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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望着那张痴呆茫然的脸，凌雪儿的嘴忽地抿出一条冰冷的曲线。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挂在病房墙角上的那台电视机吸引去了目光。因为此刻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这么多年来都无法不去记得的一个人——张杨！
哈！怎么原来她最后还是决定参加“亚洲杯”了吗？不是之前还说自己已经不跳舞了吗？果然都是骗人的！
凌雪儿冷冷地一勾唇角，尤其是当她看到舞台上的张杨重重摔倒在地的时候，脸上的蔑视就映得更深了。
只是下一刻，她的表情又变了。望着那道突然开始舞动起来的身影，她的脸上立时窜起点点火苗，两只手渐渐将挎包的皮质背带绞得死紧，那双本来充满了朝气的美目此刻却放射出一道道令人胆寒的冷光。
然而，一阵骚乱却打断了凌雪儿的思量，她转而看向房内突然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只见原本呆呆傻傻坐着的杨天希竟站了起来，还用力揪住东方赤的领子。而另一方只得无措地出声劝慰，只是男人话才说到一半，就见病人又忽然全身无力地倒回进轮椅里。
而这次，就算只是听到模糊的说话声，她也能猜到东方赤在焦急地喊些什么。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下意识地想上前帮忙。但还来不及走进病房，就有大批的医生和护士纷纷小跑而来，立刻将原本还算宽敞的地方挤得水泄不通。他们检查的检查、做记录的做记录、联络的联络，顷刻间展开了有效率的工作。
见状，原本还有些不放心的凌雪儿总算松了口气。紧接着，她就暗自理智地分析起来：现在就算她留在这里也不会起到任何正面的作用。而且如果她就这样贸贸然地出现，一会儿一定会撞上JoJo，那么她来这儿的动机肯定会受到质疑。以免再在这已经变得相当复杂的问题上增添麻烦，她最终决定，还是离开显得比较妥当。
于是，望一眼房中已经被众医护人员挤到一边的东方赤，再望一眼被重重围住的病床，凌雪儿最终选择了默默离开……
第二十九章 不懂如何说再见（上）
“我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一赶到医院手术室的门外，张杨还来不及喘上气，就劈头盖脸地对坐等着的东方赤发问，身后跟着同样也是一脸焦急的君若寒和Denson。
见到来人，东方赤略显无措地站起身，不敢再有任何隐瞒：“杨伯母她……病情突然恶化，现在医生正在里面抢救。具体的情况，只有等手术结果出来以后才知道……”说到一半，男人面露愧色地垂下了头。
闻言，张杨回望向不远处那盏亮着“手术中”的红灯，眉头早已皱得死紧。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只因心里升起了太多太多不好的预感。
“对不起啊，应儿！”见到女孩的反应，东方赤更加无法停止心中的那份自责，“本来我只是想帮你忙的，所以才特地来找杨伯母，希望让她看到你跳舞的样子，就可以谅解一切。可我怎么知道事情会……”
君若寒适时阻止住对方的这一番忏悔，并冲他摇了摇头，还加以眼神示意。接收到这个信息的东方赤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早已乱了心神的张杨根本没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听进去，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手术室的大门。
女孩抿着唇，心里早就将一众神明祈求了个遍，不为别的，只为这世上最在意的人祈福。目光稍稍下移，她看见靠在手术室墙边的那道憔悴身影。一如既往的络腮胡，原本没有任何特色的脸庞此刻却深深地皱在一起，就连那头深栗色的卷发也失去了所有的光泽。虽然张文瀚只是环胸沉静地站在那儿，但即使是这样，她都能清楚感觉到他心中的那份焦虑和不安。或许，这就叫做父女连心吧！
只是，在原地踌躇过片刻，她最终还是没有走上前。毕竟，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有什么脸面，亦或是资格，再跟父亲说些什么呢？
“算了，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以后再说吧！”
这时，Denson轻轻拍上东方赤的肩膀，稚嫩的娃娃脸上显露出从来没有的严肃。后者自然配合地点了点头，平常所有的暴戾脾气都在此刻收了起来。他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对另外两位男士说道：
“Denson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希望杨伯母可以没事！”
伴着这句话，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转向了手术室的方向，眼中皆透露出最深的担忧和企盼。
