝,比比皆是;愺佬半生,平庸无能的皇帝更多;穷凶极虐,丧德失信的皇帝也有,帝者身在高处彻骨极寒,万载寂寞,无人可比肩。帝者忧愁无贤能之人辅助,担心臣子贪污奸佞,更怕臣子们造反,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眠!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过河拆桥者,历数不尽!臣只愿自己是个有识见的人,待陛下事成之后便拂袖而去!”
女帝呆呆的听着,从骨缝里钻出的丝丝寒意,脊背处森冷慢慢的攀爬延伸至心脏,全身抽冷冰凉通透。
“你不怕朕杀了你?”
敢跟皇帝说这些话,她到底是太聪明还是极笨?
书闲陵认真地看着女帝,“臣身累心累,若有可能恨不能现在就脱离这片吵杂,不清净的境地,但臣放心不下陛下,您一人会更累!”
女帝的脸掩入帐幄后,叫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过了很久才出声,“从没有人敢跟朕说这些,从没有人,连周世显也……呵呵,朕天生是孤单无伴的人,自然不会有人跟朕说这些。”
女帝自胸腔中衍生了一股莫名伤感的愁绪,“卿会是朕的无双国士吗?”
书闲陵摇头,她哪能是?“陛下要广听民意招士纳贤。臣说的一些建议不见得都顺应时事。陛下,你看要不要提高男子的地位?他们的智慧他们的果敢,不比女人们差”。
女帝吃惊,“这也要改革?”不待书闲陵作答,女帝坚决的否决了这一提议,“不可能,独这一项不能更改,此事休提,不然连朕都保不住你的小命!”
书闲陵暗自吐舌,这一块是万年屹立不倒的礁石无法触动。
至夜,女帝与书闲陵言语投机恨时短,天色已晚,女帝不叫书闲陵出宫去,“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