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萧紫陌用尽一切力量,把他一生未表露的情绪写在了脸上,“哥哥他是想保护你,不是想害你,你们都误会他了!”
“笑话!夺我风华剑也是想保护我?”
“哥哥以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性命,否则你早晚会被害死了!”
“你说什么?”
萧紫陌捂住嘴,拼命地摇头,他已经说出了他不该说的事情。
虽然对方不说,但玉笑琴却隐约能摸到真相,能让萧禾知听命的只有逍遥城了,莫非他说的是逍遥城主丁诩?
“丁诩是不是也到了江南?他在哪里?”这个名字让玉笑琴浑身散发出尖锐的杀意,像只蓄势待发的猛兽虎视着他的猎物。二十年前血洗玉家的罪魁祸首,二十年后仍然不肯放过玉家唯一的遗孤。
泪水冲开萧紫陌灰色的眼眸,他咬了咬唇道:“青霜宝剑之所以占尽风华,并不仅仅因为她剑名风华。”
玉笑琴愣住了,一片茫然:“你胡言乱语什么?”
“你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萧紫陌凄然,“我就知道你对此根本一无所知,可那个人偏偏不信。”
玉笑琴收回利剑,陷入沉思。他也不想对萧紫陌动粗,毕竟这些日子来,一直把他当弟弟般疼爱,但天刹门终究还是他的仇家,新仇旧恨还是要算个清楚。
“我要出城,你给我想个办法。”
玉笑琴挤在人堆里看着城门上的通缉令,自己的画像贴了满满的一墙,不禁得意地笑了。
当他顺利地通过城门护卫的盘查后,他不得不感叹萧紫陌那双巧手做出的面具果然精致。
玉笑琴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玉笑琴,不会因为烦杂琐事牵绊住他的脚步,当他坐在小茶馆里歇脚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青霜宝剑之所以占尽风华,并不仅仅因为她剑名风华。”
耳边回响起萧紫陌清澈的声音。这句话,其实玉笑琴并不陌生,当日他拜别师父程襄南下山的时候,他师父就曾对他说过这句话。
细看风华宝剑,血色剑鞘像烙红的赤铁,微微凸起的弧形剑柄,刻有粗细均匀的螺旋纹,能恰到好处地捏在手里。寒光毕现的剑身隐隐泛着红光,似乎是沾过太多鲜血的缘故。剑根处刻着遒劲的“风华”二字。
这的确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可充其量也只是一把宝剑而已,凭什么在兵器谱上占据第一的位置?
玉笑琴眉头拧起,探询风华剑的秘密,也是他下山的任务之一。一路血腥的报复之下,让他几乎忘了他还不理解何为真正的“风华”,萧紫陌这一句话不轻不重地提醒了他。
但玉家遭到近乎灭门之灾后,所有知情的人都死于非命,还有谁能替他解答这个谜团呢?
数江湖上的英雄人物,非飞龙堡、逍遥城、无极教三大派别的当家莫数。二十年前,三人于不周山上长留石前,比武论伯仲,定下飞龙堡堡主关岳鸿第一,无极教教主水无央第二,逍遥城城主丁诩第三的排名,至今无人可撼动。此三人均是武林前辈,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却想不出谁能帮玉笑琴这个忙。何况其中一个还是世仇。
再往前推算那就是法域寺玄明法师和人称“江湖三尊”的三位老人:天地寿、日月星、风雨济。江湖三星行为怪异,来去无踪,要找他们比登天还难。而玄明法师是木难的师父,长期闭关在法域寺中,想要找他应该容易些吧。
于是玉笑琴决定动身去法域寺,希望这位前辈的前辈能告诉他一些有关风华剑的传说。
定下主意之后,玉笑琴大感放松,四处张望着看茶馆里每一个人。当视线射向门口的时候,他的笑容更深了,因为他看到卫暮迟带着两个捕快进了茶馆。
带着面具的玉笑琴,顿时起了玩耍之心。
六
卫暮迟走进茶馆,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挑了张靠门的一张桌子坐下。当然他是不会注意到玉笑琴的存在的,现在的玉笑琴顶着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众脸,过目即忘。
“大哥,这次我们丢了线索,接下来往哪里去抓人呢?”一个捕快一边大快垛颐一边问卫暮迟。
卫暮迟抿着茶,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似乎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他的手边有一卷画纸,估计上面画的是通缉犯的画像。
玉笑琴假装要离开茶馆,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碰掉了他们的通缉令。他弯腰捡起画像,展开之后夸张叫道:“这个人我认识,几位官爷想要抓他吗?”
