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看,无奈的说:“这儿我就不知道了,马车还我吧,姑娘!”我不语,跳下马车,奔到杜战面前,他的神色还好,似乎灵犀并不严重。
我爬上马车,翻开那包袱,有一件女人的长衣外衫,不是灵犀抢走那件,还有一双精巧的绣鞋。
杜战见灵犀仍是不醒,只得先去驾马,离开这危险之地。这个马车东西还算齐全,我拉过灵犀,枕在我的腿上,扶起头,喂些水。
咳咳,一阵呛咳,她悠然缓醒。“灵犀,灵犀,你吓死我了。”我抱住她的头,一夜的担忧化作眼泪流了出来。
早已习惯了灵犀的陪伴,将她看作自家的亲人,偶尔有时会伤害到她,却总是无心。若她去真这么去了,我会用一生来愧疚。“娘娘,莫哭,灵犀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她的笑有些苍白,身上虽然没伤,却是被一夜的惊吓扰了心神,瘦弱的她承担了我本该我承担的一切,想到这里我又有些哽咽。“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我拭去泪水,连声问道。她直直的看着我,轻声说:“陈公放我出来的,原本昨日被陈相抓住后发现奴婢不是娘娘,就将奴婢关在府内的地牢。后来陈公以为被抓住的是娘娘,冒险潜入地牢,想要相救,发现是奴婢后,他还是等陈相上朝后将奴婢用马车运出城门,为了不让我出声,他还给奴婢喂食了些迷魂散。”
“那鞋和衣服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却抖着颤音相问。“他说他去房间察看过,发现娘娘没有着鞋,衣衫也被奴婢穿出来了,怕你还要连夜赶路着凉,让我随身带的。”灵犀的一番话,让我有些怔然。他终于还了十三年前的心愿,那时救不得我,此时拼命奋力一搏也要相救。
而我绝尘离去时竟不曾多看他一眼。想着他萧索伫立的身影,惨然苦笑,他知道我是利用他的,却甘心如此。就像那白布上的字一样,惟秋千二字,他便神伤。人世终是无常,再见亦是枉然。不过是段旧情,因为愧疚念念不忘。既然已经错过,何必再想,再耿耿介怀?陈平会怎么处置他我不知道,我只是可以想着,他在那时是否也是会笑着迎接处罚。
心中无憾了,对我,对他。再见恐怕就是仇人了。摘掉双脚缠裹的布条,套上那双鞋儿,笑意有些凄惶。一路无话,杜战在灵犀醒后也恢复了从前的模样,灵犀也不知道当她做出那样的骇人举动时杜战的疯狂。我不想说,情结留予他们自己来结,旁人相助恐怕适得其反。连夜赶路,担忧着代国的处境。如果说那日我撞破了什么,我想一定是他们密谋起兵罢,毕竟只有此事才能让朱虚侯深夜前往,陈平反常理接待。正因为这样,我更猜想太皇太后怕是捱不了几天,才让他们如此急切的想先下手为强。
杜战知道此事重大,车也驾得飞快。不过六日,已见代国城门。心猛地收紧,那日走时他不肯见我,如今我回来了,他会如何?车马顺利的进入城门,骈过西行,横穿宫门,直奔乾元殿。我心中有些空空的茫然,阻拦下准备通禀的内侍,踌躇扬起素手,轻轻推开殿门。
