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天躺着地上没有动,只是伸出两只手,将那些投射进来的短箭尽数接下。我看着他的手,竟自呆住。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手可以灵活到如此地步。
他将手中的箭反掷回去,紧接着就听到院内一片短促而凄惨的叫声。片刻后,四周重归寂静。
我惊魂稍定,轻轻出了一口气。“现在可以起来了吧?”
他看着我,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原来你害怕的时候,还是有些女人味的。”
我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他俯下头,温热的气息直喷在我的脸上,轻佻的低笑出声:“你说呢?”
我连忙偏过头,叫道:“你不要乱来啊!我可是有夫之妇!”
我话没说话,忽觉身上一轻,他已经大笑着站起身。
我抚胸喘息,瞪着他不语。
他笑道:“你还不起来,莫非是很期待我——”
“住口!”我轻喝一声,爬起来拍拍屁股。“我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快把酥软香的解药拿出来。”
他像听到奇闻般看着我。“酥软香是最普通的迷香,时辰一到自然失效。”
“我靠,那要到什么时候?”
他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我怒道:“你好歹也是鬼谷盟的大当家,居然用这么下流的手段。”
他不理我,径自出门。“你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
我一惊,连忙跟了出去。
第十三章(1)
第十三章(1)
一天之内,我们遇刺七次,杀害人命十三条。这些江湖死士伪装成商人旅客,马夫,伙计进行刺杀,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倭寇。看来万两黄金的魔力确实很令人疯狂。幸亏有沈醉天同行,否则以我的江湖经验早就死过七八回了。
第二天晚上,我们踏上阳曲县的地界,投宿凤翔客栈。晚饭的时候,沈醉天终于问道:“你到底出关干什么?”
我吞下一口饭,道:“找人要解药。”
他继续追问。“什么解药?找谁要?”
我一口菜送到嘴边又停了下来。这个王八蛋还敢跟我装蒜,他串通风净漓给容疏狂下的毒,现在居然一脸无辜。“你自己做的事情,还装什么?”
他皱眉。“你在说什么?”
我放下筷子,冷笑道:“那日在姑苏虎丘,要不是你叫风净漓给我下毒,我又怎么会轻易给你打伤?”
他闻言一呆。“你中毒了?”
我懒得理他,低头继续吃饭。
他一把夺下我的碗,盯着我冷笑道:“容疏狂,我提醒你,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样。”
我抢过碗,正欲怒吼,忽然想起什么,转口道:“这么说,你不知道我中毒的事?”
他微微一愣,哼道:“我沈醉天岂是敢做不敢当的人。”
我顿时呆住。假如沈醉天根本不知道我中毒的事,那么林千易是怎么知道的?知道这件事的人廖廖无几,风亭榭已经死了。照那晚的情况看,燕扶风也是毫不知情。
“什么人这么狠毒?要至容疏狂于死地?”
“她挡了别人的道,自然有人要她死!”
容疏狂挡了谁的道?
林千易。自然是林千易。他发现我不再乖乖听话,不再受控制,所以找个借口追杀我?难道楚天遥要我一切照林千易所说行事,不可轻举妄动,是这个意思!
可是,楚天遥说,毒被人临时调包。那么,这个调包的人是谁?
宋清歌?我把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想,似乎也不太像,他充其量是怀疑我性情大变,并没有其他迹象。那么就剩下一个人——柳暗!
难怪她对我很不以为然,原来背后有林千易这个大靠山,自然有恃无恐!
我推理出一个结果,不由得大为激动,猛的一拍桌子,脱口叫道:“是她,一定是她!”
沈醉天正在倒酒,被我这么一拍,酒水洒了一桌子。“谁啊?”
我不理他,慢慢恢复平静,越想越觉得林千易可怕。难怪林少辞叫我跟他走,原来他早就看出自己的父亲居心叵测。
我重新拿起筷子,立刻又放了下来。
不对啊!楚天遥说,这毒来自白莲教。难道林千易是白莲教的人?难道他和唐赛儿之间会有什么关系?他将宋清歌等人调来太原,难道只是为了杀我?
沈醉天看着我,一双漂亮的眉毛越拧越紧,曲指敲了敲桌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没什么。”
他怀疑的提高嗓音。“没什么?”