不知过去了多久，张杨感觉自己似乎等成了一尊“望夫石”，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已变得僵硬，就连东方赤、君若寒和Denson也从最开始的踱步到后来的靠墙站到最后的坐定，变换过了几十种的姿势，那盏红得让人看着有些发怵的灯才终于熄灭了！
几乎是同时的，众人立刻蜂拥而上围住那位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争先恐后地询问情况。医生略显诧异地望了一圈面前的人，才摘下脸上的口罩，面色显露出些许疲惫。然后，他带着满脸的歉意摇了摇头，说出了那句时常出现在偶像剧里的经典台词：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她……”
光是听完第一句话，张文瀚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性，径自冲进身后的手术室，完全将医生的解释置诸脑后，当然张杨也立刻跟了进去。
进到手术室，一具蒙着头的躯体出现在两人面前，一旁的医用仪器上早已不能侦测到任何心跳。见到来人，原本还在进行收尾工作的护士们也识相地走了出去，因而房间里只剩下了张杨和张文瀚两个人。
张文瀚显然因为眼前的所见而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抖着手缓缓掀开那块刺煞人眼的白布……
在见到那张安详睡容的一刹那，早已干涸的眼中即刻汹涌起太多太多无法承载的悲伤。只是他似乎还不肯信邪，竟伸出手轻轻拍打起面前那已然冰凉了的脸庞。
“天希？阿希，你醒醒啊！快醒醒！你快看，是我啊，文瀚！我回来了！你怎么还这么贪睡呢？别睡了！别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阿希！天希！拜托你醒一醒啊……”
从最初的强颜欢笑到最后的哽咽，张文瀚似乎终于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再将对方叫醒了。他，再也唤不醒此生的至爱！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突然，男人好似歇斯底里一般地嚎叫起来，并捉住杨天希已经再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的躯体拼命地摇晃。
“你醒醒啊，天希！为什么？不是说好要等我回来的吗？我只是出去帮你买最喜欢吃的苹果而已啊！为什么你连这一点点的时间都不愿意等？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啊？阿希——”
张文瀚大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泪水滑下他从来都是那么坚毅的脸庞，最终哭倒进了这具尸体的怀里。这一刻，他已经什么都没办法再思考。他只知道，胸口好像被开了一个大洞，痛得他难以附加。
相比之下，张杨的表现反而显得安静了许多。她站在一边看着面前上演的这一切，情绪根本还没办法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望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她始终无法相信那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的容颜其实早已与她天人永隔。
不会的！妈妈是不会抛下她的！不会的！不会……
不管内心里是如何得自欺欺人，当她望着总是那样冷静的父亲也终于情绪崩溃、当她发现不论多剧烈的摇晃都没能再将母亲唤醒的时候，她才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只是，瞪大的双眼里却做不出任何反应，也无法眨动。
是吗？躺在那里的真的是妈妈吗？那个即使总是严苛地布置给她一大堆的任务，却还是会为她的辛苦而心疼的母亲；那个即使整日出差在外，也不忘每天在电话里用最温柔的声音嘱咐她要多添一件衣服的母亲；那个即使病了十年，却仍然被她深深爱着的母亲……
突然的，张杨感到脸上有一阵泛滥的冰凉感觉。一抹，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远远的，站在手术室门外的三个男人早已将房里的一切尽收眼底。东方赤用拳头重重捶向一旁的墙壁，脸上充满了挫败。再仰头，却无语问苍天。
为什么这一切会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谁能告诉他！
“呵……”
而房内，女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身体也好似忽然间泄了气，整个人滑坐到地板上。泪水不断地涌出，颗颗滴落上地板，散出令人心疼的形状。她伸手捂住嘴，这一刻，即使是在如此心碎的这一刻，她仍然连哭泣都显得卑微。
其实她根本不应该这样伤心的。自从母亲出事以来，各种可能的糟糕结果就一直不停地在她的脑子里回旋，因而像今天这样的场景在过去的十年中已经在她的脑海里出现过不下几千几万次了。可是……呵，本来她还以为，当有一天悲剧真正来临的时候，自己可以坦然地说再见。可原来，即使再怎么打下“预防针”都好，真切面对到的时候，她竟然还是怎样都不懂该如何说再见！只是……
