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将军,有人找你。”
正在与赤尾讨论行军阵法的冰火听到有人如是禀报,放下手中的资料,径自走向校场外面。
“呦。”官立辰轻笑,与那天在宫中所见不同,今日的官立辰没有华丽的衣服作衬,显得更加粗犷。
“是你。”淡淡地吐落一句,不会厌烦,不会有那种想赶人的冲动,只因为面前的男人与自己理应是不参杂任何杂质的交流,男人与男人之间,高手与高手之间,的那一种交流。
“怎麽样,有没有兴趣一起?”比了个喝酒的手势,官立辰显得热络。
朋友吗?全然友情的邀约,几近是第一次吧......
“怎麽样?”官立辰催促。
“等我一下。”笑,不明就理地对这个人就是没有顾虑,就是不会烦不会乱不会怕......去向赤尾招呼一声的途中,不知觉竟拿官立辰和彦宗比了起来......为什麽会在这种时候想到彦宗,冰火感到有些心浮气躁,克意去忽视,不想影响这偶得的好心情。
酒楼里有些喧闹,冰火大口喝著酒,闲情来了,会向下眺望一下小楼外的街道那种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
“呼,看你近来春风得意,想怕神清气爽,格外快意吧。”本来是天南地北扯著些有的没的的官立辰突然这麽说道。
“你人不错,可惜呱噪,喜欢没话找话。”别头不去看他,冰火半认真地责难一句。
“我老早就发现,你似乎对太子妃这样的头衔感到不满。”官立辰丝毫不觉这话说出来很可能会伤感情,又或许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不自觉,总之,他继续著这样的话题。
“身为一个男人不应该不满吗?”冰火白了他一眼。
“可是你接受了不是?”官立辰多半是喝高了,竟跟冰火杠上了似的。
“我......”因为是作假......不能说,也说不出口,因为他必竟是妥协了。
“不管是什麽原因,我说过吧,接受了,就试著从中找出你可以接受的理由,那时,你就找到了幸吧。”笑,冰火这才发现,这家夥是在变著法子继续那天在宫庭中的劝慰。
“你人真的不错。”人不错,怕是冰火给人性最高的赞赏了吧。“只可惜很多事你并不明白。”
“什麽明不明白的,给你指条路吧。太子是个凡事认真的人。他看你的眼任谁都知道是无限的情。你那天说武後或许不幸,也许这才说明你不及武後,因为武後比你聪明比你坚强,所以他在原祖那种执著的情里还是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而不是整天负气。”啜一口洒,完全不在意冰火倏变的脸色似的,官立辰轻笑。
“明明应该怀疑你是太子派来的刺客的,偏偏心里有个感觉却不相信。你这样接近我,又老是纠缠在这些话题里,到底为何?”冰火皱眉打量他。
“为何啊......我只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吧。你或许不知道,你看太子的眼总是含著恨却也含著无奈和不耐,就像太子看著你的眼总是情痛参半。这眼神我懂,所以我看不下去。”把玩起酒杯,官立辰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沈思著什麽,面部不由得硬气了许多。
“多管闲事,管太多了。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过问我的私事。”冰火没有看到他的样子,不想面对这种问题就像不想面对彦宗一样,所以目光仍旧定定落在楼下。
“过问,才是朋友的专权吧。更何况,那个人......太可怜了不是吗......”
“太子?你和他关系不错吧?”冰火有些在意。
“不错吗......傻瓜他是太子,我又没什麽关权,点过头,见过面罢了......”
“你一直很帮著他说话,我看得出。”冰火不由得敏锐了起来。
“别问,什麽也别问。我不会说......不过更多的原因,你却可以知道。可怜,太可怜还因为,很久以前也有个女人有过和他一样的眼神看著我。”
“你的过去吗?你我认识尚早说出来不会犹豫吗?”冰火提醒。
“没对人说过,看著那种熟悉的眼神,却突然想找人倾吐,正好你在我身边,所以......暂时就当不是为了太子在劝你吧。”
“欲盖弥章吗?或是你故意造个玄念让我跳,有关你和太子的玄念......”
