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应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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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应犹在-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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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不容易才邀到王樊,正打算借此令萧氏与王氏攀上一丝交情,却让曾信这蠢货尽数毁了。若非族中有命,让他扶持曾信,他当真不愿再见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以曾信的眼光,岂会揣测不出萧之谦的心思。
  霎时间,他的面色,时青时白,哪怕心中觉得屈辱,也不得不快步追上前,折腰谄媚,以求萧之谦消气。
  崔莞并不知晓自己这番举止,竟让萧之谦的心血付诸东流,她出了萧氏别院后,便静静的缩在车厢一角,阖目沉思。
  方才那一曲高山流水,仿若一道曙光,划破了长久以来笼在心头的迷雾,她似乎忆起了一些事,一些早已尘封许久的……往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往事朦胧愿成空(中)

    春风徐徐,连天碧湖中水波粼粼,芙蕖摇曳,临湖的八角亭里,一红一白两道纤细的身影,红琴白画,说不出的宁静惬意,可那一声声委婉清幽的琴音却是时断时续,时续时断,直至戛然而止。
  “阿姐,为何此处我总转不好音?”抚琴的红裳少女缩手回袖,一张虽未长开,却已初显端丽之姿的容颜上秀眉颦蹙,双腮微微鼓起,令人止不住心生爱怜。
  坐在一旁的执笔作画的白裳少女,云鬓香腮,不似红裳少女那般飞扬明媚,宛如一片月华,温婉如水。
  她慢慢勾勒完最后一笔,将手中紫毫搁置在山字形笔架上,抬眸笑道:“我可不善琴,若不,你去问问阿然?”
  “阿姐!”提及“阿然”二字,红裳少女不由撅起唇,羞恼的道:“谁会去寻那块又臭又硬的顽石?”
  虽是这般说着,可她那白皙的双颊悄然泛起一丝桃红,在一袭绯红如火的华裳衬托下,灿如朝霞映雪。
  白裳少女轻笑出声,垂下的眸中却忽的闪过一丝旁人不觉的冷意。
  闻及笑声,红裳少女又羞又赧,噌的一下站起身,纤足踏着高齿木屐,哒哒哒的便往亭外走。
  白裳少女一脸无奈,也起身追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翻飞的长袖,柔声劝道:“我不过就这么一说,你又何必置气?若真不愿去,那不去便是了。”
  温婉轻柔的声音,抚平了红裳少女心中的羞恼,她反握住那双扯在袖上的手,低低的道:“阿姐,我未与你置气,又怎会与你置气呢?我只是,只是……”只是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面色涨红一片。
  “好了,我知晓你的心思。”白裳少女一笑,不欲再多言,牵着她一同朝前走去。
  湖中碧水一下一下,轻拍着堤岸,仿若为两人足下的屐声陪衬一般。
  两人行到一片临湖的竹林边,苍竹青翠茂盛,恰好挡住了另一条青石道上来来去去,为远行打点忙碌的侍婢与仆从。
  “阿莞。”白裳少女掩在长袖下的素手慢慢蜷曲,低低的说道:“再过不久,你便要及笄了,姑父姑母打算与王氏议亲,议的是你与阿然。”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沉冷,与平素里温柔的语调截然不同。
  可惜,那红裳少女,也就是年少的崔莞,早在闻及议亲一事时,心便乱了,全然听不出她的异常。
  崔莞瞪大了一双满是惊愕的杏眸,磕磕巴巴的道:“阿姐,你,你是说,父亲与母亲,议亲?”
  “是为你议亲。”白裳少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松开她的手,慢慢走到堤岸边缘,临湖远眺。
  崔莞怔了片刻,也随之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耳中却不断回响着方才那一番话,心如小鹿,砰砰乱撞。
  两人就这般静静的站着,心中各有所思。
  良久,白裳少女侧过头,轻轻唤道:“阿莞。”
  这一声叫唤,令崔莞仿若受到惊吓一般,身子微微一颤,倏的转头看向她,羞赧的道:“阿姐,怎么了?”
  白裳女子盯着崔莞宛若桃夭吐蕊的容颜,低低一笑,缓缓抬起手,慢慢说道:“你可知,五年之前,我已心悦阿然……”
  崔莞被耳旁之言一震,尚未来得及做反应,顿觉后背一股推力,紧接着身子一歪,眼中那张秀美含笑的容颜一晃,噗通一声,冰寒彻骨——
  “啊——”
  崔莞尖叫一声,猛地坐起身子,苍白的面容上神情惊恐,额角鬓边汗水淋漓。
  “阿兄!”睡得也不甚安稳的萧谨闻声,一咕噜自榻上爬起,连棉履都未来得及套上,赤着脚便推门而出,冲向崔莞的寝屋,可惜,临了却被阻于门外。
  “阿兄,阿兄!”萧谨顾不得许多,小手不停地拍着门,便是另一栋竹楼中的岑娘也被惊醒,披着外裳,手持灯笼匆匆赶来,她身后还跟着几名手持棍棒的家仆侍婢。
  “出了何事?”岑娘的目光掠过萧谨焦急的面容,看向紧闭的门扉。
  “大概阿兄又做噩梦了罢。”萧谨咬着下唇,一双圆眸中含满忧虑。
  又?噩梦?岑娘柳眉轻蹙,“何时开始?”
