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各雪形成,而非赖于长凉河,应该可以供应半省的用度。”
泉眼取饮得过快,极易涸枯,不是长久之计……北水南调?如果有火车、飞机,就轻易
多了。“先生可请工部多多制作五马巨车及巨型封蜡水箱,取煊江之水远送南部各省;再有
,一旦淦水断源,民间必起不实传言,也必造成百姓的恐慌,为防因慌生乱,一方面要选派
能言人士安抚民心,一方面要军队提高警惕,以防民变。”
伯昊满目激赏:“看来伯昊来找姑娘,是找对了人。”转尔道,“王上下命封锁消息,
以伯昊妄自猜度,不止是为了稳定民心,还是怕蓝姑娘做出什么不智之事呗?”
蓝翾莞尔一笑,问道:“以先生之见,蓝翾会有何不智之举呢?”
伯昊老神在在,“以在下看,王上多虑了,蓝姑娘是不会因为淦王的威胁而自投罗网的
。”
有趣,是激将法还是真有那么了解她?“先生神机妙算,蓝翾的确不会自投罗网,我只
会做认为自己该做之事。”
“恕伯昊唐突,可以请问,眼下什么事是蓝姑娘认为该做之事呢?”
“比如修书给淦国重臣,希望他们可以力谏淦王三思后行;比如建议先生将煊内所有贩
粮鬻棉的大小商贾登记在册,买下他们手中囤积的粮棉由国家统一调度分配,不过想必先生
早已想到;再比如……”她话音骤然顿住,脑内灵光一现,双眸一亮,“对啊,潜龙庄,我
怎么会忘了他们?”
在潜龙庄做米虫的那段时日,她见识过庄上那矗堪比国库粮仓的巨型粮库。据爱与人嗑
牙的下人讲,耿家如今虽富甲天下,但因是贩粮起家,为不忘本,也取根基永固之意,粮库
从未有过空置和空闲,今日售出一石,明日立时增进一石,随时随时保持库房的钵满盆盈。
凭那栋建筑物的庞大体积,哪怕不是满坑满谷,三分之二、二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煊国即
将而来的米粮空缺需求也足以应付一二;若运气够好,里面充充实实,那足够贴补至少一年
的空缺用度了吧?
事不宜迟。“先生听说过潜龙庄么?”
想来此问必不是无故而发,“自然。潜龙庄富可敌国,不知道它也难。”
“那先生想必清楚耿家如何发迹的呗?”
“据闻,是……粮米?蓝姑娘是说……”伯昊星目遽地一闪。
“蓝翾游历民间时,有幸结识潜龙庄的两位耿庄主,也有幸见识了潜龙庄睥睨天下的粮
库。虽然庄里有仓不能空的规矩,但若是为解国难,想必耿家两位庄不会墨守陈规。再者在
商言商,只要价钱出得公道,别唱官夺民产的大戏,他们应该会应得爽快。不过,希望为时
未晚,没教人抢了先机。”比如勒瑀。
伯昊哈哈大笑,直道:“妙,妙,妙。”
“至于棉帛,个人认为倒没有多大问题,去年穿过的莫非冬天一过便还给了老天爷?天
气太冷不会躲在家里闭目不出么?而那些个原本就流浪街头无家可归的仁兄们,应是你们王
上的责任。但如果是少不得的,或许先生除了登记贩粮鬻棉的商贾,还要从民间或他国大量
收购鸭毛,淦国终止了对煊国的粮棉出口,总没禁令过鸭毛吧?”
“鸭毛?”伯昊怀疑自己误听。
“没错,是鸭毛,多多益善,鸭毛的保暖性可远远高于棉花呢。”
“当真?”伯昊难得对她所说持疑。
信我者得救。蓝翾道:“至于制作程序,你们的将军夫人也就是舍妹蓝翎曾有过经验,
请教她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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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精致美馔才呈上来,伯昊从容就坐,据案大嚼,斯文气质扔了个七七八八。
蓝翾浅挑着在近前的两碟素菜,食欲尚可。
“蓝姑娘如有意重返宫廷,并非难事。成为王后,也只是早晚。”伯昊忽道。
“先生仙骨道骨,状似闲云野鹤,原来心也在万丈红尘么?”
“伯昊贪酒好杯,爱美食,实实在在是个俗人,又怎逃脱得万丈红尘呢?”饮一口佳酿
,“好酒,是今年新上的贡酒‘梁光饮’,传说是三百年前一个叫梁光的人梦中所酿,流传
至今。当今能开怀畅饮它的,除了王上,只有酿酒人了。与王上为姑娘所创的‘淼思吟’有
异曲同工之妙呢。”
“谢先生赐教。”
伯昊大笑,“蓝姑娘可知之谒其人?”