“只是再下次又有秘密想找人吐露的时候,好有个人选罢了,铺垫而已。”官立辰轻笑,佩服自己有这种闲情还可以开玩笑,明明心里的那种愁和楚已然觉醒,“那个女人爱我,但是依她的身份地位却应该爱著另一个人,她的相公......我的恩人。不能接受这种爱,所以我不断地提醒自己去厌恶这份情,然後,偶尔在镜中看到自己眼里的东西,比起你提到太子时蕴在你眼里的东西一分不少......痛苦了很久,直到她选择永远的离去,才知道还是会痛。不管如何排斥,被爱这种东西,还是很容易进入心间......被爱多了,也会在意,也会放不下的......很痛,哭过,醉过,游戏人间过......很长的时间,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是悔,是变不了的。以为被她爱上是最大的不幸,结果呢?幸福来过,只是放弃罢了。”
“幸福?禁忌之爱何来幸福。”冰火为这个故事有过感伤,但是,若相同的位置,他理应和官立辰选择一样的方向吧。
“傻瓜,还不明白吗?被爱就是幸福。自己去找,等到坦然的时候,幸福就在手中了。冰火,你面前有你一生都受用的幸福,只要你伸手,就可得吧......”官立辰了解到冰火的执拗,“这种幸福的选择,救了你,也救了他......”私心吗?冰火会抗拒明明是人知常情却不想让那人伤心绝望......也可能是因为她的痴情未能回应,才想在冰火身上找到些救赦的感觉......官立辰苦笑,自私吗?有点吧......却是真的希望冰火能动心。
“没有说服力不是吗?我不想谈。”伸手就可得......听到这五个字,竟是那样烦乱,简直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这样不对,哪里真的不对......
还想说什麽,外面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
“遇刺!遇刺!去摩惠大师那里的宫军遇刺了。”
有人那麽大喊。
“摩惠大师?今天谁去拜会?”看著冰火一瞬间紧绷的脸,官立辰意识到了什麽。
“......早上是有听说他要......”
“该死!”摔下酒杯,官立辰显得比冰火还要紧张。
两人同时跃出酒楼,直奔出事的地方。
刺客跑了,宫车一片狼狈,却也是胜了。
有人被小心抬出了翻倒的马车。
血,是冰火首先看到的东西,再看,就是惨白著脸色闭著眼的彦宗了。
刺杀的是他吗?
冰火不明白彦宗这样的人为何还有人想要刺杀。
官立辰先他冲了过去,察看彦宗的伤势。
冰火站在那里,看著重伤不醒的那个人。
没有再用苦涩的笑,情深却蒙伤的眼望著他,只是那样躺著,却也是让他又烦又乱又......慌......什麽被纠住了,就在靠近心口的方向,难受......甚至是气恼。
为这样的刺杀,为混乱了的自己......
为什麽混乱,一定是因为官立辰说了那些话吧,一定是因为彦宗不应该是个被这种劣制的刺杀夺去性命的男人......
哪怕是介於君臣之系吧,他也应该愤,也应该急,也应该承受这样窒闷的心慌吧。
“你还在干什麽,快过来!”官立辰有些焦躁的声音响起。
冰火暮然惊醒走了过去。
“他不宜移动,你守著他,来手给你,接著呀!”
冰火握过彦宗的手,好冷。他一直以为这个男人的手应该是滚烫的,就像大婚之夜,落在他眉间的唇一样......却是冰冷......
莫明颤了一下,听见官立辰说他要去喊人,冰火没有回应,他是张了嘴,可是说出的话轻到只有他听见:“喂......你不能死......”
真的只有他听见吗?
彦宗的手动了一下,这才是只有冰火一个人能感觉到的吧。
不会死......冰火就是知道,那是彦宗的回答......
风有些大了,直到官立辰带著医生过来,冰火都出奇的没有松手......
正因为在那样危急的时刻,才来不及忠告自己要厌恶这种接触吧......一定是的......
10。
彦宗醒来的时候疼痛尤在。
仔细看,屋子里有不少人,而他那随性却对他疼爱有加的父王正在大声斥责,守卫他的那些侍从官员。
发出点声响,很成功地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彦宗对於侍从官员们感觉的目光投以虚弱的笑容。
“宗儿,你可是醒了。这是,你被册封为太子以来从未有过刺杀事件,我的心脏都快忘记如何去承认那种恐慌的感觉了。”滋王说得有些夸张,却是由衷。
握住父亲的掌,以示安慰。虽知道这样不好,但彦宗的眼却在屋里移动。
那个时候,除了痛和淡淡麻木的神智,他还能感到有一双不算细致武者的手握著他的,他有听到那个“你不要死”的声音。
是冰火,他就是知道......