  “莫约是……”萧谨侧头一思,迟疑的道:“莫约是三日之前,阿兄外出归来之后。”
  他到底是个孩童,夜中睡得香甜,头一回闻及,乃是在恍惚之中,故而不敢确认,不过第二夜便听得清晰多了,白日里问过崔莞,方知她是噩梦之故。
  而今夜许是心中含忧,原本入夜即眠的萧谨翻来覆去,竟难以阖眼,待到月上树梢方觉有些迷糊之际,果然又闻及了崔莞的叫声。
  三日,岑娘双眸微眯,若有所思,她欲再问,却听耳旁“吱呀”一声轻响,紧闭的门扉骤然打开,崔莞憔悴却异常平静的脸庞映入众人眼中。
  萧谨一喜,扑上前搂着崔莞,“阿兄,你没事罢?”
  映着灯笼中明亮的烛光,崔莞仍显苍白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伸手轻轻拍了拍萧谨的肩膀,道:“无事,阿谨不必担心。”说着抬眸看向沉默的岑娘,“劳烦了。”
  岑娘静静的打量了她一眼,见确实无碍,便颔首沉声说道:“若不适,便唤郎中前来一诊。”
  崔莞摇头,“不必,无非是梦魇罢了。”
  如此,岑娘也不节外生枝,叮咛几句便转身,将跟上来的家仆侍婢打发离去,自己也缓步回了屋。
  待四下渐渐恢复沉寂,萧谨也劝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去后,崔莞合上了门,慢慢走到竹榻旁坐下,一双清冷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来回摇曳的烛火,心思翻涌。
  当日与王樊合奏一曲高山流水之后,她便忆起了一些琐碎的往事,原本那场看不清的梦境,亦渐渐明晰起来,她看清了那白裳少女的容貌,却始终记不起姓名为何。
  便如现在,她知晓了自己并非举目无亲,却偏偏不知亲在何处。
  只是,梦中那袭绯红华服,并非寻常世家女郎可穿着,或许……她真如王樊所言,是出自清河崔氏?
  那名白裳姑子,便是害她的凶手?
  还有议亲的……阿然,莫非就是王樊?
  纷乱的思绪缠绕不清,崔莞唇角绽出一抹苦涩,这些记忆,于两世为人的她而言,实在太过遥远了。
  她抬手揉了揉泛疼的额角,心中暗暗决定,待天明之后,前去匀子府邸拜师之前,先寻王樊旁敲侧击一番。
  虽不一定能得知所求,至少,可落一个心安。

☆、第一百八十三章 往事朦胧愿成空(下) 为种一个卜卜大爷加更

    夜尽天明,踏着破晓的曦光,崔莞并未乘坐马车,而是就这般一步一步,以足丈量着庄子至临淄城中的距离。
  宽敞平坦的官道两旁,与她一般赶早入城的农户百姓,或驭着自家牛车,或只身担着装满蔬果的藤筐,一张张饱经风霜,黝黑粗糙脸庞上,洋溢着憨厚满足的笑容。
  连年风调雨顺,食果腹,衣蔽体,便是百姓最大的期盼。
  崔莞的目光扫过四下赶路的众人,最终落于足下虽平坦的黄土道上。
  她的路,走到何处才是尽头?
  苏醒以来,崔莞心中第一次涌起茫然之感。
  寻曾信复仇,将上一世欺辱她的人尽数踏入污泥中,这是崔莞从未动摇过的念头,也正是这一道念头,支撑着她一路行过自雍城行到临淄,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姑子,一跃成为声名远扬的“雍城崔挽”。
  而今,王樊的出现,失而复得的朦胧记忆,难以言明的身世之谜……一件又一件,如汹涌的潮水,彻底冲乱了她原本沉寂的心。
  崔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而缓缓呼出,可素来管用的法子,此时此刻却已无法使纷乱的心绪复平,沉静。
  “噫,小郎身姿清贵,衣着华丽,何以一人独行?”
