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度明显变得客气,许多该我、不该我管的,她都要和我通个气,我想,她对您安排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伸手揉了揉有些闷痛的胸口,将之前的怒气揉下,语气平和地说:“我安排你跟她,是因为你呆行里的时间比她长,经验较她丰富,能帮上她的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叶萱是个很单纯的人,你不用想得太多。”
那是我自己理解错了?Dina咬咬唇。boss翻手云,覆手雨,风云动静都只在他一个人的掌心。
“那,还需要我打电话叫叶总来吗?”
大少摆摆手:“你先回去吧。对了,行庆前夕怡心是不是去找过叶萱?”
还敢说没别的意思?Dina心底暗叹一句,答:“没有吧。叶总一般忙完公司里的事就去检查现场布置,然后就到您这儿来了。噢,行庆前一天晚上柴少去大都会碰过她,不过,没聊上几句就走了。”
柴少?柴俊!大少眼中精光一闪。
这么大的风波,就算我想不说,定然也有人早早向你汇报了吧。
叶萱是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到医院的,现在,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她却仍在楼下兜圈子。一想到大少那双凌厉的眼睛今晚将会尤如武侠小说里描述的那把“黯然销魂剑”般,在她身上扎上无数个窟窿,别说进去,便连抬足的勇气都没了。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她哀号着抱头坐入路边长椅,单辉闹事早在意料之中,之前都还在和大少开玩笑,说要早点准备好茶盏糕点,当看场表演的,岂料,一听单辉污蔑她要篡夺瑁辉产业,脑子便象是炸开了般,行为失常,言语失控……
唉!再多懊恼、后悔,都晚了,想不上楼去,也是不可能的。挪着沉重的腿,叶萱终于明白了“步履维艰”这词是什么意思。
“来了?我正准备打你电话的。”走到病房门口,叶萱还有些犹豫进不进,门便自里启开。面前,大少坐在轮椅里笑语妟然。
呃!
没有怒火?
没有责骂?
确定?
叶萱几疑自己是在做梦,直至他的手伸过来将她的手牵起。
“在医院呆了那么久,我都快闷死了,今天晚上陪我出去遛遛吧。”他依旧带着笑说。
现在,叶萱可以确定了,没有怒火,没有责骂,大少,温厚如常。
“你……你想去哪里?”她的声音里全是不争气的歉疚与怯弱。
大少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拈起她方才坐在长椅上时沾在衬衣角边上的一片草叶,弹落,说:“去吃日本菜吧,我记得有次你问刺身是什么,当时我心里就记下了要带你去吃,谁知道,忙忙碌碌地,竟会搁到现在。走吧,放依依假,让大飞送我们去,今天就让我把许你的无数承诺了却那么一个。”
忽攸之间,一片潮湿便涌入了叶萱的眼眶,连自己都不记得了曾问过这话,偏偏,对他来说,似乎就从未忘记过。
“你胃不好,不能吃那些生冷的食物”,她低低说。
“不要紧,我可以要份蒸鱼糕。”
二十分钟后,叶萱和大少坐在了畅松园。穿日式服装的侍者拿来餐单,叶萱示意递给大少,忆起她不知道刺身,大少理所当然地自行为她点菜。
“刺身要三文鱼的,好不好?”他象征性地征求她的意见。
“好!”
“他这儿的什锦寿司做得不错,来一份?”
“好!”他问什么她都说好。
……
完毕,将餐单递还给侍者,他随口问道:“你还想要点别的什么吗?”
“嗯,”她眼珠转转,对侍者说:“你们这里有没有苋菜叶做的天妇罗?”
耳听她吐出如此专业的料理菜名,大少脸色一沉,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直至叶萱感觉到了异样,露出不安的神情。
侍者合门而去,大少手指敲打着桌面,良久,缓缓而语:“我,的确很自我,是不是?”
叶萱惊骇,忘了回话。
“你不再是当初的小私助,别说日本料理,法国菜、韩国菜、西餐、火锅……你早就已经在各种各样的应酬中吃遍,我却始终只按自己的理解行事,送你礼物也好、装饰新居也好,都是如此,我没有问过你喜不喜欢,也从来没问过是不是你想要的。”
“瑁!”她被这番自责给吓着了。
他勉强提起个笑,继续说:“我是个残疾人,又不懂如何关爱你,就算有钱又怎么样,仍旧买不来你内心真正的喜好。相反,你靓丽又聪慧,却事事迁就我、为着我着想,却不提半分要求。”
眼见她想插话进来,大少用手势止住她,抢着说:“我知道,你宽慰过我,可是,我还是怕得来常常想到这里就强迫自己止住。萱,你别笑我,我是,真的怕。怕你把怜当成了爱,怕你的细腻与迁就是以前做私助里遗留下来的下属对上司的惧,怕你有一天清醒后会对我留下一句sorry。”
叶萱终于按捺不住了:“你,你胡说些什么?”
