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因你的情意绸缪而进了宫,成了你女人之一。但你知道么?打在婚礼上向王后行礼的
那一刻,我便已经在后悔了,我们之间,必是无法善终。”
后悔?!男人吼道:“你竟然后悔嫁我?那些甜蜜温存都是假的?那些恩爱缠绵是假的
?你对我,有几分真?”
“你对我,又有几分真?”
“十分!”
“我全回给了你!甜蜜温存,恩爱缠绵,若是无心无真,怎会甜蜜,怎会恩爱?我从不
后悔爱你,也从不后悔把自己给了你,我后悔的是,我怎么会嫁给一个三宫六院的皇帝?我
要的是唯一所爱,而不是‘最爱’!但是,你给的永远不会是我想要的!也许,由这方面来
讲,我爱得是不够,我永远做不到只管付出不问收获,我太在意我不是你的唯一。”
“你是!你是我的唯一,唯一的一见钟情,唯一的真心所爱,淼儿,相信我,你是!”
是么?“纵然我信你所说的,但我仍然不是你唯一的妻子!”
他怔愣当场,“原来,你在乎形式大于真心,你宁可做我唯一的妻子,也不要做我唯一
的爱人,对么?”
对吗?唯一的爱人?那琴妃算什么?画贵人又在何处?男人啊,贪餍是本性,一手抓住
欲望,另一手又放不开希望,总是要两全,却全然不顾了女人在这种“两全”里的折磨与倾
轧。
“阿晅,在你,齐人之福是你与生俱来的权利;在我,是于你我情感的背叛。这便是我
们的问题。在你我重逢前,你专宠琴妃四年;我入宫后,你纳了煊国第一美人;不久前,你
迎娶了郴国的公主。这些女人都发生你认识我之后,如此‘唯一’的爱,无论是形式或是真
心,我都已是无福消受……”
“不要把自己和那些女人相提并论!”他大吼,若在白日,便可以看到盈冲在他黑瞳内
的骇人血丝。
“为什么不?不提,那些女人就可以不存在么?或者,不提,就能自欺欺人的认为你只
有我一个人?”
“住口!你明明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不同,那些女人……”
“我与她们有何不同?!”她声音骤然拔高了许多,美眸清冷,“我和她们一样是你的
女人之一,我和她们一样在宫廷宴席争夺你的目光,我和她们一样朝朝暮暮只等着一个男人
的临幸,我和她们一样在床上分享一个男人!”
“闭嘴!”他一掌挥出,一颗无辜的橡树齐腰而断。
蓝翾眉目不动,仿若无闻。这等泰山崩前不更色的雅量,是她做宣隐澜时历炼出的国相
风度。
“她们的位置在床上,而你的位置在朕心里,在我心里,在阿晅心里!”他嘶吼如一只
受伤的兽。
“那我倒奇了,请问你与她们在床上缠绵时,可曾想到过我?可曾在那一个个销魂时刻
想起你我共度的那些夜晚?可曾在心底作过比较,我和那些女人在床上又有何不同?”这个
男人,令她心寒成冰,但原来,心还会痛啊。
“淼儿,淼儿……”淼儿的指控声声如刀,他摇头,头痛欲裂,颤声道,“不要这样好
么?六宫里的那些女人,你根本不用……朕……”
“在你沾了别的女人伊始,已为你我划上了休止的符印,这一点,你可曾想到?”
“淼儿?”不,不要。
“阿晅,你无法专情于一个女人,我已不再怨你怪你,只是……”望着他骤然一亮的瞳
眸,她道,“我不再爱你了。也许,如同我不会随便爱上人一样,要我不爱一个人,亦非易
事。但我自离开邶风……不,也许更早,在你纳了画贵人……再往前推,是你和画贵人有了
一夕之欢后,我已在学着不再爱你,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我放弃了你,我不会再爱你
了。”
不!他既惊且惧,只觉肺腑遭寒冰一寸寸吞噬,他的淼儿啊,从来不是能轻易爱人的。
咎界一年,他已知道了。如今,她要收回她的爱了?爱情是能收放自如的吗?“淼儿,你可
以怨我,恨我,却不可以不爱我!我不爱她们,从来不爱她们,失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我
无关痛痒,但我不能没有淼儿,你不能不爱我,你怎可以不爱我?”
“迷恋如阳光升起前的浓雾,长久不得,待你对我的这份迷恋消失,你便明白,我与她
们其实并无不同。也许,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你甘愿为了她放弃一切的女子,到那时你便明
白,在感情世界里,忠诚是双方面的。你今天放不开我,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你
……”
“不,不,淼儿……”他拥住她,霸气却脆弱,“淼儿,不能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
准离开我,你是我的!”
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她压住几乎冲口而出的话,只因他语气里的乞求意味,她不怕男人
的疾言厉色、决绝冷漠,但一旦他将自己的脆弱捧在她面前,她便无法强硬到底了。“阿晅
,今晚我们已说得太多。余下的问题,留待明日罢?”
