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个闷葫芦阿晅了呢。
任她喜欢捣蛋作怪,却并非不知轻重,她知道自己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所谓民主是笑
话,更视民权当笑谈,更不要妄提男女平等、妇女解放,一不小心,随时丢掉她宝贝至极的
脑袋尚是小事,说不得会有五马分尸等失传酷刑伺候,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厉鹞那样纵容她
宠溺她的。
“怎么了?”厉鹞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得过重,吓着小人儿了,不顾众目睦睦,怜惜地以
挂着厚茧的拇指指腹抚了抚她温滑的脸颊,“放心,一切有我呢。”
翎儿向他扯出一抹天真无邪的笑颜,用顶小的声儿道:“再缠着木瓜哥哥,你们的王上
会不喜欢。我要回去陪那个老头儿练练嘴上功夫。”
持着马缰将小马儿踅头,重新和伯昊并行,“大叔,我回来了!”
伯昊早将她和厉鹞之间的互动收入眼里:人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他们这个,算是“
千年姻缘一线牵”了罢?“千年”似乎也不妥,是‘异空千年’?
“大叔,大叔,您吃坏了肚子么?怎么听不到别人说话?本美女在叫您呐。”
吃坏肚子和听不听得到人说话有何关联?又有谁听到哪家姑娘大言不惭自称“美女”?
伯昊实在好奇这小妮子来自的世界到底进化到了哪般天地,会创造出这类出人意表的女子。
“我在想,好端端的,姑娘为何喜穿男装?”
翎儿同情地上下打量他一遭,叹息道:“大叔你完了,连这点也没看出来,不是青光眼
也是白内障,不要混了啦。”
“何解?”他实在有呕血的冲动。
“看不出来么?三岁孩子都知道呀,我喜欢穿男装,是因为我在女扮男装嘛。”
拉紧缰绳,稳住身形,伯昊没让自己跌落尘埃,紧连咳了几声,才道:“在下是想明白
,翎儿姑娘为何喜欢女扮男装?”
翎儿攥紧小拳头,扬起细瘦伶俐的左臂,自以为挥出了惊人无比的盖世气势,豪气干云
道:“这还不明白?显而易见,本姑娘是在效仿花木兰嘛。花木兰乃是本姑娘现阶段的人生
偶像,我最大的理想即是像花姑娘那样征战杀场,建功立业,最好来一个封将拜相,威风八
面,简单一个字——‘跩’!”
花木兰?抱歉,伯昊摸摸鼻子,不以为她有那个潜质。
同样,车内的戎晅更是认为她在讲笑话,极不好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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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七章]
“云英宫事件”后,宣隐澜着实忐忑了一阵子。但事后十余日下来,上朝、下朝、御书
房议事,勒瑀除了一如既往地,时不时用他那一双几乎要透到骨子里的冷眸多看她几眼外,
不见任何异常。她当然知道他不会放她逃出生天,如张华强那坨烂泥似的阿斗都会有反扑,
何况是骄傲邪妄的他。他是谁?是王,是习惯了得到,习惯了索取的王,她已如猫爪下的鼠
,之所以允她享有暴风雨前的平静,尚未被没入猫口大啖,不过是捕猎者在延长游戏的乐趣
而已。
这一日,是早朝后的御书房议事。
户部尚书并兼王后之父的才如廉,侃侃道:“畲国所送礼品,皆属该国精华。其中又尤
以‘避蛊鸣’为个中之最,此物形似短笛,一经吹奏,可解百蛊。畲国乃最善用蛊的国度,
能够送上此笛,足可见该国与我国交好之诚意。”
吏部尚书赫运与才如廉是表亲,对表兄的话头一个捧场:“才尚书所言甚是。我淦国与
畲国为近邻,今畲国与煊国交战,如若两国能够联合给予煊国重创,对我淦国是有百利而无
一害。”
“是啊,赫大人有理……”
“对,才大人见解独到……”
朝廷重臣,或以帮忙分,或以裙带系,应声虫之流从来不曾少过。
勒瑀屈肘于案,修指支于颌下,狭长的凤目以假寐状,依次从这些个臣子身上筛过去,
最后锁定在颦眉不语的宣隐澜身上。君臣多年,在得悉她的女儿身份前,他已经有感她与群
臣是格格不入的。纵算她早已脱去当初小小状元郎的青涩,纵算她游走官场玲珑进退驾轻就
熟,甚至对他这个王上的虚与委蛇也做得痕迹不露堂堂皇皇。但在她身上,始终未见世故浑
浊的油滑,更无仰息于上的卑微,绛色朝服腰横玉带地坐在那里,清贵俊雅,淡定从容。
“王上,老臣等的见解,不知您意下如何?”才如廉说得唾涎横飞,却只有最后这一句
听到了勒瑀耳中。
“宣卿看法呢?”