空旷的大殿,他黑色冠冕,面色肃冷,紧蹙的眉心,挂着深深的思虑,驻足门口,我静静的望着他,怔怔不能言语。他听得门声作响,却不抬头相看,孤削得身影寂寥冷清,他又瘦了。咽下哭意,柔声道:“如今臣妾回来了,代王还是不看么?”刘恒蓦然抬头,定定的看着我,两人默然相视,都是无语。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淡淡的说:“怎么才回来?”心中陡然一酸,笑着答:“遇上了一些麻烦。”突然他绕过龙案,冷硬如他竟是踉跄着。双臂伸出将我环住,用尽全身力气。
含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他是想我的。肩头紧贴在他的胸口,紊乱的跳动让我僵死半月的心也跟着活了起来。伸手抵住他的肩膀,常常一声叹息,推开了。他的深眸满是思念,带着暖意看着我,我踮起脚尖,将唇印上他的,一丝一寸,仔仔细细。也许只有失去过才知道珍惜,他于我心已是最为沉重那块,逃也逃不掉。
他有些慌乱,婚后八年,此次是我第一次如此婉柔迎合。呼吸越来越急促,吻也变得辗转缠绵。猛地刘恒将我拦腰抱起,沉重的呼吸喷在我的耳畔带来阵阵热气,我羞涩的将头埋于他的怀中,吸允着他的味道。内殿的床榻是他一人的,无人来过。我有些动容。他将我轻放在床榻上,那柔软将我包围,唇边不由自主的笑着,引诱着他的沉沦。
他的身体炙热,双手探进我的衣衫游走,滑过腰肢,移至胸前。我躬起身,不自觉的滴吟。他的唇再次落下,从颈项至下,带有害怕,带有欣喜,带有失而复得的快慰。那吻烧着我,不知该如何去安抚他。刘恒的长驱直入让我有些久违的真实,原来我还活着。那热烧透了我的脸庞,灌涌着,颤动。“你可知道本王有多想你?”他用力的撞击,诉说着他的思念。我紧闭双眼,任由那疼痛遍布全身。我又何尝不是。就让我忘记一切,暂时享受着他的宠爱吧,至少此刻他的心中全都是我。
“起兵?”他赤裸着上身轻轻拂弄我的发丝,闻声还是有些吃惊。我肃意,“是,臣妾回来的六天也许他们已经行动了,不如我们也起兵,只是名号却是支援齐王。”他沉吟不语,一双剑眉又蹙了起来。这样一来,便是违背了我们的初衷,与虎同行了。“如果刘襄过河拆桥该怎么办?”刘恒的担忧也是我的担忧。“拆桥总好过现在就死。”我意已决。我敢说,如果我们此时不协助刘襄,他更会拿我们当后患,只有先取得他们的信任才能存活。
我俯在他的胸前,逗弄着他,“如果此次臣妾死于朱虚王手,代王该如何?”
他撇了一眼凌乱于地上的衣物,我被撕去大块裙摆的内衫让他的神情变得阴狠,冷冷道:“若是你死了,本王定平了齐国。”我伸手捂住了他的削唇,够了。八年前那个中秋之夜,他还没有能力为我如此,今日他已是可以供我依靠的苍天大树。等待虽然漫长,却是值得。刘恒见我如此,翻身将我压住,恶狠狠地说:“你还没说,那日为何要去!”
