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不能怪罗艺茗,毕竟有自己手机号码的人很少,来来去去不过几个人,除了叔叔家和几个亲戚外,就是这一大家子了。但听杜喻这谈话又不像是和亲戚在聊,于是罗艺茗很是好奇地问了出来。
杜喻放好手机,看到齐伟也是一脸兴致地望着她,勉强笑了笑:“是个朋友。”
“朋友?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罗艺茗还欲再问,八卦的天性似乎是每一个人都拥有的,无论老少。
“好了,吃饭吧!小喻自然有朋友需要联系,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一直没有做声的齐先宏终于出声了,成功地转移了罗艺茗对杜喻这位“朋友”的兴趣。
杜喻怀着感激笑着往齐先宏那里看,却看到齐家一家之主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与祥和。那种很早以前在家里跟父亲之间一起来阻止母亲唠叨的默契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而齐先宏眼睛里那种长辈式特有的宽容神色,让杜喻一下子心神安宁。
第三十章 短信
“累吗?”远远看到前面路口亮起红灯,齐伟慢慢放缓速度,转头时看到杜喻揉眼睛的小动作。
“没。”对于他今日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杜喻很是不安,一听齐伟开口,她立马颇为约束地把手收回来。连连摇头,目光也不敢在他身上停留,直接转向车窗外。
一路看到的都是霓虹闪耀,喧哗声此起彼伏地透过半开的车窗飘进来,好不热闹。
“外面风大,小心着凉。”齐伟看她若有似无的躲避,也不说什么,只微微一笑,顺道倾身要把敞开的车窗关上。俯身的时候,脸正好擦着杜喻的头发过去,冰凉的头发像丝绸一样顺滑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像一个个调皮的精灵在他鼻尖跳跃。
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侧头,他怔怔地看着杜喻,恰好对上她看过来的双眼。齐伟头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脸,她不是那种妖娆美艳的女子,也不是那种精致得像娃娃一样的女子。但她五官比例相当好,是属于那种经看的类型,初看不觉怎样,看久了就会发现其中的美好。犹如被施了魔咒般,齐伟混不自觉地慢慢俯身靠过去,满眼注视到的是杜喻有些迷朦如云雾缠绕的双眼……
诺基亚的专属铃声打破了这小小空间内的暧昧气氛,齐伟猛地一惊,才发现他和杜喻贴的有多么近。在他这一怔的瞬间,杜喻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然后假装镇定地把垂在眼睛前面的散发抚了抚,提醒说:“你电话响了。”
“哦。”齐伟略微迟钝了,坐正身子,前方的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换成了畅通无阻的绿灯,他单手掌握方向盘,用空出来的手去接电话,整个人还处于方才的慌乱中,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看来电显示,就把电话给接通了。
杜喻想着刚刚两个人四目相对的一瞬,整张脸不自觉地红了。假装看着窗外景色她把手支在车窗上,捂着脸,不想让齐伟看出她的任何不对劲。
“可以,就这样办。”齐伟瞅了眼杜喻,谈话间变得心不在焉,急着想要结束这通电话:“小陈,其他方面的问题你可以打电话问徐总,他对这一块的事情比较熟悉。嗯,对……好,挂了。”
终于得空,齐伟看着杜喻,开始还很想吐露的话又给他憋了回去。
杜喻坐在座位上,她感觉自己仿佛可以看到齐伟欲说还休的表情。而对于他话里的内容却毫不知晓,若是以前她还能略微猜出几分,但最近几天齐伟就像是性格大变一样,她看不懂了。
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都是一篇繁华,形形色色的灯光看得久了,其实眼睛也觉得疲惫,似乎一闭眼也能够在一片黑暗中浮现出那些霓虹幻彩。可她却一径强迫自己不得转开眼睛,以这样的方式来进行逃避。可笑吧?或许。但她此时此刻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过几天要去见堇色,这件事来的这么突然,但,又像是早在预料中的一样。两年不见,只是不时在网络和博客上获取她的一些消息,不知道她变了没有。这次去巴黎,或许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放下対渔夫的感情了吧?