“你认识!”卫暮迟眼神一变,“你知道他在哪里?如果你帮我们抓到他,官府会给你奖励的。”
“他到底犯了什么法?杀人还是放火?”他忽然很想知道,在卫暮迟不知情的情况下会怎样评价自己。
“杀人放火他倒不敢,就是……嘿嘿……”底下一个捕快接口道。
“官爷,这个人可是个好人啊,你们可不能胡乱抓人啊。一看这人长这么俊美,一副斯文相,那一定是气质超群、为人正直,说他是君子实在是太谦虚了,怎么可能会干坏事呢?”玉笑琴很厚脸皮地夸起了自己。
卫暮迟瞪大了眼睛,像看到鬼似的盯着玉笑琴:“这位小哥,你还好吧?如果不舒服我可以叫兄弟帮你找个大夫。”
嗯?他这是什么表情啊?就算他不同意,也不用找大夫这么侮辱人吧?好歹我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嘛!
另外两个捕快也古怪地看着他:“你不是在消遣我们兄弟几个吧?”
玉笑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画像,只见画上的人满脸横肉,一副凶相,下巴长满乱糟糟的胡子,眼睛像铜铃似的瞪着。
怎么回事?他们抓的不是自己啊?
玉笑琴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幸好在面具下看不见,尴尬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他是谁啊?”
卫暮迟黑着脸道:“他是二十天内连作七起案件的采花贼,潜入百姓家,奸污良家少女,连县令女儿在出嫁前的前一天晚上都被他侮辱了,所以衙门加派人手在追捕他。”他盯着玉笑琴的眼神有些怪异,“你真的认识他?根据作案现场分析,他似乎有同谋……”
不是吧!我看起来哪里像采花贼了!要让人知道玉笑琴是因为误认为采花而被抓起来的话,不是太丢人了?
当玉笑琴正在懊恼自己多事的时候,几人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一位华服青年带着几个手下走进了这个茶馆。那青年神采飞扬,星眸剑眉,手里握着一捆长鞭,如天之骄子,众星拱月,玉笑琴几乎要以为他身上散发着烈日般的光芒。
他看到卫暮迟,微笑地点头示意。卫暮迟虽然也礼貌性地回礼,但显然并不愿意看见他,气氛僵硬。
“卫大人四处奔波追捕逃犯,真是辛苦了。不知道战果如果呀?”
如果有成果,还会在这里喝茶吗?
玉笑琴心中暗道,观察这个青年,举手间有些骄傲,看人的眼神略带挑衅,只不过还不至于太碍眼。
那人注意到了玉笑琴,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冲他点点头,没有太在意。
“多谢关大少爷关心,追捕犯人的事情我们做捕快会尽心尽力,不用劳烦大少爷亲自出马。”
玉笑琴听不懂他们说什么,百无聊赖地准备走人,在卫暮迟还没把他当采花贼抓起来之前,还是尽快做重要的事吧。
走过青年身边,那人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突然手一抖,鞭子如闪电般甩出,缠在风华剑上。
一惊之后,玉笑琴当即回神,借着鞭子的力道把剑往前轻轻一送,打在对方腹部。
那人身形略微晃了晃,松开了鞭子,惊愕地看着貌不惊人的玉笑琴,显然在惊讶玉笑琴的武功之高。
“干什么!”玉笑琴挑起凤目,有些愠意。
这一眼,顾盼生辉,无意中流露的神采使万物黯然失色,即使带着面具也挡不住四散的光华,把对方看呆了。“在下关庭风,公子尊姓大名?”他很快恢复过来,眼角仍然看着玉笑琴手上的剑。
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玉笑琴意识到卫暮迟还在旁边:“……风……笑……”取风华的风,玉笑琴的笑,他自称为风笑。
关庭风心中念了遍他的名字,微笑地拱手道:“请问无极教水教主是公子的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玉笑琴一阵莫名,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冒出这样的问句,虽然无极教水教主声名远扬,但也仅限于听说而已,与他没有任何瓜葛,“我可以走了吗?”
关庭风显然十分迷惑,但还是让开了道路。
还没走出大门,就有一人冲了进来,差点撞翻玉笑琴。这人冲到关庭风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关庭风当即崭露笑颜,颇有深意地望了卫暮迟一眼,然后带着众人离开了。
卫暮迟不为所动,坐地稳如磐石,慢吞吞地吃着点心。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听到有人怒骂不休,玉笑琴一张望,看到关庭风的好几个手下正困难地压着一个壮汉。
原来是那个采花贼!
玉笑琴不禁奇怪,卫暮迟坐在里面还纹丝不动,怎么这么关庭风已经狗拿耗子管起这种事情来了?