“你在找什麽宗儿?......冰火吗?快快,冰火呢,快些过来。”滋王过於激动以至於乱了分寸,他是王,却也终究是个父亲。一个只得一子的父亲。
“我一直在这里。”冰火僵硬的声音响起,原来他倚在床边的帐旁,因那帐太长太大,因为每个人都慌乱著手脚,他竟好像是隐身了一般,事实上,他一直在看,看著彦宗那种不安稳的睡眠,听著太医因为他情形危急反复的叹息声,感受到自己除了这个人的生死什麽也感受不到......最後他醒来,虽然苍白脆弱,却也是醒了,并开始重新寻找自己。
别开眼不去对上听到他声音彦宗急著聚焦投向他那种深情的视线......感觉就好像是为他才醒过来的......冰火讨厌这种感觉,那会让他混乱......纠缠,这样逃不开的纠缠,果然是可怕的......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彦宗开口,扯开笑容,毫不在意冰火此刻的无视,因为在他醒来之前,他知道冰火却是一直在注视著的......光凭这个知道,他就会有喜悦,甚至有些激动。为了这麽点小事而受宠若惊,若是被冰火知道,又要讨厌了吧......
皱眉,那突业的一句话,让他胸口有一种被什麽窒压著,搔弄著,忽视不了,忍受不了的复杂感觉......渐渐漫延全身,竟是连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定了。
“你没事就好,太子,大王,我有些不舒服先退下了......”
冰火......张开口,彦宗却只是在心里叫出口,叹息......刚才那种由冰火守护他醒来的感觉太美好,竟让他遗忘了现实里冰火那遥远的距离......
“宗儿,来日方长,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是真的。”滋王敏感地发现了他二人之间的问题,又或许一早就知道。
会坚持做那种类似逼婚的决定,一来是确实认为冰火有继承武後的能力,二来......也是为了儿子吧。
“我知道。”仍旧是安抚性的话语,彦宗低低笑著,眼却是望著冰火离去的方向,没有笑意。
继太子这後,左丞相和太傅都遭到了刺杀......
彦国一向安泰,内乱不说,外敌也是当前,近年来总是虎视眈眈吞并不少国家的豪国,这次意外地将矛头指向了,按理说不敌的大彦......
虽称不上乱世,人心也有些慌慌,流言就这样开始了。
妖星出现,媚惑宫庭,祸害朝政,动摇国基......冰火妖妃.......
妖妃......听到赤尾气愤地说出这些的时候,冰火只是苦笑。
会生气,而且是很气,却也是一份无奈,被称为妖乱,这倒不是头一回。
他立过功,创造过奇迹,有人不相信流言,相信的却也不少......
朝中开始有人借机发挥,要求废太子妃,除冰火军权,驱逐出境。
滋王不准,每一天早晨里,似为都在为这事争吵。
彦宗显得也激动,他痛恨这样的诽谤,“你放心,我一定会解决这件事。”承诺一声之後,冰火已然有好几日没见过这位太子了。
在为自己奔波吗?
比起妖妃,比起弹劾,比起驱逐;为了自己一向淡泊的彦宗却如此大费周张去镇压流言,更让冰火放不下。
很复杂,复杂到形容不出那种挂心,却隐隐觉得不再只有厌恶......这个认知让冰火害怕,怕什麽,答案或许他知道,却不想去想不想去承担......於是怕之余只有烦......就是不能像以前那样讨厌......
离开彦国真的是错吗?
冰火甚至不知道......逃吗?意识到这种暗里的念头,冰火不耻,於是想否决,竟管总会无数次地想起......
就是这个时候,豪,真的开始攻彦了,先是边境的小城,有一所已然失守。
宫庭有些紧张,而莫名其妙把责任推给什麽也没做的冰火的声浪更高,被滋王压下,却也有点吃力了。
彦宗更为急躁......然後,他找到了父亲。
“那些臣下,在我立冰火作你的妃时就有不服,却找不到借口。如今趁乱竟搞这麽些迷信。这次你还想让冰火出征,著实困难。”滋王有些犹豫。
彦宗没有说话,眼却是深邃的。
第二日,他强领著一头雾水的冰火上朝,看著众臣许久,才开口说话,“我彦宗,担保冰火不会是什麽祸首妖妃,我担保这次他上战场一定胜利而归,我担保......以我的性命,以这太子这位。”
气迫。
这位太子从未表现出的气魄,吓坏了很多人,包括冰火。
是为了他......
冰火讨厌彦宗为了他做很多事,只是朝正中的彦宗竟是出奇的耀眼,让他都无法提出异意。
这真的是彦宗吗?是什麽让他变得这麽威严......自己吗......
冰火连日来越来越混乱,越来越心烦,有什麽呼之欲出,被他强压下来。他害怕那咱觉醒一样的感觉,害怕被吞噬,害怕到那时,他......就不是冰火了。
诏书下来,太子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