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主子。”
既然开口唤我“主子”,便一切了然。
“你……”我皱了皱眉,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公公可让娘娘操了多少心!”这是夏儿的一句抱怨,善解人意的夏儿早已知晓陈福的事情不仅是叛变那般简单,也自然默默的看着我的担心。
这一句话却让陈福脸上微微一赧,低下头去,“奴才让主子担心了。”
我轻叹了一口气,“是你自己的造化,与本宫无关。”并没有表现的十分热络或是激动,或许这才像是我的风格。
“不过,奴才之所以迟迟未归,就是不希望主子为奴才的脑袋费神,如今奴才戴罪立功而回,不必主子出面,已经安稳下来了。”
夏儿却是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陈公公错了!您以为娘娘担心的是什么?”
他闻言抬起头,虽然不解,可是面上却一丝神色也无。
“娘娘担心的不是您回来要怎么跟皇上开口,娘娘一直怕你在帝宁夫人身边早就被害了!这么多日下落不明,怎么就不能传个消息回来!”夏儿的确是很不客气的数落了他一顿。
他身子一抖,抬眼看向我。
我有些见不得他心中软下来的那一块,便神色冷清的缓缓转过了头。
“主子……”
我微微一笑,“别听夏儿胡说,本宫自然是相信你的,如果你不能活着回来,也就不配叫本宫一声‘主子’了。”
他闻言,略为深沉的点点头,早已没有了激动,仍然是丝毫没有波澜的深井,“奴才绝不会有下一次了。”
我只是笑笑,“其实,本宫倒是从冰若那儿得到了你的消息,否则也就找不到帝宁夫人了。”
他眼神突然有些黯淡,随即又跪了下去。
我有些诧异,“怎么?”
“奴才迟迟未归,其实还有一桩原因。”他有些懊恼,却仍是直着身子,“奴才明白帝宁夫人能够安然南归的原因,奴才在江宁滞留了几个月,都在寻找那东西的下落,只是……”
我心里一暖,将他扶了起来,眼中自然是闪过泪珠,“你费心了,即便如此,连着几个月音信全无,你姐姐也会担心呀……”
夏儿和子谦目前还都不知道“那东西”指的是什么,可是我却早已深受其害。
心中与灵修那道微妙的隔阂,便是“那东西”惹的祸。
陈福眼睛转了一下,最终还是一拱手,“奴才错了。”
第 157 章
我摆摆手,“过去就算了,只是这么晚了,你不在撷芳殿,怎会亲自跑过来?”
让他们都坐下了,“今晚皇上在撷芳殿过夜,何总管候着,奴才正得空出来一次。”
“有要紧事?”
“奴才猜想主子几月不见人,也许是有了身孕,想必主子最近定然烦忧几位小主的生辰晚宴,何总管也说奴才最好是自己到主子跟前把话说清楚,因此奴才便溜了出来。”他说这话时,目不斜视,没有一丝一毫针其他的意味。
我却心中一动,果然是料事如神,然而只是面上不宜发作,“你说的没错,本宫进来的确为此事忧心,有什么好办法么?”
“好办法倒是不敢说,只是奴才有个消息,兴许对娘娘有帮助。”他说着还看了看子谦。
“怎么?”我有些不明。
“撷芳殿的赵贵妃,进来似乎也是发现有了身孕,只是至今未敢声张,因此也没有宣太医去看,这几日像是要从家里送人进来看看。因为此事除了赵贵妃近身宫女外,只有奴才知道,并且是奴才负责封锁的消息,因此一时间季总管可能也还不知道。”略有些歉意的向子谦拱了拱手。
赵婷怀孕了?
宫中尚无人知晓,连子谦都不知。
看来,若是陈福有心与我作对,可真是有些可怕了。
“皇上也还不知道么?”何贵儿是他的旧主,又是昔日的师徒情分,他告诉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怕,这事是赵家的一个试探,若真是被何贵儿知道了,陈福定会被赵家整治了。
他见我一脸忧色,只得说到,“还没有,奴才也是第一次说出来。”
“赵相你也是见过的,那张千年不变的笑脸之下到底有什么心思,谁也猜不准,你还是万事小心。”我有些不太放心的嘱咐,毕竟陈福现在的处境仍然尴尬。
“娘娘,如果这赵贵妃当真有了身孕……”子谦突然面上带喜的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明白过来,“自顾不暇是么……”
“况且娘娘已有六个月身孕,轻易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相比之下,反而是赵贵妃头一胎,又是前三个月,才真正要万事小心。”
情况是如此,可是这宫里谁会对她虎视眈眈呢?
惠妃?
恐怕惠妃怕我为了均儿的事早晚收拾她,便恨不得有人能镇住我,如此一来,说不定还会保赵婷这一胎,毕竟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指望了。
其他人呢?
