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方才对柳梦涵的冷淡,只要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你怪我?」厉声反问,傅元瑶眸光极寒地瞪著他,彷佛只要他敢说一声是,两人从此便不用再往来,她也当从来不曾认识过他。
「我哪是怪你,我只是……」
「好了,不用说了!」挥手制止他,傅元瑶只是冷冷道:「我只有一个哥哥,在他没回来娶亲前,我哪来的大嫂?柳梦涵算什么东西?傅容云又算什么东西?当我傅家没人了吗?元阳哥哥虽然下落不明,但我傅元瑶可还没死呢!」
冷厉的话声方落,她怒然拂袖而去,留下沉青槐一人无奈的苦笑……
唉……傅家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若无好友回来,恐怕是永远也解不开了。
可好友真的会有回来的一天吗?也许他早在多年前便已……
思及此,他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一切只因只要一天没有好友的音讯,自己便一天迎娶不到佳人,若好友真的早已不在人世,那自己恐怕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唉……元阳啊元阳,你若在世,就快些回来,你哥儿们的终身幸福全靠你了啊!
「傅夫人……傅夫人……」
娇脆的笑嗓自后方由远至近一声声追了过来,让行走于回廊下的柳梦涵不由得驻足回头循声望去,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就是先前在石串内的那位女客。
「姑娘有事吗?」拘谨微笑,不知她叫住自己究竟是为了何事?
「没什么事,不过就是吃饱撑著,想到处走走逛逛,消磨一下时间,见傅夫人在前头走著,这才叫住你,想说我们可以边走边聊嘛!」骗死人不偿命,夜玥笑得恍若三岁娃童般的天真烂漫,让人丝毫不会起疑心。
「原来是这样……」面对如此灿烂的笑容,柳梦涵心情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同时忍不住好奇询问:「你莫非就是昨儿个跳上比武招亲擂台,与沈公子打得难分轩轾的那位夜玥姑娘?」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了。
「没错,就是我!」开心的灿笑,得意地眨眨眼。「怎么样?我的武功很不错吧?」
「我想能与沈公子打得难分高下,那肯定是好的了。」扬唇轻笑,柳梦涵柔声附和,一点也不因为她的自吹自擂而笑话她。
「没错!没错!」毫不害臊的猛点头赞同,夜玥眉开眼笑的,正想再说些什么之际,背后蓦地传来叫唤声--
「小姐!」
闻声,她转身回望,果然就见八宝追了上来,当下抿唇一笑,似有意、若无意道:「八宝,你来得还真快呢!」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八宝心下一愣,可脸上却依旧是神色不波地淡笑道:「八宝是小姐的人,不管小姐到哪儿,八宝都得紧紧跟著,不是吗?」
听完他这一番话,夜玥却不如以往那般总是笑盈盈的,反倒是深深地瞅了他一眼后,便缓缓收回目光,将视线转回到柳梦涵身上,谁知却发现她神色怔然,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
「噗!」蓦地,夜玥噗哧笑了出来。「傅夫人,我知道八宝长得一张死人般的蜡黄脸,实在丑得不堪入目,但是你也别因此被吓傻了啊!」
「不……不是的……」猛然回神,柳梦涵一张柔美的娇颜涨得通红,慌乱的轻叫,「我、我只是一时……一时有些恍惚……」
方才在湖畔边,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叫八宝的男人,如今近距离的面对面,才发现他说话的声音与幽深的眼眸,竟与记忆深处的那人是如此的相似,使得她一时间竟失态地恍了神。
「恍惚?」斜睨某个突然之间眼观鼻、鼻观心的男人,夜玥噗哧笑了。「原来傅夫人的品味这么奇特,竟喜欢八宝这种模样的男人,还瞧他瞧得恍了神,不如我就把他送给你好了。」
「不、不是你说的那样……」结结巴巴地直摇著手,柳梦涵尴尬万分,赧红著娇颜急忙解释。「是这位公子的眼睛与声音让我忆起了一位故人,所以才失礼的恍了神……」
「故人?」眉梢一扬,夜玥的兴致盎然。「是谁?」
面对追问,柳梦涵不由得窒了窒,但看她一脸等著听下文的期待表情,最后终于轻声低语,「是元瑶的二哥、我的小……小叔……」
听她说到「小叔」这两字时,眸光明显一黯,就连嗓音也隐带几丝苦涩,夜玥下意识的往八宝瞄去,却见他依旧维持著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当下眼珠子一转,扬声又道--
「我听沈公平提过,傅家的二公子遇难失了踪影,至今生死未,是吗?」
默然地点了点螓首,柳梦涵的神色黯然。
「唉……发生这种事,实在是太令人遗憾了!」也不知在跟人家沉痛什么,夜玥夸张地摇头晃脑猛叹气,最后才抛出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傅二公子失踪至今有多久了?」
虽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这个,但柳梦涵还是老实答道:「有八年了。」
八年?呵……有这么凑巧的吗?