她的眼中慢慢浮上了怒气,双眸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曾经不惜剖开最隐私的初恋来向你表白,结果你还是这般患得患失。
在她的注视下,他脸上的笑虽然越来越牵强,但却努力地保持着,似乎是对尊严最后的维系。
两人都不再说话,屋子里的空气一时凝固了下来。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清酒杯,缓缓举至唇边,那杯里,荡漾得几欲滴出的酒暴露了与手一样颤栗的心。
于是,叶萱叹了口气,挪坐到他身边,取下他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头埋入他怀里,幽幽地说:“瑁,还要我说多少次,你在我眼里,不是CEO,不是残疾人士,就只是陈瑁辉,我怜你是爱,迁就你是爱,照顾你,仍是爱,我就是喜欢你自我、喜欢你按自己的理解行事,喜欢你凶我、骂我,却又拿我没辙。你究竟我要怎么说,才能相信我,不再怀疑我、怀疑爱。”
“做回你自己,”他捧起她的脸,严肃、认真的表情令得叶萱有那么一秒以为他的这些话不是临场发挥,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聪明得会自负,有主见,但有时又有些小脾气的叶萱,不要太迁就我,但是还是要很细致地照顾我,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统统都要告诉我,再为难的事都不能瞒着我……”
听到这,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气氛瞬时舒缓。
“瑁,你肯定看过《河东狮吼》这片的。”
“河东狮吼?”他不甚明白地皱了皱眉。
此刻的叶萱,与其说是因为找着件有趣的事儿而显得灵动起来,倒不如说是为大少如此容易的“条件”而放松了下来。看起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他并不是多疑别的,他只是对这份感情还有些敏感,有些不自信。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不是谨小慎微地与他针尖对麦芒,而是要多些同龄女孩的调皮与顽劣,让他相信,那座天平,彼此间同重。
她伸手挽入他的脖子,将嘴唇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声音很卡通地说:“瑁,你要我做到这些,很容易嘛,只是,下面我所说的,你都要答应哟。”
“你要什么,我都给。”
“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
“呃?嗯,好!”
“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
“不难。”
“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
“……”
“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也只见我一个,在你心里只有我。”
“Waiter(服务生);请帮我打120,这时有人病发了啦……”
“唔,瑁,你坏,快答应,快答应我,否则我以后都不理你了啦。”
一年荣尽,又见秋天。
时间,恍如一曲悠远的歌,你这厢熏熏然沉醉入高山流水之天涯,他那方已是咫尺宿地。
去年今日,叶萱刚刚敲开瑁辉银行的大门;
今年此时,她已是瑁辉银行CEO的未婚妻、总裁助理;
明年今日,会不会,坐实外界已经叫开了的:瑁辉银行老板娘?
老板娘,老板娘,提到这个称谓,叶萱苦苦一笑。
大少出院的第二天,她即以准家妇身份入陈府,未等拜谒大少的父母,陈怡心先以家姐的身份将她与大少叫入书房。桌上,是份“婚前协议书”:
“……婚姻有效期内,可享有……之权利、……若双方婚姻不幸破裂,女方首先放弃追究离婚理由之一切权利,同时,自离婚之日始,自愿同步放弃……”
通篇都是此类字眼,以叶萱浸淫合同文书多时的职业目光来看,这纸协议一签,婚,便是大少想离便离,若是离婚,除了一点点金钱补偿外,她得无条件放弃婚姻所带来的陈氏资产的股份及收益、甚至,连自己凭能力博得的在陈氏的职务也会被裭夺,同时,还得对这一切向外界保持缄默,否则,陈氏,有向她追讨赔偿的权利。
陈怡心高傲的声音传来:“你不用说有看不明白或有待商榷的地方,协议是早就定好了的,陈氏子女的配偶都必须照此签,否则,你是进不了陈家门的。”
叶萱的目光无言投向大少:“你怎么看?”
