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低沉的嗓音笑了笑后,道,“韩先生,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只不过是看宇儿和自己年幼时甚像,是副练武的好身骨,就此埋没了他,太过可惜,飞龙就算是沉入千年淤泥,终日不见光,也还是有有破水而出直飞九天的一日,龙吟震天下。韩先生不应该如此消极的对待人生,更不该把如此消极的观念强加给了一个三岁的孩童身上,一个成长中的树苗需要的是阳光,不是吗?”
“我领你去客房吧。”说完他对我比了个请的手势。我跟在他的身后,咀嚼着他的话,真的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么?我对宇儿的爱和保护,反而限制了宇儿的成长,让他有志不得发?
来到祖建的客房外,从窗外看进去,宇儿正窝在祖建的怀中抽泣,平日里我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他,如今却下这么重的手,真的是愧为人母,更何况宇儿的傲气和自尊丝毫不少于他的父皇和我,哎!我这来到古代后,这一路走来真的是走对路了么?我所做的每一件事可是无撼了?
一边的孤独晟叹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本来观棋者不语才是真君子,只是如此一盘好棋要是因为一时困惑而下错了子,未免实在过于可惜了点!”
说完后,他按原路走出了这个院落,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想到,孤独晟确实是个真君子,只是他可曾明白身为棋子的无奈,能够像他这样跳出滚滚红尘何尝不是我的梦,只是千丝万缕的情牵绊住了我,束缚了我,而如今我居然不知觉的又用同样的情丝来锁住宇儿,或许孤独晟说得没错,我过于消极了,第一次,我开始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果当初我是勇敢的站出来和皇上并肩共看天下,和他一起统治这片江山,做他背后那个贤妻良母,是否我会更开心?是否宇儿也会更开心?是否皇上其实是在乎我的?是否我从来不敢去探索过皇上的感情?我不愿走入他的世界,同时也对他禁闭了自己的心,宇儿母后甚至不曾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将来你知道真相后可会怨恨母后?
我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祖建看了是我,正要开口,我对他摇了摇头,走到床前,我摸了摸宇儿的头,道“宇儿,爹为刚才的事和你道歉,是爹不好。”
宇儿转过身,哽咽着道,“爹爹,是宇儿不好,惹爹爹生气,爹爹宇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看了他这样,泪也流了出来,跪蹲了下来,和宇儿平视,对他道,“宇儿,爹刚才是一时情急,后来冷静一想,其实宇儿又何错之有,只是这世间的人心险恶,宇儿年纪善轻,要是如此轻易的相信一个人,难保那天不被别人利用了,爹不是说你不可以拜师,认义父,而是要谨慎行事,你明白了吗?”
看着宇儿一知半解的脸,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如何让一个年仅三岁的孩童明白人有时比猛兽还要可怕!“宇儿不要哭了,爹给你讲个故事好吗?”我用衣袖擦干了他脸上的泪痕,“很早以前一个寒冷的冬天,下了场很大很大的雪,整个大地都被厚厚的雪给覆盖了,有一个年轻的农夫从外回家途中,看到路边有一条冻僵了的蛇,这个好心的农夫把蛇捡了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快要冻死的蛇,回到家中时,蛇终于醒了过来,它咬了一口农夫后,便往外爬,可怜的农夫就这么被毒蛇咬死。”
宇儿听得津津有味,每次我和他讲解一些典故时,他都是很认真的听,慢慢的领会,悟性极高的他,甚至有时能举一反三,他想了想后道,“爹爹是想告诉宇儿,人心难测,或许你是出于好意,别人却可能利用你的单纯善良,是吗?
我点了点头后道,“宇儿,既然你已经明白这个典故,那么从今日开始,你便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事了,永远都记着爹爹时刻就站在你的不远处看着你,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懂之处,或者什么疑难,只要告诉爹爹,爹爹就会在你身边,明白了吗?”