沉吟未语,夜玥回想起打从在野店听人谈起比武招亲,到她跳上擂台,进而住进傅家庄的所有过程,心中霎时隐隐了悟了某些事儿……
她、她说错了什么吗?为何这小姑娘一听完她的话,便突然不出声了呢?
心中有些惶然,柳梦涵不安地看著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求救的视线下意识的往八宝望去,却正好对上他不知何时抬眸迎来的幽深目光,惊得她慌乱的急忙撇开眼。
那双眼……那双深邃的眼,怎么会如此的相似呢?
柔若无骨的纤手捂上胸口,她心跳莫名地失了序,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却见回廊的另一端急喘喘跑来一名小丫鬟。
「夫人……夫人……」一路急奔到她面前,小丫鬟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却还是不敢浪费片刻地急声叫道:「庄主正大发脾气的在找您,您快回去吧!」
闻言,柳梦涵的脸上一白,向两人仓皇地告了声退后,便急匆匆地随著小丫鬟飞快走了。
见状,夜玥不动声色的再次往八宝瞄去,果然就见他眸光复杂地凝睇她纤细身影在蜿蜒回廊下逐渐远去,怔仲的神色隐隐流露出几丝涩意。
「傅夫人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娇弱美人,任谁瞧了,都会忍不住想好好保护她,是吧?」娇脆笑嗓扬起,她故意道:「瞧你,都看傻了眼,是不是恨不得能冲上去怜爱人家一下啊?」
闻声,八宝连忙收回心神,脸上波澜不惊道:「小姐,你在胡说什么?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了,还以为我心怀不轨呢!」
「心怀不轨?呵呵,这句话说得好!」笑嘻嘻的,夜玥天外飞来一笔般地突然道:「八宝,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
为何小姐会突然这么问?难道……
心下微凛,八宝怔怔地凝著眼前笑盈盈的娇俏小脸,复杂难言的思绪瞬间在脑海里辗转了几回,最后还是摇了头,一如以往地淡定微笑。「没有。」
「是吗……」深深地瞅著神色不波的蜡黄脸庞一眼,夜玥很快的转移话题。
「没有就算了,我要到其他地方逛逛,你也一起来吧!」话落,笑咪咪的率先走了。
看著那一蹦一跳的轻快身影,八宝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些心慌,几度张口像是想叫住她,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地跟了上去,一路始终静默无语。
接连几日,夜玥与八宝在傅家庄当足了游手好闲的贵客,整天东晃西晃,偶尔上街逛逛,加上身为主人的傅元瑶善尽待客之道,派了下人专门负责他们一切的生活起居与饮食,是以,两人过得倒是挺逍遥自在的,完全不急著离开。
同时在那日过后,夜玥又一如往常地整天笑咪咪地四处游玩,好似那些古怪的问话与反应从来不曾发生过,这让原本尚有几分忐忑的八宝不禁悄悄松了心,暗笑自己实在是多虑了。
这日,夜玥又拖八宝上街闲逛,眼见烈日高挂,已是晌午时刻,两个食客很有默契的互觑一眼,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傅家庄走,毕竟在外头饭馆用餐可是得花自己的银两,回傅家庄却是一毛钱都不用出,就有好酒、好菜享用。
这年头,出门在外不容易,能省则省哪!
