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推开暖房的门,思语和珊儿并不在房内,只有离离一个大人,均儿被离离抱在怀里,一个劲儿的哭着,孩子的哭声甚至可以说是撕心裂肺一般。
汝阳站在地上,瞪着均儿,见我进来,缩了缩肩膀,可是看见随后进屋的惠妃,立刻又有了底气似的。
我强压着火,低声问,“怎么回事!”
离离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丹儿早就跪在门口。
“娘娘,方才贺妃娘娘让打扫偏殿的丫头过来说是相见小公主,奴婢与丹儿不放心将公主随意交给他人,因此丹儿就跟着把公主抱了过去。”离离一边看了看我的眼色,一边战战兢兢的说。
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呢?”
“奴婢一人照看两位殿下和汝阳公主,小王爷与公主先是围着二殿下的摇篮玩耍,结果奴婢一个不注意,马上就听到了二殿下的哭声,发现是公主咬着殿下的手指,公主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奴婢不敢对公主动手动脚,正急着的时候,小王爷想将公主推开,公主松了二殿下却反咬了小王爷一口,奴婢……”
“够了!”离离话还没说完,我厉声喝住。
“你不会给公主拿点可以嚼着玩的东西么!没眼色的丫头,公主误伤了两位殿下,竟还是公主的错么!”我不能护着她,即便她一点错也没有。
“娘娘教训的是,奴婢罪该万死。是奴婢太大意了,求娘娘恕罪。”她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将前额抵在地上。
我皱了皱眉,将冀儿放在地上,又抱过哭个不住的小儿子,看了看儿子的小手指,微微有些泛紫,我心疼的拿起来放进口中,轻轻的□着,看着儿子满是泪迹的小脸,我有些忍不住想要给汝阳一巴掌。
别说惠妃在场,便是她不在,我也打不得她!
我看了看门口的子谦,“传太医!”
他点了点头,立刻向外走去。
我心里的愤怒难平,转过头,不能冲惠妃发火,只得针对离离。
惠妃此时倒是要做好人了,赶忙走上来拉住我,“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是这个贱婢没有眼色,伺候不周,娘娘罚了她便是,怎么好气坏自己的身子?”
我本是想息事宁人,毕竟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听惠妃如此说,我怒极反笑,冲着丁贵人狠狠的说到,“汝阳公主没事喜欢嚼东西,平日里照顾她的人怎会不知道!为何伺候公主出来的时候不随手带上点东西,再不济也该知会本宫一声!知而不报,明摆着是存心的!”
丁贵人脸色泛白,咬着牙就要跪下。
一旁站着的汝阳见我的样子像是要严惩丁贵人,赶忙走过来拉着惠妃的衣角,“母妃,英儿说讨厌他的时候,你不是说‘讨厌他就狠狠的咬他么’?怎么贵母妃很生气?”
汝阳的声音有点张扬,虽说只一岁余,却早已是不同凡响。
此言一出,整个暖房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除了我怀中仍在抽泣的均儿。
我眉心化开,蹲下身来,笑着招呼汝阳过来,她将信将疑的走了过来。
我温柔的摸摸她的脸,“汝阳,告诉贵母妃,你跟母妃说你讨厌谁?”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惠妃,我眼角看见惠妃大惊失色的表情,心里在冷笑。
她也许是察觉到我眼中的凌厉,半晌怯怯的出声,“他。”她指了指我怀中的均儿。
我暂时压下她为何会讨厌均儿的好奇,仍是笑着问她,“那么汝阳,你的母妃叫你若是讨厌弟弟就狠狠的咬他?”
她看我的表情,有点害怕,飞快的回头瞥了一眼惠妃,然后点了点头。
“娘娘!童言无忌,不可当真啊!”惠妃脸色惨白的挤出一抹谄媚的微笑对我说。
我仍是笑着起身,“呵呵,童言无忌,惠姐姐可要当心。”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跟着点头称是。
我看了看有些吓坏的汝阳,被惠妃怂恿了么?还是个一岁的孩子,惠妃竟然能够让她做这样的事!不是亲生的,便不是孩子了么!
我笑着抚了抚她的头,“汝阳乖,汝阳为何讨厌弟弟?”
她想了想,忽然咬紧了嘴唇不肯说话。
我眼睛眯了一下又睁开,罢了,“那么汝阳,你很不喜欢贵母妃么?”
她闻言,摇了摇头。
我笑了笑,“那么汝阳答应贵母妃,往后不再欺负弟弟了好么?”