“有耳闻。”
“姑娘趁离人宫大火离了邶风王宫,之谒也一并不见了踪影。在下无意探听蓝姑娘是如
何在不走四门的情形下脱离王宫的,但之谒的离奇失踪却为姑娘的回归埋下了绝妙伏笔。宫
廷上下、官场民间,无一不知之谒先前所作所为,只需诏告天下,懿翾夫人当日遭之谒所迫
,强掳出宫,欲威逼行不利王上、不利百姓之事。幸懿翾夫人智勇双全,不但逃脱了监禁,
且引王师歼灭了之谒余党,功在社稷,仍以后仪迎回懿华宫。”
“先生千算万算,可将之谒算在了里面?若她出面辟谣呢?我们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蓝姑娘晓得之谒去处?”
“不晓得。我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且能离开冷宫,她算是助了我一臂之力。”戎晅不曾
追问过她如何离开,想必是认定她遭了之谒的暗算中途得脱的。“不怕告诉先生,离人宫大
火未借他人之手,如果先生有意追查,想必已经识出蓝翾事先做了布置,邶风学苑、小公主
、倩儿,包括先生。”
“早在之谒势败日起,其运势已然耗到尽头。她如今也算个宫廷逃犯,如何出面辟谣?
多虑了。姑娘意下如何?”
做王后?敬谢不敏。“伯先生既然自忖了解蓝翾,不难猜度蓝翾此刻的选择罢?”
伯昊无语,撂杯轻叹,道:“伯昊但愿看错一回。”王谢堂前燕,果要飞入百姓家了吗
?
蓝翾不解,既然不解,也就不求甚解,世上事解得太多,唯徒增烦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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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身处人墙之外,死死盯着那悬贴在墙高处的诏告,上面的字够大,她这副躯体的眼神也
好得过分,绝不会看不清楚。她想问得是:怎么会有它?
“听说懿翾夫人天生一副花容月貌,是不是?”
“何止?我听闻我在宫里当差的邻居讲过,这位夫人爱穿白衣绣莲的衣服,美得不像人
呐。”
“不像人?”
“像仙呐!”
“哈哈……”
“还听说王后的才德都不及夫人。这位夫人对底下的宫女太监一团和气,还收养了几位
母亲已逝的王子公主,简直是月神娘娘下凡哟。”
“真的?那为何不要让夫人做王后,以夫人的慈悲心肠,才能爱民如子,当做名副其实
的一国之母呀。”
“是呀……”
“是……”
尽管四遭轰轰嗡嗡,波波入耳,仍冲抵不了那入目所及的字里行间带来的意外震撼。
懿翾夫人,蓝氏绝芳。
莲心蕙质,风华泱泱。
姻缘天合,得伴吾王。
懿华宫内,解君忧肠。
无母王骨,幸得教养。
怜婢护仆,日月慈光。
明珠遭妒,暗锋中伤。
焚火余生,迫离宫墙。
月神佑庇,智脱贼戗。
吾王欣喜,吾民福康。
再逢月诞,重归庙堂。
……
如果不是她的文字理解能力退步弱化的话,上面是说要在三天后的八月十五日迎她回宫
?他为何一定要如此不可?
“主子……”钭波出声关切:主子人脸色不好,是与那诏告有关?
这封王室诏告言辞浅白易懂,旨在要翁孺皆宜。戎晅此举,无异是要替她在民意唤起拥
戴之众,以抵朝堂上可能出现的反驿之声,为她铺平回宫路。可为什么不问过她的意见?伯
昊那一回试探便算么?或是,明知她不会顺同,索性强加于人?
蓝翾扫了左右须臾不离的兄妹一眼,苦笑:原来他早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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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未等到月诞日。
诏告张贴出的翌日,王车凤辇堂皇而来,依然是王后同级的仪仗,依然是王家的豪华铺
张,多了一个龙袍加身、王冠罩顶的戎晅,端坐王辇,向珠环翠绕、华贵一身的她伸出手,
得坐君侧,是多大的荣光,是王后才有的规格呢。
礼乐奏鸣中,她的手搭在他的掌心,随即被紧紧握住,没等她或身后钭波相助,一个天
旋地转,她已在他怀中,同时,帘幕垂下。“起!”车缓缓开动。
“你在生气?”他清越低敛的嗓音在她耳畔,黑眸牢牢锁住她妆后的绝美丽颜。
“你不是早料到了?”她挑眉。
“淼儿,我只是无法一日不见你,不要气,好么?”
有哪个女人可禁得起一个高高在上的强大男人的软语温求?蓝翾叹一口气,嫣然一笑:
何苦让两人为数不多的日子满布阴霾?
他喜出望外:原以为会要费好大的气力才能博得佳人开怀。“淼儿,淼儿,阿晅谢你,
朕也谢你。”
“天,”她阻其汹汹索吻的来势,“不要忘情好不好?外面是你煊国的大街小巷,两道
站满了欲一瞻圣容的平民百姓,你这位煊王陛下是要领头有伤风化么?”言讫由其膝上移身
,并肩而坐。
她能展颜,他已心喜,便不再拗她,只握住她宽袖下的柔荑。身转窗外时,颜肃眸深,
威赫、尊贵当即释了出去,惊得两旁依稀可睹王容的人们欢欣雀跃不已。
这便是所谓的王者之风罢?要不人家做王上,原来是祖师爷赏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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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喧闹张扬,直到邶风宫近。
“启禀王上、懿翾夫人,”明泉在帘前俯身,“运乾门在前面五里,是否请夫人改乘凤
辇?”
