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无奈地说:“师傅,你以为那些开中巴的就都安全了?每年咱们县里中巴车发生事故的几率都在20%以上。”
朱莎如梦方醒:“你说的是真的?”
李洋一边熟练地开车一边说:“当然是真的,你知道理一班的王一新吧?他高中毕业后就进了县公路局了,这些事都是他告诉我的。王一新他爸原先就是公路局的,他现在也算子承父业了。”
朱莎奇怪地问:“难道他没再上学?”
李洋说:“他还上什么学?原先成绩就差得要死,上了高中就只知道谈恋爱泡妞,快毕业时都把女孩领到家里住着去了,他爸他妈气得半死。这不,一毕业,他死活不读书了,就要工作,他爸没辙,提前内退了,条件就是让他进公路局。县政府的子弟都这样,不读书也能有工作,你说他们还读什么书,干脆玩几年算了。”
朱莎听了半天才说:“命运真不公平,你们一生下来就有的东西,我们要拼死奋斗十几年才能得到。”
李洋说:“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心里不平衡。不过,放心,你将来的成就是我们奋斗十几年也得不到的。”
朱莎淡淡地说:“将来的事谁能知道?说不定我大学毕业了一无权势二无背景最后还是会打回原籍做英语教师。”
李洋轻松地说:“那有什么关系?你回原籍了我就申请脱了军装转业到地方来陪你。”
朱莎大吃一惊:“那怎么行?你只是我徒弟,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你有你的前途,我也有我的人生。我们为什么要绑在一起?再说,国家花了那么大代价培养了你,你一天都不飞,说转业就转业了?”
李洋依旧熟练地开着车:“值不值得这样做得我说了算。只要我想转业,总会找到办法的!”
朱莎打断他的话说:“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好吗?你从现在起就把你脑子里转业的念头给我彻底地删除掉!听到没有!马上删掉,一点也不要留!”朱莎脑子里反复出现刚才李洋说这话的表情,淡淡地,冷静地,他一点也不是在开玩笑,朱莎觉得这话题太危险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次的见面都是这样,说着说着就朝危险的方向滑去,她想拉都拉不回来。
两人一路沉默,气氛很微妙,不过县城很快就到了,再开了一段,县政府大院就在眼前。李洋把车开进去,说:“他们已经在我家里了,你先下车,我停了车就来。”朱莎下了车,忽然又想起什么对李洋说:“我警告你,徒弟,待会儿不要胡说八道啊!”
李洋说:“那你告诉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说的都是真话。”朱莎瞪他一眼,让他不要太放肆,李洋露出无辜的表情,朱莎“噗哧”地就笑了,然后下了车,关上车门,李洋开着车绕到停车场去停车。
朱莎一边慢走一边想等一下李洋,这时不远处走来了一个女孩,穿着米黄色短款呢大衣,黑色长裤,梳着马尾辫,打扮得很洋气,她一来就用质问的口气对朱莎说:“你是不是和李洋好了?”
朱莎很讨厌她说话时那居高临下的语气,她也没好气地说:“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
这个女孩“啪”地甩过来一巴掌,打在朱莎脸上,然后指着她鼻子骂道:“不要脸!李洋是我男朋友,你再敢勾引他,信不信我找人揍你?”
朱莎气得肺都要炸了,她走过去也毫不客气甩了她一巴掌,然后说:“你爱和谁好和谁好去!你再敢打我一下试试,我不用找人自己就揍你!”
这女孩用手捂着脸,瞪了朱莎足足有半分钟,有点忌惮她又不敢再上前去打,只得恶狠狠地骂道:“你个农村土丫头,你给我记住了,李洋是和我好的,他是我男朋友!你想抢也没门!不要脸!”
朱莎正准备反唇相讥,李洋已经从远处看到了飞奔过来了,他一把把朱莎拉到身边,然后对那个女孩说:“李一琪!你发什么疯!”
朱莎努力想站开一点,脱离他的控制,可李洋紧抓着她的手不放,还一直把她往身旁拉,李一琪在那边使劲地跺脚说:“李洋!你混蛋!”
李洋突然停住了几秒,示威似的把朱莎揽到怀里,在她脸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说:“李一琪!我警告你,她是我女朋友!你以后离她远点!”朱莎当场石化。
李一琪恨恨地走了,临走甩过来一句狠话:“看你们能坚持多久!贱人!”
这句“贱人”让朱莎从木鸡状态中清醒,她一把挣脱了李洋的怀抱,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洋说了句:“徒弟,我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李洋万分尴尬。
朱莎说完掉头就走,箭步如飞。李洋在后面焦急地一边追一边道歉。朱莎停住脚步说:“还解释什么?我不喜欢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李洋连说不是,朱莎说:“你敢对天发誓,你不是利用我来赶走这个叫什么琪的傻女孩?虽然我讨厌她,但我不喜欢这样被你利用!”