我笑而不语,只是轻啄他唇,惹得他神色大变才停手。又是一番热浪,吻住了我的心,也锁住了他的人。七月二十八,代国镇国将军杜战奉旨率领五万兵马赶往齐国,至此齐代联手,吕家开始焦虑,也惊动了最后时刻的太皇太后。展转 zhǎnzhuǎn(1) 翻身貌。多形容卧不安席(2) 经过许多人的手或经过许多环节的地方
起兵
代国的参战的消息使得弥留的太皇太后再次召集了吕家的子孙。这是一次怎样的会议无人能知,世人只知道那些曾经威逼宫门的吕家后裔回家后,纷纷没了声息。汉宫的宫门也再不打开。一切仿佛像静止了一般。只有每日八百里加急的快信从齐国和京城传来。齐国国相召平①围困了齐宫,最后被魏勃骗走了虎符,最终自杀身亡。琅玡王刘泽被骗出属地,囚禁在齐宫,齐王刘襄胁迫与其一起造反,刘泽百般脱解才逃出来。
赵王吕禄就任上将军,吕王吕产任相国。串通好京城一些吕系官僚密谋。
“高帝平定天下,王诸子弟,悼惠王王齐。悼惠王薨,孝惠帝使留侯良立臣为齐王。孝惠崩,高后用事,春秋高,听诸吕,擅废帝更立,又比杀三赵王,灭梁、赵、燕以王诸吕,分齐为四。忠臣进谏,皇上惑乱弗听。今吕太后崩,而皇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诸侯。而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严威,劫列侯忠臣,矫制以令天下,宗庙所以危。寡人率兵入诛不当为王者。”
眼前是一封齐王刘襄给诸刘姓王的书信。我和刘恒一并坐着,愁眉不展。刘襄比我们想的还要凶暴,甚至不顾亲情,但是什么给了他这样大的勇气敢在太皇太后没死前就领兵勤王?莫非?我兀自站起身来。刘恒见我如此,也低低的问,“可是想到了什么。”他如此说,必然也是想到了,我与他会心一笑。“太皇太后已经薨了。那日召集吕家人就是为了密不发丧。”我肯定的说。
刘恒颌了颌首,“本王也如是想。”“如果这样一来,怕是就更加难弄了。刘襄起兵,京城吕家不会没有动静,虎凹相争,终有一伤,各自为了利益倒也不值得怜悯,但是苦了京城的百姓和官员,弹丸之地,你争我抢,怕是要血流成河了。”我担忧的说,暗自想着锦墨。汉宫紧闭,必是吕太后最后挣扎的办法,让所有摸不着头脑的诸王门慢吕氏一步,只是能为吕家子侄抢到多少时间就看他们自己了。“代王,琅邪王求见。”门外的内侍传报。刘恒边走边说:“快快有请。”我一附掌,这下好了,好歹来了个知情人。在外殿接待刘泽。刘泽体态浑圆,肥胖不堪,年纪虽过六十却是憨厚可掬,丝毫不见当年随高祖征战南北时的戾气。一见刘恒和我,忙笑着起身:“来得匆忙,来的匆忙,并未仔细通传。”
刘恒更是单脚跪地:“王叔哪里的话,侄儿该拜您才是。”我在身后也盈盈施礼。各自落座,刘恒笑问:“王叔是从哪里来?”琅邪王苦笑一声,连连摆摆手:“不提也罢,羞死老夫了。”刘恒笑道:“这是为何?王叔苦成如此?莫不是因为侄儿招待不周么?”
“哪里哪里,代王又说笑了,你是高祖的亲子,比我们这些从王②要高上许多,哪里会对我们招待不周,更何况你仁孝礼让,哪像……哪像你那个亲侄儿,简直就像疯魔了一样。”
我和刘恒相视一笑,等着他的下文。“不过是听信了他那个舅舅的话,就要起兵,起兵就起兵吧,还叫他那个郎中令祝午跑到琅邪去骗本王,说什么吕氏族人叛乱,齐王想发兵诛杀他们,又说齐王年纪小,不熟悉征战之事,愿意把齐国托付给本王。又夸了一顿本王以前的能事,邀请本王到临淄去和刘襄商量大事,一起领兵西进,平定关中之乱。你想啊,侄儿求着办事,本王能不全力么,兴冲冲去了,就被扣下,唉,这事不说也罢,丢人啊。”琅邪王说到这里还星星点点滴落了些眼泪。我在心底一声冷笑。假惺惺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不过也是想分上一杯羹,听见将齐国整个相托,心便贪了便宜,全忘记了老虎的牙齿和爪子,美滋滋的跑去齐国送死,怪谁呢?不过是自己贪心才造就的这样下场。