她大眼睛里已经溢出了水光,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慈爱的拍拍她,“让你丁母妃带你去玩儿吧。”
她见我是认真的,便飞快的扑进了旁边丁贵人的怀里。
“惠姐姐,你看,出了这事儿,少不得翊书宫要乱套了,时间不早了,两位不妨先带着汝阳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咱们再见吧。”我话已至此,已是明显的逐客了。
惠妃已经闯了大祸,当然是溜得快。
等到子谦带着杜正辉出现在我的眼前,夏儿上前从我手里接过孩子,抱给杜正辉去看了。
我原想一直陪着均儿的,可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让夏儿抱着了。
我回身找到冀儿,丹儿蹲下来很是紧张的哄着他。
我快步走过去,将冀儿的小脑袋转向我,心疼的问,“咬了哪里了?”
他原本已经不哭了,跟着丹儿还有点笑容,看见我问他,便蔫蔫的哭了起来,然后将小袖子卷起来,我一看,上面有一个轻轻浅浅的小牙印。还好不深,看来冀儿还是跑得快的。
我跟着破涕为笑,点了点他的小额头,“你要吓死娘了。”
第 139 章
“娘娘,皇上驾到。”门口小李子跑进来,我点点头,他打了个千儿便下去了。
灵修也是快步走进来,“怎么样了?”声音很是紧张。
我抱着冀儿站起身来,硬笑着看向他,“没怎么样,汝阳又是个小孩子,就是用了十足的劲儿去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况,长牙的孩子总是要磨牙的。”孩子是无辜的,可是那个在背后教唆的人,我怎会轻易放过她?
“是么?均儿怎么样?”他一边抱过冀儿,一边询问着。
我眼里憋着眼泪,“我看了看,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泛紫了,对于一个六个月大的孩子,就不是什么小事情了。
他怎么不知我的心?
抱着冀儿,一手拉过我的手,转身出了屋。
一路走回我的寝殿,让何贵儿守在门外,我将事情原委仔细的将给他听。
他本就讨厌惠妃,不得已而宠她,现在他心里没有了我这个障碍,更是欲除之而后快。说到这些正妃在他心里的位置,恐怕卫后不算,惠妃是最后一位了。甄莹玉他是喜欢的,殷汝兰也是多少有些真心的,就连甄莹雪也是很宠的,偏偏就陈秀风,是不得他的心的。
恐怕避开众人,就是要与我商量些事情了。
他明白我先前为何故意疏远他,就算我愿意与他和好,那个问题还是存在,就是,祖父不愿左家过于炙手可热了。
想起明照对我说的话,看着他迟迟不肯开口的样子,我握紧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到,“汝阳是个孩子,不可以不计较,可是教唆她的人,我绝对不能容忍!”
他看着我,还是有些犹疑的开口,“眼下不能动她,她的叔父……”
我坚定的看着他,“换!”
他眼睛倏地一下睁开,看着我无比认真的眼神,最后的试探着问了一句,“换谁?”
我忽然笑了,“阵前易帅,必要有足够的分量,眼下看来,似乎人选不多。”
他考虑了一下,“老师他……”
我捏了捏他的手,眨了眨眼睛,“你为何不亲自问问明照呢?”
他许是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一丝惊喜迅速爬上了英俊的面庞,“当真?”
我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他也是很振奋的点点头,“若是明照愿意,那是再好不过。这个陈解元在南边与叛军对峙,若没有京里暗中怕人刺探军情提醒他,他连守住长江都是问题!”
我也是笑笑,“那么,过段时间就该着手准备惠妃的事情了,今天我已经提点了她,只是苦了丁贵人了。”我眼神中闪过一丝黯淡,不过我定然不会让它成为主导。
我们同乘一副轿辇,几个孩子与贺妃在一起,均儿的手经过杜正辉的细心照料,只余一点印迹,并且说了不会留下多久,半月便可痊愈。
我和灵修坐在车里说话,他忽然一脸神秘的看向我,我心里有点毛毛的,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怎么?”
他笑得高深莫测,“等到南边的战事一了,我准备将九江、江宁府、兰陵郡划在一起,以兰陵郡为中心,封均儿为兰陵王。”
“兰陵王”?倒是一个很有历史的封号,只不过那兰陵武王高长恭下场可不好,被齐王鸩杀。封均儿为兰陵王,恐怕祖父这个掌管礼部的丞相大人就不会同意。
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问题,“将九江划入兰陵?”
他点点头。
“那么冀儿……”我说到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
虽说是志在必得,可是突然有一天要面临这件事情,却不得不谨慎起来。
他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想起,“也是时候考虑立太子的事情了。”
我转过头,及其严肃的看着他的眼睛,“恐怕不行。”
他有一丝不解,“怎么了?”