李洋无言以对,只好不说话。朱莎也不乘胜追击,只低着头朝中巴车站走,边走边骂:“我算看清你了!你太让我失望了!还说什么是我徒弟呢,就给我这样的惊喜!这他妈的什么世道!”说着说着,朱莎开始爆粗口。
李洋被她骂得格外冤枉,又不敢再伸手去拉她让她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他下了决心似的说:“朱莎,做我女朋友吧!”
这句话一出,朱莎当时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站住了下意识地说:“你开什么玩笑?你只是我徒弟!你想乱伦啊?”
李洋也站住了,认真地说:“你我都知道,做你徒弟只是开玩笑的事,我不想永远当你徒弟!”他一边说,朱莎一边摇头,到最后,朱莎烦躁地说:“算了!算了!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别再说下去了!否则,我马上就回家!”
李洋沉默地和朱莎一起又往县政府大院走去。
第22章
原来钱还可以这么挣
李洋并没有在同学会上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这让朱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约有些担心,她不知道她粗暴地打断了李洋的话后,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她发现整晚他都没有露出过一个笑容。
因为有几个同学和朱莎一样住在镇上,所以李洋把他们顺便一起送回去,两人一路上都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朱莎偷眼看专心开车的李洋,只见他眼睛直视前方,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肯多讲,显然是心中郁闷之极。
同学会后不久就到了开学的日子,朱莎回到了学校。这一次她是从容不迫地拎着大包,又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出站大厅,然后坐着公汽回到了学校。
推开宿舍门,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人,大家已经都提早到了,正坐在那里热火朝天地聊天兼分享各地美食。大家看见朱莎来了一齐大叫,让她把包打开检查。朱莎把包里带的熏豆干、腊肠等家乡土特产拿了出来,大家又一起据案大嚼,连晚饭都省了。
第二天上课,大家提早去了教学楼看期末考试成绩,有人欢喜有人忧。毫无疑问,书呆子孟欣欣考了第一,因为她每门功课都在90分以上,连变态的马哲她都考了96分,也不知道她那个脑袋是怎么长的。张蕊考了第二,朱莎考了第三。虽然她口语分只有80,但其他每门功课也都上了90,总成绩还是很不错的,想着离明年的奖学金又近了一步,她很高兴,看向张蕊,张蕊正向她眨眼睛,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就一起进教室去了。
郝静和石金雅自知不是学习的料,也没付出过多少努力,自然对成绩不抱什么太大的奢望,看看每门功课都及了格,个别的似乎还有80多、90多分,也就很满意了。只有唐宁,看到自己的成绩不上不下,想起同宿舍六个人就有三个包揽了年级前三名,她不禁又是妒嫉又是伤心,看着看着就流下了眼泪,一个人蹲在公告栏下哭起来。
朱莎看到唐宁半天没进教室,走出去一看,她正蹲在地上哭,眉毛和眼睛都哭红了,不禁有些心软,上去把她拉起来说:“别哭了,多用点功吧,下次就能考好了。”
唐宁看着来安慰的居然是朱莎,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边抽泣一边说:“我为什么考得这么差?想当初我也是以我们学校第一名考进F大的,怎么到了这里,我就什么都不如别人?”
朱莎已经过了这落差巨大、心理失衡的时期了,唐宁的心情她完全能理解,她拍拍她的肩膀说:“我当初还不是一样?口语怎么追也追不上你们?没别的办法,就是下功夫吧。你少看点小说,把时间多花点在学习上,提高起来应该很快的,尤其是你又那么聪明。”
唐宁抬起头,脸上还挂着眼泪:“真的吗?我真的聪明吗?”朱莎不禁为她的孩子气感到好笑,她点点头说:“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十足真金。”不知不觉间,她就用上了当初张蕊安慰她的话。
唐宁信服地点点头,跟着朱莎往教室走。经过这一场风波,两人又成了亲密的好友。
这学期增加了几个外教,大家的注意力似乎都被外教吸引过去了,上课积极回答问题,下课争相和他们说话,一时莺声呖呖,说的都是鸟语。朱莎看着大伙一脸兴奋的模样也不去凑那个热闹,自己背着书包戴着耳机继续听她的EASY FM,回到小花园里还一个人哼哼唱唱。
开学后不久,老卞和朱莎又打过几次交道慢慢地熟起来,有次还顺便帮她介绍了一个替人写论文的工作。这个工作所得不菲,朱莎只花了一个星期就挣了300块,她按地下中介市场不成文的规矩在收到报酬后给老卞送去了20%的中介费,老卞不收,看到朱莎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就说:“你不要把界限划得那么清好不好?就当我是你一个哥们不行吗?朋友之间还讲什么客气?”