  一道低沉沙哑,略显沧桑的声音自崔莞右侧传来,她侧首一看,却见一辆牛车缓缓驶在莫约五步之外。
  驭车的是一名莫约六十出头,发须斑白的老汉,肤色黝黑,脸纹如菊,一双眼眸却炯炯有神,满是好奇的盯着崔莞,憨憨笑道:“小郎若不嫌弃,可在老朽车上歇一歇脚。”
  “多谢老丈。”崔莞微微一笑,双手一叉,便转身快步走到缓慢的牛车旁,将袍角一掀,灵巧的跃坐上了牛车。
  这辆牛车并非是平日里用于载人之用,无车厢,车架后便是三块木板拼凑而成的板车,此时装满了老汉自家出产的农货,一股泥土腥气萦鼻而来。
  出了庄子一路行到此处,崔莞双足确实隐隐泛酸,不过,最终令她决定搭乘牛车的,是那老汉憨厚的面容,似足了仍留在雍城的老赵。
  思及老赵,崔莞心中不由一叹,当初她曾言,待安顿好后便会将老赵夫妇携到身旁,可谁也不曾料到,在齐郡会发生如此多的事端。
  以至于如今连她也失了自由之身,便更谈不上安顿了。
  只是,战乱将起,无论如何,还是需得想方设法,将老赵夫妇二人安置到妥善之处。
  想到此处,崔莞又忆起了上一世,南城之战,太子中伏,战死沙场一事……
  或许,她应寻个恰当的时机,与刘珩细谈一番了。
  “小郎不知要前往何处?”原本不想打扰崔莞沉思的老汉,瞟了眼愈来愈近的城门,只好出声问道。
  崔莞骤然回神,先是看了一眼老汉,再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巍峨城门,笑道:“此处便好,多谢老丈携带一程。”说罢她便轻巧的跃下了已停稳当,候在一旁准备入城的牛车。
  离去时,她取出六枚五铢钱,至于车架上,老汉一时未察,待他看清时,崔莞已然入了城,失了踪影。
  崔莞循着卫临留在信笺后的住址,来到他另寻的客店时,卫临早已等候多时。
  “阿莞。”卫临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崔莞安然无恙,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稳稳地落回远处,脸上随之显出一丝笑意。
  “卫大哥。”崔莞颔首轻应,她虽想与卫临细谈,奈何时辰不多,只好直截了当的问道:“所托之事,可否有进展?”
  “这是自然。”卫临自袖中取出一卷帛纸交予崔莞,“匀公所居,就在东门之外莫约十里的平潭山中。”
  他边言边示意崔莞将帛纸打开,“平潭山是座不知名的小山峦,甚是难寻,匀公的居所便位于山腰,帛卷上是我特意画下的路图。”若非远远跟在匀子的牛车后入山,只怕他也寻不到那座仅比寻常小丘略高的矮山。
  崔莞略扫了几眼帛纸上七零八落的凌乱墨线,慢慢将帛纸卷好,收起,进而抬眸看向一脸窘迫的卫临,轻笑道:“得劳烦卫大哥引路了。”
  “不劳烦。”卫临讪讪一笑,便随在崔莞身后出了门。
  卫临重新栖身的客店,离临淄城中最大的南门市集颇近,崔莞让卫临凭租了一辆驴车,坐稳后,卫临转头问道:“出城?”
  “不急。”崔莞摇头,抿了抿唇,沉声说道:“且先去一趟城东。”
  萧氏别院,便位于城东。
  说来也巧,崔莞的驴车刚行到萧氏别院门前,便碰上正从门中往外行来的马车,透过撩起的车帘,崔莞一眼便望见了马车中的人,正是萧之谦。
  崔莞轻声让卫临将驴车向马车驶近一些,朗声道:“萧兄。”
  萧之谦循声往来,双眸微微一亮,“原来是崔兄。”
  即便他心中仍对那日崔莞不告而别略有微词,不过但凡长眼之人均能看出,王樊待这小儿的不同之处,为了王樊,这点微词自是算不得什么了。
  崔莞对萧之谦的转变心知肚明,她唇角微弯,勾起一抹有礼的浅笑,清声说道:“不知萧兄有要事出门,阿挽唐突了。”
  “哪里哪里。”萧之谦确有事外出,不过当着崔莞的面,自不会明说出口,“崔兄匆匆登门,可是寻我有事?”
  崔莞也不欲多言,点头说道:“敢问萧兄,可知意然兄居于何处?”
  来问王樊的住处?萧之谦不浓不淡的眉轻轻一挑,诧异的道:“难道崔兄不知,意然兄已于两日前启程返回建康?”
  返回建康?
  王樊走了!
  崔莞心中一颤,面上却是淡淡笑道:“多谢萧兄告知,挽不敢再叨扰萧兄,就此别过。”说罢让卫临驱车离去。
  瞥了一眼渐行渐远的驴车,萧之谦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一丝疑色,若王樊当真看重崔挽,岂会连离去都不曾告知一声?
  崔莞不知,萧之谦心中已有了转变,她静静的坐在摇晃的驴车中,阖目沉思。
  对于王樊的离去,她虽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释然。
  且不言那梦中的往事,究竟王樊偏帮之人是她,还是那个将她推入湖中的白裳少女,崔莞并不知晓。
  两两相较之下,仍是不轻举妄动为好。
  王樊在此时离去,正好予了她一个说服自己,暂且将此事放下的缘由。
  当务之急,应是行好早已谋划许久的事宜。
  想到此,崔莞睁开双眸,对卫临说道:“去平潭山。”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波三折何处行(上)

    平潭山,临淄城东十里之外的一座矮山,并不显眼,却隐居着天下第一贤士,匀子。
  驴车行到山脚下,便无法再前行,此处人烟稀少,唯有一条羊肠小径蜿蜒而上,崔莞略微扫了一眼四下之景,入目满是青葱盎然的勃勃生机。
  “阿莞。”卫临须得看守着驴车,分身无暇,好在来时的路难寻,上山的小径却只有一条,“沿着足下小径行到尽头即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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