“你想,如果明照得胜而归,左家已是一时权势滔天,如若这个时候立太子,恐怕左家就离覆灭不远了。祖父绝对不会允许的,你也要当心。虽说左氏嫡系是与你同气连枝的,可难保庞大的家族与门生中出个什么不成器的东西。一不留神,极易成外戚之祸。”我握着他的手,“立太子不能急在此时,若是给均儿封王倒还可以考虑。”
他忽然大笑起来,宠溺的抚了抚我的背,“依你就是。”
“而且,突然封王有些突兀,不如一起将音儿的封号定下来。”毕竟均儿与音儿相差不大,同时册封便省了很多麻烦。
“音儿?庶妃所出,恐怕不能排在‘阳’字辈儿上。”他有些费神。
我笑了笑,“有什么不能?若是不与珊儿英儿的封号相类,日后这个孩子在宫中也要自卑。不过是个封号而已,若是明照能够得胜而归,不如就赐‘平阳’吧!历代公主中号‘平阳’者不在少数,这样就不会显得太过突出。况且,贺妃的娘家虽然不济,可毕竟在云州也忠心耿耿的做了一辈子地方官,我看贺妃的身子早晚是靠不住的,多少也给他们一个安慰吧!”没了娘的孩子,若是人人都当作庶子看待,还有多少能活下来的几率?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你总是这样待人。”
“因为你这样待我呀!”我嘻嘻一笑,吻了吻他的手。
“不如让明照领着密旨先赶往九江,毕竟正是新春,宫里不能闹得太僵,初三发一道上谕,命陈解元为户部尚书,官居从一品。他自己在南边打得怎么样自己能不清楚么?你信不信,上谕一发,他定然早早的收拾东西准备回京了!”他许是想起了陈解元的行为举止,笑起来格外开心。
“是么?从武官从一品调到文官从一品,没了兵权,怎么看都是被夺了权的,即便他是个胆小怕事的,那大司马定然不会同意的。怪不得你要让明照带着密旨悄悄的过去!”我想想大司马知道之后那副哑巴吃黄连的样子,也觉得甚是好笑。
“恩,就是这样。豪门大族之中,总要有那么一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而这陈解元,偏偏又是个外强中干的,拿这种人下手,简单又稳妥。”他眯起了眼睛,似是在享受着片刻的清闲。
我细细的观察着他的轮廓。与我刚进宫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依然是剑眉英目,不过这双眼睛的厉害我可是领教过了。眼角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岁月的痕迹,却不很明显。修已经步入而立之年,登基也十六年了。我的手在他的脸上摩挲,给彼此一点温暖。这之前没有我的日子,我已经无法想象他每天是怎样的生活;我还要伴着他走接下去的十六年,或者是更多的日子,我想,我会一直陪着他走下去。
第 140 章
晚宴,总是极无趣的。不过见昨天还冷战中的我和灵修,今天就又有说有笑的一同赴宴,宫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又多了些探究。
不过我昨晚的“丰功伟绩”早就应该传遍六宫了,因此在背地里被议论成什么样儿也是自然的。我不会因为这个而不自在,还是正正经经的做我该做的事情。
灵修虽说没有与惠妃彻底的翻脸,不过却一直是冷脸相待。若是装的跟没事儿一样,反而会让她起疑,就是这样若即若离,让她弄不清虚实,才有利于明照的行动。
我大略的扫了一眼,只有我和他两人的桌上布了几道旁人没有的菜品,这些内务府和御膳房的人,这跟风的水平还真是不一般。
倒是贺妃由于与我们同时到,所以众人也连带着多了几丝对她的好奇与重视。我不知道这能维持多久,不过她能多活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少造点孽。惠妃倒是安分许多,毕竟我没有向她发难,她一般是不会来自讨苦吃的。
我有些累了,便早早的请了辞,自己回宫了,灵修今晚或许会很忙,所以不见得会到翊书宫来。更何况,刚刚封了丁贵人,总是要招幸的,不然怎么去压制惠妃呢?
我又顾着孩子太小,不该熬夜的,因此就只得先退了。
回到宫里,椅子还没做热,子谦便禀报说是明照来了。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便笑着迎了出去。
“哥哥怎么这么晚了进宫?”我算是客气的打了个招呼。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不是早说好了要来看你的。”
我想起那晚的情景,也不由笑了出来。
“不过,看来我来的或许有些多余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
我轻轻的撇过头,“哪有这样取笑人的?”
他的声音里饱含着宠溺,“怎么敢做还怕人笑话?”
我瞪他一眼,“连你也笑。”
他“嗤嗤”笑了两声便努力的敛了笑意,“好了好了,不再笑了便是。”
我也懒得与他理论,只想起一件正事来。“哥哥,你是奉召入宫么?”
他摇了摇头。
看来灵修还没有与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