有一茬,没一茬地想着,不断跳跃,企图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脑子运转得快一些,忙碌一些,好把一些自己不想要去探究深思的事情摒弃开。
“小喻,我想跟你说个事。”
在齐伟的声音中,杜喻看到车窗外景色一换,才霍地意识到原来已经进入小区里面了。
车子熄了火,齐伟挠下头发,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说又不好意思开口说,犹豫了下动手把身上的安全带解开,对杜喻说:“我先把轮椅展开,等会上楼再说吧。”
杜喻无所谓地“嗯”了声。
齐伟开门往后面走,“滴滴滴”他还没走几步,手机铃声又响了。
“小喻,帮我看下信息。”齐伟在心里酝酿着等会怎么跟杜喻把话说出来才好,于是想也没想都很自然的要杜喻看短信。
杜喻拿过电话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样是不是会太过亲密了?本想把手机还给他,手指一滑正好按开信息,杜喻随意扫了一眼后眼神慢慢变得古怪。
副驾驶座的车门被人打开,已经想好台词的齐伟微微笑着把杜喻的轮椅推到车门外着,看到杜喻的表情,不由关心地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送你去林医生那看看吧。”
“不用。”这夜,杜喻的声音自相遇以来头一次透露出这样带着厚重敌意的清冷调子,抬头迎向齐伟真切的目光,她一字一字慢慢地问,“齐伟,我们什么时候上古律师那里去签字离婚呢?”
旧话重提,齐伟忍住没有皱眉,只是问:“怎么突然好端端地又提起这个问题?”
杜喻笑了下,不置一词地把手机交到齐伟手里。在他为这短信惊讶时,自己悉悉索索扶着车门移到轮椅上。
齐伟张口想要解释,杜喻摇摇头,抢先一步说:“抱歉。我想先上去了。”说完不等齐伟反应过来就径自摇动轮椅往电梯间去。
从车库外面到电梯间要过一个略带倾斜的坡度,杜喻莫名地想起那一次相遇之时,她还不知道齐伟的身份和名字,她在一个小小的两层台阶下徘徊不得前进,是他的出现推着她上去的。彼时她还心怀感激的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但可惜的是她不久便知道了他的名字——齐伟。
那个她听过很多次,却一直不曾见过的人。其实一直以来她都不曾恨过他,因为她深深的明白那场车祸与他无关。可就在亲眼看到他的时候,她却在那一刻不可遏制地愤怒,把所有的不快和怨愤加诸在他身上,事后偏又清楚自己不过是为了寻求心灵上的平衡和发泄。
而不久后他提出这一场协议,她居然也在觉得荒谬的同时答应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和齐伟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他在叔叔的事情上帮了她,她便用两年的时间来偿还。于是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不要坏了这一场游戏规则。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对于齐伟突然间的转变她觉得莫名其妙,心底又隐隐生出某种隐约的期待,却刻意地忽略掉,不敢相信,不敢承认,害怕自己会沦陷,会沉湎。但没想有想到的是,当她看到那条短信的时候,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轰然倒塌了。她费尽心力,小心翼翼地掩饰,理智地判断,拒绝,到头来偏偏还是不由自主地沦落了。
她以为她只不过是欺人已久,却不想原来也是自欺已久……
第卅一章 重逢
“贺文琅?你搞什么鬼啊?我不是说了不想跟你们见面了吗?省的到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害我走也走不安生。”
刚提出要跟她见面的要求,堇色就用一番话回绝了。
贺文琅苦笑一声,也不跟她多做解释,只重复要求说:“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出来见个面吧!”
“不要。”堇色拒绝得干脆利落,“有什么事情电话里说好了,我不想出门。”
以口型把堇色的话转给杜喻听,她抿了口咖啡然后指指眼睛,贺文琅会意地说:“是不是昨天晚上把眼睛都哭肿了,所以今天才不敢出来见人?”
“哪有?别胡说。”堇色飞快地反驳,只是无论从音调还是语气上面来看都明显不如一开始那般坚决。两边都没人说话,隔了会,堇色主动说:“好吧,我出来好了。是仙踪林吧?我十分钟后到。”
“嗯,快点回来。会有惊喜等着你的。”贺文琅望着杜喻笑了笑。
堇色只以为他是有什么东西要送给自己:“算了,你那东西我无福消受。我先挂了,拜。”
“嗯,拜拜……她等会就过来。”把手机放桌上,贺文琅端起自己的咖啡搅拌了下,对杜喻说。
杜喻点点头,把马克杯放下,看着颜色微黑的咖啡,对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许的怀疑:“不知道堇色她进来还能不能把我认出来。”
“肯定能。”贺文琅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语气坚定地说。
杜喻本是想当笑话一样,没想到贺文琅一下子情绪会激动,于是笑笑,慢慢把手抽回来,再安静地交叠放在桌上。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贺文琅不安地看她,想开口为之前突兀的举止道歉,但话到口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于是,两个人只能慢慢地品着咖啡,等堇色的到来。
堇色来的还算是快的,她一进门就往这边座位走来,目光一下子就发现了贺文琅,而在贺文琅的微笑着,她转眼就看到了一边安静的杜喻。
“小喻!”不可置信地喊出声,堇色急急忙忙拢来,本想给她一个大大拥抱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杜喻下面坐的不是一般的凳子,而是轮椅。她面色一下子白了几分,顾不得是在公共场所,直接蹲下身扯着杜喻的手一叠声地问,“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的啊?”