朱莎心说就是把你当朋友才不肯占你便宜,不过既然老卞这么说,她也就不再坚持,大约男生眼中的友谊和女生眼中的友谊不是同一个概念。她讪讪地把钱收回去,从此再不提给钱的事。
老卞活动能力超强,也不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生出他这么一个人物来,在校园里混得简直如鱼得水,挣钱就像吃大白菜一样容易。他们宿舍在他的带领下简直可以说是富得流油。朱莎她们在旁边看得眼热不已。
刚开始的时候,老卞他们几个到了周末就到校门旁边支一个摊,在两棵树上拉一横幅,上面写着“F大家教联系处”,专门给大学生联系家教,好的他们自己留下干,差的就卖给别人他们挣中介费,后来老卞嫌这样来钱太慢,就鼓动宿舍里几个人和他一起合伙去放电影。
宿舍里几个哥们被他熏陶得一个个眼高手低的,等闲的挣个50、100的都入不了他们的眼了,老卞的提议让他们一拍即合。几个人到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地方租了一个能坐300人的小礼堂,然后凑钱买了块大白布、又到旧货市场淘了台二手VCD机和一个投影仪,到了周末去音像店租几张热门片子,回学校贴上海报就开始卖票。一个草台班子电影院就这样开张了。
朱莎看他们折腾得很起劲,不知他们能挣多少钱,后来有一次老卞他们实在忙不过来了,请了朱莎临时帮他们卖票,朱莎一个晚上卖出去200多张票,数数当天的流水都有600多块了,她惊得瞠目结舌,联想到他们平时还搞点周星驰专场、李连杰专场、成龙专场什么的通宵电影,票价比两场联放要贵2块钱,一个晚上下来光毛利就得有上千块,这比朱莎她们细水长流的做家教挣钱多了,怪不得他们乐不思蜀,提起做家教都是一脸“小儿科”的表情呢。朱莎算是受到震撼教育了,原来钱还可以这么挣。
后来朱莎又给他们帮忙卖了几次票,每次卖完票,老卞不管当天流水有多少,都给她100块钱做劳务费,朱莎收得有点胆战心惊,觉得这钱来得有点太快,老卞他们不在乎地说:“收下吧,也就我们哥儿几个一顿酒的钱。”
朱莎心里说,你们这一顿酒喝得也太多了,风闻前一阵校园里有个男生半夜喝多了在厕所里猝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问老卞是不是有这样的事。
老卞说:“那是那哥们傻,半夜喝多了想吐,想吐你就找一脸盆对着吐不就完了吗?丫非得上厕所去吐,吐完走了几步没站稳,一下磕到窗台上,把太阳穴给磕破了,又没人发现,就这么死了。”
朱莎大惊忙说:“那你们还敢喝酒?”
老卞他们说:“是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你见过怕噎死就不吃饭的没有?这事你别管了,赶紧回去吧,晚了你们楼下那事儿妈又该不让你进去了!”
老卞这一说,朱莎顿时想起来了,时间有点晚了,想起上次帮老卞卖票过了关楼门时间,宿舍楼新来的管理员大妈就是不让她进去,非要她找辅导员签字才放行。朱莎没办法,回去找老卞帮忙,老卞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个梯子,让她爬梯子从窗户里进去了。想到这里,她赶紧捧着钱小跑回宿舍了,脑袋里还有点晕乎。
老卞的光辉不但惠及朱莎,还普照到朱莎她们宿舍其他人身上。由于朱莎和老卞增多了来往,两个宿舍的人也慢慢熟悉起来,老卞他们已经是大二了,早就过了结友谊宿舍的年纪,但两个宿舍互通有无的事还是多了起来。有时候老卞找朱莎,要是她不在,宿舍里的其他人也会下去和老卞见个面,帮忙传个话什么的。
郝静对老卞神交已久,第一次朱莎不在,她自告奋勇地下楼代她传话,上来却大失所望,一个劲地说:“老卞为什么是这个样子?老卞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朱莎回来正好听到她的喃喃自语,不由得取笑道:“老卞不是这个样子该是什么样子?”
郝静怏怏地说:“他至少可以再高一点,再健壮一点,再阳光一点,甚至再白一点也好呀?至少比现在这个其貌不扬、身材不高的样子要好一点吧?”
朱莎笑她:“大姐,你这要求都不是一点,而是三点了!难道你想用找男朋友的标准来要求他?那我得先去和老卞打声招呼,让他以后注意点,免得我们的郝大姑娘看不上眼。”
郝静笑着作势要打她,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