宣隐澜早料他有此一问,沉吟道:“畲国所求,并不复杂,无非是要用一支笛子换我十
万雄兵,孰轻孰重,言下自明。”
才如廉当下面沉似水,冷冷道:“宣相此言过于偏激了。想畲国与煊国长年作战,但与
我淦国素来交好,畲王对我王上天威也甚是敬服,无论是基于何种考量,我们都不应坐视不
理。”
你这个大贪污犯,好像惟恐天下人不知道你收了畲国好处似的,自己吃了人家的也就算
了,还将畲国使臣推到相府,拉人下水,有够卑鄙无耻。宣隐澜清清淡淡地道:“才大人不
愧为户部尚书,对锱币的重视异于常人。畲国此次是很大方,无论是对我淦国,还是尚书大
人,出手不凡,但是任那些宝物再珍稀宝贝,宝贝过我淦国十万雄兵的身家性命么?才大人
不要忘了,您的宝贝独子,也是当朝王后的弟弟,现也正服役军中呢。”
“宣相不要含沙射影!”才如廉厉声而起: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敢出言讥讽他这个两朝
元老、王上的岳丈,仗着王上给几分薄面便妄想蚍蜉撼树,实在是不自量力得很。“宣相,
畲国本次确有诚意,这一点宣相应该比老朽更清楚才对,听说宣相对那一对五彩琉璃觚赞不
绝口呢。”
“感谢才大人如此挂怀晚辈的喜恶,不过您实在不够了解晚辈,想晚辈一介俗流,如何
消受得起那珍奇异彩的物件?天下配拥有那等宝物的,只有咱们英明神武的王上。”
这个精刁的人儿,无怪乎昨天散朝之际会将一锦盒塞到常容手上转交过来,本来还一直
猜度着她在弄什么玄虚,原来在这边等着呢。“才大人,指的是这个么?”他抬指,常海立
即将一锦盒呈在龙案上,打开了缎绸包裹,一对异彩流呈的琉璃觚闪入众人眼中。
“这……”才如廉切恨不已,歹毒的眼神扫向宣隐澜:想要与老夫斗,你有几成胜算?
“才大人!”勒瑀眸现戾色,“朕在问你话,你耳聋了不成?!”
众人色变:满朝之中,谁不知王上对宣相的宠爱信任?加上这位宣相政绩斐然,谁敢招
惹眼如日当空的他?想必才尚书自恃二朝元老,女儿又是在后宫掌管凤印的王后,所以才会
以为在王上前的份量,会压得过宣相?可惜,再硬的靠山,也硬不过王上。
果然,才如廉的老脸生生教王上突出其来的戾气给骇着了,矮了下去,“王上恕罪,老
臣年老耳背,一时未听得见王上训示,请恕罪!”
勒瑀似是听进去了他的解释,释然颔首道:“原来如此,倒是朕不体谅国丈年高操劳了
。怎么,需要朕为国丈准假休整吗?”
“王上!”头顶压下来的是无形酷寒,才如廉体似筛糠,“老臣当为我大淦国贡献毕生
精力,为王上鞠躬尽瘁,怎敢偷闲取假?老臣谢王上关心。”
勒瑀俊颜阴霾稍霁,“还请才大人回去后找大夫看看眼疾,别闹个积劳成患才好。”
眼睛?才如廉一凛:王上的雷霆之怒,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对宣隐澜的那狠、恨的一瞪?
勒瑀恢复了习惯聆听的姿势,懒洋洋地道:“才大人平身吧,众卿接着方才的话题,继
续。”
众人均以眼神鼓励他人,自己却勇做乌龟缩回壳内。
宣隐澜料只得打个头阵:“畲国频送大礼,目的是要我淦出兵助其攻煊。畲国不安于室
,频扰别国边境,不是一朝一夕的了,如今它需要为这个恶习承担后果,又发现自身能量不
够,便以一些蝇头小利为饵引诱第三方为其分担,算盘打得恁是如意。煊国的国力诸位想必
清楚,是目前各国中惟一可与我淦国相颉颃的,我们是否有必要为了一个目的不纯的所谓朋
友而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呢?”
“宣相未免太看得起他国了吧?”有才如廉前车之鉴,赫运不敢教语气过硬,却也并不
客气,“煊国国力不弱,难道我淦国就差了么?我大淦国现有雄兵百万,又有畲国相助,取
煊国绝非难事。宣相方才所言不免有长他人志气之嫌。”
“赫大人此言差矣,宣相久居庙堂,于军防事务毕竟不甚了解,言下不免偏颇,不足为
怪。”才如廉明护实贬,不由得那些位胆色不够壮实的同僚心生“敬”意,明明才受了王上
警斥,眼下又全无畏惧之心,果然是老臣本色。
“才大人说得好,久居庙堂,难免不解民之所需,难体民之所苦,幸在晚生出身民间,
对于百姓需求尚能感同身受。我淦国现何止有雄兵百万,确切的说是二百八十万,这其中尚
不包括王上的亲戍卫队及京畿防守卫队。阚大人,在下说得可对?”
