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文清夏流年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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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干文清夏流年纪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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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助是个下人,主宅和下人房的间隔距离,怎么能够抵过清冷寂夜琴声传递的孤声?他冬夜练琴的事,很快被主人们知道了。没有安守仆人的本分,本应当是要遭受惩罚的,可由于小姐春琴的阻扰,佐助反而成为她的弟子。
  旧时代的学艺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靠师傅对徒弟的口耳相传,打骂责罚见血,更是家常便饭。旧时代习艺苛责徒弟的风气,春琴学得十成,她教习的方法十分峻烈,以外人所见佐助身心遭受极大折磨,谁又知那内里师徒二人彼此施虐、受虐的快感呢。
  师徒教习学琴,又兼具主仆名分,春琴生活大小事,事无巨细,全由佐助代劳,那种青春芳华的耳鬓厮磨,朝朝相处,致使春琴生下佐助的孩子。
  事至此,倘若以为二人弃门户、结婚姻,那想法真是大错。春琴内心的高傲,不允许自己嫁给一个仆人出身的佐助,佐助亦不愿放弃自己的仆人身份成为春琴的丈夫,所以,二人所生其后的几个子女,均和第一个孩子一样,都送到了乡下,给别人抚养。
  他们的师徒、主仆、情人三个关系,不会因为孩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发生改变。
  故事发展的最□处,春琴的脾性得罪了人,被人半夜潜入家中,用开水浇毁面部。春琴不愿意佐助见到毁容的自己,佐助便用针刺瞎双目,永伴左右。
  书中有一原句精致神准地传达出那双男女的恋爱感觉,“盲人男女相爱而沉浸在触觉世界的那种欢乐,远非常人所能想象的。佐助为了伺候春琴,不借献身。春琴也怡然欣然地接受这种伺候,相互之间乐此不疲,所以没什么可令人惊讶的。”
  也就是按书内原句所说,视力的消失,触动了感觉器官的扩展最大化,最终上升至精神体验的心灵审美过程,佐助闭上了现实之眼,但他的心灵之眼却永远睁开,从而进入永劫不变的观念世界,达到与理想的女性结为一体的完美境界……
  合上《春琴抄》最后一页,我内心的震撼不止息的波荡,有悖于我常识认知的故事,是不是因为它散发诡谲的爱情气息吸引了我呢,不得而知。
  可以写出这样小说的人,该是怎样的才华惊世?
  9岁的我,首次破除了国家敌视的界限,由衷佩服一位岛国文学大师,另一方面,它亦深深启发了我,一个想法隐约自我胸中萌发。
  奶奶,这个世间上,有一种比武力打骂更厉害的武器,那就是控制别人的精神思想,任我鱼肉,您的宝贝儿,可要小心了……
  “……赵云入舱中,见夫人抱阿斗于怀中,喝赵云曰:‘何故无礼!’云插剑声喏曰:‘主母欲何往?何故不令军师知会?’夫人曰:‘我母亲病在危笃,无暇报知。’云曰:‘主母探病,何故带小主人去?’夫人曰:‘阿斗是吾子,留在荆州,无人看觑。’……”
  我昏昏欲睡地念着《三国演义》里赵云截江夺阿斗的故事,指尖捻着书页虚眼后窥,我XX的,距这一个章回小结局还有2页多,我得念到什么时候去?
  我要是养尊处优的程可青,这大好的一个下午,我宁愿用来睡觉,而不是听人念些乏味的半文不白的故事。
  我抬眼偷瞟,程可青正听得津津有味呢,两只眼睛带着入迷的朦光……
  烦!
  受不了!
  我心头一阵烦闷,见不得他乐滋滋的逍遥享受样。
  当即,我把书果断地抛到一边,当恶人,宣布,“不念了。”
  程可青吓一跳,入迷的双眼瞬间瞠得老大,慌忙扯住我的衣角,“啊?!为什么?楠楠姐,我正入迷呢。”
  我双手抱胸,凉凉地说:“我困了。”
  “楠楠姐,你念完结局,和我一块睡嘛。”他掀开被子的一角。
  “不想念结局,我现在就要睡觉。”我拒绝他,语气非常独断。
  “念嘛。”他郁闷着脸,“楠楠姐,你连着好几天念故事念一半,说要去睡觉,我今天要是又没听到结局,下午跟着你一样睡饱了,我晚上肯定睡不着,楠楠姐……”
  他小嘴吧唧吧唧地说,我再次确定,我的快乐,是建立在他的苦闷之上的,因为见他现在这样,我心里高兴得很。
  我心情大好,决定放他一条生路,今天暂时不折磨他。
  于是,我说:“想听故事结局可以,我口渴了。”
  “喝水。”
  我送他一个白眼。
  “吃水果?”