他握住她一双柔荑,“也好,我们回房中再谈。”言下之意任谁都听得明白,他并未打
算要浪费掉这个别后重逢的春宵。
她却无法再骗自己沉沦,心硬了下来,情淡了下去。“我今夜还要筹备明天的课业,你
先回房睡呗。”
挣开了他的掌握,回首向一脉灯光处行去。
他心有不甘;大喊:“淼儿,你走后,我并未碰过别的女人!”
她足下微窒,又向前走去。她走后,他未碰;她走前呢?若她随他回去,是不是一切又
会来一场轮回?
“那个郴国公主,朕连她的手也没碰过!”他顿足大叫。
他应该委屈吗?她苦笑,径自走离了身后男人的视线。注定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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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五章]
苛氏兄弟的人?
两个男人逼到面前时,这个念头自脑海一闪而过,但来不及向深处寻思,一块明显不太
卫生且带有异味的抹布状东东罩上嘴来,她被迫沉入了混沌不明。
再醒来,没有绳索,没有镣铐,所在的位置是床上,头顶是嵌花软账,身下是温软锦褥
,放眼室内,窗明几净,清香缭绕。作为伺候“囚犯”的牢笼,会不会太高档了些?
蓝翾抚着余晕未退的额头,下榻在室内方寸间摸索徘徊,试图寻获些蛛丝马迹弄清楚自
己当前的落脚点。门扉吱呀一声,扰了她的企图。
旋身看过去,是一个男人的瘦颀身影,逆光而立,一时间未看清面目。直待来人行至距
她不足一尺之处,五官相貌才清晰起来,
下一刻,她听到了自己的抽气声,她不是没见过出色的男子,戎、勒两位都是顶尖的人
物,却不曾见过如此绝色的男人。若非那显而易见的喉节,宽阔修长的骨架,她还真会以为
自己又遇到了一个较画贵人更胜三分的娇娆。
“宣相,别来无恙。”男人开口。咦,听到一个美人级男人一口纯正且略带磁性的男腔
还真是别扭。
蓝翾不意外对方了解自己的底细,若你是路人甲乙丙丁,人家哪有兴趣费恁大力气收容
?
“你我见过?”
“贵人多忘事,一年前,在下兄弟曾力邀宣相到寒舍作客,谁想宣相半路遭煊军所掳,
致使在下失去与宣相唱和应对的荣幸。好在天不负我,今日终能得偿夙愿,如此说来,也是
在下与宣相的缘份。”
黑衣人一号、二号?“阁下是苛劼,或是苛劬?”会是他们么?若畲国王室中有此等俊
美异常的人物,应是天下皆知才对。想那宣隐澜也不算是耳闭目塞之辈,何时竟漏听了这一
段风月?
“风月”主角倏尔一笑。登时,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好一个美人如玉在云端,衬之那
一袭如夜黑衣,若魅若妖,妖艳不可方物。“在下苛劬。”
出使过淦国的苛劬?畲国派出这样的“美人”与勒瑀交涉沟通,还真是耐人寻味得紧。
“在下前来是为宣相解惑的,说起来有些麻烦,为免劳顿,坐谈可好?”
温和有礼,君子谦谦,如果没在那一双善徕美目深层窥见一抹不易现形的邪肆,对他的
感观会是一百二十分——她不喜欢邪气过重的男人,想来此也是她不曾为勒瑀心动过的诱因
之一。“客随主便。”人家既然客气称己为“客”,自己也不好妄自菲薄。
“上茶。”“美人”公子一声吩咐,门扃再开,鱼贯而入是三名垂鬓侍女,茶、点摆了
个满桌。趁此机会,也让她有幸见识到了直挺挺杵门外两侧的两尊警伺“门神”,提醒她切
忌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双方落座,省却客套虚应,直入主题:“请宣相走这一趟,实因有事相求。”
捏起一角虾仁酥送入口中,斯文地咀嚼,再以一口清茶送下,未进早膳的肠胃总算有了
点滴存货。
苛姓美公子见对方四平八稳全没有接自己话题的意思,浅浅一笑,自动将话题延伸:“
在下是不清楚宣相为何迟迟未归淦国,却非常清楚宣相的迟归所引发的后果。畲国为此付出
的代价是数以万计无辜百姓及无数将士兵士的性命,六座陷落的城池,并因此送出了畲王陛
下最钟爱的王子。不知宣相对这一切有何说法?”