“阚大人”指得是兵部尚书,后者称是。
“我淦国目前兵强粮足,足以抵御任何外来侵犯,但并不表示我们可以无故侵犯他国。
战争,永远会在侵犯与复仇之间轮回,而受苦的只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赫大人身居
高位,锦衣玉食,想必不太了解也不想了解百姓心中所盼呗?”
赫运嗤之以鼻:“那些贱民,想的盼的不外乎平步青云发财获利。”
宣隐澜淡然一笑道:“赫大人方才也说过,晚生久居高堂所言怕要失之偏颇,礼部言大
人为收集民俗古风曾一度走访民间,还请言大人作一回民之喉舌。”
言予,原礼部尚书告病还乡,现由礼部侍郎的他代任礼部尚书一职,是朝中自发形成的
以宣隐澜为首“少壮派”的中流砥柱。“臣出自农家,自幼家境贫寒,致仕之前,叔伯婶妇
中最为渴盼的,是‘吃饱’,无需再为三餐不济而吁愁。臣在调访民间古风轶闻期间,听得
民众最多谈论,是盼着安居乐业,衣食无缺,不要再因为战争流徙奔迁,不要再有亲人在战
火中丧生。”
“哈,”赫运对他自然可能无所顾忌,讥讽之意彰显,“照言大人这么一说,这些贱民
们也够贪得无厌的。先只是吃饱,现在又要衣食无缺,还奢求莫在战争中丧命?那些个前线
兵士,保家卫国是他们职责所在,为国捐躯是他们无上的荣光,烧高香还来不及,岂能贪生
怕死?果然是贱民!”
“国乱民生贱,国富民生安,”宣隐澜声音够冷,“兵士从戎,迫于生计糊口者有之,
冀求建功立业者有之,如赫大人所言,保家卫国乃军人天职,为国捐躯亦称得上无上荣光,
但不代表居上位者可以驱策他们枉送性命,二百八十万雄兵,在我等讲起来只是一个数字,
放在战场,便是一个个血肉之躯,他们身后,多有一双父母妻儿盼归的眼晴。赫大人若不信
,不妨扪心自问,王后的弟弟,才大人的独子,亦是您的爱侄,现不也服役军中么?两位大
人,难道不是无时不在盼着才国舅的平安归来?”
才如廉脸色灰败。他那独子恶名满京都,把那块花天酒地的材料送进军中,在王后,是
想藉用军中清苦生活及森严戒律对弟弟加以束囿,使其有所成长;在他,是想爱子风平浪静
熬过三年,弄些手段顶些军功,便有了封官晋爵的说头。
“才国舅何等样人物,又岂是那些贱民草芥能够相提并论的?”赫运丝天黄贵胄的优越
感毫不掩饰,只因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尊荣。
“怪了,朕倒无此认知。正如朕不认为赫大人你比你口中的贱民草芥高贵多少一样,朕
也不认为同为朕的子民,国舅又比他们高贵在哪里?”
赫运周身一颤:王上宠宣隐澜,已到了这般地步了吗?他常年任封疆大吏,调回京中任
职尚不到一月,虽早闻宣隐澜在王上跟前的分量举足轻重,但自诩家门乃国亲王戚,世代为
朝中重臣,根基磐稳,岂是一暴发户般的小儿能撼动得了的?但今日过招下来,方明白他不
仅错估了宣隐澜的实力,更错估了他们的王上。这位王,绝对霸气狂妄,不是他们中的任何
一个可以掌控得了的。
这一堂议事,最终并未取得决议。勒瑀责成各人回府思量,明日再议,众臣跪拜辞驾。
不出意外地,在众人的谦恭的脚步即将迈出御书房门槛之际,听到了一声“宣卿留下”。
才如廉悄扯了扯赫运的衣角,无声道:“觐见王后。”后者会意,前后相随,转过千步
廊,奔往岫烟宫。
***
“宣,你为何如此厌倦战争?”步下玉阶,勒瑀问。
“可能是因为臣的父母均死于战火,致使那战争场面留给臣的印象太过残酷的缘故吧。
”宣隐澜甩头,甩出那些即将侵入脑际的血腥画面,轻诘道,“王上会起兵助畲攻煊么?
勒瑀立在她身前,眸光炽焰如火,她定定迎视,不躲不避,因为无处可避。
“宣,你是惟一不会躲避朕的眼光的人,也是惟一拒绝朕的女人。”
女人?“王上!”宣隐澜惊望四围,御书房内已空无一人,门户已阖,想必是那位擅揣
圣意的常公公的功劳。“臣大错在前,王上如果要治臣的罪,臣无话可说,但是,臣不能…
…”
“不能做朕的女人?”勒瑀向前逼了一步,再逼一步,“这由得了你吗?你就那么吃准
朕不会对你用强?”
男人进逼,女人后退,宣隐澜实在不喜欢客串这种言情剧里用滥了的戏码,但有他在逼
,她又不得不向后退却,直至退无可退,背抵在了御书的柱上。而他,已携着他那阴鸷冰冷
的气势近迫于前。他抬起了手,在她轻微的瑟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