  孺子可教,我点头。
  “楠楠姐,你直接去厨房冰箱拿,我记得昨天方奶奶买了桃子。”
  我头一撇,“我说过,我不爱吃桃子,我吃桃子拉肚子。”
  他提桃子这档子事,我某根神经抽得厉害,我的桃子啊……
  所谓吃桃子拉肚子,完全假话,实际上,我很爱吃桃子,尤其这是桃子的丰收季节,但是,经过上次我义正言辞告诉程可青和田继戎,我不吃桃子,所以,桃子已经被我列为拒绝往来的水果。
  他疑惑地问:“那要吃什么?”
  我咳嗽一声提示他,“好像,貌似吧,奶奶昨天还买了腌制的梅子、蜜饯什么的。”
  他蓦然笑了,霎时像瑞雪中涌出的金涛,那么耀眼,“楠楠姐,你去告诉方奶奶,我要吃那好像貌似什么腌制的梅子、蜜饯。”

  第九章:还书惊魂

  出于做贼心虚的道理,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我头一次做这种事,鬼头鬼脑,疑神疑鬼地四下里看看。
  还……还好……貌似是没有人……
  手臂袖子蹭蹭额头的汗,我手心里麻麻全是汗,小心转动门把,钻了进去。
  那天来过的书房,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可由于我心里发虚,现在我眼里看什么都带着不同寻常的色彩,只觉得房间光线太暗,一切染着阴森森的色彩。
  我怀疑蒋干盗书的那个晚上,他都没我这么紧张……
  不由我不紧张,我用袖子撸撸汗,要被人发现,告诉奶奶,我不经过允许偷进首长爷爷的书房,她十成十用鸡毛掸子抽我。
  想到鸡毛掸子,我不寒而栗,身上的鸡皮疙瘩直直竖立。
  本来戏弄程可青的那个下午,我打算让他睡午觉,我好去把私拿的《春琴抄》归还书房,谁知,一时心软,看在梅子、蜜饯的份上,我竟给他念完了章节小结局,就此错过了最后的时机,因为,当天傍晚,首长爷爷到家了。
  而借书不还,是我的一个心病。
  我偷拿书,是不对,但只要是还了,就不算是偷,只算做是我私下里、不打招呼借的,可如果我拿而不还,那真是偷了。
  我夏楠楠是偷东西的人么?
  当然不是,所以,我还是要归还的。
  一本《三国演义》要念完,还早着呢,我没有任何光明正大的理由再进书房,只能选了这么个上下不着调的下午时间,奶奶出门买菜,首长爷爷午睡,程可青自己玩……然后,我偷着进书房,还书来了。
  我大致还记得《春琴抄》是放在什么地方的,三两步走到第一排大书架前蹲下,从肚皮裤腰处抽出小册子,准备塞进厚书中间。
  “谁在书房里?”一个苍老硬质的男声在门口问道。
  这个人……
  立刻,我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书也啪嗒掉在了地上,冷汗“唰”地浸了一身。
  我蹲在地上,傻了似的,忘记了反应,直到一道高大的淡影笼罩我的头顶。
  “是你这个小丫头啊!跑爷爷书房里做什么啊?”首长爷爷的声音很温和慈祥。
  我的脑袋里尽是奶奶凶神恶煞的模样,盯着首长爷爷脚穿的家常黑布鞋,傻愣住说不出话来。
  首长爷爷回来那天,奶奶带我去见过,我没敢抬眼瞧,光顾着盯地面了,只记得他穿着一双黑皮鞋,配着正式的军装裤子,透出军人特有的爽利硬朗,而他温和慈祥的声音,又使得他可亲可近……
  当时,我鼓了勇气想看首长爷爷一眼,不巧,电话座机响了,首长爷爷起身接电话,奶奶顺势赶着我进了房间,我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了他一身军装的硬朗背影。
  我珍藏的几张父母合影照片,有一张是爸爸在军校大学穿着军装的单人照,风华正茂,身姿笔挺极了,如果他在的话,肯定比首长爷爷穿军装还要好看。
  我想我爸爸了……
  “哟,小姑娘还挺害羞,怎么爷爷问句话,就掉金豆豆了?”首长爷爷摸摸我的头,声音里透着爽朗劲。
  首长爷爷的大手好温暖,我瞅着红木地板上砸出的一个个小水滴,擦掉眼泪,说话间声音哽了一下,“我……我想我爸爸了……”
  抚着我脑袋的大手倏地顿住,隔了老会,几丝悲凉的苍老声音飘荡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空间里,假如首长爷爷没有和我说过话,恐怕我无法相信这么沉郁的声音是首长爷爷发出的,“你爸爸是个好孩子,可惜啊……可惜……”
  “首长爷爷……”
  “小楠楠,叫我爷爷吧。”
  “爷爷……”
  “好……”,首长爷爷声音颇是欣慰,拍拍我的头。
  “爷爷,能和我说说我爸爸吗?”
  首长爷爷没有接话,而是拾起我来不及□书架的《春琴抄》,问我,“你来借书看的?”