“快吃吧!”我随手端起杯子,仰头喝下去,到了喉咙又一口呛了出来,剧烈咳嗽起来。“我靠!这么辣——”
话没说完,我就愣住了,只见沈醉天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水珠,外加几粒米饭。
“对不起啊!”我连忙拉着衣袖替他擦脸,却被他一把打开了。
他站起来,擦了擦脸,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吃没吃相,坐没坐相。容疏狂,我真看不出来,你有哪一点像个女人,楚天遥竟会被你迷得晕头转向。”
我靠!老娘不过是呛了口酒,至于讲得这么恶毒吗?
我故意长叹一声,慢悠悠道:“或许是因为我在床上比较像一个女人。”
他不敢置信的看了我半晌,面部抽搐一会,似哭要笑的走了出去,抛下一句话道:“晚上别睡得像头猪。”
夜里,我躺在床上,无比想念艳少,思念潮水般涌来,冲击得我想爬起来狂奔回去——关外这么大,鬼知道风净漓和她师傅究竟在那里?即便找到她们,真的能拿到解药吗?我该好好和他守在一起的,哪里也不要去。在电影《倾情一剑》里,杀手丁情拼死夺回解药,可情人水沁柔已经死了——我不要这样的结局。
我一咕噜起床穿衣,直奔下楼,到后院马厩去牵马。
真牵出了马,我又犹豫了——眼看就到关外了,怎能就此放弃。事关艳少生死,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也该努力一搏,岂能半途而废?
我徘徊良久,最后仰天长叹一声,转身回去,到后院拴好马,垂头丧气的上楼。
“不是要走吗?怎么又回来?”
沈醉天站在楼梯口,目光阴沉的望着我,面色冷的吓人,语气满是嘲讽。
我没心情和他斗嘴,叹道:“睡吧,明天早点上路。”
他忽然一把攒紧我的胳膊,寒气逼人的眸光冷冷盯住我,咬牙切齿道:“别耍花招。”
我点点头。“放心吧。”
他仍不放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再叹。“想睡觉啊老兄。”
他疑惑着松开手,我正要回房,忽觉腰间一紧,下一秒,人就到屋顶上。
我尚没反应过来,便觉一阵夜风卷过,空气中有衣袂摩擦的细碎之声。
有人冷笑一声:“臭丫头,快出来受死。”
我靠。这个杀手够猖狂的,这么明目张胆的跟我叫板。老娘的迷香已解,还怕你不成。
我待要跳下去解决他,沈醉天将我的头一按,轻喝道:“别动!”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一缕暗器破空的鸣声,遂即是一阵叮叮咚咚的脆响。
一个熟悉的声音哼道:“崆峒老怪,我不想跟你纠缠,你别欺人太甚。”
我一听这声音顿时欣喜若狂。
风净漓,我正要找你,你就主动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2)
(2)
清冷的月光下,逼仄的小巷里有两道身影正斗得激烈。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身材矮胖,像个陀螺一样随着风净漓的剑光翻滚。风净漓剑式精妙轻灵,每一招都含了三个必杀后着,却怎么也刺不到那老头。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难分胜负。
风净漓久斗不下,显得很着急,怒道:“臭老怪,你为何一再纠缠我?”
老头怪笑一声:“嘿嘿,急着去找你的小情郎吗?他已经死了。”
风净漓奋力刺出一剑,急退数步站定,颤声道:“真的?”
老怪冷笑:“落在天池三圣手里,他还能有活路吗?”
我顿时吃了一惊,她的小情郎,说的定是林少辞,这天池三圣又是什么人?
风净漓忽然连身待剑的猛扑上去,咬牙道:“他死了,我就要你陪葬。”
她受了刺激,出手不遗余力,完全是拼命的架势。那崆峒老怪掌风稳健,细密绵长,两手挥舞得滴水不透。
我看了一会,觉得风净漓要败,立刻拣了两颗石头弹向那老怪——风净漓若死了,我找谁要解药去。
那老怪闪身避过我的石子,肩膀顿时被风净漓的长剑划出一道血痕。他急退数丈,怒喝道:“什么人?竟敢暗中偷袭?”
我纵身掠下,笑道:“你一把年纪了,欺负人家小姑娘,也不害臊。”
风净漓一见我,惊呼道:“容疏狂!”
崆峒老怪一听,两只绿豆般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容疏狂,你就是容疏狂?”
我皱眉:“怎么?”
他不答话,只是将我重新打量了一番,忽然飞身而起,凌空翻了两翻,就不见踪影了。
哇!容疏狂名气有这么大吗?这样就吓跑了。
我转过身,看定风净漓:“风姑娘,请将解药交出来。”
风净漓面色微变,扭头就走。
我连忙拦住,沉声道:“不交出解药,我不能让你离开!”