“混帐!”戎晅黑眸怒张,“朕何时说过要让懿翾夫人坐到后面的?你这奴才竟敢自作
主张!”
好心办坏事的明泉公公“卟嗵”矮下半截身子,惶然道:“王上息怒,奴才有罪,奴才
错了……”错在哪里?好生迷茫。
勒瑀的天威难测她多有见识,身边男人虽亲密,却少有机会得见他的帝王脾气,蓝翾看
得新鲜,一时竟忘了替跪在车前的可怜明泉说两句好话。
“你恁地大胆妄为,不就是要朕发火的么?何来息怒之说?”
“王上息怒,王上息怒……”明泉也找不出不落俗套的告饶词,同随行车侧的明源眼见
同伴情急,一并跪了下去,“王上、娘娘,请莫动气,夫人凤体单薄,别气坏了身子才好。
”
无怪乎戎晅出宫总是这明源随侍在侧,人果然机灵。蓝翾紧了紧与素手交握中的大掌:
“你们也是为我着想,王上英明,哪会深究两位呢?”
戎晅挥袖道:“每人罚半月份钱,下去吧。”
明泉、明源爬起来。待车辇过去,明源悄声在揩着冷汗的明泉耳边道:“某些时候,求
懿翾夫人比求王上更凑效。”说完抛下尚未完全领会的同伴,快步赶了上去。
仪仗驶进运乾门,行不多时,明源来报:“王后,王后娘娘率众位娘娘在玄门迎接懿翾
夫人回宫。”
“淼儿,见她们么?”语气里甚至透出讨好意味。
若不迎她回宫,哪来得眼下困扰?“自然要见,王后的深情厚意,我哪敢拒绝?”
“淼儿,若不……”
“明源,玄门距此还有多远?”
“禀夫人,大致五里。”
走路稍显远了些,“加快车程,别让王后娘娘多等。”
“是。”
“淼儿,”他捉她肩,“不要这样,你想要什么?那后位么,只要你想,朕会给你。”
“这个问题我们已讨论过了。”她秀长的眉峰轻挑,“荣耀和尊荣我何尝没拥有过?要
它又有何用?”
“可是朕想给你。后冠不会让你快乐,朕会让你快乐,淼儿,不要再离开我!”
这男人是预感到了什么?蓝翾险些招架不住他湛湛黑眸内的忧伤,幸在此时:“王上,
夫人,玄门到了。”
戎晅一撩下袍,长腿跨出,先自出辇。
蓝翾随即起身,撑握住他探过来的大掌,尚未抬脚,纤腰一紧,在他臂弯的护持下,紧
紧贴着他的胸膛,双足安然着地。
众目睦睦下,这个男人是足够胆大妄为的了。她暗瞪他一眼,他抬眉赖赖以对。
“臣妾参见王上。”
久违的声音呢,那特有的、充满了炫耀的优越的声音,教她不印象深刻都难。
戎晅淡然高贵:“有劳王后了。”
“哪里,懿翾妹妹历劫归来,臣妾身为后宫之主,又是好姐妹,定是要来迎接妹妹的。
”甄媛语调柔缓,落落大方,果然是正室夫人的本色。
蓝翾但笑不语。抬眸,好一个嫣红姹紫:清丽楚楚的琴妃、丰满艳丽的娴贵妃,芳妃、
丽嫔及一干或许见过或许陌生的娇娆。个中两位尤其醒目,一位大腹便便乃不减妖媚的倾城
粉黛,一位服饰奇特高鼻深目的异族佳丽。前者乃“丏都第一美人”画贵人,后者,不遑多
想,是那位郴国公主无疑。
群妃均款款上前参拜她们的王兼男人。琴妃在行过王礼后,回身向她道:“懿翾夫人平
安归来,姁姁甚感欣慰。”
较群妃的巧舌如簧,她的语言委实朴实,但蓝翾却肯相信其中至少存有三分真心。
“妩妩见过懿翾夫人,多日不见,懿翾夫人越发得美丽了。”画贵人挺着六个月的身孕
,屈身行礼。
蓝翾向后退开三步,道:“不敢当。画贵人乃龙种在身的金贵之躯,为策万全,还请勿
站在蓝翾三步之内,那离人宫的大火可让人余悸犹存呢。”
画贵人饰着完美妆容的脸上当即是青白无措,周遭热闹非常的景面倏地冷场。
众人对先前画贵人和懿翾夫人的纠葛都是多多少少或耳闻或目睹的,均以为这位懿翾夫
人排除万难得以重回宫廷,必定对那段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