要怎么说再见？又要怎样作好准备？在这个世上难道真的有人可以预先作好这样的准备吗？不，没有人能做到吧！毕竟，痛失爱，是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
第三十章 不懂如何说再见（下）
“啪——”
忽地感到脸上传来一阵辛辣的痛觉，张杨有一瞬的愕然，就连不断流下的眼泪也暂时止住了。
“你这个害人精！没有资格在这里哭！”
头顶传来一道久违了的声音，她的心中因而闪过一丝微小的感激。或许是由于处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以至于哪怕只是随便听到任何一位血亲的声音都会让她觉得好过一些吧！所以，她迅速仰头，果然就见到杨氏姐妹正站在自己面前。不单只她们，另一边还有一道拄着拐杖、略显蹒跚的身影缓缓走至病床前，正是她十年都不曾见过面的外公——杨行键。他们应该都是在收到医院的通知后匆匆赶来的吧！
只是，所有的一切永远都不会好似她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就在张杨忍不住想要从这些亲人身上寻到一丝慰藉的时候，杨亦多却又狠狠地回敬给她一记耳光，并大吼着向她含泪控诉：
“害人精！你凭什么坐在这里哭啊？滚哪！快滚出去！”
说着，她就动手想将坐在地上的张杨往外推，一旁的杨亦睿自然也帮忙，脸上的悲伤绝对不会少于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分毫。
“是啊！你就是个扫把星！当初把姑妈害得那么惨还不够吗？现在居然还要害死她？这下你满意啦！你简直就是个变态！走啊！不许你呆在这里！滚哪！”
“不要……不要……求你们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们！”
只是这次，不论亦多和亦睿的态度有多恶劣，张杨却是怎样都不肯妥协。
“我求求你们了！妈妈她……妈妈她……求求你们让我呆在这里吧！我只是想见妈妈最后一面……”
“啪——”
杨亦睿二话没说又是给了一巴掌，杨亦多也不落人后，嘴巴里不停吐出各式各样恶毒的话语：“不要脸！姑妈她怎么样跟你没有关系！你不是我们杨家的人，根本没资格叫她‘妈妈’！快点滚出去啊！”
然而，这次的张杨早已铁了心，仍然坐在原地一动未动。杨氏姐妹见奈何不了她，便改以拳脚相向。她们毫不客气地用穿着高跟鞋的脚踹向自己的姐姐，根本不理力道的轻重，完全将丧失至亲的悲愤通通发泄到了这个无辜女孩的身上。
张杨只感到身上不断传来一阵阵的痛楚，却始终及不上她心里的疼痛。望着在病床前只顾着伤心流泪，丝毫不理会她死活的外公和父亲，她的心里又怎只是丧母之痛而已。
“够了！通通住手！”
手术室外的东方赤、君若寒和Denson见到这样的情形，赶紧冲进来阻止。他们用力拉住杨亦多和杨亦睿，Denson则将已经趴伏到地上的张杨扶起身来。
然而，杨氏姐妹却仍然不肯就此罢休，她们拼命地伸出手乱抓，见于事无补后，便继续用毒舌进行攻击：
“你这个祸精！自从有了你，我们家就没太平过！像你这种人根本没有人性！竟然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要残害！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活在世上！都是你！姑妈会这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这些话杨亦多吼得声嘶力竭，更有心痛的泪水洒落她清秀的面庞。是！或许平时的她是嚣张跋扈的，但与天希姑妈之间的感情，却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珍视的一份亲情！
女孩这番无心的发泄话语却深深刺痛了张杨的心。她瞪大双眸，呼吸似乎在瞬间变得好困难。下一秒，当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迈开脚步转身离开了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应儿（杨杨）？！”
伴着焦急的呼唤，三个男人同时追了出去。尽管他们的动作已经很迅速了，可外面的走廊上却早已不见了张杨的踪影。
“分头去找！”
随着君若寒的一声令下，三人有默契地互点一下头便分散开去。
东方赤焦急地四处张望，心下禁不住开始咒骂起来：该死的！这受气包怎么溜得这么快！谁允许她在这种时候胡乱发挥跑步天赋的！
骂归骂，他还是积极地搜寻着女孩的身影，只是偌大的走廊上莫说人了，根本连个鬼影都没有。
难道她跑出去了？
想到这儿，他便举步准备朝外走，可才迈出步子，却又突然收住了。似是想到些什么，他突地转而跑上一旁的楼梯。
“砰”一声打开天台的门，东方赤果然就见到了那抹瘦弱的背影，放松的笑意因而浅浅爬上男人的嘴角。
他果然没有猜错，她真的上到天台来了！因为他还清楚地记得君若寒当日说过，每次应儿心情不好或是受到打击的时候，都喜欢跑到高处独自一个人伤心。
然而，寻获的欣喜只是一时的，当他望见那双不停抖动着的纤弱双肩，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要跟着碎了。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