“恩,爹爹!”宇儿靠向我,用头噌了噌我的脸,我看到祖建眼角带湿的看着我们,我知道跨出这新的一步对我来说不容易,但是为了宇儿,我愿俯首甘为儒子牛,终于明白了爱不仅仅是获得,更是付出,心甘情愿的付出。
问道祖建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祖建道,“大哥有所不知,宇儿真是个神童,不仅文才了得,这马上功夫也不简单,我也才不过教了他半会功夫,不想他已经能驾奴自己的小马跃过横在路边的树干,那时就连我都看呆了去呢。到后来我教他射箭时,才是最神奇呢,不想他的射得比我还要准,我一箭射出打算猎只山兔,不想宇儿居然用自己的金羽小箭把我的已射出的箭给射偏了准头,救了那山兔一命,他倒是好心肠,连只山兔都要放生。不过这射箭的才能八成是从他那了不得的爹那继承了过来的。”
“真的吗?爹爹的骑射功夫也和他的画功一样了得?”宇儿耳尖的听到了祖建的语病,谁都知道我弄弄文章还差不多,哪来的什么伸射手。
我看了眼祖建,他自己漏的口风要他自己善后,“哦,叔父说错了,叔父指的爹是你叔父我啦。”接着他便转移了话题,“后来,一只矫健的雄鹰突然盘旋在我们上头,宇儿看了欢喜得不得了,后来那雄鹰向南边飞了过去,宇儿便追了过去,后来一不小心摔下了山坡,幸而我眼明手快,用身子护住了他才逃过这一劫,那时我想着,我们死定了,不想那雄鹰倒也通人性,居然回去把孤独世家的人引了来,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那雄鹰便是孤独世子的宠畜呢,取的名字也是和这里这些带面具的人一样希奇古怪,叫什么孤独鹰,宇儿之前便是直囔囔着也要一只。”
看着宇儿一脸向往,我点了点头,对宇儿道,“你叔父在孤独山庄养病这段期间,你便留在这里和你叔父有个伴吧,等会爹带了你去找孤独世子,恳求他收你为徒,这样以后隔个几个月你便可来这孤独山庄住上一阵子,这下你高兴了吧!”
宇儿高兴得又跳又笑,直拉了我的手,要带我去找孤独世子,我又对祖建一阵叮咛让他多加保重后,才跟着宇儿离开了客房。
通过下人的指引,我们在沁心堂里找到了孤独晟,他似乎早料到了我会来找他,他一个人对着一副残局,左思右想,我不会围棋,自然只能在一边凉快的呆着,不想身边看着的宇儿走了过去,移了一个黑子之后,我看孤独晟惊叹了口气,接着他移动了一颗白子,宇儿又移动了一颗黑子,以退为守,收复了后背的江山,好棋,就连我这外行人都明白了,宇儿那步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步险棋将这个残局给破了,我不禁骄傲的笑了笑,要是旭如此惜才的伯乐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有此禀性天赋,不知他会做何感想,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孤独晟停了棋局对宇儿道,“宇儿,我们明日再继续这盘好棋吧,现在你不如去逗逗孤独鹰,我和你爹有话要谈,好么?”
看着宇儿,兴致勃勃跟了下人跑出去,我无奈的笑了笑,翅膀未硬已先飞,我终究留不住宇儿这样的千里马,孤独晟站起了身走到门外,我跟了过去,他突然道,“韩先生相不相信,一个人的性格能决定命运,一个人的胸怀能决定成就?”
“要是早一日前,我会说我不信,但是此刻我得说信,虽然古人说人定胜天,只是有时真的是天意难违,还不如顺天而行。赌气逆天而走,只会一步错,步步错。”我突然间明白了很多。
看着孤独晟带着面具的脸,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不想他突然转过了头,看着我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我找到一点惺惺相惜的味道,他看着我缓缓道,“相逢何必曾相识,英雄莫问出处,韩先生这个朋友,孤独晟是交定了,宇儿和令弟在孤独山庄,韩先生不必挂心,我定会好好招待。”
我抱手对他一谢,“孤独世子,可直呼我的字,公谨。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打扰了,宇儿若有不懂事之处,孤独世子可严罚他。”
“是,公谨兄,你也无须如此拘于礼节称呼我孤独世子,直呼我晟即可。”
次日清晨,辞别了孤独晟,我拒绝了他挽留我用午膳的好意,也未接受他赠送的马,我只当是踏青,一路悠闲的走回菊堂。下了山后,我想绕道从偏僻的小巷,从菊堂的后门进去,不想才刚拐进小弄堂里,便被一个老和尚给拦住道,“失主,可知城郊的西湖的另一边有一座庙宇叫灵寺,老衲外出云游刚回到钱塘,不知失主明日可有空闲到灵寺来问禅?”
