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应声,还没转身离去,就见吴盛上前回道:“大爷,二爷同五爷在书房陪老爷说话。”
曹点点头,进了院子。
走到廊下,曹还没掀帘子,就听到曹颂地大嗓门,随后有曹的笑声。
书房里,伯侄众人,相谈甚欢。
曹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大孩子,听说那边庄子有暖房,还能泡澡地温泉,不禁也心生向往,兴致勃勃地说道:“大伯,侄儿还没见过这两样。大伯再去的话,带上侄儿可好?”
曹寅摆摆手,道:“课业要紧,明年就是乡试之年。再说下个月你就要娶媳妇,要忙地事情还多,哪里得空?”
曹闻言,难掩失望之色,耷拉个脑袋,无力地应道:“是。”
曹寅见了,反而不忍,道:“腊月初八前,你伯娘要从庄子里回来。到时候你可请一日假,过去接我们回来。”
曹已经眉飞色舞,使劲地点点头,笑着应了。
见曹进来,曹颂与曹两个,都从椅子上起身,垂手跟堂兄道了好。
“好。二弟、五弟最近如何?二婶身子可还好?”曹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跟父亲见过,随后坐在曹颂对面,道。
“母亲还好,就是天冷不爱动,今儿还念叨伯娘呢,盼着伯娘早些回来,好一块打牌。”曹颂笑呵呵地回道。
曹颂穿着侍卫服,看来是刚才宫里当差回来,就过来请安;曹亦是穿着外出服色。
原来,他们兄弟两个差不多一块回得家。在门口看到曹寅地马车,晓父回来,就一道过来请安。
曹寅看了儿子一眼,对两个侄子道:“你们先回去更衣,一会儿过来吃酒。”
曹颂与曹起身应了,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曹寅与曹父子二人。曹寅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寻思一会儿,方问道:“十三爷寻你何事?”
这也不是什么好相瞒的,曹将方才十三阿哥一行大致讲述了一遍。
听到关系到东府,曹寅不禁皱眉,道:“是为父错了。”
话间,他已是难掩疲惫,重重地叹了口气。
“父亲……”心中有悔意的,岂止曹寅一人,曹心里也不只滋味:“若不是因体恤儿子的缘故,父亲不会答应分家。都是儿子眼界短,原以为眼不见、心为净能减些是非口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是我治家不严在前,对侄儿们失于管教在后。”说到这里,曹寅顿了顿,道:“御史台已经有人拟折子,要弹劾为父了。”
在送胡成见官时,曹想过会引来御史刮噪,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直接。
“都是儿子地错,父亲这几年因信着儿子,没有理会这些琐事。”曹喃喃道。
曹寅微微一笑,看不出有什么着恼来。他从炕上起身,走到书案后,从案头一本书下拿出一封信,递到曹面前,
曹见了,不由愕然:“父亲这是何意?”
“今日为父去阿灵阿府上吊祭完,回到衙门想了许久。皇上是照顾老臣不假,这老臣也是识像的老臣。前年皇上调我回京,这礼部侍郎也不过是荣养之职,我也当退位让贤。”
“父亲还不到六十……”曹手中拿着辞呈,只觉得有心里沉甸甸的。
这两年来,六部人事更替,所有人都会以为凭借皇帝对曹家的荣宠,加上曹寅的资历,就算因不是翰林出身,当不得礼部尚书,做个其他尚书也是使得。
没想到,两年下来,曹寅还是个挂名的礼部左侍郎。
曹原以为父亲不在意,现下看来,根本不是那回事。对皇帝尽忠了一辈子,父亲这辈子心里也怀着名臣之梦。却好因出身包衣,做了一辈子天子家奴。好不容易到了京中,荣养果然只是“容养”……
第七百二十九章青出于蓝
门内;雍亲王府。『。。』
四阿哥看完手中书折;摔到案上;道:“皇阿玛要用曹了。”
戴锦站在对面;闻言大悟;道:“怨不得堂堂左副都御史、兼管顺天府尹事的余正健会为这‘治家不严’的小事弹劾曹寅。奴才原还觉得奇怪;余正健是皇上亲自简拨出来的;甚为皇上倚重;曹寅亦是简在帝心;怎么还巴巴地弹劾起他来?如此一来;曹寅递折子请辞;想来也是看出皇上用意。”
四阿哥挑了挑嘴角;没有说什么。
西北已经备战两年;定在明年春开拔。但是军饷供应;还是难题;都靠地方赋税银米。
民生多艰;自康熙五十年以来;北方旱情不断;南方又时而洪水肆虐。朝廷这边;不仅要开恩减免赋税;还要拨银子、拨米赈济。
四阿哥的心里不知是雀跃;还是旁的。既是希望曹能使出几分真本事来;又怕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曹家;东府;上房。
兆佳氏望见盘中之物;唬了一跳;身子往后仰了半尺;皱眉道:“小二;你疯了?还不快端下去?”