她面如寒霜,冷笑道:“容疏狂,你杀我哥哥,居然还敢妄想解药?”
我惊道:“你何曾杀你哥哥?”
“虽不是你亲手所杀,但他却为你而死。”
我一愣,不错,风亭榭的死我确有些责任,但这不是关键原因,此刻我绝不能示弱。“他究竟是为谁而死,你我都心知肚明。你非要把这个罪名加在我头上,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今日不交出解药,就休想离开。”
她面色焦急的瞪着我。“容疏狂,我现在没空跟你纠缠,快让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那就动手吧!”
我说着迅速挥掌,伸指点她胸前大穴——须知我的耐心也是很有限的。
她立刻横剑削我手掌,我连忙翻腕去夺她的剑。她似乎很着急离开,每一招夺命之后,就想掠走。可惜,我也是下了决心拼了命也要留下她,决无可能让她逃脱。
终于,她一剑刺出,叫道:“解药在林少辞身上。”
我一惊而退。“你说什么?”
她面色绯红,微微轻喘的看着我,眸中竟是怨毒之色。“天池三圣打伤我师傅,他乘机抢走了解药。”
我一呆:“把话说清楚点。”
“这半个多月,他一路追踪我们,说你中了我的毒,非叫我们交出什么解药。可我当日不过是下了点普通迷药而已。如今,你身手矫健,还装什么中毒?”她说着面露鄙夷之色。
她不知道自己的迷药被人调包,我也懒得跟她解释。“少辞现在哪里?”
“崆峒老怪说他被天池三圣所擒,我正要去救……找他。”她面色微红,补充道,“他抢我师傅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了。”
她那点心思,路人皆知,还遮遮掩掩的。“天池三圣是什么人?”
这时,沈醉天从屋顶掠下,接口道:“天池三圣乃是昔日的江湖高人,十八年前,他们忽然退出江湖,隐居漠北天池山,江湖人称天池三圣。”
他看着风净漓,问道:“他们已有多年不问江湖中事,为什么要打伤你师傅?你师傅又是什么人?”
我也好奇的看着她。假如楚天遥猜的没错,她师傅很可能就是白莲教主唐赛儿。
风净漓冷笑一声:“师傅就是师傅。她老人家的名讳,我也不知道。”
她疑惑的看了看我们。“御驰山庄与鬼谷盟势同水火,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沈醉天微微一笑,道:“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自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与容姑娘此刻是友非敌。”
“容疏狂,我改日再找你算帐。”她忽然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我忙追上去,叫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冷笑不答。沈醉天紧随左右。“容疏狂,合我们三人之力,也未必是天池三圣的对手。”
我道:“既然解药在少辞身上,少不得要试一试。”
他问:“你到底中了什么毒?”
我不能告诉他中毒的是楚天遥,只得道:“剧毒。”
他奇道:“你看起来很好,确实不像中毒。”
我怒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很好。”
他不说话了。
一路上,风净漓一言不发,飞身如电。我们跟着她走了两个时辰,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往哪里去?
沈醉天忽道:“风姑娘,那崆峒老怪为何纠缠你?”
“我怎么知道?”她的语气很冲,“我追着天池三圣入关,刚到朔州,就被他缠上了。”
沈醉天闻言沉默不语,俊颜如铁。
约摸一个时辰,我们来到一个叫杏花镇的地方,风净漓忽然停住,不走了。此时夜色清明,皓月当空,高旷幽蓝的天幕上几颗星辰闪烁,好似一双双深邃莫测的眼睛般冷冷俯视人间。
我问道:“天池三圣在这里?”
她不理我,绕着小镇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又回到了原地。
沈醉天忽然道:“风姑娘,天池三圣为什么要打伤你师傅?你师傅究竟是什么人?”
她怒气冲冲道:“跟你说了不知道。”
沈醉天脸色一变,似乎想发火,终于忍了下来。
我待要说话,忽听一阵劲急的马蹄声,朝这里疾奔而来。我们三人一愣,遂即不约而同的飞身掠上屋顶,伏下身子。
(3)
(3)
七匹快马离弦之箭般飞入长街,马上的人均是短装打扮,为首两人赫然竟是宋清歌与萧天羽,其余五人白袍裹身,白巾遮面。
宋清歌忽然勒马不前,问道:“你确定他们是在这里?”
身后一人道:“错不了!天字组的风影使亲眼看见他们三个进了这个镇子。”
我听得莫名火大。宋清歌竟亲自带人来追杀我?看来我一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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