新秀女之中,敢对赵贵妃动心思的,几乎就没有。
李妃早已没有胆子插手宫中的事,袁妃今年才升位份,也不会做这种事,馥儿又绝不是赵婷对手,丁昭仪也做不出来,能够兴风作浪的人,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此时,我倒是想起灵洵来了,若是她在,岂能容得赵婷?
只是,我也不愿好好的一条小生命,就那样没了。
若是女儿还好,若真是个儿子,赵相那样的城府,岂会容忍他栖居于冀儿之下?
换句话说,赵婷怎会甘愿对我俯首称臣?
冀儿还那么小,本朝并没有立长的规矩,最后鹿死谁手,便是个未知了。
也许是见我没有出声,子谦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我,“另有一事,或许还可做做文章。”
我愣神,仍是转过头看向他。
“内线回报,云香殿丁昭仪似乎也是有了喜讯。”
我手一抖,丁昭仪?
“似乎袁妃娘娘已经知道了,但是吩咐她不要声张,只是准备这一两日跟娘娘禀报一下,再做决定。”他回禀之后,将头低了下去。
“知道了,不过下次,还是早点告诉我吧!子谦,不必担心我。”我皱了皱眉。
暗暗的点点头,似乎是懂了。
“不过云香殿内有广仁宫的眼线,惠妃娘娘得信儿,想必也快得很。”他突然又加了一句。
惠妃?
所以他才没有告诉我!
因为料定惠妃容不得丁昭仪么?
怕我预先知道了,会心软?
子谦的确是太过了解我了,甚至比我自己还要了解。
“若是丁昭仪这孩子真是没了,本宫怕她一条命也要生生的折损了。”想到丁昭仪对感情的向往,如此纯真,能受得了么?如果不是灵修和我,她会遭遇这么大的变故么?
“这都是假设,娘娘千万不要忧心过重了,后面的事,奴才会与季总管商量的。”陈福适时的打断了我的思绪。
子谦也没有再往下说了,灰暗的事情,永远都不会让我知道是么?
有这样的人陪在身边,我也不知是积了几世的福气。
“奴才得走了,主子好好休息,千万保重身子。”眼看就要三更,陈福便退了。
留下我和子谦,还有一直在想着什么的夏儿,我有点困,便打了个呵欠。
“娘娘可是累了?”夏儿关切的问。
我点了点头,“都早点睡吧!休息好才能想出办法来。”
“是。”两人应了声,又对视一眼,夏儿服侍我睡下了,便一起退到殿外去了。
我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熟睡过去。
酷热难耐,我也有些吃不住,八日这天,便吩咐子谦去请了御医杜正辉过来,灵修便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不过是在殿内安放一些有助于祛暑的小玩意,这个时候可不敢用药。
忙过一阵,便只剩灵修与我在寝殿内。
我靠在榻上,他坐在我身边,正贴在我的肚子上。
我伸手抚了抚他有些褶皱的眉心,怎会累成这样?
他似是明白了我的心意,叹口气说到,“进来朝中有些不大安稳,好些重臣仗着平乱有功便有些恃宠而骄了。”
我笑笑,点点他的额头,“这不是正对了你的心意么?”
他仍是趴在我的肚子上,闷声一笑,“我就那么像昏君么?”
“是哪些重臣呢?”我不与他争辩。
“大多是大司马一派的,与尹相一派已经截然分开,有些互相争执的意思。看大司马自己倒是个有作为的,只是家人门生都太不成器了。”他也有些叹息之意。
我捏了捏他的额头,“爱惜人才并没有错,不是么?”
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随即不知怎么想起了什么,仍是趴在我身上,“刚才杜正辉说你肚子里这个又是个男孩儿。”
皇子么?
“你好像很失望嘛!”我笑着打趣他。
“唉,自从冀儿会说话之后,珊儿这丫头见了我也不亲了,成天跟她的哥哥弟弟在一起!如果是个女儿,说不定还能多宠两年。”他有些吃味。
我“呵呵”的笑了起来,“或许冀儿更黏人一些,所以你才感觉不到珊儿对我们的依赖了。”
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一个可爱的贴心的女儿。”
他不喜欢汝阳平阳的生母,连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得待见。
如今赵婷与丁香也都有了身孕,看来孩子生出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有的时候真的怀疑灵修的心究竟是怎样的,为何爱与不爱,能这样分明?
我也会可怜两个柔弱的女婴,甚至可以接受她们,疼爱她们,可是他却不愿关心她们分毫。
抑或是,心中有愧?