说话间。她只觉得心浮气躁。转头对红梅道:“装烟。”
红梅应了一声。从旁边百宝格上将兆佳氏地烟匣捧出来。刚要装烟。就见曹颂站起身来。将一把将烟口袋拽过去。
红梅空着手。看了眼兆佳氏。不知所措。
兆佳氏一瞪眼睛。道:“混账行子。这是抽得哪门子风。到我这捉什么?”说到这里。她望了望坐在曹颂上地曹。心里直犯嘀咕。
不用说。这指定是曹这个当堂哥地鼓动地。只是他没事闲得慌。鼓动兄弟同自己这个婶子捉什么?
曹颂冲红梅与另外一婢摆摆手。板起脸道:“还不退下。爷们同太太说话。”
兆佳氏被儿子弄了这一出;郁闷难当;嘟囓道:“有什么话;是要背人说的?”
曹颂坐在炕边;将手中的烟袋提着;往炕桌上一倒;微黑泛着红色的烟叶就撒了一桌子;有些还溅落到地上。
兆佳氏见了;不由心疼;道:“小心些;这个贵着呢;二两就能顶一石米的钱。这孩子是迷瞪了咋地;好好地到我这里捉什么?”
“母亲知不知道这烟叶上沾了鸦片?”曹颂涨红了脸;问道。
兆佳氏点点头;道:“要不是掺了神仙药;哪里能卖这么贵?这东西好;提神解乏;要不然我还真舍不得这个银子。
这少少的一两;都能顶十来只鸭子了。幸好白二那小子机灵;想要在铺子里卖这个。听说生意甚好;说不定卖个半年;就能将这两处铺子的亏空赚回来。”
曹颂闻言;已是变了脸色;恨恨道:“原是白二这个混账鼓动母亲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兆佳氏闻言;不由皱眉;撂下脸子道:“这就什么话;这是猪油蒙心了不成?忠奸不分?我还想着过年赏他个大红包;若没有他;我那几百里银子就打了水漂。”
曹颂指了指炕桌那死猫死鼠;道:“母亲;这就是灌了鸦片;毒死的。母亲这样买烟叶;跟卖砒霜有什么区别?待招上官司;母亲才肯消停么?”
兆佳氏哪里肯信;见儿子说得不客气;有些撂不下脸;瞥了曹一眼;只觉得心头火起。
“老大;小二怎么会这般神神叨叨的;想来你这当哥哥地也晓得。婶子我就不明白了;我不过是吃口烟;还碍着哪个了不成?”兆佳氏没好气地说道:“说这神仙药吃死人;真是大笑话;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还是瞧着我在两个铺子买卖好;就眼热了?”
曹懒得与她白扯;对曹颂道:“小二;既是二太太不信;小二就给二太太瞧瞧。”
曹颂闻言;转身出去;少一时提溜了两只鸭子进来。
兆佳氏见这又是猫鼠;又是鸭子的;掩着鼻子;皱眉道:“怪脏的;好不快丢出去?”
曹颂这边;却没有动;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将半个鸦片膏子用水化开;灌到鸭子嘴里。
兆佳氏心疼不已;骂到:“败家子;这神仙药是给人治病地;你喂鸭子做什么?”
说话间;曹颂已经将鸭子丢到地上。
那两只鸭子扑腾了几下;挣不起来;就已经息了声响;毙命了。
兆佳氏看着这一切;惊讶地合不拢嘴巴……
昌平;曹家庄子。
虽已经是三九严寒;屋子里却温暖如春;丝毫不觉寒意。
曹寅盘腿坐在炕头;手里抱着小儿子;嘴里背着五言绝句。李氏在旁见了;不由摇头;道:“老爷;长生才学说话;一个字、两个字的;尚且要教几日;哪里就背得起诗来?”
“呵呵;是我心急了。”曹寅摩挲着儿子的头顶;笑着说道:“要是咱们儿子是哪吒就好了;就风就长;你我还能少操些心。”
长生坐在曹寅膝上;不肯安分;伸出小手;拽他的胡子。
曹寅被拽得生疼;也不恼;拍了拍儿子地小脑门道:“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能晓得些规矩?”
长生被拍得
列;就要哭出来。李氏心疼儿子;忙接了过去;嗔真是的;长生还小呢。老爷想要等小儿子行礼;还得等两年。”
“等两年啊……”曹寅的身子往靠枕上倚了倚;目光有些幽远:“这日子过得真快……那年儿中薯;险死还生;好像就在昨日……”
李氏闻言;不由一怔;开口问道:“老爷这话怎讲?当时大夫不是说;只是中暑;养两日便好么?”
事隔多年;也没有什么可再瞒地。
“当时颇为凶险;我怕你着急;便没有告诉你。幸好祖宗保佑;儿还是醒过来了。没想到;才庆幸没几日;就又遇到被绑架之事……”曹寅陷入悔意中;缓缓说道。
说起当年旧事;李氏心中一颤;忍不住红了眼圈;低声道:“老爷甚是狠心;既晓得儿子吃了这些苦;长大还要送往京中当差;还巴巴地送到寺里待了两年多。妾身最后悔之事;就是当年没有拦着老爷。别人家的孙子;多是为祖母、祖父守孝一年;就算儿为承重孙;多守两年当得;也不用送到寺里苦熬。”
“是老太太生前所嘱。”曹寅沉默半晌;说出这个埋藏已久的秘密。
“啊?”李氏听了;诧异不已:“怎会?老太太生前最宠儿;怎么舍得他去佛门苦修?”