“一个形式而已,小萱,你有我,就象,我只要你,就够了。”他无法更改家族的规矩,唯有用目光传递内心似是无穷尽的坚定。
也就是说,若是要和你成婚,这项“离婚准备”是非完不可了?是的,我有你,可是,我也有尊严!签下名,你自是可以信了我,然而,我又拿什么来信你?婚前协议书,这样的婚前协议书,倒不如说是离婚承诺书,尚未结婚,就防范至了离婚。豪门内的情义,深深浅浅、真真假假尚在其次,脆弱,已然自始便已注定。心念千转,然而,嘴上,她却什么也没说,沉气提笔,把“叶萱”两字,漂漂亮亮地写了上去。
走出书房门,笑靥如春地向陈先生、大夫人、二夫人问好。
只是,自那天起,叶萱患上了失眠症。
今夜依旧。
侍侯大少睡下,照旧亮一盏夜灯,叶萱卧在侧边久久难眠,怕辗转身的声响影响大少,干脆起身,蹑手蹑脚地退出房。客厅里,父母正坐那看电视,当初,陈先生与二夫人纡尊降贵、飞机转汽车颠簸了五、六个小时将她们自老家接来,这一张情义牌令得二老感动异常,加上大少过人的沟通本领,父母亲很快认可了这桩婚姻,现在,就只等他俩定下大婚日子、高高兴兴地嫁女儿了。
是呵,大婚,接着,做瑁辉银行的老板娘,外人面前,风光无限,对自己来说,却是打落牙齿肚里咽。这当口,想起年少时看电视里那些雍容华贵的达官显要时羡慕不已,而今方知,没有哪一项抉择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巅峰上的尊崇,自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牺牲。
“在想什么?”母亲走过来问。
“工作上的事。”她勉强提出个笑,敷衍地答。妈妈年纪那么大,已经不合适再让她操心了,“您们看会电视早点休息的,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说完,她往书房走去。
母亲望着她的背影,与老伴互通个眼神。想当初,女儿惘顾家人意见,情路上一意孤行,虽然四年的时间证明了她的错误,但是,掂量女儿现今的成就与收获,背地里,老两口也暗相庆慰:若无那一劫,小萱也走不出小县城,自然更谈不上今时今日的荣耀。
老人的观念是现实而又市侩的,她们希望女儿幸福,而这前提自然就是男方的实力。如今,陈家给了她们定义幸福所需的一切:环境优美、装饰气派的湖景豪宅、来来往往的人对着女儿恭恭敬敬地称“叶总”、轻松地煲着长话粥向老家人显耀女婿家的富有……理所当然地,大少平日对婚期有一句没一句的捕捉也成了她们的心病。
“小萱!”母亲唤住了她。
“嗯?”
“婚礼的事你和瑁辉是怎么定的?我和你爹是被亲家俩突然接过来的,家里好多事都没交待,早点把你这头的事办了,我们也想早些回去的。”
叶萱略一怔,缓缓走到母亲身边,诚恳地说:“妈,来一趟不容易,索性就放下心思多住一段时间。”
“以后多的是机会,这次来,主要还是想帮着你风风光光地把婚事办了。”母亲退休前在县城的小学教语文,叶萱虚虚实实绕圈子的这招,对她来说,似乎没起到作用。
“妈,您落伍了,现在谁还大兴婚宴呀,又累又不讨喜。我呀,我要……旅行结婚。”
“旅行结婚?”老俩口被这个突然从叶萱嘴里冒出来的词震住了。
“是呀,旅行结婚,”叶萱显然很高兴急中生智找了块挡箭牌出来,“我要和瑁辉难得有假期,当然不能浪费在人情往来中啦,我要去澳大利亚圣安东滑雪,还要去夏威夷,噢,巴黎也不能少,乖乖,购物天堂耶,我将在那里忘掉工作、生活中的烦与忧,使劲地shopping、shopping、shopping……”
一边佯装陶醉地说,她一边往书房溜去,进屋,合上门,这才长舒口气。
婚礼?这两字这段时间带给叶萱的除了难受,无复其他。不行,不能再想这些个事了,干活吧,让工作上的各种问题占据满思维,回避开自己不愿去触及的那个“雷区”。车贷四方协议已经运作快大半年了,2000万的额度还只用了一半左右,剩下的时间里能用完吗?问问柴俊,当初怡心争额度争得不亦乐乎的,如果结局是一年下来还用不完,明年新柴氏的申请额度肯定会被打折扣。
恨恨地似要把愤懑全转移出去般,她拨通了柴俊的手机。良久,电话那头传来柴俊迷糊中略带惊奇的声音:“叶萱?”
“柴少,七、八月份的报表你仔细看过吗?销售额是今年有史以来最差的月份,车贷业务比上月下滑了有近50%,这样下去很难完成今年的指标哟。我知道你和瑁辉打交道的时间长、关系深,但必竟今时不同往日,一切都靠数据说话,若是业务量满足不了瑁辉资金余额考核的要求,今年倒是可以糊弄过去,明年你叫我怎么给你报额度呢?”叶萱一口气噼噼啪啪地将他数落了个够。
睡得正香的柴俊莫名其妙地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