  “嗯,上次给可青拿《三国演义》,我见了这本书,好奇拿来看看的。我……我就拿了这本,其他东西我没碰。”依旧不敢抬头看首长爷爷,先前理直气壮还书的感觉烟消云散,我抬不起头,感觉自己犯了大错误。
  “没碰东西,怎么不敢抬头啊,地上有没有小虫虫?”首长爷爷打趣地说。
  眼睛对着地板,我老实说:“爷爷,我错了,没敢抬头呢。”
  《春琴抄》伸到我眼皮底下晃晃,还有首长爷爷的大手,那手厚实苍劲,虽是垂暮之年,看上去依然有力,“看完了?”
  我支吾地“嗯”了声。
  “小姑娘不要乱看书,不同的年龄阶段,看不同的书,这书啊,你还不到看的时候。你要喜欢看看呢,爷爷找点合适的给你看……”,首长爷爷说话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程可青某方面十足像他。
  尽管,他话意循循善诱,语重心长,但却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理,我不服气,不认同,我故意把一句话颠倒着说:“少不看三国,老不看水浒。爷爷为什么让程可青听三国故事?”
  我话出口,首长爷爷立马乐了,他拍腿朗笑,“你这个小姑娘,倒是比一般孩子爱看书,随你爸爸,他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小歪理说得是一套套,麻溜儿的,不过嘛,你还得多看点正经书,跟你爸爸多学点,他说理由的时候,从不给爷爷乐子,非气得爷爷头发竖直不可。来,小楠楠,爷爷告诉你,那句话是: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说的是年轻人看水浒容易热血冲动,老年人看三国容易狡诈深沉。所以啊,可青听的故事正当时候呢。”
  首长爷爷的后半段话,我充耳不闻,我比较介意,为什么叫我是小楠楠,轮到程可青就是可青?
  我撇嘴抬头,说:“那爷爷是不是要拖到可青像您这么大,才让他看水浒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首长爷爷是个倍有精神的帅老头,气质怪特别,给人感觉军人的铁血刚硬之外还多了点别的东西,后面我读书读多了,才知道首长爷爷身上的那种感觉就叫儒将。
  “嗨哟,我说你这个小丫头随你爸爸,还真随,歪理是一句一句的来。诶,小楠楠终于抬头看爷爷了,”首长爷爷打量我一番,点头说,“嗯,这模样随你妈,长得蛮好,性子么,随你爸……”
  说到这里他似乎回想起了过去,表情略带沉思,到不是和我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男孩倒无所谓,女孩子,还是柔和些的好……”
  经过首长爷爷和我在书房里的“相遇”,他允许我随时可以去那里借书看,不过,借走的书,他必须过目,他点头,我才能拿走,否则,我必须换一本书借。
  这个奇怪的借书规定,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看完《春琴抄》了。
  又过了几天,程可青的石膏拆了,我被奶奶顺道提溜去医院学了几手按摩,因为,程可青的腿轻微萎缩,后面的康复工作必须做好,如果不想残废的话。
  初拆石膏,程可青行动不便,医生说还未到骨痂形成期,只能在床上锻炼,要等到肌肉收缩有力,踝关节背伸时,患肢抬高足不发颤……等等的时候,才可以用拐杖下地帮助走路练习。
  那些医疗复健啥的,我一概不懂,反正我固定时间给他讲讲故事,按摩按摩腿,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今天,首长爷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忙,我估摸着八成与那件事有关。
  学校里,我对唱歌跳舞文艺方面的更感兴趣,思想品德课成绩,是我所有科目里最差的,除了教育的爱国精神扎根,其他的,我一窍不通,大概是天生政治神经缺乏,觉悟性不高。
  电视里播的新闻,我更加不爱看,硬邦邦的,有什么好看,所以,要不是奶奶爱看晚间新闻,知道国家大事,我要等后面的节目《西游记》,看我可爱的孙猴子,我才不坐等晚间新闻呢。
  晚间新闻是顺道看的,近来的事大约也知道了点,貌似是首都□广场有人静坐,发起者大多是学生,后面还出动了解放军叔叔……
  我以为奶奶不识字,没文化,什么都不懂,只会打我,但是经过这段时间,跟着她看电视,她嘴里吐出的话,长久关心政治的人才说得出,其中饱含的深意和精辟,竟每每叫我毛骨悚然,引发我内心的恐惧。
  奶奶总是边盯着新闻边喃喃自语,注视电视里拍摄的新闻场面,神情充满敌对和仇视:
  “他们要推翻我们……”
  “要是他们成功了,又是一次大清洗运动。”
  “XX,资本主义有什么好,真来了,你们都是被人统治的亡国奴,看看日本吧。”
  “我们牺牲那么多人、那么多鲜血,换来的革命成果,怎么可以……”
  是了,我的爷爷也是为这个共和国牺牲的一份子,谁颠覆了这个政权,谁就抹掉了我爷爷洒给共和国国旗的血迹,使得他的牺牲成为白流鲜血的笑话。
  不行,绝对不行,谁也不能颠覆我们!

  第十章:魔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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