“我原也不解;老太太说了;儿幼年遭封大难;变了心性;同过去那个儿判若两人。虽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积了戾气;亲情淡薄;为人清冷。要是不加以约束;往后说不定就要成曹家逆子。”曹寅叹了口气;道。
“怎么会?儿最是诚孝……”李氏听到这里;忍不住为儿子喊冤。
“老太太通透了一辈子;何曾糊涂过?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儿要是没有经过清凉寺数年佛法熏陶;如何能养成这稳重性子?”说起嫡母;曹寅心中仍是敬佩不已。
这些话都是好话;李氏虽不完全赞同丈夫地说法;但是想起儿子;甚是欣慰:“说起来;也是老爷同我的福分。有儿这样地儿子;又摊上初瑜这样性情的媳妇;谁不羡慕……”
“下雪了……瑞雪兆丰年;只盼着明年是个好年景……”曹寅通过玻璃窗;见外头扬起雪花来;眯着眼睛说道。
“儿地腿;又要疼了……今年媳妇给他预备了几副狐狸皮的护膝;也不知他戴了没有……”李氏也望向窗外;轻声念叨着……
京城;曹府;梧桐苑。
虽说是白日;但是炕桌上却放了一盏灯。去了灯罩;只有棉芯燃着火苗。
初瑜手中拿着片膏药;靠近灯前烤着。曹穿着中衣;坐在炕上;裤脚褪到膝盖上。
少一时;膏药烤好;满室药香。
初瑜俯下身子;仔细地将膏药贴在曹左膝上;拍好抚平;才轻轻放下裤管。而后;又拿了一帖膏药;在灯前烤着。
热乎乎地;曹只觉得膝盖舒坦不少。
他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同仁堂的名号;真不是白来的;他们家的膏药确实好使。”
初瑜闻言;有些不解;道:“额驸;他们家很有名么?难道还能比得上太医院?不说宫里;就说外头地大夫;他们家也说不上名号。额驸却是信着他们。”
“他们家的药好;总有一日会成为御药的。”曹笑着说道:“说起来还是咱们地福气;现下就能用上他们家的药。”
同仁堂虽通过招投标;成为太医院的供药商家之一;但是供应的只是生熟中药材。
曹这些日子;因戒烟方子;往同仁堂走了几遭;淘换了不少药膏回来。
另一只膝盖地药膏也贴好;曹才觉得疼过减了几分。
他看了妻子一眼;道:“将新置的庄子;给东府一个贴补家用;你恼不恼?”
初瑜闻言;笑着摇摇头;道:“早先额驸不就说了么;留出份银子给二房弟弟妹妹。早给晚给都是给;家里又不缺这个。”
“我夫人倒是真大方。”曹闻言;忍不住开口打趣道。
“额驸也不是小气人啊。弘虽没说什么;但是心里也是感激额驸的。就算弘曙与阿玛;也是感念额驸的好。再过几年;弘要分府;多些产业傍身;这辈子也能衣食无虑。”初瑜说道。
“小二原不肯要。”曹叹了口气;道:“是我错了;原想着他也渐大了;也该当得家、理得事。不过还是孩子。连我都有疏忽照看不到之处;他能精明到哪去?”
现下;曹有些认了。
他后悔自己过去同兆佳氏置气了;有什么用?分家也好;别府另居也好;是他能忍心不顾堂弟、堂妹们;还是二房有事;他这边能脱地干系?
“还好;弟妹是个明白人。往后咱们能照看;还是照看吧。我算是看好了;万事还是顺其自然好;不得强求。这越是想省心;越是省不得心?”曹往炕上一靠;说道。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就见喜彩进来禀告:“额驸;方才魏管事到二门传话;说有事儿求见大爷。”
曹闻
身坐起。
初瑜见丈夫要出去;抱出个狐皮大氅服侍他穿好。
“李卫这小子真的京城?”怀着这个问;曹出了梧桐苑;匆匆往二门来。
魏黑等在二门外;身上已经落了些雪花。
“怎么在这里等着?”曹见状;忙道:“还是到书房说话。可是打探清楚了;这李卫到底弄什么名堂?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同魏黑踱步到书房来。
“脏病?”这个答案;实是另曹诧异。
“是;公子。这些年;李卫没有女眷在京;少不得多跑了几趟窑子……”魏黑这边;在成亲前;也是妓院常客;对李卫倒是没有歧视之意;只是觉得那小子倒霉罢了。心中不无庆幸;自己年轻时也风流;却是身子骨好没有染上这个脏病;要不然怕是羞愤地;一头撞死得了。
曹皱眉;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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