壮汉吼叫着,挣扎着要逃,关庭风手臂奋力一扬,在空气中甩出三个鞭花,落在壮汉身上,痛得他嚎叫不止,伸长脖子瞪出了眼。
才有机会好好看关庭风施展鞭法的玉笑琴认出了他手中拿的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七的乾坤鞭。能穿过簇拥在采花贼身边的手下,准确地打到里面的人,可见他技艺之精湛。
关庭风嘴角噙着傲气的笑,似乎把一切都踩在了脚底下,鹤立鸡群般昂然挺立。玉笑琴耸了耸肩,不得不承认这人有笑傲的资本。
几乎只是一瞬间,耳朵捕捉到了一个微弱但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在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采花贼暴发出如困兽般的怒吼,力量仿佛顿生十倍,甩开压住他臂膀的人,直朝玉笑琴冲来。
以为是头发疯的野兽朝自己狂奔而来,玉笑琴骇然地退了半步,手紧紧拽着剑柄。就在要撞上的刹那,野兽像撞到墙一般定住了。
已经是近在咫尺的距离,玉笑琴只觉手心里捏出了汗。一把钢刀森然插在对方胸腔,卫暮迟缓缓抽出破天刀,而关庭风的乾坤鞭也死死地缠在这人脖子上。
采花贼像一块石头似地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玉笑琴发现对方的一只眼睛里嵌着一枚石子。原来那个声音是石子飞击的声音。原来这就是他突然暴走的原因!
是谁?为什么?目标是玉笑琴?还是这个采花贼?
“你还好吧?”卫暮迟和关庭风两人异口同声道。
玉笑琴有点恍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混乱中,他看到关庭风正冷冷地盯着卫暮迟,而卫暮迟也毫不客气地回视,脸上有种似有若无的笑。玉笑琴眨了眨眼,再看他们,他们正神情自若地吩咐自己的手下。
“卫大人真是好功夫……”关庭风另有一番意味地说道。
“关大少客气了,彼此彼此……”
是自己眼花吗?玉笑琴努力揉了揉太阳穴,的确有些晕眩站不太稳……
心里总有根弦绷得很紧,所以一点点细微的动作都能够刺激到他。当玉笑琴睁开眼睛,看到卫暮迟拿着毛巾要替他擦脸,猛地跳了起来。
“我自己来。”他接过毛巾,庆幸没有被他发现身份。
卫暮迟不疑有他,粗鲁地把他外套扔在他头上:“快起来,我们还急着赶路呢!都被你耽搁了!”
玉笑琴扯掉衣服,瞪了他一眼:“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吃完饭我们就要走了,如果你还要住在这里,房钱就要你自己付了。”
哼!我还不愿意跟你们住一个屋呢!
玉笑琴穿着衣服,却想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为什么自己会晕倒?
当那汉子向自己冲过来的时候,明明想躲开,却发现四肢无力迈不开步。这种乏力的感觉逐渐蔓延到了全身,不可控制地失去了意识。
虽然记忆中的当时,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闻到任何异味,但现实清晰地告诉自己,他中毒了。
看着卫暮迟先一步走出去的背影,当时离自己最近的就是他了,难道是他在动手脚?
如果是他,他的动机何在?捕快抓逃犯,天经地义,他何必如此做作一番?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这一切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吗?
七
磨磨蹭蹭地下楼,卫暮迟三人竟然已经吃完饭,丢下自己先走了。玉笑琴一边抱怨着,一边慢吞吞地咀嚼米粒,直到那个一身光鲜的人坐到自己身边。
“你怎么还没有走啊?卫暮迟他们已经出发了,你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玉笑琴懒得看他,随口问道。
“本来我的确是打算继续跟着卫暮迟,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发现还有件事比捉拿采花贼更重要。”
“关大少爷好有闲情逸致啊!”玉笑琴挑着眉毛,似笑非笑,“那个犯人不是已经被你们两个就地正法了吗?”
“这一系列案件的主谋有两个,一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尚逍遥法外。当然要把另一个也抓起来才算完。”
不过是两个采花贼,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这句话,玉笑琴差点就问出口,可转念一想,昨日两人对那采花贼举动,均不合常理,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关庭风自信满满地笑着:“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对这两个犯人这么执着?这个道理嘛,其实说来也很简单……”他神色忽然一变,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真的叫风笑?”
玉笑琴眯起凤目,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名字本来就是身外之物,真真假假不过是口上说说而已,关大少爷见识过人,何必在对这种小节斤斤计较?”
关庭风豁然一笑:“说得好,庭风失礼了,向你赔个不是。”眼角毫不掩饰地望了眼风华剑,“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可不可以允许我与你同行?”
玉笑琴看了他一眼,不回答
又是这个眼神!只不过一眼,就夹杂着笑意,置疑,惊讶多种复杂的情绪,看得旁人惊心动魄,意乱情迷。关庭风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懊恼起自己的失态,明明长得平凡无奇,为何有夺人心魄的力量?要是与他同行,还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
“咳咳,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也不等玉笑琴的正式回答,他抢先说道:“这样吧,虽然不知道你和卫暮迟是什么关系,不过我们约定一个月后在淮安城东三十里处的望仙坡上见。到时候我让你看样东西,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一个月?一个月的话足够来回跑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