我一直不迷信任何事物,除了我自己,对什么问禅,我自是没什么兴致,打算打发了他便回府,“多谢大师的好意,只是在下明日里实在抽不出空,不如改日吧。”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阿弥托佛,善哉,善哉!”说完,这个老和尚便转身走了开,我突然想起章丞相曾经和我说过,章海棠出生前,他曾经碰见过一个云游的和尚,那和尚曾经说,海棠是帝王燕,难道这个老和尚便是当年那个和尚?
次日,我在学堂上,便时刻想着那老和尚的那几句诗,“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他想暗示我什么?为何他会知晓我便是章海棠,曾经是帝王燕?
匆匆用了午膳,我知会了管家一声,便徒步往灵寺而去。来到寺外,守门的看了我便直接引了我去大悲堂,那老和尚何以料到我定会来见他?
进了大悲堂后,小迷裟为我上了一杯苦丁茶,这大悲堂配了这苦丁茶倒也别有一番风味,片刻之后就看见老和尚独自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我道,“施主,你来了。”
我对他还了个礼道,“打扰大师了,在下是来问禅的。不知大师对在下这市尘中迷了途的人,可略为指点迷津,在下定感激不尽,以后多来添香油。”
“施主,过谦了,你可愿随老衲去灵寺的后山走走,那边山水秀丽,最能洗涤世人的心境。”
我点了点,随他从后门出了灵寺,往后山而去,一路上鸟鸣虫啼,配了这如画的风景,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我便是深深的沉醉在这宁静得仿佛世间一切都停下来般的境地里。
“去岁曾从院里行,而念两度见芳卿。花虽艳丽心常淡,境是繁荣梦转清。但有遭逢皆陌路,不曾容易动芳情。”老和尚看着远处道,“施主是否对红尘世事多有厌倦?”
“大师,海棠只是一诛适宜在原野里生长的野花,自是比不过国色天香的牡丹艳丽,比不过梅花的清香高傲,何以海棠定是帝王燕,何以海棠定植在红墙绿瓦的深宫内呢?”
“一个是人中之龙,龙腾万里却寻不着共翱翔的伴,一个是人中之凤,凤仪天下却得不到共逃离尘世的伴。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在最不合宜时分相遇,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情闭心死,一个空劳牵挂。只让人叹声世事变幻无常,一切悲喜只在一念之差。”
“世间一切皆一个缘字,前世种下怎样的因,今世便有怎样的果。从前有个书生,和一个女子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到那一天,这个女子却嫁给了别人。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家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无能为力,眼看奄奄一息。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得知情况,决定点化一下他。僧人到他床前,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疑惑间,书生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烛,被她丈夫掀起盖头的瞬间……书生不明所以。僧人解释道,那具海滩上的女尸首吗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他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书生大悟,唰地从床上做起,病愈!”
“当今皇上出世时,老衲正在观看天象,天边划过一抹妖异的蓝光,这是暴政的前兆,妖孽出世在皇家是大灾啊!老衲为此事日夜茶饭不思,却终究无奈不得插手。幸而,施主出世前一晚,天降金南星,这是福星,老衲回到客栈里,看到风吹开了一本佛经,上面三个字豁然显现,那便是“帝王燕”,当晚老衲又梦到了一诛娇艳的西府海棠绝世而立,“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那时老衲便知道,这诛海棠淡泊世间名利。多方打听后,才知道当地的县令夫人难产,我在路上看到了县令的轿子拦了下来,对他说他的女儿定要取名海棠,他日母仪天下,是帝王燕。只因万物皆有情,只有情方可感化世间的孽徒,就像老衲说的这个故事,你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是前世和你有牵连的人,有的是和你陌路里擦肩而过,有的却曾经和你千纠万缠,今世还注定要再续前世缘,你便是那感化他最好的人,只因前世你欠他一份情。”
听了老和尚的一番话,我的心也静了下来,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香火味,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有种想重新看这世间市尘的冲动,缘这个东西,是最不可思议的。所有的男男女女犹如在参加一场宏大的化装舞会,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们寻觅着,渴望着………。那指间,相触时被电击的感觉。那一刻,面具摘下了,显现出真实的面目。这之前,我们都惶惑着,惶惑得甚至不知道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什么。直到你遇到一个人,才恍然间了解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并非当初以为的。竟然是和过去截然不同的你!皆因你过去戴着面具。
缘分这东西不可强求!该你的,早晚是你的。你惊讶于自己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的,人生的价值,在某种意义上讲,就是爱和被爱的成熟。当真爱来临,也就成熟了。
老和尚看了沉思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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