相较于堇色,杜喻虽说比较激动,但还是平静得多,她使劲拉着堇色起来,贺文琅默契地为堇色拉开凳子让她坐下。等堇色情绪稍微平静了些,杜喻才开口说:“你怎么越来越喜欢哭了?”
打趣的话,并没有能如愿让堇色笑出声,而是引发了她又一轮的眼泪,不住埋怨:“臭小喻,死小喻,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一声不吭地都跑了回去,连个信都不留。我们都以为你是人间蒸发了呢?”
“我这不都没事嘛!”杜喻笑得风轻云淡的,扯了两张面纸给堇色递过去。
堇色不客气地接下,随手抹了下,又接着没好气地说:“什么叫没事?你的腿呢?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懂的怎么照顾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一个人藏着掖着,也不肯给我们晓得。我看你整个就是一乌龟变得,只知道把自己缩在乌龟壳里。”
挨了一通批判,杜喻却笑得越发灿烂,无奈地摇头,又扯了几张纸塞给堇色:“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说真格的,你腿怎么这样了?”把眼泪抹干净,堇色才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她两只眼睛下面泛着浅浅的青色,经过刚刚一阵发泄,眼睛更是红肿了。
被她再一次问及,杜喻不好继续装糊涂瞒混过去,只是语焉不详地一笔带过说:“出了车祸就这样了。你要喝些什么?”
“照旧。”堇色随意地说。
贺文琅忙打手势唤来服务员。眼见这里的小风波平息,有人叫唤服务员才拿着菜单走近:“请问要些什么?”
“一杯柠檬汁。”
“好的,请稍等。”
“不错嘛!我还以为你都忘记了。”等服务员走开,堇色才开口说,神色间大有如果你忘记了就等着好看吧的味道。
杜喻笑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忘了谁的,也不能忘记你的柠檬汁啊!”
“小喻……”堇色张开嘴叫了声杜喻,却摇摇头不肯再说下去。
柠檬汁很快被送上来,堇色捏着搅拌棍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想了又想,她很想一件一件地问她,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为什么都不联系他们?那一场被她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的车祸究竟是怎么发生地?可她什么都没有问,因为知道就算是问了,依了杜喻的性格她也不会说的。蓦地,烦躁地把搅拌棍一丢,堇色望向杜喻:“小喻,你那个时候怎么就走了呢?我们都在帮着调查,你不该……”
“堇色,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杜喻直截了当地堵住她的话,侧过头不去看堇色疑惑的眼神,只径直说下去,“这两年里我过得……很好。有的东西不去想不去管,反而会轻松些。”
“小喻你……”
“堇色,你听我说完。”杜喻摆摆手,慢慢回忆着以前的事情,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很多时候我都在想那个时候要不是我太争强好胜,得意忘形,也就不至于落得今天这样子。其实说来说去都是我自己把自己给坑了,也害了别人。”
“小喻,别这么说。我们都是相信你的,当初那件事肯定是有人在害……”堇色和她是最要好的,杜喻那个时候的种种情绪变化她都是看在眼里的,也是最清楚整件事情来龙去脉。但杜喻不许她继续说下去,或者可以理解成她还是没有胆量和勇气来面对年少不经事的痛楚。“你这次走了,大概要多久才回?”
“不知道。可能读完就会了吧!也可能会在那里找工作,至于会不会安家落户也没个准。”堇色摇晃下脑袋,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故作潇洒地笑了笑,只是那样的笑容让同样了解她的杜喻一看就知道她心里头还是放不下。
一个人的感情,付出了,就不计回报。等到真正要隔断的时候,却不是像口头上说的那般潇洒,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杜喻想着想着,突然不由一阵感伤。
倒是一边被她们两个人冷落已久的贺文琅叹口气,自顾自说到:“唉!你们两个还说不来的,好说歹说劝来了,倒是把我给遗忘了。”
听了他的话,堇色眨眨眼睛:“你说不来的吗?”
“没有啊!”杜喻配合默契地回答,接着反问堇色,“你有说不来吗?”
“没有啊!你都来了,我怎么能不来呢!”堇色一本正经地回答完,瞟了贺文琅一眼笑,“瞧,我们两个都没说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