看着趴在自己身上正耍赖的男人,有些心疼的抚了抚他的发梢。
第 158 章
虽然没有过夜,不过却吩咐何贵儿成批成批的送了很多各地贡品与稀罕的东西到翊书宫来。
宫中众人纷纷猜测,究竟皇上如此重视一个重病在身的贵妃,是为了哪般呢?
有人说,是皇上见贵妃重病实难痊愈,便心有不忍;
有人猜,说是皇上与贵妃情深意重;
也有人说,是掩人耳目,堵人口舌。
众说纷纭,我也不必去澄清,也不用刻意的解释。
渐渐的,便有了新的说法,说是左贵妃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圣上龙心大悦,那些东西便是赏赐。
不知怎么的,这种说法就渐渐成为了主流,虽然没人能够亲眼到翊书宫看到贵妃,但是大家似乎都对这种说法坚信不疑。
于是,关于先前传出的贵妃余毒未清,重病在床的消息便受到了质疑。
大家一时间都在找消息的源头,却发现无论是皇上或是贵妃都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情,就好像这一次也没有任何确切消息说贵妃怀孕一样。
疑云重重,每个人心中自有一本帐,每个人也有不同的期望。
我安心等着,等到千呼万唤那一刻,不想出现都不行了。
李妃似乎是找过馥儿想要问个究竟,毕竟我的情况关乎整个后宫,只是都被馥儿以心情烦忧的借口打发了,只是整日与无禅一起参禅。
惠妃发疯的想要知道我的情况,只是根本进不来翊书宫,也没有什么消息的来源。
赵贵妃与其他的新人,对我也许还停留在可望而不可即的阶段吧!
只是一点是肯定的,只要翊书宫吹出一点风,后宫便可地动山摇。
我懒散的看着窗外忙进忙出的子谦,这几日送进来的东西数量剧增,他每一样都要仔细的筛选过才可。
幸好翊书宫随处可见凤血玉的物件,旁人不在意,可是其作用可是巨大的。
我披垂着头发,只穿了沁菱纱做的一件小衣,着实懒极了,因着刚刚洗过头发,只得耐着热等着头发干了,才好梳起来。
“娘娘,想什么这么出神?”夏儿端进一杯绿豆汤,飘着莲子的香味儿。
我笑笑,随手接过,至于榻上的小几之上,“再想,该来的人不来,来的尽是些不想见到的人。”
“娘娘是说袁妃娘娘和丁昭仪?”夏儿也是随意的笑笑,我知道,跟我相处久了,随便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是意味深长的。
我嘴角轻扬,“是啊,你说,她们为何迟迟不来,又为何迟迟不肯说出丁昭仪有孕一事呢?”
夏儿走过来为我捏捏肩膀,“娘娘万不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动气。”
我缓缓闭上眼睛,“不能说是不相干的人。也幸好是不怎么相干的人,不然可真是要气坏了。”
夏儿“呵呵”一笑,“既然娘娘不生气,那奴婢倒是愿意听您说说为何两位至今不肯现身。”
我仍是闭着眼睛,“因为怕我么?”
恐怕不是。
“娘娘并没有会害丁昭仪的立场,也没有那样冷硬的心肠。”手上似乎放轻了力道。
我会心一笑,“为何会这么肯定呢?”
“先不说丁昭仪能不能顺利的将孩子生下来,就说丁昭仪能够一路走到今日,不得不说是当日娘娘无心中推了一把,又事后有心相助。丁昭仪对娘娘只能是感恩戴德,毕竟丁昭仪不是惠妃娘娘,总是能够做出让人惊讶的事情。”有些轻蔑的口气。
我只是笑笑,耐心听她说完。
“就算没有人对丁昭仪的肚子有心思,丁昭仪之前生活困窘不堪,常常饥寒交迫,身子早已是内里空虚,能不能把孩子坐稳也很难说。”
我眉心一跳,这我倒是没想到了,丁昭仪的身子的确是不能与正常女子相比。
我虽然并能算是已经痊愈,可是毕竟养尊处优,又没有遭受过什么恶劣的待遇,所以身体底子还算是好的。即便那样,怀均儿的时候夜雨也曾十分担心。
丁昭仪她……
“如果十月之后丁昭仪能够顺利生产,是个公主的话,娘娘只会高兴,绝对不会对她有什么怨恨。即便是位皇子,也是庶出,对娘娘没有丝毫的影响。最重要的是,娘娘心地善良,不会加害于丁昭仪。因此,丁昭仪与袁妃娘娘绝对不是因为惧怕娘娘所以才没有来禀报。”似是终于说完了一般,我竟然微微感觉到夏儿松了一口气。
睁开眼睛,夏儿扶我到妆镜台前坐下,打理我的头发。
“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呢?被什么绊住了么?会有危险么?”我微微扬起头。
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