刘恒微微一笑:“齐王年纪尚轻,做事也是不知道深浅,王叔还是看在侄儿的面上莫怪了吧,只是刘襄的母舅嘛,倒是以前有些耳闻,暴虐成性,但愿齐王不要学他才好。”
琅邪王殿点头:“是啊,那匹夫简直就是个夜叉,嗜血成性,他教唆着齐王兄弟抢江山,平诸王,最终都归入自己的囊中。齐王兄弟早晚是要毁在他们手中的。”“其实江山齐王去坐也是应该的,毕竟他是长子长孙,无可厚非,只是他这样一弄,王叔可以要担忧了。”刘恒聪明的不点透,琅邪王听到此处,猛的一震。琅邪本就是齐过划分出去的一块小地,如果齐王称雄,扩张到最后,琅邪将不复存在。琅邪王一搓手,“就是啊,偏偏本王大意,连护国的军队也被他给编了去,现在两手空空只能任由宰割。”“这样吧,王叔也先不必操心这些,等侄儿改日见到了齐王再和他商榷。”刘恒起身,给我使个眼色,我恬笑着:“王叔今日就在代宫休憩,代王已经备好了酒筵,王叔不要嫌弃简陋才好。”
“哪里哪里,已经叨扰了。”他呵呵笑着,脸上更见憨态。刘恒抬手,作了个请,琅邪王在前刘恒随身一同走出大殿。我回头看着灵犀,招手过来:“跟太后娘娘说,琅邪王来了,晚宴诚邀太后娘娘叙旧。”
灵犀点头,去往宁寿宫。我笑着思索,暴虐是么,那就看看我们如何纯孝吧。一杯醇酒,端过头顶,颤巍巍,琥珀银光。摇曳走到太后面前:“母亲,这酒是臣媳亲自采了忍冬藤酿制的,据说可以缓解腿疾,现在试试吧。”薄太后正在与琅邪王叙旧,闻声看过来,我笑着跪倒在她的面前,将酒杯上举。
宽大的青布衣袖,脱落到我的肘弯,青紫交错的血痕让人触目惊心。太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颤声说:“又去采这些劳什子,总带些伤回来,难道宫中的御医就是白养的么?”我巧笑着:“这忍冬藤本来不是药,是有民间的老人口耳相传得来,御医不敢下剂量,臣媳就自己先喝了检验,十日下来并未见什么异样才敢给母亲端来,就算不能治病,健身也是好的。”
琅邪王在旁咂嘴道:“娘娘好福气啊,不仅代王孝顺,连王后都这么孝顺,难得啊!”
我笑着回身拜了拜琅邪王,“王叔过奖了,母慈才能儿孝,都是母亲教导的好。”
太后接过酒杯看都不看就一饮而尽,拉过我的胳膊,让我坐在她的身旁:“我这个媳妇孝顺恭谨,一点错处也是寻不见的。王叔说错了,她可是比儿子还好。”刘恒低头笑着,“母亲总是偏心,偏孩儿昨日进的也是这样的酒,为何母亲就未夸过一句?”
琅邪王更是大笑:“这侄儿就有所不知,母子连心,未说,情到,你怎么还和自己的王后较上了劲?”“王叔有所不知,我们家恒儿实在是没气性,你看人家刘襄比他大不了许多,文武双全,齐国也是日渐强大,偏我们这里只是小门小户的过日子,天下事全都不理,不像个样子。”薄太后恨恨的说,眼睛里却全是慈爱。“哪里阿,娘娘才是真有福气呢,那刘襄浑倔,驷钧又狠毒,即便是再强也未必能成什么大气候,本王倒是喜欢恒儿,这才是天家气派。若是此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本王第一个赞同恒儿去当那个天下。”琅邪王的眼神有些涣散,显然开始有些酒意朦胧了。我噙着笑,看着他发红的圆脸。“可不能这么说,即便是那样,还有右相他们也未必同意。”薄太后轻声试探,眼睛直逼琅邪王的双眼,看看他是否真的酒醉。“他们能如何,一个驷钧就让他们坐卧不宁了,他刘襄是成也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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