说法?杀人者因杀人未遂遭捕入狱后却要向未遂的受害者讨个说法,这是哪一门子的强
盗逻辑?“不满阁下,宣某重获自由的时日并不长久,对于淦畲之战,也只是从民间百姓在
街头巷尾偶及谈论而获知一二。所以,一时无从评断。”没辙,鄙人脑钝智缓,尚望鉴谅。
吸口气,苛劬的绝色美人面寒意陡起,不过,迅速地,又不着痕迹地吐出这口气——先
起了怒,便是输了。“宣相,”他扯起艳丽天成的朱唇,砌出是一个不过眼底的笑,“事由
宣相而起,理应因宣相而解。此也是我兄弟再次大费周章请宣相一叙的因由。明人不讲暗话
,宣相聪明若斯,当是明白在下所求何事了罢?”
蓝翾莞尔道:“事由宣某而起?哪桩事是由宣某而起?淦畲之战?还是贵国王子为质?
在宣某失踪之前,贵国的战争从未停止,若说淦畲之战罪在宣某,煊畲之战又该记在谁的头
上?再者说了,宣某的失踪,正如阁下所言,不是在下闲来无事凭空消失。若依此向上攀溯
,畲国的战乱很难诿责于他人。”所有战争,最大起因不外乎人的贪欲与野心。呷一口清茶
,“贵国王子屈身为质,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锦绣少年,因为父辈的贪欲,远涉他国为
质,想想的确令人扼腕不已。阁下掳宣某前来,是欲换回贵国质子或是别有所图,但讲无妨
,也好让宣某掂量掂量宣隐澜是否有那个份量。以免阁下好一通大费周章,换来却是徒劳无
功,白忙一场。”
苛劬从未自心底欣赏一个人,但眼前人,令他无法不由衷激赏。“宣相爽快,在下也不
好拖泥带水。敝国王子金玉之躯,自是首要平安返回。再有,在下要讨宣相一个承诺,贵国
至少在五年之内不得兴兵犯我畲国。宣相以为如何?”
买一赠一?宣隐澜有无这个份量,她不得而知。“在下想知道若隐澜不允或允后再违诺
,阁下的制约手段是怎样?”
苛劬大笑,一时间,真真个花枝乱颤,光华夺目得令人窒息。“好尖锐。宣相应知我畲
国举国擅蛊,就在方才,宣相已中了在下亲手特制的‘百日香’。更不敢欺瞒宣相,此蛊不
同于畲国传统蛊毒,除非服下解药,否则无它途可解,‘避蛊鸣’也不例外。取名‘百日香
’,顾名思义,每一百日发作一次,届时心肺脾胃麻痛难忍,若不能及时服下解药,一个时
辰后经脉逆转、七孔流血而亡,且之前全身肌肤也会因奇痒难捱而被抓至溃烂。至于解药,
为在下亲手配制,又分两种,一种为治标不治本的即时解药,每次发作时服下,会令蛊虫迅
速安睡,止住麻痛;另一种便是根除蛊虫的解药,服下后蛊虫迅速败死,并随泄物排出体外
,永绝后患。”
蓝翾施施然接口:“五年之内,阁下会派人定期在蛊毒发作前送即时解药给宣某。五年
后,若成果让阁下满意,再将真正的解药施给在下。”
“跟聪明人谈话就是有这个好处罢,平白省却了不少气力。”苛劬抚掌道。
也是哦,此等老套戏码在二三流武侠剧里屡见不鲜,气力导演都替你费了。“宣某栽了
这个跟头,也想栽个明白,可否请问,蛊毒是借在哪里放的呢?茶水?点心?”
苛劬只手握杯,不紧不忙浅啜一口,道:“虽说解药是自己家的,但这‘百日香’蛊虫
只有首次起蛊过后解药方才有效,而起蛊的滋味虽不至于要人性命,却也断不会让人好受。
所以,在下不敢妄动特为宣相而设的精致美点。说起来,真要感谢宣相的配合,本来还以为
是要费些功夫的,但不知点心的味道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不过,啧啧,”蓝翾一脸遗憾,“只是可惜了。如果在下意犹未尽,想
要继续享用,是否会使身上的蛊毒雪上加霜呢?”
苛劬薄蓝色丽眸光滟一闪:眼前这位文弱纤细的相爷,有那么看清个人生死么?或者只
是情势逼人下的淡然以对?一念至此,口中已凭实答道:“这百日香蛊虫一经植入,将自行
排斥同类成活,所以吃一口与吃一百口无任何分别。”
“如此说来,在下可以尽情享用美食喽。”一迳说完,口下不再客气,又一角焦黄酥脆
的金铃炙在宣相口腹内寿终正寝。
苛劬丽瞳流耀闪烁,惑人一笑,拂袖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不敢叨扰宣相雅兴。只
是宣相要当心,一刻之后,蛊虫起蛊,届时会给宣相玉体带来些微不适,还请忍耐,半个时
辰后恢复如常,再要犯,是百日后了。”
些微不适?蓝翾仰眸,目送那美丽的面孔、高颀的身量消失在门后,垂下浓密长睫,水
样明眸中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