两个不要脸的食客算盘打得精,一路开开心心的准备回去祭五脏庙,哪知才踏进傅家庄,就听到大厅方向传来暴怒喝骂声,当下两人不由得诧异相觑一眼,随即悄悄潜上前去--
「孙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厅内,傅容云脸色难看至极地瞪著身子微佝、状似卑恭,实则不然的傅家老总管,勃然大怒的质问:「我身为傅家庄庄主,难道连向帐房支领个五百两还得看你这个老家伙的脸色,经过你的同意才行?」
「禀庄主,老奴不敢。」依旧卑恭地曲著身子,面对他的怒颜相向,孙总管连抖也不曾抖一下,沉稳而老练地回道:「只是小姐交代下来,各院每月只能支领一百两银子,不只是庄主这边的『东篱院』,小姐那儿的『西风园』亦是如此。」
「你拿小姐来压我?」傅容云闻言,心火更炽,拍桌大骂,「你这老东西,别以为有小姐当靠山,就可以拿著鸡毛当令箭。」
「老奴不敢。」老话一句,孙总管甚是恭谨有礼,可始终对他要支领五百两银子之事没有任何回应。
「不敢?好个不敢!」铁青著脸,傅容云怒恨至极。「拿个区区五百两银子还得看你这个老奴才的脸色,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庄主?」
哼!他其实心底清楚得很,傅家庄名下所有商号管事与倚老卖老如孙总管之流的一些老奴才,表面上看似对他恭敬从命,实则只对傅元瑶尽忠,所有帐册与事务也只对她报告,傅家偌大的产业真正握有实权的向来都是她,他这个庄主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
也因此,他才会想尽办法,甚至强硬的举办比武招亲,目的就是为了早点将傅元瑶嫁出去。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只要她嫁出傅家,就再也没理由掌管傅家产业,而他也能将那些掌管各商号的老管事、庄内的老奴才全都撤换掉,重新培养、安插自己的心腹。
如此一来,他才能真正算是傅家庄的主子,只可惜如意算盘竟被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给破坏了。
想到这儿,傅容云更是愤恨不甘,将气全出在老总管身上,怒声强横道:「我不管小姐说了什么,总之那五百两银子,你要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噗--」
蓦地,突兀的噗哧娇笑声自厅门外骤然响起,打断了傅容云的盛怒言语,也引起一道极为无奈的长长叹息--
「小姐,既要偷听,就不该打断大家的谈话,你这『隔墙有耳』做得太失败了。」谆谆教诲,要她懂得何谓窃听的道德。
「哎呀!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谁叫他们这么好笑嘛……」听其嘟喽埋怨的嗓音,似乎一点都不觉自己偷听有错,反而怪起里面的人来了。
「谁?出来!」脸色连三变,傅容云厉声斥喝,怎么也没料到竟有人胆敢躲在外头偷听。
「出来就出来,吼什么呢?又不是嗓门大,就有五百两银子可拿。」似嘲似讽的挪揄娇嗓轻快扬起,夜玥自门后探出头,先冲著里头的两人嘻嘻一笑后,这才蹦蹦跳跳的窜进大厅内。
而紧跟著她步伐尾随而入的,自然就是八宝了。
乍见是小姐的贵客,孙总管朝两人露出笑,恭敬地作了个揖后,便退候在一旁;倒是傅容云听到那番调侃笑语,知道方才情景全让两人看了去,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心中愤恨难堪,当下顾不得待客之道,一开口就不客气地冷嘲--
「两位倒是挺懂得为客之礼的。」完全是反讽他们两人不懂得回避主人家的私事,还偷偷摸摸的当起壁脚来。
哪知他这冷嘲热讽不仅没让两名贵客羞愧脸红,那位娇美的女贵客甚至还不要脸地用力点头--
「可不是!傅庄主叫我们出来,我们就乖乖出来,打著灯笼都找不到比我们更有礼貌的客人了。」笑咪咪的附和,夜玥觉得自己真是难得的好客人。
她这摆明装傻的话儿一出,立即引来在场另外三人各自不同的反应--
只见孙总管一言不发地紧盯著自己的脚尖,低垂的脑袋让人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可发福的身躯却显而易见地微微颤抖著,好似在强忍著什么一样;而八宝则是紧咬著薄唇,得非常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笑出来;至于傅容云早已气得七窍生烟,满目怒火地瞪著她--
「夜姑娘一张嘴甚刁哪!」怒极反笑,嗓音森凉。
「刁?」吃吃直笑,夜玥故意曲解其意。「傅庄主说笑了,我一点也不挑食,好养得很,怎么会嘴刁呢?」
哎呀!别怪她故意作对,而是这个傅庄主一开始就阻扰她打招亲擂台,她本就瞧他不甚顺眼,加上这几日观察下来,发现傅家两兄妹之间确实有著歧异,情感并不和睦,那就更不用说了,她肯定是偏向将她与八宝视为贵客的傅元瑶了,所以……
呵呵,有机会糗糗这位傅庄主也不错,反正她也不会在傅家庄待太久,不怕遭人白眼。
闻言,傅容云的脸色更是阴沈难看,正待发作之际--
「我家小姐爱与人玩笑,傅庄主大人大量,想必不会与她见怪才是。」淡然的嗓音蓦地扬起,八宝一脸抱歉地看著他,可不知为何,深如潭水的眼眸却隐隐闪著几丝难解的异色。
言下之意是:他若发怒,就表示心胸不够宽大是吗?好个下贱奴仆,一张嘴可真是比他的主子还刁!
心下暗忖,傅容云冷笑。「玩笑?傅家庄可不是让人随意玩笑的地方。」
「是啊!是啊!」连连点头,夜玥噗哧笑了起来,神情充满揶抡地直往痛脚踩。「那么想必也不是可以随意拿个五百两银子花花的地方。」
嘻嘻,太有趣了!连要个五百两还得与总管撕破脸相向,这算是什么一庄之主嘛?
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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